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一个仰身,双手摊开躺在身后的草地上,望着漫天的星斗,继续问道:“师父觉得师小姐他们做得不对吗?师父对他们的偏见似乎很大哩。”
罗凡同样向后躺道,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寇仲,罗凡转头看着徐子陵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对错之分。有的或许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站在她的角度立场来看,她也只不过为师门,为心中的信念奋斗而已。但对于我来说,她却是阻挡在我的信念,我的事业之前的一块绊脚石,这样说你们能理解么?”
徐子陵淡淡笑道:“若说绊脚石,仲少似乎也是哩。”
寇仲顿时嚷道:“胡说八道。从今天起,我决定跟着师傅打天下了。”
“什么!?”此言一出,四人皆面带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寇仲。
罗凡淡淡地道:“仲小子,若是不喜欢,不必勉强。”
寇仲苦笑一声道:“其实我早该想通了,我想争霸天下。想出人头地,一是想向世人证明我寇仲不比别人差,二是确实想为百姓做点事情,但我终究发现我喜欢的是这其中刺激的过程,而并非其结果。无论是为师父争天下还是为自己。这都不相冲突不是么?”
徐子陵皱眉长叹一声道:“但凡争霸天下者,多是薄情寡义之辈。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最终自相残杀。”
罗凡欣然笑道:“小陵你多虑了,至少小仲绝非那种人,否则在阴葵派围攻之时,小仲也不会让我先走。”
徐子陵担心地道:“哎,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罗凡摇头笑道:“我总觉得,我们不必像他人一般,哎,不过有些事情也确实说不清楚。”
跋锋寒道:“说不清楚便不要说了,今晚咱们喝酒去,如何?”
徐子陵道:“免了吧,我觉得还是好好休息,应付明天的战斗。”
寇仲头疼地道:“没想到偷和氏璧不麻烦,偷完了麻烦才开始,我本还想去找上官龙的麻烦,哪知道麻烦先找上我了,我们不如先趁此机会出城如何?”
徐子陵淡淡摇头道:“不妥,我们跑了便等于畏罪潜逃,之后再追来像避尘这种高手,便不会再是试探这么简单了。”
罗凡淡淡笑道:“若你们肯随我去竟陵城避避风头,我倒同意这个办法,到时候即便是宁道奇来,保管也叫他来得去不得!”
寇仲顿时反对道:“成天缩在城里,那还不得闷出个鸟来!师父你别告诉我你不打算争霸天下了。”
罗凡失笑道:“那今天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一起去寻上官龙的晦气。”
寇仲苦笑道:“好是好,但若到时候祝大妖妇找上门来,咱们岂不是都要完蛋大吉?”
罗凡露出一阵高深莫测的笑容道:“祝大妖妇明天绝不可能出现。”
几人连忙齐声问道:“为什么?”
罗凡哈哈笑道:“祝大妖妇既然爱摆高手架子,那便让她摆呗。她将伤势压下去,又强行避开你们三招,伤得只怕比我更重,少说这两天也无法与人动手。”
寇仲一双虎目中露出仇恨的神色道:“好!明天我寇仲一定要拧下上官龙的狗头祭奠帮中几位兄弟!”
沈落雁若有所思地道:“难怪今日你会问婠妖女那样的问题。”
这夜,洛阳城某处的一间不见半点光明的房间中。
死寂一片,似乎房内并没有人。
忽然,烛火次第燃起!
“圣君,不知来此何事?”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出,说话的人背着光,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见到他头顶光滑一片,料来是个和尚。
来人头顶竹笠,垂下遮阳幕,即便如此,亦能感到一股迫人的气势传出,摄人至极!
来人沉声道:“双龙命格之人那边似乎遇到了一些变故?”声音浑厚而有力,一股极具压迫力的威严气息贯穿其中。若是一般人,只怕光听声音便会生出一种臣服感。
那和尚以一种特有的温和嗓音道:“确实有点小小的变故。但不足为虑,无需圣君费心。”
那头戴斗笠之人沉声问道:“何人阻挠?竟连大师也无法处理?”
和尚淡淡答道:“和氏璧之伤还未痊愈罢了,让他再多活几日吧。那人倒是说得不错,我们皆与和氏璧无缘,否则何必如此麻烦?”
“哦?”头戴斗笠之人似是有了点兴趣,问道:“对方是什么人,竟比大师将因果缘法看得更为透彻?”
和尚淡淡答道:“不过是瞎猜罢了,但此人的确奇怪。命格平平,天资极差,原本贫僧以为昔日相救双龙命格之人的因才造就今日之果,但见过他后才隐隐感到似乎并非如此。”
头戴斗笠之人低沉着声音道:“既然是个变数,趁早解决了吧,本君可不愿见到第二个石之轩。”
和尚平淡的声音中首次透出丝丝怒意道:“当年若非碧秀心那贱妇将我们的谋划泄露出去,石之轩又有什么能力破坏我们的谋划?我们亦无需等至今日!”言语间。竟是完全不将石之轩这魔门第一人放在眼中!
头戴斗笠之人沉声问道:“此次师妃暄这女人靠得住么?”
