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兴灿烂一笑,也是遥遥伸出手来,刚想握上去,不想凭空多出只大手,一把将对面蒋宜的手握了回去。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灰色大衣气喘吁吁,刀刻般峻毅的眼眸暗沉沉地看过来,直叫魏兴毫毛倒竖。
“你是谁?”
“我……”
魏兴刚想回答,蒋宜便站起身来闲闲接过话去:“他是我朋友,怎么,你有意见?”说完,拿余光斜斜地瞥那男人。
徐颂自然不敢多话,冷战多时这还是蒋宜第一次主动跟他讲话。他刚一下班就看见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里,蒋宜和另外一个男的对坐着有说有笑,妒夫情结瞬间上来,至尊奥特曼徐颂同志怒火登时沸腾,那人俨然就是当初胆敢挑战他尊严,叫他绿烟笼罩的那个“雪弗莱”!
“呵呵,朋友,朋友。”徐颂哈哈一笑,千层冰霜万重钢铁纷纷化作阳春白雪细柳春风迎面扑来,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闪着光芒,刺得魏兴浑身发冷,一只温暖的大手用力握过来,顺便挡住蒋宜视线:“我叫徐颂,初次见面十分幸会!”
一面说着,手下一面幼稚的用了几分力气。眼里虽有笑意无数,却齐齐只道出一句话来——敢打蒋宜主意小子你就死定了!
魏兴这才明白这便是那另一套洗具的主人。
想不到是这么样的一位……心下这么想着,不由得扑哧一笑。徐颂莫名奇妙,蒋宜淡定依旧。场面却是融洽许多。
笑过之后,魏兴穿好大衣也站起身来,冲着徐蒋二人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徐颂捉住蒋宜的手不放,耍无赖似的直盯着他,直到蒋宜受不了那视线,不得已与他对视。
“蒋宜。”
“干嘛?”
“你想我了没有?”
“没有。”
“……说真话。”
“这就是真话。”
“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
徐颂伸手揽过他细瘦的腰身,惩罚似的紧了紧手臂,高挺的鼻梁凑到蒋宜脖颈处,微冷的肌肤与呼出的热气形成微妙的反差,直烧得蒋宜面孔泛红。
“我跟我妈他们摊牌了……”
“她说要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去见你父母。”
“她和唐伯伯说,要我好好待你,不然就不让我进家门了……”
“我妈还说,如果想要孩子就领养,这下子几个都不成问题了,她帮咱们看着……”
“还有……”
“徐颂。”
“嗯?”
“你……你真的……不后悔跟你妈说这事?”蒋宜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喉头发干。
徐颂眼眸深沉地看了看他,许久才轻笑一声:“我不后悔。”
蒋宜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张了张口,头一次手足无措。
当初是他动心思逼徐颂出柜,可现在,徐颂告诉他他真的出完柜了,他反而有点不安。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不安起来。
如此的一帆风顺,没有他想象中的诸多阻挠。
从蒋宜,到穆洐,到唐宵,再到徐妈妈、唐教授……
难道真的是因为现在社会开放了?大家的思想都进步到这般地步了?
他让徐颂出柜之前,自己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他甚至都写好了辞呈,现在那封辞呈就躺在自己的邮箱里,只要轻轻点下发送,就能发到系主任那里。怕的,就是拖累了徐颂。
徐颂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轻轻地用鼻梁蹭了蹭他的脸颊:“你担心什么?谁说是一帆风顺了?我可害怕见你家父母啊……”
蒋宜低低一笑,眼神柔和起来,便说便将大衣扣子一颗颗地系上,抬脚往出走:“那倒是,我爸脾气不算太好,到时候打的你满地找牙。”
徐颂哇哇大叫:“啊?那我现在反悔了可不可以啊~”
蒋宜边走边诡谲一笑:“方才谁说的不后悔来着?”
“嗯,今日天气真好。”
“阴云密布,的确不错。”
“你什么时候放假?”
“什么事?”
“我好定机票,咱们一起飞过去见你父母啊。”
“谁说要跟你一起去啊。”
“嘿!蒋宜你……别跑!回来!”
“呵呵,徐颂,我爱你。”
“什么?我没听见,再大声点!”
“今天晚上你睡书房!”
“哈?岂有此理,我都快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出了柜,今天晚上看奥特曼大人怎么收拾你这个小怪兽!”
“滚,你才怪兽!”
