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衣笑了笑,将绣花绷子放到了一旁,“无妨,你别大惊小怪的。”
锦瑟犹自念叨着:“后日就是谢老夫人的寿辰了,小姐绣的暖鞋拿出去,一定博得一个满堂彩!”
婵衣没做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细小的针眼在上头,几乎看不出来。
可就是这样细小的伤口,都能让自己感觉到很疼。
有些事情,或者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颜姨娘定然是有后手的,否则前一世也不会做了那么多年的侧夫人,结果在楚少渊宫变之后就被父亲抬了做妻室。
锦屏撩起帘子进来,脸上没有喜色。
婵衣看了眼屋子里添茶的筱兰,说了句:“筱兰,你去厨房端一碗乳酪来,我记得王婆子今儿下午是做了乳酪的。”
筱兰点点头,出了屋子,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锦屏轻声开口道:“小姐,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是如何,只是听西枫苑的下人们讲,老夫人跟夫人出了西枫苑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老夫人让人好好伺候颜姨娘,说颜姨娘突发急症,见不得风,刚刚四小姐在外头吵着要见颜姨娘,被琉月跟秋月拽了回去。”
婵衣沉思,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她不得而知,若是颜姨娘当真被灌了药,为何祖母又让下人们好好照应她呢?可若是没灌,为什么娴衣要去看颜姨娘,却被阻止?
婵衣皱了皱眉,对锦屏道,“二哥哥昨儿没回来,你一会去一趟谢家,给二哥哥拿个汗巾子过去,顺道将这事儿悄悄的跟二哥哥提一嘴,看看二哥哥有什么主意没有。”
锦屏点头应了,转身去了隐秋院。
……
夏世敬转身回了福寿堂,夏老夫人正斜斜依靠在暖炕上,任谢氏轻轻按着头。
他将悔过书拿出来,放置到桌案上。
“母亲,颜氏将悔过书写好了,另外她说要西枫苑的掌控权,还有娴姐儿的婚事也要她做主,我已经同意了。”
夏老夫人疲惫的摆手,“如今还动不得她,索性这两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她想要给她就是了,我将娴姐儿放在身边,也是想以后教好了,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她既然不放心,就让她管,家里的事务不许她插手,西枫苑的人手也必须由我们来定,她身边的巧兰跟陈妈妈一律不得出府去。”
夏世敬道:“这些我都讲了,她刚刚喝了大半碗汤药,我看她脸色不好……”
夏老夫人哼笑,“算她命大,只喝了一半,要是一碗都下了肚,即便催吐出来也没用了。”
谢氏轻轻摇了摇头,“母亲,我只怕她会不甘心……”
夏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她自然是不甘心,但她已经写了悔过书,即便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夏世敬提起的心将将放了下来,又道:“颜氏还说以后若是有什么宴请,都要带上娴姐儿一同去。”
夏老夫人皱起眉头,那贱妇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转过头看着夏世敬,“后日是亲家母的寿辰,带上她也不是不行,但我怕她不合规矩,因此才决定不带她去。”
谢氏轻声道:“母亲,到时候让晚晚多看着她些便是了,好歹也是媳妇的娘家,都是自家人,不会出什么纰漏。”
夏老夫人心中叹了口气,媳妇这些年受的委屈有多少,她是眼看着的,可即便如此,还能这般贴心,实在是难的。
她伸手握住谢氏的手,喟叹一声:“难为你了!”
谢氏轻轻摆手,她也是做母亲的,明白颜姨娘心中的想法,只要不危及她的儿女,她什么都忍得。
寿宴
锦屏回来了,只带给婵衣四个字——以物易物。
婵衣琢磨这话的意思,想着想着,嘴角挑起一抹笑容。
二哥哥看待事情总是比她透澈许多,仔细想想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么。
颜姨娘能够死里逃生,绝对跟她手里捏着的东西有关系。
婵衣忍不住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救她一条命呢?
