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娴衣端正的坐着,眼睛却注意着婵衣这边的动静,看到婵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她忍不住挑起一抹张扬的笑容。
醉酒
婵衣不由冷冷一笑,老祖宗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一点没说错。
娴衣那么个刻薄的性子,能跟顾曼曼和卫斓月说到一处去,可不正是证明了这点么。
萧清夹了一筷子的胭脂鸭脯肉,看了看顾曼曼跟卫斓月交头接耳,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一边吃着一边小声对婵衣道:“你瞧她们那个亲热劲,我总觉得她们又想出了什么坏点子。”
婵衣不甚在意,慢条斯理的剔着碟子里鱼肉上的鱼刺,“这里是谢府,她们即便再想如何,也施展不开的。”
谢府是三夫人周氏在主持中馈的,周氏是出了名的谨慎,偌大的谢府在她的手中井井有条,甚少有纰漏,尤其是这样的宴席,周氏更是加倍仔细,婵衣倒是不怕她们会有什么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萧清想了想道:“话虽如此,可你忘了上午,她们不就钻了空子?”
婵衣点点头,往夏娴衣的方向看了一眼,自从她重生以后,夏娴衣就再也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每每见到她不是拧眉怒目就是不屑一顾。
夏娴衣此刻正与顾曼曼笑的开怀,眼角眉梢满满的喜悦之色,她像极了颜姨娘的眉眼,在笑容之下越发显得精致抢眼,周围不认得她的一些世家小姐纷纷打听她,这样的容貌,怪不得前一世以她的出身,能与卫斓月齐名。
小丫鬟拿着酒壶过来斟酒,是果子酒,香甜的果子气息中夹杂着一点酒香,反倒将萧清的馋虫勾了出来,直问那小丫鬟:“可有别的酒么?竹叶青,桑落酒,屠苏酒之类的?”
她说的都是烈酒,女眷这边的宴席怎么可能会上这样的烈酒,小丫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萧清失望的端起果子酒,仰头喝了一盅,咂咂嘴,跟婵衣埋怨道:“这哪里是酒,根本就是糖水!”
婵衣失笑的看着她:“你小心着些,这酒可是后劲很大的,上回我喝了几盅,回去睡了一下午才醒了酒。”
萧清话中带着些嫌弃:“你酒量也太差了,几盅糖水就能醉倒,我小时候刚断奶,我爹就用筷子头沾了烈酒让我尝,到我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跟我大哥去偷我爹的酒来喝了,大哥酒量大,时常是偷一坛子酒,他要喝大半坛子,只留给我一点点,委实不公平的很……”
婵衣忍俊不禁的看着她,谁能跟她比,大燕第二个女将军,别人家的闺秀学的是女红刺绣琴棋书画,她学的却是刀枪棍棒行军布阵,别人家的闺秀还在家中跟长辈撒娇卖乖,她就已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了。
婵衣看着萧清眉飞色舞的说着从前,神采飞扬之中隐隐的带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落寞,她将自己剔好的鱼肉夹到萧清的小碟子里,语笑嫣然道:“这样看来,我还是不能喝一点比较好,这样以后我的那份可以让给你喝。”
萧清眼睛一亮,“说的对,以后你那份可以给我喝嘛。”
婵衣忍不住又想笑,她又不是跟萧清一般的女将,有谁会找她喝酒呢,这样的话不过是逗她的,难为她会这样认真的跟自己说笑。
说说笑笑间,顾曼曼忽然执着酒杯走过来,对她挑眉道:“今儿多有失礼,还往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姐姐我自罚一杯,算作给妹妹赔礼。”
说完她将杯中的酒一仰脖尽数喝下,笑盈盈的看着她。
婵衣虽然不愿理会顾曼曼,但是场面上的面子还是得过去。
她笑着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了句:“顾姐姐多礼了,妹妹不敢当。”
卫斓月也走过来,用酒壶给婵衣斟满酒,“曼曼姐的歉意你收下了,那我的你可不能不收。”说完她饮尽杯中酒,看着婵衣。
婵衣无奈,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喝下肚去,辛辣味瞬间窜进嗓子眼里,让她眉头轻轻皱了皱,这酒根本就不是果子酒!