和尚皱眉道:“无法尽信,且梵青慧似已有脱离我们的心思。”
头戴斗笠之人冷哼一声道:“当年若非我们,哪有她梵青慧今日?当年她害死碧秀心嫁祸石之轩之事的证据不是都掌握在你手中么?好好敲打一番,我相信她会作出明智的选择。”
接着头戴斗笠之人问道:“还未寻到石之轩那只老鼠么?”
和尚淡淡答道:“那小子有多狡猾圣君应当心中有底,圣君上一具肉身不就是毁在他手中么?”
头戴斗笠之人似乎不愿再提及此事,沉默了下去。
……
第二日。曼青院。
“轰”!
寇仲的井中月与上官龙的龙头杖相触,发出一阵极为奇异的沉郁幽闷的一下激响。
霸道的长生诀内劲卷入龙头杖内,再沿上官龙双臂的经脉强攻进去。
上官龙那敢怠慢,张口喷出一蓬紫黑的血雨,从衣袖露出来高举着龙头杖的双臂立时变得紫紫黑黑的。非常吓人。
四周哗声纷起。
如此邪门的武功虽没有多少人见过,但谁都可肯定非是正宗功法。
寇仲给他震得借力翻往他身后。脚未触地,已反手一刀,向双目紫芒大盛,舞起千万道杖影狂攻过来的上官龙击去。
寇仲手中长刀一刀接着一刀,整个大厅内弥漫的皆是阵阵龙吟,每一刀都强过前一刀许多,至,弟十八刀之时,刀尖一旋。
“噗通”!
龙头杖滑离上官龙双手,掉进池内。
上官龙皮肤紫黑之色尽退,代之而起是病态的苍白。
一阵摇晃后,上官龙跪倒地上,不住喘气。
寇仲目眦欲裂地道:“上官龙,你杀我兄弟之时可曾想到有今日?”
上官龙嘿嘿冷笑道:“宗主不会放过你们的!”
罗凡冷笑一声道:“祝妖妇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她该求神拜佛让我们不找她麻烦才是!”
井中月透胸而过!
染血的刀锋抽出,上官龙仰天跌下楼去,继而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
一道久违而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小仲,小陵?”
几人转头一看,是一名潇洒英俊、风度翩翩,正是许久未见的宋师道!
罗凡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宋兄难道不认得在下了么?”
宋师道盯着罗凡仔细打量一番,才惊问道:“罗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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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再见宋玉致
罗凡点头笑道:“正是在下。”
只见宋师道原本乌黑的头发,两鬓已有些许星霜,双目透出幽郁难解的神色。
“最是痴情苦,一见误终身哎。”罗凡心中长叹一声,这时宋师道才露出一种得见故人的喜悦,上前来作了一揖道:“当年之事,多谢罗兄了。”
罗凡打了个哈哈道:“在下亦有自己的目的,宋兄何必谢我。”
宋师道终得大笑一声,朗声道:“我们进去说。”对于上官龙这种事情,于他宋阀而言根本无需放在眼中。
此时几人盗走和氏璧,惹上了天大的麻烦,连洛阳的地头蛇王世充都不敢与几人过多扯上关系,宋师道依然与几人称兄道弟,已足可见其义气。
三人随着宋师道登上位于北厢顶楼的厢房,廊道上盛装的美妓俏婢花枝招展的往来于各个厢房之间,看得人眼花缭乱。见到四人,都媚眼频送。
宋师道亲自斟满六杯酒,叹道:“你们可真糊涂,竟闯下如此弥天大祸。”
罗凡耸了耸肩道:“富贵险中求,想成大事,若太过瞻前顾后,不如回家卖红薯。”
“哈哈……”宋师道发出一阵长笑,继而叹道:“罗兄果然与众不同,这一杯敬罗兄!”
两杯相碰,两人把杯中酒尽倾口内,哈哈一笑。
接着宋师道向罗凡问道:“君绰是否已回高丽?”
宋师道仰天长叹一声道:“也好,也罢!”声音中透着些许无奈与悲凉。让人不由为之哀叹。
罗凡淡淡地道:“其实喜欢一个人,只要她过得开心便好。又何必刻意在意得或者失呢?”
众人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宋师道眼中精芒闪现,盯着罗凡道:“罗兄说得好!无论她怎样对我,我对她的情亦是此生无悔!”
接着宋师道向着跋锋寒洒然笑道:“这位是否跋兄,即管以突厥人来说,也少有长得像你般奇伟雄悍。”
跋锋寒正留神门外各式人等的往来情况,闻言回过神来,淡然道:“跋某人亦常感到上天待我不薄,故誓要以‘不负此生’作回报。”
“砰!”宋师道完全恢复了往昔的风度。拍台赞道:“不负此生,说得好!小仲斟酒,让我敬跋兄弟一杯。”
跋锋寒与宋师道对视半晌后,哈哈笑道:“我跋锋寒一向看不起高门大族的人、深信凡是豪门都会生败家子。可是见到二公子能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如此情深如海,此生不渝。令我联想起自己对武道的刻意追求,心里对二公子只有一个‘服’字,这一杯我就破例乾了。”
……
宋玉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罗凡你给我滚出来!”
