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男人说起来一片坦荡,但是初夏不敢相信,真的会顺利吗。
“你??以前的恋人呢?还在等你吗?”有这样一个人吧,初夏想,男人阅历丰富,以前肯定另有恋人。
仓生听到后不易察觉地凝滞半秒,然后笑了下抱住初夏,下巴放在他头顶,他就落在他的声音里了。
“以前的恋人是我的战友,有一次去执行任务,再也没回来。队长告诉我是被敌机发现后击落,他的飞机在空中燃烧起来,掉在海里被卷走,残骸都没找到。”
“????对不起。”
初夏抬起头对仓生说,仓生笑笑,摸摸他的头,“以前他总问我战争结束后的打算,他说他希望能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房子不用太大但是一定要有院子,能再领养两个小孩最好??当时听着没什么感觉,现在也开始这么希望了。有很多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选择,出生的时代、国家,生和死,但是在可以的时候,我希望我们都能努力去接近自己想要的结果。”
男人声线低醇,褪去平时的假不正经,锐利的轮廓在黑暗里犹如泰山压顶,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吧。
初夏趴回男人怀里,小声说,“我对你的过去都不了解呢。”
“是吗?我还以为我们对彼此了解很‘深’了呢。”
特意强调‘深’字,初夏偷偷欣赏的他的成熟男子气概顿时只剩下渣渣。
“死不正经,离我远点!”
“呵,宝贝,我当你答应我咯。”
“答应你什么?”
“以后啊。”
“哼哼??以后再说吧。”
“你不听话,我绑也会把你一起绑走的哦。”
“你敢!我要吃成个胖子让你绑不动~”
“这里也胖吗?”
“你滚!”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忘记了他们来自敌对的国家,身处战争中。只要是他在身边,危险森林和荒凉深山他都一点不怕。
那个人给予他没有想象过的安全和温暖,告诉他地球大陆的缩影是一朵花的形状,告诉他圆弧形的世界尽头,告诉他在可以选择的时候就要尽力实现。
初夏觉得,他可以和他一起努力实现他们的希望,像真正的一家人。
十八
压抑多时的二人再次尝到甘甜销魂的爱 欲滋味,为了维护胜利的果实,仓生开始每天教大家简单的军体拳和格斗技,加大运动量,练出一身汗一起到温泉池洗澡,有助睡眠。
只有初夏是真的对这些训练课程感兴趣,很认真地练习分解动作揣测要领,练得熟练满意了就拉仓生陪他过招,每次都被仓生一击即倒,或压或摔按在地上变相调戏,小鬼们就在一旁蹦蹦跳跳起哄凑热闹。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草垫和毛毡,摔在上面也不痛。
有次练习时,初夏兴致冲冲地用苦练多日的横踢腿攻击仓生,以自己认为最凶狠的力道踢过去,却被仓生接腿摔轻易化解,摔在地上发出巨响,小鬼们看的高兴,拍手叫好,初冬也有样学样跟初秋比划,正看着傻笑的初秋没防备,被他推倒从石床上跌下来,马上从笑变哭大哭不止。
初夏顾不上气馁了,跑过来查看他的伤势,只擦破一点皮微微有些肿,“什么嘛,都没流血就哭成这样,初秋小娇花,太娇气了吧。”
虽然这么说,初夏还是抱着他轻轻吹气。仓生捣碎草药抹在肿胀的地方,连初春都没嘲笑他给他倒水喝,大家都围着初秋转,初秋觉得好过一点了,但是看到始作俑者初冬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直勾勾盯着他看,又委屈得想哭了。
晚上初秋感到胸口闷闷的从梦里醒过来,初冬趴在他身上,他一睁眼就看到初冬肉肉的圆脸在眼前的特写,吓一跳。
“小冬,你干什么啊??”
“秋秋??不痛??”