“哈哈……蒋宜,我也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
天边阴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雪的样子。
可是人们都知道,下完雪之后一定又是晴朗的天气。
积雪总会消融,春天也总是紧随其后。
总是待在温暖的室内,没有经历过漫天大雪的人,是不会知道雪花真正落到肌肤上是何等感觉。
或者温柔,或者冰冷。但总归是要亲身经历过,才有描述的资格。
就如同有的时候,只需要勇敢那么一点点,前进那么一小步,便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全文完)
8
番外_魏兴篇(上) 。。。
我开着车独自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手机响起来,我瞄了一眼却没接。任凭悦耳却稍嫌刺耳的手机铃声在宽敞的车内空间流动。
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是董嘉。
也只有那小子会隔三差五地给我打手机,一接电话没什么大事,只是闲谈。
车子的性能很好,当然,这早不是那辆董嘉借给我的雪弗莱了。
我回国的第七天,开着那辆雪弗莱撞到了一个人,然后我发觉自己有点喜欢上那个人。再后来发觉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我这不过是一场单相思罢了。
心不在焉地开了大约一刻钟左右,便到了位于城北的公司。
打开推拉门进去,保安看了看我,左右盘问之后让我登记一下。我看了看那张老实朴素的脸,没见过,大概是新来的。
刚想自我澄清一□份,周丽正巧从电梯间出来,一眼看到我,便赶忙跑过来对那尽职尽责的保安说:“这位是魏副总,你以前没见过,今后可不能再把人拦下来。”
保安脸色有点发红,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岗位,继续忠犬一样地睁着警惕的眼,看着那些陌生的来客。
我同周丽一起上了电梯,我问她:“那个保安不错啊,老刘现在终于懂得挑人了。”
周丽唉了一声,笑道:“哪里是老刘挑的,都是董嘉亲手选的人。他表哥在军队里做事,大约是个有些权利的,他就问他表哥请来几个退伍的老兵,让他们当咱公司的保安。你还别说,那几个都是老实人,有他们在安全多了。”
公司虽然是经营IT产业的,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多手杂,以前曾经出过一档子事,就是因为保安疏忽大意,放了小偷进来,幸亏报案之后警方速度快,把那小偷抓到了,这才避免了许多损失。
事后负责公司安保的主任老刘自责不已,说是以后挑人他都要亲自去考察了再选,再后来……我没见到之后老刘的表现,就出了国。
我垂下眼,正好看见周丽手中提着的保温桶。便开口问她:“刚刚我见你不是才从电梯里下来么?怎么又上去了?”
周丽惊呼一声糟糕,恍然大悟:“我给忘了!说好了要去给董嘉送饭的!”
我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周丽说:“发烧了呗。前阵子公司接了大生意,他主持的,刚刚忙活完就病了,我看也是累的。”
我想了想,确实也有阵子没见到董嘉了,刚刚他还给我打电话,想必也没什么大事,就对周丽说:“给我吧,我闲人一个,我去看看他。”
周丽笑嘻嘻地把桶递给我,嘴上还不忘说:“那怎么好意思呀魏总。”
我也笑,看了她一眼:“你要真把我当总了我反倒浑身不自在了。”
我同周丽是高中同学,三年同窗,当时交情便不错。后来我哥掏钱办了这个公司,算是个挂名的总裁,实际上他另有生意做,弄这个公司不过是见不得我游手好闲。
钱也花了,公司也创起来了,我就把董嘉拉过来一起折腾。董嘉他们家跟我们家是世交,再加上他跟我学的专业也一样,从小到大我说往左他就没说过往右,当时其实董嘉正在一个学长的工作室里挑大梁,但因为我一句求,他就傻了吧唧的被我拐进了公司。
董嘉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属于那种蔫蔫的,可是又无处不在的人。存在感不高,但是生活里却处处都能见得到他的影子。
比方说我那个废弃已久的冰箱里放的饮料、啤酒,速冻水饺等等,都是董嘉放的;我的床单窗帘衣服鞋子,不少都是董嘉帮我挑的,当然也有好多是他送给我的。
这些都是从我俩还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始了的事。
开始的时候我傻,看不出来他为什么对我跟对儿子似的好,问他他只是小声嘀咕,我这不是就你一个朋友么。
后来我知道自己是个GAY后,再想想董嘉的所作所为,就恍然大悟了。
原来他对我是抱着那种心思的啊……难怪呢。
有一回我俩都喝多了,我作势假装要亲他,他耳朵红的烧起来一样然后一把把我掀翻了。
我挺惊讶的,看着他。他尴尬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扭头竟然就跑了,连大衣都落在了客厅里没有穿走。
结果第二天就发烧了,烧得红红的,像个兔子一样缩在被子里。
哦,对,忘了说了。董嘉这人不光胆小,体质还特别的差。有个吹风着凉的就得病。
大三那年,同学里找着下家的基本上就都走了。我和董嘉属于家里都给安排好了的,每天混吃等死游手好闲(当然了这是我,不是他)。
二十出头的人了,虽然不算老,可是到底也成年了,我家长辈的想法都比较变态,明明国家三令五申晚婚晚育,可是他们偏偏反之而行,我大三的时候就开始积极地介绍女朋友给我认识。
如果放在中学的时候,没准我一早就开开心心地把自个儿捯饬(方言:整理,打扮)利落,迫不及待地见姑娘去了。可是现在呢?我高三毕业那年就知道自己性取向不同常人了,又不是BI,但母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扯上董嘉一起去。
董嘉红着张脸一个劲儿地往后缩,嘴里嘀嘀咕咕:“你们家让你见对象,你拉我干嘛呀……”
我皱着眉头把他摁墙上,恶狠狠地龇牙咧嘴:“你去不去吧?!”