忽然感觉到头晕目眩,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被旁边的顾曼曼一把扶住,耳边是她担忧的话语轻扬:“夏家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卫斓月也关切的上前来,见她一副难受的模样,手中的酒盅没拿稳,就跌到她的衣衫上,开出一朵鲜红色的花儿。
卫斓月惊呼一声,“哎呀,真是对不住,我关心妹妹的身子,一时没注意将妹妹的衣裳弄脏了。”
这样轻柔带着歉意的话语,就算她心中有再多的不忿,也不能真的发作。
婵衣只觉得头很晕,那杯酒有问题,偏偏顾曼曼抓着她的手臂死紧,她转向萧清,眼神迷蒙,看不清萧清的样子,“清姐姐……”
顾曼曼却大声将她的话盖了下去:“哎呀,妹妹的衣裳弄脏了,赶紧去换一换,一会吃了宴席还要听戏呢,不能在长辈面前失了礼数。”
说着跟卫斓月就要将她搀扶下去更衣,被萧清一把拽开。
顾曼曼惊讶的看着萧清:“你这是干什么?”
一副委屈的模样,我见犹怜。
萧清冷冷道:“不用你效劳,我扶她去更衣。”
她说完去扶婵衣,发现她几乎脱力的倒在自己身上,萧清眉头一皱,弯身拦腰将婵衣抱起,大步往更衣间走去。
身后卫斓月跟顾曼曼眼睛瞪的老大,萧清不过才比她们大一岁罢了,竟然有这样的大的力气,简直是野蛮人!蛮女!怪物!
谢家下人见到萧清怀里的婵衣,急忙去禀告主子去了。
在休息间换好衣裳躺在罗汉床上的婵衣只觉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头痛欲裂,她直觉那杯酒里被掺了东西。
萧清在一旁守着她,用有些凉的水浸了巾子给她擦脸,“你忍忍,已经让锦屏去通知三夫人了,你先躺会。”
婵衣点点头,去拉她的手,“清姐姐,多亏你在,不然不知道她们又要做什么。”
萧清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管她们要做什么,都有我呢,你好好的歇着。”
婵衣直觉这事不会就这样结束,就听门口有脚步声。
来人是三夫人周氏,领着丫鬟跟一个女先生进来,看到萧清直笑着道:“辛苦清姐儿了,宴席吃了一半儿就来照顾晚晚,我已经叫晚晚的母亲过来了,你先回去吃饭,待吃过了饭再过来。”
萧清顿了顿,说:“还是先看看晚照,怎么喝了两杯酒就浑身没力气?”
周氏点点头让女先生给婵衣把脉,许久,女先生说了句:“无妨,只是醉酒罢了。”
萧清却越发的感觉到奇怪,就听周氏道:“清姐儿,你是客人,先去前头吃饭吧,一会该饿着了。”
一副打发人的模样,萧清无奈之下,只好起身对婵衣道:“晚晚,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婵衣点点头。
萧清出去了之后,就听女先生说,“只怕不太好,酒中掺着的是迷药,借着酒劲儿发作上来,表小姐须在这里躺着等药效过去才能起身。”
婵衣顿悟,果真是酒有问题。
周氏犹豫片刻道:“你留在这里照顾表小姐,前院儿听说三皇子也醉倒了,我还得去看看。”
那个女先生道:“夫人放心吧,表小姐这里有我。”
周氏又看了看婵衣,给她换了手巾,抚了抚她的额头,温声道:“晚晚乖,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就好了,等你起来了,舅母给你做好吃的松茸蛋羹。”
婵衣点头,心里却大吃一惊,楚少渊的酒量不错的,怎么会醉倒?
