这个时候,战斗开始了。
这场战斗的胜负果然没有任何悬念,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伤害。
夜风骤破,滚云微乱,一道灰色质朴的飞剑,瞬间越过百余丈的距离,来到了崖壁之前。
一阵极密集而轻微的飞剑碰撞声响起。
那只青色小剑织成的光幕上,几乎同时出现了数十团火花。
井九看得清楚,那些看似微渺的火花,实际上隐蕴着雷电之威,拥有着极可怕的冲击力。
碧湖峰的潮来剑诀还是那般霸道。
片刻后,青色小剑织成的光幕,被隐雷之剑轻而易举地撕破。
青色小剑落在地上,仿佛废铁。
赵腊月盘膝坐在壁洞里,根本无法躲开。
数声闷响,那道灰色质朴的飞剑,连续刺中她的身体然后飞回,留下了七个血洞。
那七个血洞贯穿了她的身体,不停流淌着鲜血,画面看着很是残忍。
赵腊月脸色雪白,靠着崖壁,唇角溢着血,眼神微淡。
剑道之争,从来都是这样决然而简单,只需瞬间,便能分出胜负,直至生死。
强者恒强的道理,在飞剑之间的战斗里体现的无比明显,甚至残酷。
境界低的那方,你的剑永远无法触及对手,又如何能够战胜对手?
“你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
左师叔缓步走到崖壁前,看着赵腊月面无表情说道。
这不是胜利者对弱者临死前的玩弄与羞辱。
如果他愿意,赵腊月这时候已经死了。
只是他背后的势力想知道,赵腊月究竟想查什么,已经查到了多少。
最关键的是,她查这件事情究竟是受谁指使,清容峰还是天光峰?
人之将死,其言也信。
他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赵腊月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我想说的是,你就不该离我这么近。”
在她开始说话的时候,异变突生。
她腕间的手镯忽然变成一道银光,如蛇般破空而起,瞬间变长,化作一道剑索捆住了左师叔的身体!
嗤啦碎响里,左师叔的灰色剑袍上出现了数道裂口。
“凭这东西就想求活?”
左师叔看着她冷漠说道。
那道灰色质朴的飞剑再次出现,斩向那道剑索。
啪的一声清鸣。
灰色飞剑与剑索相交的地方,绽出一团拳头般大小的雷火。
然而,剑索并没有如他想象中断掉。
左师叔神情微变,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剑索收紧,向着他的身体里陷入,只是瞬间,便有鲜血溢出。
左师叔一声痛哼,惊怒异常。
青山宗外门弟子在四野巡游时,往往都会随身携带剑索,帮助他们追杀妖兽、制伏对手。
那些剑索只是最普通的法器,就连最低阶的飞剑都远远不如。
为何他的仙剑却无法把这根剑索斩断?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究竟是什么材质制成的?
在很短的时间里,左师叔想了很多事情,猜到这根剑索有问题,远不如看起来那般普通。
说不得是九峰里的大人物,甚至有可能是掌门大人赐给赵腊月的护身法宝!
一念及此,左师叔有些后悔自己不够小心。
不过他并不畏惧,也不担心。
剑索就算是件宝物,但赵腊月境界太低,身受重伤,又如何能够改变最终的结局?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
他盯着赵腊月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杀意。
那道灰色质朴的飞剑飞回他的身前,被他一口吞了进去。
剑丸大振,无数道剑意从他的身体里向外激射而出,仿佛真实的小剑一般,挡住了正在收缩的剑索。
云层散开一道小线,星光落在赵腊月的身上。
她凌乱的短发与脸上到处都是血,但不显狰狞,因为她的眼神还是那般冷静,看着就像准备发起最后一搏的幼兽。
飞剑被废,剑索被挡,接下来该如何做?
