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见婵衣一碗羊乳也喝的这样痛苦,忍不住将从大厨房拿来的几块儿桂花糖拿出来递给她。
“小姐吃几颗桂花糖甜甜嘴巴,这样能把羊乳味冲淡一些。”
婵衣已经好几天都没吃糖了,眼睛一弯,笑眯眯的去接,结果桂花糖直接被另一双手夺走了,婵衣眼巴巴的看着那几颗糖落入了锦屏的手里,再一看锦屏脸上,一副生气的模样,刚刚暴起的气焰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弱了下去。
锦屏瞪了锦瑟一眼,“小姐的胃还没养好,不能吃这样甜滋滋的东西!”
婵衣嘟了嘟嘴,“不吃就不吃。”
锦屏失笑,只有在吃食上头,小姐才像一个十二岁大的孩子,看这副气鼓囊囊的样子,粉嫩的脸颊因为嘟着嘴鼓起来,像是一颗大大的桃子。
锦屏将大氅拿过来给婵衣披在身上,撩起帘子,一行人去了东暖阁。
【今天这一章一直不知道怎么码,所以耽搁了一晚上的时间才出来这么点,小意感觉很不好意思……】
好戏
谢氏在东暖阁早早的收拾妥当了,待婵衣过来,一道吃了早膳便携着婵衣去了谢家。
谢家此刻上上下下一片忙碌,谢三夫人周氏张罗着将一些王氏常用的物件让人简单整理了一下,便都抬到了九条胡同那边,一些丫鬟婆子手里拎着抱着些摆件往车上安置。
周氏见谢氏来了,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道:“姑奶奶来了,刚刚老祖宗还念叨你呢,一会儿你跟我一趟车吧,表嫂今儿可是请了秋玉棠来唱堂会呢。”
谢氏笑着点头,反握住周氏的手,关切道:“母亲身子还好吧,过年也没回娘家来看看,前几日听彻哥儿回来说母亲有些受了凉,现在呢?可有痊愈?”
“放心吧,有五弟这个书呆子在,母亲的病前几日就好了。”周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软语的说着。
婵衣没见到谢霏云跟谢霜云,忙缠着周氏一个劲的问,“怎么没见霏姐姐跟霜云姐姐?”
周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她们俩一早就跟着瑿姐儿去了九条胡同,一会儿去了九条胡同就见着了。”
婵衣乖觉的点了点头,谢霏云跟谢霜云向来是有些不太对付的,在家里头两个人总是被大人拿来比较,相比谢霜云来说,谢霏云是谢家头一个孙女,言传身教上头一直是被放在第一位的,所以她的规矩跟女红也是最好的,而谢霜云相比谢霏云来说就次一些了,不但是调皮捣蛋的像个小子,偏偏还最不耐烦学规矩,时常被三舅母拿她跟谢霏云比较,大约孩子便是如此,越是比较就越不听话,导致谢霜云长成了之后,也不太待见谢霏云。
婵衣跟着谢氏去给谢老夫人请了安,便和周氏一道去了九条胡同。
此时胡同口已经是人来人往,将整个胡同都占了,九条胡同里头住的都是些清流,左边是吏部尚书王正恩,右边是户部侍郎刘钰,前头后头也都是些在云浮根深蒂固的清流之家,往来无白丁,在青天白日之下还能听到隔着院墙传进来的朗朗读书声,让人不禁感叹。
朱家向来是清流之首,由自家创办的骊山书院便可知一二,从前太后娘娘的父亲就是内阁元老,所以朱大太太王氏将院子选在九条胡同,说起来也实在是正常的事儿。
而这个院子之前原本是幽州巡抚魏则明所持有的,因魏则明锒铛入狱,家里乱成了一团,魏则明的夫人又是一个小心谨慎的性子,生怕魏则明的行为祸及全家,当即便将宅子变卖了,投了大把大把的银钱往刑部托人求情,一来一去,魏则明的老底都快被他夫人败光了。
