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安礼洗到了一半就被叫了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垂在脑后。
小内侍看到简安礼笑道:“还请简八公子拿上医箱。”
简安礼听了小内侍的话,虽然疑惑,却还是将医箱整理了出来,随小内侍去了宫里。
剩下诚伯候简峰扬皱着眉头在身后仔细的琢磨这手谕的意思。
越想,心中越觉得不安,急忙去找了诚伯候夫人苏氏,让她明天递牌子入宫,她点头应了。
而简安礼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要宣他进宫,尤其是这是他头一次入宫,心中不免忐忑。
直到他入了宫看到楚少渊,这颗心才算落了一半下来。
楚少渊简单跟简安礼说了顾奕的状况,带他去了东宫,进了正屋,他一眼瞧见躺在暖炕上头裸着身子被宫人不停用烈酒擦身的顾奕,胸口上的伤势已经肿胀的比原先还要严重好几倍,缝合的线此时歪七扭八的像是一只蜈蚣爬在顾奕的胸口上。
简安礼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顾奕身上缝合的线,问了一句:“谁帮他缝合的?这简直是要人的命!这么差的医术也敢做这样的事?”
凶险
楚少渊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当时顾世子情况危急,我也是迫于无奈……”
简安礼愣住,看向他,“你缝的?”
楚少渊点点头,简安礼在后头补了一句,“笨死了!你见过谁这么缝伤口的?”
楚少渊被他的话噎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解释了一句:“我小时候曾经看过一个大夫这么缝过。”
“庸医!”简安礼一锤定音,结束了这个话题,“去找些干净的罐子来,再拿桑白皮做成的线过来,还有干净的巾子也要一些。”
又净了手打开医药箱将里头的剪子镊子缝针都取出来,吩咐人去烧水,让宫人们停止了用烈酒擦身,拿出一副手套戴上,翻了翻顾奕的眼皮,看了看伤口,俯身听了听心跳。
顾仲永在一旁守着,早已经是惊慌失措,他虽然不认识简安礼,但见到简安礼这副沉稳的模样,忍不住急声问道:“这位大夫,我儿他为何一直高烧不退?”
简安礼温声安抚了一句:“正常的,他伤的这么重,不烧才是不正常。”
他想了想道:“屋子里的人先出去,留下几个手脚利落的宫人,我要给世子重新缝合伤口。”
伤口明明已经缝合好了,他说重新缝合,难道还要将伤口再一次打开?
太子一想到之前顾奕那样凶险,忍不住就皱了眉头,看着简安礼眼中满是审视之意:“你究竟是什么人?能保证治好他么?”
简安礼铺巾子的动作一滞,奇怪的看了太子一眼,“顾世子伤势太重了,我没办法做这样的保证,只能试试看。”
太子听他说试试看,当下便炸开了,骂道:“顾世子身份尊贵,岂容你一句试试看就想将伤口再切开?”
简安礼有些无奈,停下了动作,看了眼楚少渊,又看了眼太子,轻声道:“恕我直言,顾世子的伤势过重,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性命垂危,现如今唯一的法子,就只有查看伤口,若您觉得可行,我便试一试,若不行,那就作罢。”
说着将铺好的巾子收回来,一副准备要回府的样子。
顾仲永看着暖炕上头已经是没有知觉的儿子,心头慌乱的直跳,连忙拉住简安礼,急声道:“试试,既然有法子当然要试一试!”
简安礼看向太子,太子顿时觉得那个目光有些扎眼,这个人是老三叫来的,若当真能治好,对他而言也是好事,可若是治不好……太子心中一亮,治不好的话,就是老三请来的人误诊,将顾奕治死了,最后老三也逃不脱父王的责罚,这样好的事情,他怎么早没想到!
太子轻笑一声,“既然宁国公都这样说了,你就试一试,若是治不好,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简安礼眉毛皱起来,就听楚少渊说:“二哥唬你的,你尽管放手去治,顾世子伤势原本就十分严重,若我没有给他止血,他此刻早失血过多而亡了,哪里还撑到现在。”
一句话指明了太子将顾奕的伤得有多重,让宁国公猛然想起了顾奕所受的伤,原本就是太子所为,他看向太子的眼神之中,多少带了些怨怼,也彻底将太子的话封在了嘴里,让太子有口难言。
太子恨恨的看了楚少渊一眼,转身出了正屋。
顾仲永热切的看着简安礼,语气中满是焦急:“我就留下来吧,奕儿这个样子,我总是要看着他才妥当。”
简安礼皱起眉毛,声音清越:“我治病的法子特殊,怕您看了会惊慌,您还是出去吧,若是有什么问题会让人叫您的。”
顾仲永大惊,什么叫治病的法子特殊?他实在无法理解,原本还要坚持的,却看着眼前少年人一脸的不耐,再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心中一跳,儿子看上去就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抽搐都停下了。
王院士一直在注意着顾奕的状况,忽然脸色一变,伸手抓起顾奕的手腕搭脉,惊声道:“世子爷没有脉搏了!”