初冬小短手压着初秋的肩膀,往他头上磕到的地方吹气,念念有词,又似乎觉得只靠吹气疼痛不会全飞走,还伸出小舌头舔舔伤处。
“已经不痛啦,上面有药药不可以舔呀。”
“嗯?”
初冬停下来歪头看他,两张小脸点头就能碰到。
“药药不可以吃哦,会苦苦??”
初秋小手指伸进初冬的嘴里,帮他擦掉舔到的草药。
“呵呵,小冬好多口水啊。”
初秋在初冬嘴里搅合的手指被含住了,动不了,初冬的舌头舔上他的指尖,很痒,怪感觉。
“好啦,不要闹要睡觉啦,你快从人家身上下来嘛。”
初冬亲亲初秋受伤的地方,躺到他旁边。
“你看什么啊,快闭眼睡觉啦。”
一直被盯着初秋有点不好意思,下午别别捏捏的小心思也不见了,弟弟还是很重视他的呢。
“小冬睡不着要听儿歌吗?”
初冬想想点点头。
初秋开心的准备开唱,却一时想不起自己会的儿歌,他有时缠着初夏唱歌哄他,但初夏唱的歌哇啦哇啦好吓人,他会的歌不多,就唱起秋天出游时仓生教的军歌改编的那首,有些歌词不记得了哼哼着带过,软软糯糯的小嗓子一会儿就把两人哄着了。
以为孩子们都睡着了的大人们不知在哪里做 爱做的事,偷腥回来总对孩子们有点愧疚的心思。初夏来给小鬼们掖被子,听到初秋哼歌哄初冬睡觉,不知怎么眼睛竟有点湿了。
他们怎么会不是一家人呢。
孩子们这么听话可爱,初夏终于体会到一些做家长的心情了,恨不得把所有的爱、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们。他们应该离开这里,回到人类文明中,扎进更广阔的世界里。
但初夏也不认为自己有掌控别人人生的权利,他希望能征求孩子们的意见,然后大家达成共识。
后来初夏私下里问了孩子代表初春,问她是否愿意大家一起去仓生城市里的家生活。
初春听了眨眨眼,反问,“初夏也和我们一起去吗?”
初夏点点头,“嗯,你、我、初秋初冬还有仓生一起。”
“那愿意,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去哪里都可以!”
“初春真乖~”初夏笑着摸摸初春的头,犹豫一下问出了他疑惑很久的事。
“呐,初春,还记不记得妈妈的样子??我是说,初春以前的妈妈,亲生妈妈。”
小孩子们不会真的这么善忘吧,爸爸妈妈的位置是这么容易被替代的吗。初春记得自己七岁,那么别的事情应该也记得一些吧。
“记得啊。”初春认真点头。
“那,初春有没有想过再去最后看见妈妈的地方看看呢?”
“最后看见妈妈的地方??那个臭臭的木屋吗?”
“木屋?不是林场的山坡上吗?”
“不是啊,那个不是初春的妈妈哦。”
“哦??那是初秋的妈妈?”
“应该是吧。”
“那初春的妈妈呢?”
“初春的妈妈在这里哦。”
初春很高兴的掏出挂在脖子上洗澡都不摘下来的小布袋,虽然是粗布做的,但是针脚细密,上面缝着一个小小的春字,当初初夏就是看到这个字才一时兴起让他们叫现在的名字,还对他们说“以后你们就叫我哥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当时兴起说的话,现在才体会到其中的意义。
初夏吸吸鼻子,打开布袋,里面是一颗成年人的牙齿。
“这个是初春的妈妈!妈妈说带着她,她就会一直在我身边,找到合适的人照顾我。妈妈果然没有骗我呢~”
“嗯??”
初夏控制半天的眼泪还是流出来,他抱紧初春小小的身体,语调里尽是轻快的语气,“呐初春,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不分开了好不好?”
“嗯!”
