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德鲁斯的遗言(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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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鲁斯的遗言(第二部)-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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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吼,引起路过的行人侧目,看着这对淋着雨吵架的怪人。Kei怨怒地瞪着我,水迷住了他的眼,顺着金色的发丝一滴一滴坠入空中。他用力一抹脸上的水,转身想走。
  我用力抓住他的胳膊,纤细的手臂在我掌中一把就能握尽。Kei一惊。我回头就把他往车上拽。他叫我住手,一边还在用力挣扎,但我已不是只到他胸腹的小孩子,这拥有能将他的身躯完全包容的胸膛的男人,硬是将他拽到车边,打开门,把他甩上了副驾驶座。他用力敲打反锁上的车门,在里面张牙舞爪地叫我放他出去。
  “你要是敢打破玻璃窗,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站在雨中对他的反抗大声叱骂。身边几个路人甚至无聊到驻足观看我们的表演。我回头瞪他们一眼,快速走到车边,做上驾驶座,用力关上车门。
  玻璃窗隔绝了一切。雨水,雨声,仿佛都不存在于我的世界。晦涩的城市与天空似一幅油画,展开在我们面前。我理了理湿透的头发,扯开了领带,发动车子,并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Kei垂着头,似乎在啜泣,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哭。任何因为他会哭的人都是笨蛋。
  雨水浸湿了我们身下的坐椅,衣服贴在身上,开始由湿搭搭变得泛冷。我斜眼看了看Kei。他看着窗外,仿佛已经完全被吸引了视线。我转动方向盘。车子向家开去。
  “Syou……”他突然开声。原以为他会一直和我这样耗下去,可他却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不回答,等待他的下文。Kei 静了静,才慢慢开口。
  “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你用不着道歉,没有任何说过你不能发脾气。Mallarpa的雨向来和油一样。珍贵又廉价。还会火上浇油。”
  “你生气?。”
  “我并没有气你冲我发脾气,只想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用这样的身体,在冷空气来袭的Mallarpa大街上冒雨行走的行为!”
  我不看他,在心里自己发自己的火。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这样走一天?然后好得个什么肺炎的让我忙里忙外,心神俱疲。最后像匹累死的老马一样倒在你身边口吐白沫,你得意了?你满意了?!”
  嗓门越拉越高,我收了收情绪。一旁的Kei沉默着,垂下睫毛。我看不到他眼中的神情。他的本意绝非如此,但我看不下他的自虐行为,这令我焦躁,烦闷。一切都在不安定中渐渐催化成一种烦躁。我,还有Kei。
  “清醒点好不好?你用不着这样折磨你自己折磨我。我对你的感情一点都不会少!就算你再折磨自己,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再多……”到顶了,封顶了。我把我的爱情掏空了,全部都给了他。
  放了句重话,希望Kei能来点反应,但是我失望了。他除了眼睫一颤之外,就像个洋娃娃一样坐在那里。雨水顺着发丝,脸颊滴下清美的脸,可他却没有半点举动。我烦闷地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雨水,而Kei依旧一动不动。
  他在想什么?如此出神,仿佛灵魂都已经不在他身上。Kei的脸是苍白的,透明的,细薄的皮肤下能看见青青的血管,像裂痕一样布满了惨白的皮膜。他坐着,如出了裂纹的白玉雕像。
  我开始感到有些担心,刚想开口,Kei便抢了话头,轻轻地,用他完美的男中音对我说:“我觉得我一直在作噩梦,站在大街上,面对四周大雨,不知该去哪里,个人徘徊街头,着急了,开始奔跑,可一直到精疲力尽,还是找不到家……那个能让我休息,能保护我的地方……”
  我将车靠到路边,停下。雨还在下,水膜似将两人隔绝于世。这个世界是被悲伤麻木了后的欢乐,而我和Kei之间只到赤裸裸的悲伤与恐惧。
  “我总在逃——义心堂的追捕,NRS造成的后果,世人的眼光,无法溶入社会的痛苦……我总一个人在大街上奔跑。我想找回我的家,可那里早就看不到最初的影子,这世界已经没有家了……”
  “Kei……你怎么了?”我担心地看着他。苍白的唇瓣颤抖着,破碎的语句断续溢出,不安地发着抖,砸到地上,在冰冷的Mallarpa中挣扎。
  “我……我不认识回家的路……Syou,其实我只是想出来走走……可我不认识了……我忘记了!我不记得了!”他抱着头蜷起来,仿佛万分痛恨自己,“我四处徘徊,可没人认识我。没人告诉我家在哪里……Syou ……我找不到你……”
  我连忙把他搂进怀里,吻他的发际。他浑身湿透,冰凉冰凉。
  “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么?Kei,看,我紧紧抱着你呢!看,Kei,这是我的手臂,我的肩膀。看啊!Kei ?”