可即便如此,魏则明依然在刑部大牢里头,连个窝儿都没挪一下,急的一家老小几乎要把通州的祖宅都要典当了来捞魏则明,可惜皇帝这一次是下了决心的,所以魏则明即便是倾家荡产,也不会有人为他说半句好话,倒是一下子空出了幽州巡抚的位置,不知皇帝属意谁。
婵衣一边想着从夏明彻那里听来的消息,一边下了马车走进院子,院子里被朱大太太王氏布置的十分典雅,手边的摆件也显得韵味十足,传世的清流人家一贯的低调在王氏手里通通表现了出来,水榭庭院抄手游廊,虽然只是个四进的宅子,却处处透着一股子不容小觑的实力,让人看着既赏心悦目又暗自心惊于朱家的底蕴深厚。
此刻王氏正站在院子里头迎客,见到谢家人都到了,笑盈盈的上来道:“等你们半天了,堂会马上就要开了,咱们先去看堂会,我今儿可是特意请的秋玉棠来演的《醉秦枝》里头的秦小枝扮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
王氏爱听戏,无论去哪家看堂会,总是要到一场堂会唱完了才肯起身出恭或者跟身边的人谈天。
几人簇拥着去了花厅,花厅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谢家的亲属之外,还有朝中的一些清流之家的太太奶奶都来了,就连隔壁的刘侍郎家的夫人也都到了,此时正端坐在椅子上头,见谢家人来了,忙起身说着话。
谢霏云正跟谢霜云和朱瑿坐在一起吃点心,一眼就看见婵衣进来,她站起来冲婵衣挥了挥手,婵衣笑着走过去。
花厅中搭起了一个简单的戏台子,台子后头的戏子已经扮上了妆容,一片丝竹之声响动中,戏子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唱了起来,果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极其妩媚。
“你来的太晚了,错过了刚刚的一出好戏。”谢霏云对她挤眉弄眼,一副可惜的样子。
婵衣愣了愣,一头雾水的问道:“什么好戏?”
谢霜云见谢霏云笑成这样,忍不住接口道:“清乐县主刚刚跟长宁长公主一同到访,原本是表舅母在垂花门口迎客的,结果翩云大哥进来取东西……”
谢霜云说到一半儿,不知该怎么措辞,话音落下来。
婵衣歪了歪头,“翩云大哥也来了么?”
谢霏云点点头:“对啊,因为表舅母家的男丁都不在云浮,咱们又是表舅母最亲近的人,大哥当然就当仁不让的跟爹爹和三叔一同在外院招呼男客了。”
她的声音清脆,语速不是十分快,却让人听着有一股疾风骤雨的感觉:“刚刚大哥是进来取爹爹落下的鼻烟壶,结果就被清乐县主撞见了,清乐县主当时就直往大哥身上扑啊,你不知道,一点儿也没有名门淑女之风,把大哥吓得立即就闪到了一边,哪里还敢再靠近……”
“真的假的?”
婵衣听得目瞪口呆,清乐县主这样也有些太过了吧……
“当然是假的!”谢霜云毫不客气的拆台,撇嘴道,“你别听大姐在这儿添油加醋的,清乐县主是不小心被丫鬟撞倒了,才会扑向大哥,才不是大姐说的那样。”
“哎哎哎,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假装被丫鬟撞倒的?她可是从小跟着凤仪伴读的,凤仪就学过些武艺,我不信她没学过,故意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不是引着大哥上钩是什么?”
谢霏云的声音有些大,花厅里头听戏的人有不少人都往她们坐的地方看过来。
婵衣拉了拉谢霏云的衣袖,“霏姐姐你小声一些,万一被人听见了,岂不是要说你没有礼教?”
谢霏云对着她做了个苦瓜脸的表情,声音低了一些,“刚刚我说的,她对大哥投怀送抱这个事儿还不算什么好戏,真正的好戏是当时长宁长公主就站在一边,眼瞧着她飞身过去,急忙让丫鬟婆子去拉她,结果你猜怎么着?”