日子匆匆的流淌了一日。
到了谢老夫人寿辰的这一日,婵衣早早的起床打扮。
锦屏将她一早准备好的淡青色妆花褙子取回来,秋香色百褶裙,上面用冷熏的方法熏了好闻的梅花香气,额上贴着一朵淡金色的桃花花钿,额前的发都梳起来,分出小小的几股头发,编起细长的麻花,绕在头发上,高高的盘了一个神仙髻,用镂空金花发箍扣着发髻,正好将顺着发辫编下来的穗子垂在发箍外头,翡翠色的穗子显得十分清丽。
螺子黛清扫淡眉,嘴唇上点了一点朱红,只在唇瓣的内里朦朦胧胧的点了一层,像是嘴唇逐渐由淡转深,透着股子冷淡的美。
装扮好了之后,两个丫头都愣住了,锦瑟直嚷着:“小姐这个模样,可真像是仙子,冷冷清清的美极了。”
婵衣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去了福寿堂。
谢氏早到了,看到婵衣这番打扮,点了点头,不艳丽不张扬,却隐隐透着股子华贵,这样很好。
婵衣看了眼正帮夏老夫人端着茶的娴衣,娴衣今天穿着件银红色西番莲妆花褙子,月白色百褶裙,头上戴着鎏金嵌红宝石桃心,插了两朵桃红珠花,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娇艳。
看来,颜姨娘与祖母博弈的结果就是让娴衣出入自由,那今日娴衣必然会提前有所准备,上一世的娴衣,就是在外祖母的寿宴上头将名声传扬出去的,也不知道她今日会不会继续走前一世的路子。
一家人吃了早膳,准备好了礼物,便坐上马车前往谢府。
到了谢府,远远就见到张灯结彩的一片热闹。
谢老夫人今日是六十寿辰,是大寿,平日里交好的一些亲朋好友基本都来全了,一些跟谢府关系不错的达官显贵也络绎不绝的前来祝寿。
谢府园子很大,坐着青帷小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到了正院。
谢老夫人正和早一步来了的谢家亲眷闲聊。
看到谢氏携着婵衣、夏明彻和娴衣进来,高兴的直向他们摆手。
“晚晚快过来,外祖母的心头肉……让外祖母看看,怎么瘦了呀?倒是又高了一些……”
谢老夫人亲昵的搂着婵衣,一道儿说话,一道儿打量她。
婵衣在谢老夫人的怀里撒娇打滚:“没有的事儿,晚晚除了一日三餐,平日里还时常吃些点心零嘴的,哪里瘦了,反倒是胖了呢。”
夏明彻笑着插了一句嘴:“外祖母,您只知道疼妹妹,就没看见我们么?”
谢老夫人佯装恼怒的看他一眼,“你这个猴儿,你每天都来跟你五舅舅念书,还要外祖母怎么疼你?反倒是你妹妹,在家里操持家务,每日没个清闲的,外祖母多疼疼她你还要来吃醋么?”
夏明彻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外孙可不敢,”说着冲婵衣努努嘴,“你瞧,外祖母多疼你!”
谢老夫人哈哈直笑,“你去外院找翾哥儿玩吧,你三舅舅跟你五舅舅也在外院正迎客呢。”
夏明彻摇头嗟叹道:“外祖母还说不偏心那,翾云表哥在外院哪里是玩的,他一定是被拉去迎客了,我没有妹妹那般得外祖母的心,要被外祖母打发到外院去做苦力了……”
谢老夫人毫不客气的瞪他一眼,“你这猴儿,找打,还不快去?”