  他没有抬头,只是把脸深深埋进我的胸膛,闭上眼。我能感到他在发抖,我知道他害怕自己再次迷失。
  “看到你出现,其实我高兴极了……”他抱住我,冰冷的手勾住我后颈,“我知道,这次我不用再作噩梦了。”
  Kei似将我看成挽救他的神。他从精神上依赖我,我是组成他记忆和幸福的全部。有我,他便可金石不破;无我,他就像沙砾一样随风飘散。Kei说灵魂是靠信念凝结而成,而我就是他的“信念”。
  什么时候我们开始这样难以割舍的羁绊?谁都离不开谁,若非那些多事的爱情小说家专栏解释破译,我都不会明白这种牵肠挂肚原来就是“爱情”。感情,天生是喜剧与悲剧的联体。望着灰蒙蒙落雨的天,我在心中叹了口气——谁都看不到明天,在这里,得不到任何保证。湿透的身体开始感到寒冷,我想要立刻送Kei回家。让他洗个热水澡,喝杯热牛奶,然后钻进温暖的被窝睡个觉。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我拉着Kei快速进屋,把他推进了浴室,回身准备浴袍和牛奶,一勺半白糖不多不少,牛奶的甜香立刻散发出来,让我想起了最初那个捧着牛奶杯的天使,对我微笑着。这时,浴室门开了,看到Kei伸出的手,我递上浴袍,然后倚在门口不让他关门。他瞪了我一眼,转身径自披上浴袍。宽大的浴袍裹住了他削瘦的身躯,腰带收在他细细的腰,下摆垂到白皙的足踝边,随他的脚步轻摆。我的视线满意地扫描着,直到一块干毛巾盖到了我头上。
  回神,眼前是Kei美丽的脸。因热气蒸腾,他的脸上带上了难得的血色。他拉动毛巾,将我的脸拉到他的面前。
  “进去洗。”
  我笑了。
  “你的牛奶就在后面的桌上等你,上床喝去。”
  Kei轻轻地吻了吻我,便向外走去。这时,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我拿出,擦去上面的水渍,接通。
  “Syou,是我。”
  “什么事,唐。”我将毛巾搭在一边,“嘿,我正要洗澡。”
  “出事了,Syou。信士被人砍了。”
  “什么?”我感到心上像被人砍了一刀,又痛又颤,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拎起一边的衣服。我走出浴室,在大厅里徘徊不停,半天都想不出应该说什么。
  “Syou……别慌。”唐试图稳住我的情绪,“幸好我们的兄弟经过那里,救了信士。他被砍了好几刀,现在在医院,医生在给他动手术。Syou,问题不在这里。那帮砍人的人,是我们自己组织里的。”
  “怎么回事?”我对电话大吼,“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信士呢?信士怎么样?他在哪家医院?”
  “中心医院。Leck已经在这里了,他亲自在这里守着。”
  头昏得厉害,我只感到脊背一阵恶寒,打骨子里发冷。我靠在墙上,闭上眼:“告诉医生,要是信士出了什么差池,我立刻杀关他全家!!”