耳朵里听到门开开合合的声音,周氏已经走了,她伸手想将被子撩开,却发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头更晕了,她忍不住叫了一声:“锦屏……”
那个女先生走过来,忙问道:“表小姐是要喝水还是如厕?”
她摇头,“……锦屏…还没有……回来么?”
一句话都说的这样艰难,好霸道的迷药,顾曼曼跟卫斓月究竟想干什么?
女先生笑着安抚道:“表小姐别着急,过会儿您母亲就来了,您先躺一会。”
婵衣脑子急转着,此时听到外头有动静,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传进来:“女先生,您快去看看,说是三皇子醉的狠了,三夫人让我来喊您呢。”
女先生有些犹豫,“表小姐这里离不开人。”
那小丫鬟道:“前头都火烧眉毛了,您先去吧,表小姐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的。”
女先生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去前院,她俯身下来轻声对婵衣道:“表小姐先睡会,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说完帮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匆匆走了。
婵衣皱眉,这么短的时间内,两次来人都是叫她身边的人走开,背后隐隐有一只手在推动着一切,她要是没猜错,一会她这个屋子就会进来人。
果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屋子外头传进来,是顾曼曼的声音。
“快,就她一个人了,你要一击即中!”
回话的是一个低沉的男音,“我办事你放心好了,保管让她名誉扫地。”
门轻轻开合的声音。
然后是衣服褪下的轻微细小的声音,婵衣心中像是被击中了一样,难道重生一世,她的名誉要比前一世更加难堪么?
败露
顾曼曼眼看着人走了进去,她提起裙角,转到窗户的另外一侧,轻轻推了推窗子,推开了一条缝隙,眯着眼往里头望去。
男子正在褪衣服,外衫,汗巾,腰带,中衣,都一股脑的搭到衣服架子上。
赤条条的身子从屏风后面一闪而过,来到罗汉床跟前。
罗汉床上正躺着一个女子,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但那发饰,分明就是夏婵衣。
她的嘴角上咧开无声的笑容。
——夏婵衣,这次看你怎么逃开!
眼瞧着男子掀开被子,将手伸向罗汉床上的女子,就听女子惊慌的叫道:“你,你是谁?”
顾曼曼微微愣神,这声音怎么感觉这样熟悉?
忽然,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顾曼曼的身后,是一名小厮打扮的青年,白白净净的脸上透着些无奈,伸手将瘫倒在地上的顾曼曼一把抓起来,飞脚将门踢开。
屋内只有一个男子四仰八叉的倒在罗汉床上,仿佛刚刚屋子里只有他一人似得。
屋子外头的路上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是女子的嬉笑声。
卫斓月正一手搂着谢霜云的胳膊,一手挽着夏娴衣的手臂娇声打趣:“谢霜云,你表妹酒量怎么这么差?还是说她是故意装醉躲着我们的?”
夏娴衣用帕子捂着嘴,语带歉意:“斓姐姐,我二姐姐她从小便是如此的,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谢霜云听着夏娴衣的话十分火大。
这个夏娴衣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一个府里的姐妹,需要在外人面前下她的脸面么?
“娴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晚照她从小身子就弱,平日里更是滴酒不沾的么?”
看她们要吵起来,卫斓月及时制止。
“好了好了,我们来看看她是真醉还是装醉,不就知道了?”
门一推,室内暖香之气扑面而来,卫斓月看了眼衣服架子上头的男装,心中微定,笑着穿过屏风往罗汉床走去,边走边说:“夏家妹妹,你还真是醉了呀?我们来看你了……”
她说着,一把掀开被子,瞬间,眼睛睁大,惊声叫了起来。
谢霜云早发觉不对劲,看卫斓月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关心晚照,此时听到她这样一声叫,吓得“咣当”一声把门关了。
夏娴衣嘴角一挑,懒散的走过去。
夏婵衣,这次看你怎么跟父亲母亲祖母外祖母交代,做下这样的丑事,谁会替你遮掩?