婵衣看了看谢霏云一脸兴奋的样子,能让她高兴成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谢霜云却忍不住用帕子遮住了脸,从前那个规矩女红样样比她好的大姐去哪里了啊?
谢霏云笑嘻嘻的道:“结果就在我大哥擦身而过的时候,清乐县主因为迈的步子太大了,把裙子里头的裤子扯开了,那极其响亮的‘刺啦’一声,简直是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当时我们都惊呆了,还好长宁长公主即使反应过来,立即唤了丫鬟跟她一同去净房换衣裳,这不是,一直换到这会儿还没出来呢,也不知道是真的换衣服了,还是躲在一旁哭……”
婵衣惊讶的瞪大眼睛,脑海里伴随着谢霏云嘴里说的那些场景走了一圈儿,止不住扑哧一笑,这清乐县主也实在是太倒霉了,居然在翩云大哥面前出了这样一个大丑,想必以后翩云大哥更会对她避之不及吧。
她正笑着,就见原本有些无奈的谢霜云敛了笑容捏了捏她的手,再看一脸幸灾乐祸的谢霏云已经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婵衣收起了笑容,通常谢霏云做出这样表情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过来了,谢霏云惯会的伪装成一个冷清的小娘子,让人见了不敢小觑。
只是她这样翻脸的速度简直是比翻书还要快,让她望尘莫及。
婵衣扭头一看,是长宁长公主携着张珮卿走过来,张珮卿身上是银红色西番莲缠枝褙子,穿着一条烟青色遍地金的马面裙,高高的挽起一个牡丹髻,头发上插着金光闪闪的金饰,通身的富贵,逼得人眼睛睁不开。
因为是在朱瑿家里头,朱瑿不好不去招呼她们,上前轻声道:“长宁长公主,家母给您留了最好的位置在前面,我带您过去吧。”
长宁长公主对朱瑿笑了笑,“难得你母亲有心了。”
没想到长宁长公主竟然会对朱瑿这样的客气,婵衣大吃一惊,快速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朱瑿脸上始终保持着恭谨疏离的笑容,而长宁长公主好似真的是个慈祥的长辈一般,她忍不住想,长宁长公主这样的身份,究竟是图朱家些什么竟然连对朱家的小辈都这样和颜悦色的?
长宁长公主抬脚往过走,经过婵衣身边的时候,看着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起来她,轻轻的笑着说了一声:“你这小娃娃又乱跑,脖子上的伤口好了么?”
薄情
婵衣立即垂下头恭敬的回道:“好多了,谢长公主挂念。”
长宁长公主点了点头,“这样就好,当时看到你的伤,倒是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呢。”
她走的不慢,偏一句话拉的好长来讲,说着说着,前面的听进了耳朵,后面的就随着风消散了。
清乐县主张珮卿却抬起眼睛,锐利的看向她,冷哼了一声,“你就是夏婵衣?”
婵衣被她这般毫不客气的口吻问的愣了一下,前一世她没跟清乐县主打过几回交道,偶尔几句闲聊也只感觉她应当是个爽利的女子,怎么今天再听她这口气倒像是恨上了自己一般?
婵衣弯了弯唇角,扬起一个温婉的笑容:“是,我是夏婵衣。”
张珮卿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冷冷的道了一句:“嗬,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东西,不过如此。”
她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扬着下巴跟随长宁长公主一同走过婵衣的面前,再不看一眼,仿佛婵衣只是微小的一粒尘埃,不配她这般高贵的宗室女多看几眼。
婵衣眉心打了个结,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眼前这位的,怎么重生之后原本没交集的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跟自己过不去呢?
谢霏云伸手去拉婵衣,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瞧见了吧,就是这么副德行,平白的恶心人,要是她做了我嫂嫂,我大哥岂不是天天要受她的欺负?不行,绝对不行!”