  “Syou!你冷静点……他现在没事。”
  “你要我冷静?信士被人砍了!还是我们自己人干的!你要我做什么?冷静?听着,我现在就非常冷静,我要你立刻去查是谁指使的,不择手段!”
  “我们的帐户……已经被冻结了……”唐的声音透着犹豫,轻轻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像利箭一样戳进我的大脑,炸裂开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Syou……别……”
  “他妈的!居然敢动我的钱!!”我在大厅中来回走动,胸腔里的怒火无法克制。大脑中立刻列出名单查找可疑的人物。最后在脑中浮现出最大的可能性。
  “元老院!!元老院!!对不对!!那帮混老头是不是终于开始动用他们的势力了?也只有他们才会用刀子砍人!那帮老朽的烂人!!妈的信士只是个厨师!那群混蛋居然对一个残疾人围追堵劫挥刀子!!那些人渣!!”
  “Syou,你现在最好来一下医院。”
  “我立刻过去!!”
  挂了电话,我甚至来不及打领带,就想离家冲去医院。Kei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他显然听到了我刚才的叫嚣。
  “出什么事了?刚才我听见你在楼下大叫。是信士出事了?Syou?出事了?”
  “没事,没什么。张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的,什么都别管。”
  他听了我话后似乎有点不满,但他什么都没说,伸手捧住我的脸,五指插入发间,温热的双唇贴了上来。他吻着我的唇,顺势滑到我的脖子上。几乎想将自己的刻印烙在我身上一般。 
  “Syou……你一定出事了。”他皱眉看我。
  “我得走了。”我被他捉住了手,低头正看到他水色的眸子,他动了动嘴唇,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我抽了抽手,但是他不放。
  “真的不需要我?Syou?” 
  “Kei ,我是个男人,不能万事总依靠别人。”我拍拍他的手背,“你让我走不了。”  
  “OK,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我在这里等你。就在这里。”  
  “我会给你带点心回来。”我抽回手,转身离去。
  一离开他的房间,一股吞噬一切的冰冷便从骨子里往外冒,拼了命地想钻出脸皮,并化成火焰在胸膛里熊熊燃烧。我难捺这样的情绪,加快脚步冲上车,直接开车冲向医院。一路上交通拥挤不堪。我在环城公路上猛按喇叭,对着所有阻拦我前路的车子发出大量噪音,然后飞溅着积水从它们身边驶过。我在心中盘算着,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方在冻结我的资金之后砍伤信士,为得就是让我自乱阵脚。
  觉得额角开始一阵阵抽痛,我皱紧了眉,将车一路开到市中心医院。刚进停车场,就看见唐撑着伞站在雨中等我。他穿着黑西装,这身肃穆让我恨不得放把火把这颜色烧个精光!
  “现在怎么样了?”
  雨下的很急,几乎能迷住人眼前的景色。我不自主地眯起了眼。 
  “手术刚结束。他被人砍了六刀。医生说幸好没有伤到骨头。腰部,腿部,肩膀,右下臂各有一刀——还有一刀,在他的脸上。”
  脚步忽然停止,我抬头看向唐。
  “医生说会影响他的视力,日后痊愈后建议我们作整容手术。”
  “那帮肇事的家伙呢?”
  “暂时还没有消息……”
  “放跑了!!?你是做什么的!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让人跑了?”我禁不住大吼。空旷落雨的停车场只剩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回荡。唐没有做声,嘶吼只落个被冷雨奚落的下场。我深吸一口气,看看四周无人的雨景,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唐愧然的脸上。
  “你给我把那帮人找出来!翻遍Mallarpa也要给我找出来!我要亲自剁了他们拿刀的蹄子!听见没有!!”
  “是。”
  一群抄刀子的毛小子居然就这样从眼皮底下溜了,而他还在这里替我打伞!