作势就要打他。
夏明彻嬉笑着跑了,逗得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谢氏上前给谢老夫人请了安,谢老夫人似乎才注意到娴衣,亲切的看了眼娴衣。
“娴姐儿今儿打扮的真漂亮。”
娴衣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谢老夫人这是在说她庶女没个庶女的样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把嫡女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刚刚对夏婵衣的亲热,对夏明彻佯装怒意,都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如今对自己温和有加亲切十分,却是十足的疏远。
夏娴衣恨得攥紧拳头,有些生硬的行了个礼,“给外祖母请安,今儿是外祖母的寿辰,我是想打扮的亮堂一些,也好让外祖母看了高兴。”
谢老夫人从心里就不待见娴衣,如今又见她与颜氏一样,长了一张伶牙俐齿,更不想搭理她,转身拉着谢氏,指了指身边一个打扮得体的妇人道:“这是你三外姨祖母家的表嫂王氏,”然后又指了指妇人身边一个眉目清雅的女孩儿,“这个是你表嫂家的瑿姐儿。”
婵衣瞬间怔住……朱瑿!前一世楚少渊的正妃!
前一世的楚少渊这个时候还未曾回宫,他们竟然是这么早就相识了……
她在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谢氏看着朱瑿,笑着点点头,“眉目清秀的,真是个好模样,”说着从腕子上头摸下来一只镶青石赤金镯子给她戴到手腕上,“拿去玩吧。”
朱瑿大大方方的谢过,规规矩矩的坐到王氏的身边。
婵衣和娴衣一同给王氏见了礼道了句:“给表舅母请安。”
王氏伸手拉过婵衣,看着眼前一身清丽的女孩儿,心中也忍不住喜爱,从袖子里摸出一串珍珠手钏来给她,“珍珠养人,保管将我们老夫人的心头肉越养越水灵!”
婵衣羞怯的低下头。
王氏又从腰间掏出一只锦囊给了娴衣,“娴姐儿也是个好孩子。”
娴衣捏着锦囊道过谢,心中却越发不满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庶女,比不得嫡姐,但这样明面儿上的功夫都没人愿意做了。
婵衣又分别跟屋子里头的其他几个长辈行了礼,“晚晚给三舅母请安,给五舅母请安。”
三舅母周氏笑着将她拉起来,“好久不见晚晚了,像个大姑娘了。”
五舅母闵氏道:“听二姑奶奶说,夏府的中馈是你在管,小小年纪,可真不简单。”
婵衣忙谦逊了几句。
谢氏看闵氏身子似乎有些不爽利,道了句:“五嫂这是身子不爽快么?”
闵氏红着脸颊不好意思的垂了头。
谢氏疑惑的看了看谢老夫人,就见谢老夫人笑着点头,她心里也喜悦了起来,去拉着闵氏坐下,小声道,“谢天谢地,这是五哥的头一胎,你可得小心些,几个月了?”
闵氏脸上飞上羞红,“马上就四个月了,老爷说要多走动,否则不容易生产。”
谢氏点点头,“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你也得多注意,今儿这样的场面,你得仔细着些。”
谢老夫人指着谢氏笑道:“你们看看她,比我还要啰嗦,这要是让砚宁见了,又得唠叨了,说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砚宁还能引经据典的从医书里头找到出处,给你说出一大堆道理来。”
王氏笑道:“姑奶奶也是关心,都说是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可不就这样么。”
几人闲聊了一阵,就听丫鬟道:“老夫人,宁国公夫人和安北候夫人到了。”
忙迎了出去,宁国公夫人和安北候夫人一前一后进了来,身边都各牵着一个娇俏的女孩儿。
宁国公夫人给谢老夫人行了礼,嘴里道:“老夫人可是越来越精神了。”
安北候夫人更是笑盈盈的,“今儿老夫人的寿辰,我们可要多喝几杯才是。”
大人们说着话,几个女孩儿就在下头眼神滴溜溜的转着。
婵衣瞄了一眼安北候夫人身边的女孩儿,安北候府的嫡次女——卫斓月。
女孩儿在长辈面前倒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她可知道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而宁国公夫人身边的那个女孩儿,是宁国公唯一的嫡女——顾曼曼。
若说前一世印象里头最深的一个女子,莫非她了,她表面看着温和无比,可内里却十分恶毒。
前一世听旁人说起过云浮城中的轶事,里头就有这个女子的传奇。
此时,谢霜云蹬蹬蹬的跑进来,跟谢老夫人行了礼,又看见谢氏,笑着闹她:“姑母可是好久没来了呢。”
谢氏亲昵的摸摸她的头发,“我们霜姐儿又高了,越来越漂亮了。”
谢霜云嘻嘻一笑,伸手拉过婵衣,对谢老夫人道:“祖母,我园子里头的红梅开花儿了,我领着几个妹妹去赏梅吧,正好现在没事儿。”
谢老夫人看屋子里的几个孩子都拘谨,笑道,“都去园子里头赏花儿去吧!今儿你爹可是请了你喜欢的德盛班来唱堂会的,你们玩归玩,别耽误了听戏!”