婵衣眼睛乜了她一眼,“你想的太多啦,舅母是不会让她进门的,你放心吧。”
谢霜云也跟她们凑做一堆,低声骂道:“你们瞧她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啧啧,真是的,出了那么大的一个丑,竟然也能当做若无其事,这脸皮也实在太厚了!”
婵衣摇了摇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这话一点儿没错,谢霜云平日里多厌烦谢霏云,可此时还是不自觉的跟她站在一起。
她轻声安抚道:“你们俩都消停会儿,别一会又惹出什么事端来,今儿舅母不是说请了谁来唱戏么?”
“据说是叫秋玉棠的,说唱功了得,能把一段戏用五大唱腔给唱出来……”
谢霜云在婵衣耳边巴拉巴拉的倒着豆子,如数家珍的介绍这位秋玉棠。
朱瑿在后头见婵衣一边一个挂着谢家两个姐妹,心中涩了起来,虽然她清楚自个儿一直是住在清河,没有她们之间那么深厚的情谊,但这好歹也是在她家里,难道连这点东道主的颜面都不能给她么?再想起她无意中听到的那件事儿,说三皇子失踪云云,心中更加难忍。
她上前扯了扯婵衣的衣角。
婵衣回头看了一眼朱瑿,自从她来了朱家,朱瑿就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小娘子嘴角抿得死死的,看她的时候眼睛里头透着倔强的光,一副不服输的模样,生像是自己把她什么东西夺走了似得。
“晚晚,你能跟我来一下么,我有话想问你。”朱瑿轻声细语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的温柔。
婵衣愣了愣,还没说话,身边的谢霏云就连声问:“什么话什么话?咱们都是姐妹,难道还会有什么话是咱们不能听的?”
朱瑿垂下头:“霏姐姐,对不起,这件事要保密。”
谢霏云“哦”了一声,随即笑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在意道:“没关系没关系,想必应当是重要的事,去吧去吧,问完了快些回来,别耽误了开席。”
谢霜云却一扬手,将她俩拦了下来,“这个时候还乱跑什么?有话不能留着等宴席散了再问么?”
婵衣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不止是夏家面子上不好看,就是朱家跟谢家都会有牵连,毕竟今天来的人都是在朝中或者手中掌着实权的,或者是清流,这两种人放到一起再出点什么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压下来的。
朱瑿却一脸坚定的看着她,这样的话婵衣就不好拒绝了,毕竟都是亲戚,总不能不理会她。
“走吧,我们就去你的房间说吧,等会儿说完了再回来。”婵衣提议道。
朱瑿伸手拉住她的手,二人去了朱瑿的屋子。
朱瑿将门窗紧闭,抬起眼睛的时候,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自三皇子失踪以后,你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婵衣疑惑:“什么消息?”
朱瑿看了她半晌,轻声道:“有件事儿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婵衣对她的话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当讲不当讲的,都这么说了,难道自己说个不当讲,她就不讲了么?
朱瑿见婵衣只是盯着自己看,没有回答,抿了抿唇,顿了许久,才说道:“这事儿我是偷听我娘跟大表舅母闲聊听来的,你应该知道东南的水患吧……大表舅母说今年的水患不好治,东南好多地方不止颗粒无收,就连人都是大片大片的饿死,大舅母进宫见太后的时候,听太后说皇上原先是有意要将一位皇子派去东南一同治理水患的,可是后来一直没有动静,还说皇上要人将楚少渊找到之后立即带回来,我猜想皇上或许是想将他派去东南,只是不知他如今的下落……”
婵衣大吃一惊,听朱瑿这么说,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么?为什么单单对她说这些话?
而且,楚少渊当今的下落自己也一直在等永兴当那边传来消息,为什么朱瑿会以为她知道?
听朱瑿话里的意思,难道是皇上要舍弃楚少渊了么?
她心里渐渐慌了起来。
她急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大舅母跟表舅母怎么说水患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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