初夏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幸运过,不止重新有一次生命,还重新有了家人。
既然决定离开,初夏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可行的方法,这里位置偏远多山,虽然靠海但并没有码头,仅有的几条渔船早就被毁坏了,靠开过的那辆蒸汽机车,还是他们从山中村庄骑回来的旧摩托,燃料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仓生见他整日眉头紧锁,安慰他离开只是个想法,现在既不清楚外面的战况也没有可靠的途径,所以还不是时候,先不要想那么多,等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初夏想想只能如此,继续悠闲过山里的生活。
雪越下越大终于封住山,没有准确的日历,他们就在最冷的那一天吃了丰盛一餐当做年夜饭庆祝新年。
一早起来洗过澡,穿上初夏改好的冬衣忙碌起来,山洞里飘出油香,大家围着矮桌等着菜一道道端上来,油煎灌肠、菌菇熏肉、肉松蛋包饭、萝卜干和腌冬笋、干贝虾米粥,在食物短缺的季节初夏尽量让餐桌丰盛,大家也很满足,仓生取出夏天时酿的果酒,大大小小都开心的醉了,每个人都说了新年愿望,无论是“好多好吃的”“添个小妹妹”还是“永远在一起”不管能不能实现,一直不放弃地去努力,就是他跟仓生两人的新年愿望。
十九
天气一天天变暖,山里一层嫩绿一层青绿,星星点点纷红粉白几番颜色,春天终于到了。在山洞里闷了一冬天的小家伙们跟着初夏跑到新长出的草地上撒欢疯跑,仓生看着他们,脑里出现的是闷头交配整个冬季的野兽在春天带着繁育出的小兽们踏青的样子。仓生微笑,都是那么有活力。
时间像是跑起来。后来他们在森林里看见了一头刚成年的小母鹿带着一只小鹿觅食,不知道是不是去年秋天见过的还在怀孕的那只。
到夏天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山里隐居整一年,几个小鬼都长高不少,尤其是初冬,当初还要初夏乳喂,现在已经蹦蹦跳跳整块啃肉了。初夏比比上一次冬天时划的身高线,初冬几乎长高一根手指的长度,初夏感叹,“果然吃的多长得快啊。”然后他也靠墙站直,让仓生帮他也量一量。
仓生面对面贴近他,“这样量就可以,我记得刚见到你时你刚超过我的下巴??现在是,”仓生再近一点,“已经到我的嘴唇了,奖励下继续努力哦。”嘴唇碰碰初夏的发顶。
初夏跳起来,“耶~我就知道我早晚会超过你的!要是去年冬天多存点粮食的话说不定现在我就和你一样高了!今天我要多吃一碗饭~”
“好好,我现在就去准备。”
虽然还是夏天,被初夏提醒后,仓生就开始提前准备过冬的事。冬衣和燃料都是充足的,大家最着紧还是存粮的问题。他们的主食一直是最容易获得的谷米和马铃薯,之前搜集食物的时候发现了很多没被加工过的麦子,那时仓促局限,他们来不及处理,现在时间充裕了,两人商量制作面粉,以后就有更多食物和花样。
全家像以前一样下山散心和征集食物。找到一处损毁不严重的屋舍小住,磨几天面粉再分批运回去。没有供电只能靠人力,进展稍慢,好在他们不急,边玩边磨,退潮后就去海边吃海鲜大餐。
一日几人在屋内磨粉,外面空中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仓生马上警惕起来停下手中活计,朝大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到窗边向外窥探,初夏揽着三个小孩紧张的盯着仓生的反应。
轰鸣声越来越响,一架战斗运输机迫降在荒废的田间,屋内一阵剧烈晃动,初夏搂紧孩子们。
仓生看到熟悉的机型和机翼上的标志微微皱眉,靠在窗边继续观察。一个穿着灰蓝色军装的高大男人走出机舱,往屋舍这边看看走过来。仓生沉思片刻,迅速到初夏旁边,低声对他说,“你带孩子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解决外面,让你们出来时再出来,明白吗?”
初夏点点头,在仓生转身时赶忙拉住他,眼睛一眨不眨,小声说,“你??小心啊!”