赵腊月出拳。
她用的是入门拳法。
也就是南松亭那些外门弟子每日在松间苦练的拳法。
这种拳法很普通,只是用来帮助外门弟子进行有仪境界的训练。
从来没有人想过,这种拳法会出现在两名剑师之间的战斗里。
她的拳法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非常标准,与书页上的那些小人一模一样。
因为标准,所以准确。
十余道拳头如暴雨般落在左师叔的身上。
赵腊月的拳头很小巧,但是很硬。
就算是无彰境强者被剑罡洗过的身躯也不能完全承受。
啪啪闷响里,那件灰袍上多出十余道下陷。
左师叔喷出一口鲜血。
赵腊月手腕一抖,剑索绕过他的颈,把他拉到崖壁前,一直盘着的双腿如闪电般中蹬出,正中对方的后背。
左师叔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赵腊月双腿蹬着他的背,向后倒去,手里的剑索被拉的笔直。
她想用身体的力量,把他的头割下来。
剑索剧烈颤抖,在左师叔的身体上缓慢移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真不愧是赵腊月,但这样是杀不了我的。”
左师叔喘息着说道。
灰色的飞剑挡住了颈间的剑索。
居然被低一个境界的晚辈逼到这样狼狈的程度,这让他非常愤怒。
但正如他说的那样,只凭这样,赵腊月杀不死他。
境界之间的差距,绝大多数时候都无法靠勇气、智谋和别的东西弥补。
鲜血从赵腊月身上不停地流淌而出,因为用力的缘故,流速竟比先前还要更急。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也越来越淡。
她知道,当自己无力再握住剑索的那一刻,便是死亡来临的瞬间。
这时,峰顶的云又散了些,星光落下。
左师叔看着眼前的画面,忽然呆住了。
哪怕那根剑索就在他的颈间,他的视线还是被牢牢吸引住了。
他的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
一个白衣少年。
……
……
生死相争的时刻,他还会被吸引住视线,自然不是因为那位白衣少年生的太美。
他只是想不明白,这个白衣少年是怎么出现的。
左师叔很吃惊,很茫然,甚至有些慌乱。
在伤鹰之前,他便观察过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
在随后的对话以及战斗里,他也确定,峰顶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呼吸声、心跳声,自然也没有脚步声。
白衣少年仿佛凭空出现,又似乎一直就站在这里。
问题是,如果他一直站在崖壁这里,为何自己没有看到?甚至连一丝警觉都没有?
能够在天地之间完全掩去自己的存在感,难道对方是游野境的强者?
不,就算游野境的强者也做不到这一点。
难道对方是鬼?
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左师叔想了很多事情、很多可能,但想不出答案。
井九没有给他更多时间思考,抬起了手。
左师叔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眼瞳猛缩,想要离开,却被剑索与背后的那双腿死死地锁住。
井九的手落在了左师叔的颈间。
摩擦声起,难听刺耳,火花四溅,无比美丽。
整个过程非常短。
左师叔的惨叫与摩擦声戛然而止。
啪的一声轻响。
左师叔的头颅像熟透的果子般落了下来。
赵腊月的脸露了出来,眼睛也露了出来,还是那般黑白分明。
鲜血从断头尸体的颈腔中喷涌而出,如盛典的礼花,如朝天的瀑布。
隔着漫天的红艳血花,二人对视着。
……
……
(写完此节,怅然若失,隐有悔意……应该把这写成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啊,我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恶趣味,让井九直接跳到赵腊月的身前,亮了一次相……好吧,这还是有意义的,不过写的真开心啊,大家记得投推荐票噢。)
………………………………
第二十九章人是我杀的
碧湖峰某位无彰境界的师叔死了,据说是被人杀害的。
那位师叔遗体被发现的地方,是一处溪边,据说模样很惨,整个头都被人切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青山九峰近些年来发生的最恶性的事件。
那位师叔据说是碧湖峰峰主的亲信,很受器重。如今碧湖峰峰主正在疗伤,峰间弟子们的情绪本就有些不稳,忽又遇着这样的事情,自然引发极大的愤怒,上德峰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如果是别的宗派的强者奸细潜入九峰之间,那当然是上德峰的失职。
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有能力杀死无彰境界的高手,没道理不惊动青山大阵。
更大的可能性是,那名碧湖峰师叔是死在同门之手。
如果真是这样,上德峰负责监察诸峰,更是首当其冲。
上德峰派出很多执事与弟子开始查案,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无论是与那位碧湖峰死者有隙的别峰高手,还是几位性情暴戾、过往曾有恶迹的长老,当天夜里都有旁证。
这件事情仿佛笼上了层层迷雾。
洗剑溪畔的弟子们境界低微,自然牵涉不到这件事里,上德峰查案也不会来问他们,但他们同样能够感受到最近的气氛有些问题,负责授课的仙师们明显有心思。待打听到事情原由后,众人不禁惊惧相加,沉默了很多。
柳十岁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按道理来说,他比平日更沉默些很难被人注意。胖子马华却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因为除了更加沉默,柳十岁在练剑的时候居然经常走神,这两天里竟有几次险些伤着自己,这实在是太过罕见的事情。
马华本想打探一番,又想柳十岁毕竟还是个少年,忽然听到这样的事情,心神有些不宁也是正常。
也只有像赵腊月那样的怪物少女才会不受任何影响吧?