竟然怂恿祖母想将姨娘送去家庵,该去家庵的人是你!
她嘴角上还留着恶毒的笑容,转过屏风,往罗汉床上望过去。
拿着帕子掩住嘴边的笑意,就要佯装惊呼:“二姐姐,你如何能这般伤风败……”
她的眼睛正对上丨床上的那一双衣不蔽体的人时,原本伤风败俗的俗字儿还未说完,就被她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头。
谢霜云耳朵里听着夏娴衣的这句惊呼,心中一跳,难道晚照真的被她们算计了?
她疾步走到罗汉床边,看着床上的二人,瞬间傻眼。
这间屋子确实是女眷的更衣室,而且小丫鬟也说了,晚照是在这里休息的。
可床上躺着的女子,怎么变成了顾曼曼?
而且,为何顾曼曼身上只剩了个兜衣,而她的身边怎么还躺着的一个男子?
关键的是那男子怎么会赤条条的躺在她身侧,手中还捏着她的纤腰。
两人的腿那样的交丨缠在一起,这样看上去竟是相拥着入眠的?
谢霜云觉得她这颗长了十四年的脑子,忽然有些不太够用起来。
可,就算是再怎么不够用,她也知道这样伤风败俗的场面,不容易收场。
关键的是,这是她家,居然发生这样的丑事,说出去可怎么得了!
谢霜云当机立断,端起旁边盛着水的铜盆,“哗啦啦”几下将床上二人泼醒。
顾曼曼渐渐清醒过来,只觉得头痛的要死,伸手抚着头,摇了几下,睁开眼睛。
就看到一屋子的人都用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她只觉得身上很冷,而且,怎么湿淋淋的?
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竟然只剩下一个兜衣!
“啊啊啊!”她惊声尖叫,要坐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腰身还被人搂着,双腿也被那人分开,呈现一个羞耻的大字型,架在那人的身上。
又是几声叠声惊叫,她几乎要晕倒,原本该躺在床上的是夏婵衣才对!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她了?
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气怒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家孙孙在哪里?不是说了喝醉了?这么多人围着是要做什么?”
夏老夫人被张妈妈搀扶进来,看到罗汉床上那一幕时,即便经历多了内宅腌臜事的她,也忍不住心惊肉跳,幸好不是她的乖孙被算计,看来还是祖上显灵,她回头得多烧几柱香。
跟在夏老夫人身边的宁国公夫人简直是凌乱了,她的宝贝女儿!
顾曼曼见人越来越多,索性尖叫几声,又晕了过去,被宁国公夫人几步过去伸手护住。
安北候夫人在一旁忍不住拧起眉毛,瞪了卫斓月一眼。
她们实在是太胡闹了!
这样的大事儿居然敢偷偷摸摸的做。
如今出了纰漏,害得顾家嫡女失了名节,这个岔子恐怕不好圆了!
安北候忙着撵人,“这屋子太小太乱了,呆着实在是憋闷,我们去后头听戏吧,今儿是谢老夫人的寿辰,刚刚还听说太子献了个宝贝上来,咱们都没瞧见,一会儿也去问问奕哥儿都送了些什么,好让咱们也开开眼。”
一句话先点名了今天是谢老夫人的寿辰,不好在寿辰上头闹出什么丑闻来,又用太子来做威胁,顺带指明了顾家跟卫家的姻亲关系,想要传是非的,得掂量掂量自个儿。
夏老夫人瞪了安北候夫人一眼,索性不是自家的孙孙,若是的话,她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她们脸上好看,她扫了一眼呆愣在一旁的夏娴衣,呵斥一声:“娴姐儿,你姐姐呢?”
夏娴衣回过神来,身子却有些发抖,她不自觉的看了夏老夫人一眼,被夏老夫人眼中的凌厉之色吓了一跳,嘴里瓮声瓮气,“孙,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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