顾仲永心中一凉,就要往后跌过去,却强撑着,抬头去看顾奕,一脸的灰白之色,胸口也不见起伏,他颤巍巍的伸手过去摸他的鼻息,没有摸到半分鼻息……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朝后倒过去。
屋子里瞬间忙成了一团,简安礼让人将顾仲永抬到了屋子里的美人榻上,他伸手按压着顾奕的胸口,边动作边对楚少渊道:“你把他的下巴掰开,我让你吹气,你就吹气,千万要保持住,能不能救活他就看你的了!”
楚少渊点点头,配合他往顾奕嘴里吹气,这样反复的按压了一刻钟的时间,顾奕忽然轻声咳了一声,简安礼才停下了动作,侧身到他胸前听了听他的心跳。
王院士立即睁大了眼睛,顾世子刚刚明明没有脉搏心跳了,他这么几下,居然,居然活了!
宫人们将热水烧好了,简安礼用热水将一些工具煮过,捞出来擦干净,拿起剪子将楚少渊原先缝好的线剪开,拿了一只像是撑子一样的工具,将伤口整个打开来,在看到肺脏上头的缝合时,简安礼忍不住皱了眉头,将线小心的剪开,打开来看,里面都是凝固的血块。
之前的伤口没处理好,才会引发的炎症,他去拿布巾将里头积压的血块都清理出来,又仔细的看着里头其他部分的损伤情况。
楚少渊看向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的疑惑,简安礼忙着看顾奕的伤势,没看到他的眼神。
“烧开的温水里头兑了盐,端过来!”简安礼淡淡吩咐道。
立即就有宫人去弄了,简安礼看了眼兑好的盐水,伸手取过仔细看了看,用水将打开的伤口仔细的清洗过,才用桑白皮做的线细细的缝合伤口。
王院士在一旁看的眼睛瞪的溜圆,只觉得自己心脏要跳了出来,他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切开人的胸腔,然后又用针线缝起来,跟三皇子的手法惊人的相似,若是自己那个疯癫的师父看到了,必然也会大吃一惊……
做完了着一切之后,他又将医箱里头的一支特质的管状物拿出来,往顾奕嘴里送了些之前吩咐溶了水的药丸,让人撤了烈酒,只用温水擦拭降温。
王院士忙问:“这样就好了?”
简安礼有些疲惫的揉了揉手腕,“没有,还需要看他会不会对药物产生排斥,我刚刚只喂了他一些药物,如果发生排斥,那他就不能用这种药,可能情况会更糟。”
王院士心下一凉,连这样起死回生的医术都没办法么?
简安礼净了手,仔细的看了看药方,否决了其中的止血药方,“血早已经止住了,这个时候不必再吃止血汤剂了,倒是补血的汤剂需要补充一些。”
王院士连连点头,看着顾奕胸口微微的起伏,心中满是激荡,若是师父还在世,能看到这样的一幕,想必也会这样惊讶吧。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简安礼查看顾奕的状况,点了点头,又溶了两丸药丸来,用竹筒送进顾奕的嘴里。
“就看今晚能不能退烧了。”
简安礼收拾了一下医箱,又去看了看晕倒的顾仲永,取出金针来给他扎了几针,顾仲永缓缓转醒。
看到简安礼脸上淡然的神情,脑子发蒙,抬脚下榻就往顾奕身边走,一眼看见顾奕胸口轻微的颤动,提起的心晃晃悠悠的落回了肚子里头,整个人像是松懈了一口气般,身子就有些吃不住的要往后倒过去,被王院士一把扶住。
“国公爷,您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下了,世子爷还未脱离险症,您得撑下去才行啊!”王院士劝慰的话语从身后传了过来。
顾仲永连连点头,“是,你说的是,我不能倒下,我还要看着奕儿脱险……”边说边坐到暖炕旁的凳子上,眼睛却一下也不肯离开顾奕。
王院士看的心里难受,宁国公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好端端的一个支应门楣的儿子,转眼间生死不明的躺在这里,罪魁祸首的那个人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罪。
楚少渊看了眼一脸凝重的简安礼,心中的疑惑愈发的明显起来,在简安礼将一切都安置好了之后,他开口道:“二哥这边不太方便,今晚你就在我的云华宫住一晚,明早再来看顾世子的情况。”
简安礼摇摇头,“他今晚是危险期,我得守着他,但凡有意外也好随时做准备。”
楚少渊见他坚持,只好点点头,陪着他一同守在顾奕身边,时不时的看他查看顾奕的体温。
太子在外殿站了好一会,不见有人请他进去,留下一句:“若顾世子情况有变,还请三皇子定夺。”抬脚去了太子妃那里就寝了。
小内侍将话递进来,宁国公的脸上可以用——面如铁青,四个字来形容。
楚少渊看在眼里,心中对太子的做法摇了摇头,太子太过于刚愎自用了,只怕以后宁国公跟他越走越远,两个家族的情分随着这件事就要消磨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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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报
简安礼用罐子装了特质的药汁忙上忙下的给顾奕擦拭身体。
一直快到清晨的时候,顾奕的烧才算是退了下去,天亮的时候,简安礼又用管状物溶了两丸粒药丸送进顾奕的嘴里,顾奕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呼吸心跳声都不像之前那般微弱,变得沉稳有力,简安礼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顾仲永熬了一夜十分疲惫,靠在美人榻上睡着了,楚少渊也支撑不住,在桌案旁用手肘支着下巴打着瞌睡。
清早的天空中还挂着半弯弦月,有零散的几颗星子隐约的发亮,天色微白,不时有粗使宫人拎了水在狭长的宫道中来回行走,沉睡的皇宫开始渐渐苏醒。
守宫门的侍卫精神抖擞的将崇兴门前的宫门打开,等待朝官前来早朝,肃穆的皇宫树立在身后,一派的浮华景象被封在了宫门之后,过了一会儿,朝官纷纷前来上朝,有那与侍卫相熟的朝官,脸上带笑的跟他们点点头打着招呼,忽然间,一个身上戴着孝的小厮虎头虎脑的走了上来,侍卫们不由的瞪圆了眼睛。
皇帝刚刚睡醒,因昨夜批折子批到很晚,今早起来有些精神不济的揉着脑袋,低声吩咐宫人打了些凉水过来,梳洗完毕,总算是打起了一些精神。
赵元德双手捧着羊乳给皇帝端过来,皇帝小口的喝着羊乳,看了眼泛白的天际,问了一句:“那边情况如何了?”