他看着被云雾笼罩的剑峰,这般想着。
……
……
当天夜里,柳十岁去了井九的洞府,他已经很久没有去了。
井九有些意外。
柳十岁的脸有些白,眼睛有些红,明显是没有睡好。
井九以为他是担心承剑大会,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和两忘峰很搭,他们不会不要你。”
柳十岁抬起头来,忽然问道:“公子……是不是你做的?”
井九嗯了一声,没有听清楚尾音向上还是向下。
柳十岁看着他,眼神有些发直,说道:“那天晚上……我来了,但你不在这里。”
井九这才知道那天夜里,柳十岁来寻过自己,想必没有看到自己,只看到了那块剑牌。
他笑了起来,说道:“你觉得我能杀死那个人?”
一个连剑都没有的洗剑弟子,怎么可能杀死一名无彰境的强者?
上德峰的调查远离洗剑溪,便是这个道理。
不要说井九,就算是洗剑阁甲课里那些境界较深的优秀弟子,也没有迎来一道怀疑的目光。
听到井九的话,柳十岁的神情有些惘然。
“昨天顾师兄他们说,那个死了的师叔断颈处很光滑,凶手应该是游野境的高手,或者用的是一把绝世名剑。”
“我记得很清楚,你说过,你最擅长的就是……切断。”
“前天夜里,公子你去哪里了呢?”
“公子,我真的有些害怕。”
井九看着柳十岁的小脸。
他第一次发现十岁的脸居然可以这么白。
他当然可以瞒过柳十岁,他可以很轻易地找出无数个理由解释,为什么从来不出洞府的自己,那天夜里却离开了洞府,比如他在剑峰有奇遇,他去看猿猴嬉戏……因为他清楚,井九只是需要他给个理由来安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
“是的。”
“啊?”
“那个人是我杀的。”
洞府里变得异常安静,可以清楚地听到崖下洗剑溪流动的声音。
然后是柳十岁越来越乱的呼吸声。
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三年前在南松亭,柳十岁就曾经问过井九这个问题,不止一次。
今天,他再一次问了出来。
他知道井九有秘密,而且井九不想接触两忘峰,那么这些秘密可能是有问题的。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井九居然会……杀死一名门中的师长!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这件事情你可以禀报师长,或者……你那位师兄,事实上,很久以前你就应该这样做了。”
井九说道。
同样是在南松亭里,他也问过柳十岁这个问题,同样不止一次。
柳十岁低着头说道:“我知道公子你的秘密,是因为你没有想过瞒我,很多时候是你想帮我。”
比如在小山村里的呼吸,比如那颗融在茶水里的丹药,这些都是井九的秘密,却是他的受益。
“你想多了。”井九微笑说道:“主要是嫌麻烦,你我那时候天天在一起,要瞒着你太麻烦。”
只是麻烦吗?
柳十岁站起身来向洞府外走去,看着有些可怜。
离开山村已近三年,童子成了少年,终究有些不一样。
在洞口,柳十岁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微颤问道:“……那位师叔……是坏人吗?”
井九低头看着剑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柳十岁站在洞口,不肯离开。
不知道隔了多长时间,井九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站在我的立场上,他当然是坏人。”
柳十岁没有说话,就这样离开了。
……
……
井九没有想过柳十岁会不会告发自己。
为了回到青山宗,他在那个小山村里推演了整整一年时间,虽然肯定会遇到变数,但还是有足够的应对手段。
当然,也可能是他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他现在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清晨时分,太阳还在群峰的那边,洗剑溪水声清幽。
他看着溪水,想了想。
红日跃出峰顶的时候,他想了想。
直至正午,阳光炽烈,他回头看了眼远处那座终年云雾不散的山峰,又想了想。
“还是去看看吧。”
他自言自语道。
说看便去看,他离开洞府,顺着洗剑溪向着那座山峰而去。
他每一次出来,都会吸引很多视线、引发很多议论,这一次也不例外。
仔细算来,他进入内门半年,这是第三次离开洞府现身众人眼前。
懒,或者说自闭到他这种程度,哪怕在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修行界里也极为罕见。
当他走过溪尽头的那道石壁,继续向着九峰间而去,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议论声也变得越来越大。
往那个方向去,应该便是剑峰。
“难道那个家伙要去取剑?”
站在溪面练习飞剑的弟子们下意识里停下动作。
马华看着远处的井九喃喃说道。
然后他注意到,柳十岁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然专注地练着剑。
………………………………
第三十章一朵奇葩入云来
很多人都知道,井九入内门的第一天,便说要取适越峰莫师叔的剑。
开始的时候,很多人还猜想他会不会像在南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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