仓生勾起嘴角,一手摸上初夏的脸颊,感到初夏往他手边蹭了蹭,笑意更深,“放心吧,相信老公。”
初夏撅撅嘴,最后哼一声,把仓生的手拍掉了。
仓生见初夏他们藏起来,开门走到外面,军装男人立即抬枪指住他。仓生双手举在空中,沉声开口,“我是第三帝国F2飞行侦察队副队长一仓生,这个是我的军牌。”仓生晃晃手中的银色铁牌,对方点头后,将军牌抛到对方手中。
两人对接过手势暗语确认身份,男人依然警戒,问仓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执行任务,飞机意外坠毁,我跳伞到这里。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们特别行动队来干什么?怎么就你一个人?”
男人肤色黝深,严肃的面容十分摄人。两人对立着沉默不语,眼神似在空中过了千百招,良久对方开口,“接到紧急任务,你是侦察队的应该知道北面山里的事。”停顿下,看到仓生“难道如此”的神色点点头,继续正色问道,“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仓生看着男人说,“两个月前,降在深山里,我走到这边的。”
侦察队和特别行动队相互独立,不了解彼此的任务和期限。
男人听完眯起眼,一字一字道,“我怎么没看见你的呼救信号?”
仓生眼底飘过一丝意外和赞赏,笑着缓缓说,“因为我没打算呼救。”
轮到对方的神色裂开破绽,仓生接着说,“一来是想继续执行任务,二来和外界断绝联系多时,不清楚如今的局势,怕引来敌人。”
男人的警觉出现松动,仓生状似无意向对方靠近,自嘲的说,“不过看来已经有人完成了我的任务,位置知道了?”
果然不是非他不可,即使他退出也有大把的人补他的空,想到此仓生略有些失落,随即稳定心神应战。
男人不置可否,冷哼一声,“外面战况惨烈,你在这里倒逍遥。”
仓生脸色微变,“莫非局势对我方不利?你们才秘密来搬运黄金?”
“不止如此,”男人比划个灭口的手势,“分队随后就到,除了运黄金,还要清理附近的集中营,不过现在看来倒省事了。”
男人背对仓生踩在废墟上,离仓生不到半步,不知道在想什么。
仓生把握时机,迅速掏出用来对付猛兽的麻醉针,趁对方不备刺进他的颈部注射,男人挣动一下随即倒地。
仓生放开男人,跑到飞机驾驶室查看,是架双座机,心里暗道不妙。
果然,身后响起枪卸掉保险的声音。
“双手举起扣到头后,慢慢转过来。”
仓生照做,脑中飞快盘算是近身快速制敌还是继续周旋。
初步制定的计划转身后立即被否定。
“仓生??”
躲起来的初夏被绑到他眼前,一脸歉意的看着他。制住初夏的是个同样穿着灰蓝色立领军装的青年,高瘦白皙,一手拿枪指着仓生,另一手推着初夏快步往前走。
青年边盯着仓生和初夏,边检查倒在地上的男人的情况。
“你对队长做了什么?怎么让他醒过来?”查看一遍后青年急问。
仓生用眼神安慰初夏,不急不缓答道,“10mg阿托品。”
“什么?”
“虽然不到致死量,但长时间不解毒会对中枢神经系统造成强烈的抑制作用,后遗症无药可救。”
青年听了脸色更白,大步走近仓生,枪口指在他的太阳穴,厉声说,“解药在哪里?队长有任何差错你们两人一起陪葬!”
仓生冷静地说,“解药不在我身上,我可以告诉你在哪,但你先放了他。”仓生斜头指初夏。
青年听了怒喊,“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少耍花招!再问你一遍解药在哪?”
青年的枪抵在仓生头上,手指动动似乎随时会扣下扳机。
“不要!”初夏大惊,冲他们跑过来,“不要开枪!”
“不许动!”
“危险!卧倒!”
混乱中一声枪响。
初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