  “是什么是!!我叫你去查啊!听着,给我好好注意元老院,八成那些小子会躲到他们的地盘里。如果事情棘手的话你先别动手,直接通知我!”
  他点了点头。我转身便向雨里冲去。唐从不需要我重复命令。直接冲进医院大厅,我刚掸去身上的雨水,就看到医护人员正在和Leck的人起争执。显然Leck带了一群人冲进医院里镇守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双方争执不下。院方要求Leck立刻离开医院,但是Leck说这里的警卫太弱。
  “少在这里学他妈的美国佬放屁,什么病人的权力?我只知道你们这里的警卫连屁都不算一个!怎么保护我大哥的人?我告诉你这操蛋的,要是这个伤患再出任何差错,我就要你从此用屁股走路!!”
  “Leck !!”
  一声断喝之下,Leck乖乖闭嘴,退到后面。
  “你在这里吵什么?带这么多人,你以为是打架?留两个下来,其他的都给我出去!”我瞪着他。Leck立刻回身点了两个人,其余的都遣出了医院,站在大门当守卫。
  我向院方道了谦。Leck虽不甘心,但碍着我在场,只能弯了弯腰算是表示歉意。我对院方提出留两个人守着过夜的要求,并说明这次的伤患是我哥哥——他是个残疾人,我希望能加强他身边的守卫,因为他的自卫能力并不如常人。院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里帮派斗争后的血腥,对于这样的伤患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很奇怪信士居然会有我这样的弟弟。他们都认出了我——Phrealise的副总裁,不知是否处于本意,有人用讥诮的眼神出言讽刺了起来,。Leck气极了,原本满腹怨言这时又暴了出来。他站出来又想骂人,但被我阻拦。我被这烦得头昏,头痛被他一闹之下变本加厉,忍不住就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坏脾气。
  “我只需要留守一夜,”我耐着性子对他们说,“明天我就会把他送到别的医院去接受治疗。我仅需要这个晚上——我哥哥必须平安度过。如果你们无法保证,我们只能行使自己的手段,如果一切都是必要的话。”话音落下,Leck身边的人都将手伸进了衣服。
  院方人互相看了两眼,只有答应了我的请求。显然,他们谁都不希望长期收留信士,毕竟都不想卷进帮派斗争里。我在住院单上签上名字,对方说:先生,您的保镖都很厉害。
  “不错,我不想再有上次的事情发生。”我轻松地回答,随后对方告诉我信士现在已经被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谢绝探望。
  又是那鬼地方!这个月我拜访过它几次了?先是Kei,现在是信士——身边每一个人都身陷危机,我恨无分身奇术,可以把自己分成几个保护他们!
  一切事情都安排完毕,我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想喘口气。头痛得似要裂开,我浑身脱力,口干舌燥,全身都觉得像摊烂泥。Leck走到我身边,递上一根烟,打亮了火机。
  “这回给我找两个利索点的,别再出上次的漏子。”
  “知道!”
  我吐了口烟,靠在墙上,冰冷的墙面令我脊背发痛,每一节骨头都在吱吱作响。我难过地转了转脖子。
  “叫兄弟们悠着点,今天晚上可能要干一场。”
  “什么时候?我就知道!那帮龟孙子早晚都要倒霉!”
  “一切都等唐回来报告了再说。”我吸着烟,将它慢慢从肺里吐到空中。
  我支开了Leck,让他去办信士的转院手续。然后给公司里的July打了电话,说我出了点事情,今天下午的会议只有取消。她在那头用担心的语气问我是否无恙,并说我的声音听来很疲惫。
  是不是病了?她问我。
  我笑了。要是真病了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改天再请你喝酒了,我说,今晚喝不成了。
  谁也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外面淋湿人视野的大雨,似乎连人的足迹和未来,都能一并冲刷。它能冲走人多少东西,却惟独冲不走Mallarpa的罪恶。我独自一人走到窗边,看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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