赵元德知道皇帝是在问在东宫养伤的顾世子,连声答道:“听宫人们说是已经好多了。”
皇帝点了点头,将羊乳几口喝完,整了整衣饰,起身去了正殿。
正殿之中聚集的朝官们正在下头窃窃私语,就听一声:“皇上驾到!”纷纷跪倒在地高呼:“吾皇万岁!”皇帝坐到龙椅上免了朝官的礼。
今日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文官们弹劾来弹劾去,总离不开那几个中心人物,武将们老生常谈的说着一年的行军布阵练兵操控,一会文官们说东南的水患该如何治理,一会武将们说军饷不能总是迟迟不发,正殿上一片吵吵嚷嚷。
忽然一声急促的禀告声,打断了殿中的声音。
“报!八百里加急战报!”
皇帝从龙椅上往下看过去,就见到大殿之下立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兵士,铠甲上头还冒着热气,想来是一路跑着到了乾元殿的,皇帝看了眼赵元德,赵元德伸手将战报接过呈了上来。
是从西北雁门关来的战报。
说是鞑子军聚集在雁门关外,骑着两人高战马的鞑子骑兵雄赳赳气昂昂的踏过关外的草地,一路前行到了雁门关,从烽火台上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鞑子兵,让人不由的心惊胆战。
皇帝手中拿着战报,皱了皱眉,因鞑子跟燕人的新年并不是一起的,所以往年到了年底的时候,也常会有鞑子小支小支的来进犯,无非是抢一些边关百姓的米粮钱财牲口什么的,这样大规模的进犯还是数十年来的头一回。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皇帝不出声,没有人敢擅自开口说话。
皇帝静默了半晌,清冷的眼睛看着兵士,沉声问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兵士不敢撒谎,恭声回道:“安北候世子正召集了雁门关的所有将领在商议,平日里练兵也十分严谨,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说是大约有十万的鞑子军队聚集在关外,我们只有五万人,怕打起来会吃亏,特让小人传了战报回来,请皇上出兵增援。”
有那些眼尖的朝官发现,皇帝脸上一贯的清冷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眼底一片寒霜。
只有离得皇帝十分近的赵元德知道,皇帝捏着战报的手,有多么用力,原本红润的指尖微微泛白,几乎将战报捏的变形。
皇帝笑了笑,道:“诸位爱卿对此事可有何看法?”
兵部尚书沈葳进言道:“臣以为,既然安北候世子探出了鞑子的军马,那便先派了将领过去,查明了实情再做定夺。”
刑部尚书梁行庸却坚决反对,“鞑子的军马都在雁门关外了,不先支援却派将领过去,若是延误了战机,丢的岂止是雁门关!”
即便不是在朝为官的人都知道,雁门关是大燕的第一关卡,打开了雁门关,随后的锦州,幽州,云州,都是一马平川的地势,那等于是将大燕的领土生生的送给鞑子,如何能不管不顾!
朝堂之上分了两派人,一派是支持沈葳的,另外一派是支持梁行庸的,还有一派中立,站着死活不说话,比方说安北候卫捷,分明是他的儿子在雁门关守着,他却能老神在在的一言不发,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世子的死活。
大殿之上声音吵杂,两派人几乎要将房顶掀开了天去,皇帝轻声咳嗽一声,两边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
“沈葳,你说派将领去,那派谁去合适?”
沈葳被问到,垂头想了想,道:“臣以为,太子是最佳人选,既能显示出我们大燕对待鞑子的态度,又能鼓舞士气。”
安北候冷冷的看了沈葳一眼,依旧没有出声。
倒是一旁的梁行庸大声反对道:“万万不可,太子乃是我大燕的储君,若是出了意外,会动摇我大燕的根本,不如皇上另外派一位皇子去,也一样可以鼓舞士气!”
大殿之下一片附和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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