董嘉蔫了,看着我地主的嘴脸嗫喏道:“我,……去。”
当天的事情很乌龙。
过程繁杂我不再提,结果就是人家姑娘没看上我,反倒是看上董嘉了。
我知道他也是个弯的,但偏偏就是插着手在一旁冷眼看他的笑话。
董傻子满脸通红摇着两只手结结巴巴地说:“韩小姐您,您别……我,我……咱俩不适合的,您再想想,想想……”
那位韩小姐倒是个爽快人,犀利凤目白了董嘉一眼:“您看不上我就直说得了,我又不是死乞白赖非赖着您逼婚的主儿,得,您也甭紧张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就权当交个朋友吧。”
说完从皮夹里抽出人民币压在杯子下面,拎起皮包,踩着高跟鞋嘎登嘎登地就走了。
我笑着看那傻子呆愣愣的样子,鼻尖也急得发红,眼眶也是红的,柔软的头发贴在脑袋上,六神无主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欺负。
“走吧。”许久,我拍了拍他细腻白皙的脸颊。
“魏兴……”他叫我。
“嗯?”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董嘉垂下头。嗬!就连脖子后面都是粉红色的一片。
我强忍着想摸一摸的冲动,故作生气状,生硬地问:“对不起什么?”
董嘉闷声道:“就是……你要不带我来,没准你就跟韩小姐成了。”
我说:“怎么着?你的意思是只有你不来那韩小姐没的挑了才看得上我?”
董嘉吓了一跳,赶紧抬头:“没、没,我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这才现出个笑脸,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我逗你玩儿呢,我不喜欢那个韩小姐。”
董嘉放了心,长出一口气,圆圆的大眼湿漉漉的,我心里一动,却赶紧甩了甩头。
发什么神经啊魏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更何况我喜欢的也不是这种小动物类型的呀!
我喜欢的是那种冷艳的美人。话不多,气场强大,眉眼俊秀,挺拔修长型的。
像董嘉这种唯唯诺诺可怜虫似的类型,我没什么兴趣。
更何况,他还是我从小长到大一直以来的朋友。
想着想着,就开到了董嘉住的公寓楼底下。
停好车,我提着保温桶进了楼门。
董嘉老说我开车不专心,迟早有一天得出事儿。也的确啊,我前阵子就开着他那辆破雪弗莱撞了位“美人”。
只可惜啊,没能趁机发展成一出艳遇,上演从此王子王子的幸福结局。
美人名花有主,那位主还是个醋性颇大的。(徐颂:我要是醋性不大我家蒋宜就叫你小子拐跑了!我醋性能不大么我!)
不过美人人倒是挺好的,我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乎退而求其次,果断的递上名片,提出那就交个朋友吧。
“美人”蒋宜倒是也豁达,点了点头接过了名片。
我刚想趁机摸摸美人玉手,那位“醋主”就横了过来。
唉……
果然天妒英才么?我只能哀叹着失掉千古良机默默离去。
不过那位醋主倒也是个有脑子的,当初我登门拜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卫生间里摆的明明白白的一水儿情侣盥洗用具。
不是一蓝一粉,而是一蓝一黑。
这是在暗示我滚远点吧……
黯然伤神的走出来,我有些小失望。
啧啧,又失恋了。而且还是被甩的。
魏兴啊,可叹你一世俊杰,最后怎落得如此结局……
虽然被甩了,可是我心里却并不怎么难过。
除了看着蒋宜那张脸的时候,心里隐隐约约的不舒服。
没错,蒋宜长得像一个人。一个我曾经深爱过的人。
那个人现在恐怕孩子都会泡妞了,我却依旧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当时突然的出国,就是因为那个人要结婚了。
大哥怕我想不开,就替我联系了学校,把我送出了国。
其实他完全有担心的必要——说不好我就揣着几斤炸弹把丫的婚礼炸了!
他是我第一个深爱过的,也是第一个耍了我还甩了我的人。
我估计这辈子他都让我刻骨铭心。
看见蒋宜的那天,其实说不好是我潜意识里故意撞上去的。
幸亏他躲闪了一下,否则那一下撞结实了,恐怕就不是手臂骨折,赔点钱那么简单的了。
毕竟……曾经那么深刻的伤害过我的一个人,说忘就忘是不可能的。
好在蒋宜除了长的跟那混蛋有点像之外,其他地方没一点像的。
我不至于再爱上一个皮囊。(当然了这话不是贬低蒋宜,他现在可是我朋友了。)
9
番外_魏兴篇(下) 。。。
被甩之后出国之前的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最难熬的时候。
董嘉一向是乖学生,那段时间却也因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