罗凡:“……”
罗凡随着绷紧俏脸的宋玉致到了三楼背对中园一面的走廊处。这位宋家美女倚栏而立,冷冷道:“你可知你们呆在这有多危险吗?”
罗凡忽然露出一副憋着笑的表情,被她粉拳捣在腹部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罗凡凭栏而立,曼青院外车水马龙的洛阳街道,笑道:“似乎宋小姐每次看不起在下的时候,都会有奇迹发生。不知晓这次是不是依然如此呢?”
罗凡转头看向宋玉致,只见她的目光同样落在繁华的街道之上,秀发随风飘扬,美得像一尊女神的雕像;而从她那笔直丰隆、直透眉心的鼻管,既使人感到她坚刚不屈的性格。亦增添了她清秀高傲的气质。
宋玉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的么?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楚你这次惹的麻烦有多大是么?”
罗凡哈哈笑道:“麻烦再大又如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阻止我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他慈航静斋、净念禅院又算老几?”
宋玉致急得连忙捂住罗凡的嘴,气急地跺足道:“你想死也别带上我!”
柔软的玉手覆上,罗凡带着一种怪异的感觉看向宋玉致。
一股奇异的感觉在两人之间蔓延。
宋玉致飞抽回玉手,娇哼一声道:“为何坏人的命总比好人长呢?至少你罗凡总是死不了!”
罗凡莞尔笑道:“祸害遗千年嘛,所以宋小姐担心在下完全是多余的。”
宋玉致微嗔地别过俏脸道:“谁担心你了?”
随即玉掌按在他胸膛处,双目忽地射出锐利的神色,淡然道:“只要我掌心使劲,保证你小命不保,你害怕吗?”
罗凡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宋玉致的一双凤目看了半响,耸了耸肩道:“恕在下直言,宋小姐眼中毫无杀意。”
宋玉致似是气急败坏地收回玉掌,又咬牙道:“我们宋家一向和李密关系密切,你竟敢堂而皇之地杀死李天凡,就不怕我爹派人杀你吗?”
罗凡洒然笑道:“我可是你们宋家的下一个合作对象,杀了我你们找谁合作去?”
宋玉致白了他一眼道:“至少李阀就比你罗凡靠谱。”
罗凡失笑道:“可惜你爹不喜欢胡人。”
宋玉致冷哼一声道:“李阀虽有胡人血统,但究其根本还是汉人,再说现在的声势,还有谁比得上李阀?
罗凡惬意地仰在横栏上,欣赏着曼青院上飞檐翘角、檐牙高啄,认真地道:“你爹是一个力求完美之人,如果有得选择,他是绝不会选择李阀的。”
宋玉致有些诧异地看了罗凡一眼,继而横了他一眼道:“你又没见过我爹,你怎么知道?”
罗凡从容答道:“一个人的性格。其实从其武功之中亦可窥得一二。”
宋玉致娇嗔道:“最讨厌你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罗凡有些好笑地道:“那宋小姐喜欢我什么样子?”
宋玉致顿时大嗔道:“什么样子都不喜欢!你可以衮了!”
罗凡哈哈一笑道:“多谢宋小姐放行。”
宋玉致似忽然又想到什么,娇喝道:“给我站着!”
罗凡并不转身。依然保持着向前走,整个人却是怪异地越走越退,原来是耍了几步太空步走至宋玉致面前道:“宋小姐还有何事?”
奇异而行云流水的步伐,给人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异而新鲜的观感,这时候,宋玉致的鼻尖几乎已经贴在罗凡背部。
这样的步法在现代人看来范儿十足,在古代人看来倒是更像一种奇异的武功步法,让人感觉有趣。
一股浓郁的男子气息钻入鼻中。宋玉致俏脸微红,继而别过脸去,秀眉蹙起道:“又搅什么古怪?站这么近干什么?”
罗凡好笑地道:“背后又没长眼睛,宋小姐便不会让让么?”
宋玉致俏脸飞红地站开了去。
罗凡笑问道:“宋小姐还有什么事么?”
“我……”宋玉致双颊红了半响,才白了罗凡一眼道:“被你这么一搅合,想不起来了。”
罗凡:“……”
一股怪异的气氛蔓延在二人之间。
二人互视半响,罗凡忽然开口道:“我可以走了吗?”
宋玉致似赶苍蝇一般摆手大嗔道:“快衮吧!”
……
出了曼青院。跋锋寒与徐子陵因单婉晶相邀而离开,而寇仲想找回生死未卜的属下段玉成,罗凡让他去找玲珑娇打探消息,最终罗凡让沈落雁暂且呆在宋阀,她与和氏璧牵扯不大,让她留下只是小事一桩。是以宋师道当即便答应下来。
沈落雁在战场上或许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但论起武功较量,她的武功却还是显得低了点。
已经入夜,罗凡只身走在万家灯火次第燃起的街道,欣赏着这千古名城美丽的夜景。
天空中渐渐飘起雨来。
与此同时。跋锋寒忽转西行,沿着洛水在风雨中漫步。雄伟的背影既骄傲又孤独。
这段路除了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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