谢霜云道:“您放心吧,我们看一会梅花就回来。”
几个女孩儿起身行了礼跟着谢霜云一起出去了。
谢霜云走出正厅,拉着婵衣和朱瑿边走边说话,也不看后头的人跟上了没有。
娴衣没精神的跟在后头,只觉得外头的天气能冻死人,一脸的不痛快。
卫斓月跟顾曼曼对视一眼,笑着跟上去。
顾曼曼道:“霜云姐姐等等我们。”
谢霜云不耐烦道:“你们俩跟着过来做什么?”
顾曼曼用那双大大的鹿眼盯着她,委屈道:“霜云姐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可是不欢迎我们来你家里么?”
卫斓月在一旁帮腔:“曼曼妹妹莫哭,既然霜云姐姐不愿我们一同去,我们就回屋子吧,别没得惹人嫌弃。”
谢霜云若是真让她们俩回去了,谢老夫人一定会数落她。
婵衣忙开口打圆场,“两位姐姐莫恼,我表姐心直口快惯了,她是怕外头冷,回头把你们冻着就不好了,既然出来了,哪有不赏了花就回去的道理呢?”
说着她拉了拉谢霜云,谢霜云才说了句,“是啊,你们要是觉得冷,就赏了花回屋坐着等堂会开就是了。”
顾曼曼这才破涕为笑,伸手去拉婵衣,“妹妹可真好。”
婵衣只觉得她的手心又腻又滑,仿佛黏上就再也甩不脱。
【今天小意有事回来的晚了,更新有点晚,一会还有一更,谢谢大家支持!】
陷害
谢霜云的院子离正院很近,走了几步就到了。
院落里头种了好几颗梅子树,红梅灿烂的开了一整个院落。
婵衣被谢霜云和朱瑿拉着在前头走,微风轻动,将她头上缀着的穗子吹的翻飞,隐约露出修长的脖子来,显得十分好看。
顾曼曼眼睛一转,指着地上一截树枝惊声叫了一声,“啊,有蛇!”
夏娴衣在后头走着,听到她的叫声慌的手指一抖,刚刚折好的梅花枝落到了地上。
在顾曼曼旁边的卫斓月却是吓了一跳,直往顾曼曼身后躲,不停的叫嚷:“哪里有蛇,哪里有蛇?”
听到喊声,前头走的婵衣回过头去看顾曼曼,眉头挑了挑,心中感到有些奇怪,谢霜云的院子里头怎么可能会有蛇呢?
现在又是数九寒天的,即便是有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窜出来。
在一旁伺候各小姐剪花枝的张婆子简直有些无语,这个顾小姐是脑子不好还是眼神不灵光,指着地上的枯树枝喊蛇,还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张婆子忍不住道了句:“顾小姐,那是树枝,不是蛇,我们小姐的院子里收拾的干净,是不会有那些玩意的,您且放心赏花便是。”
顾曼曼讪笑了一声:“原来是我看错了。”
她说着几步上前将朱瑿挤开,挽着婵衣的手道,“真是害怕,我小时候在庄子上头住过一段日子,常听人说起这些花枝下头窜着好多的蛇,我就不敢去外头折花了,一直到现在我心里头还记着这样的事。”
婵衣心中不快,正对上顾曼曼那双滑腻的眼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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