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在欧洲做的是什么吗?他是个危险人物,他的工作就是掌握黑白两道的所有资讯,然后居中调解,再问接得到大笔利润。”
“那又怎样?”她不想相信,而且江清阳激动的样子也让这话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我担心你,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才来告诉你他是个危险人物;难道你不懂我的用心吗?”
“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却来告诉我他的过去,是何居心?”
她的一针见血让他收敛不少,但他的眼神透露了他仍没放弃说服她。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除了希望你离开纪诺熙之外,还想来奉劝你,快离开纪氏。”
“不要!”她想也没想的就拒绝。江清阳是怎么回事?突然没头没脑的朝她说了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话。
“听我的话准没错,我不会害你。”
“为什么?”
原本他还一脸犹豫,可在夏仲音的逼问下,他终于松口,“纪氏快倒了。”
“骗人!”上半年度的业绩,还成长了百分之三十,现在正是纪氏如日中天的太好时机,怎么可能会倒。
“是真的!”为了说服她,江清阳告诉她所有讯息,“我们拿到纪氏所有的客户资料,还有签订的相关合约,然后用更优惠的条件和纪氏竞争,现在纪氏不但流失客户群,还会吃上官司,因为里头有保密条款——”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夏仲音气急败坏的朝他大吼,“到底是谁做的?”
“是谁做的并不重要,我知道后马上来通知你,就是希望你不会受到牵连。我知道你最近快升上经理,要是这件事情一爆发,你一定脱离不了干系。”
她又惊讶又生气,没想到夏门为了斗垮纪氏,会这么不择手段。她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瞪着江清阳,随即马上抓起电话。
“你要做什么?”
“我必须打电话给诺熙,告诉他这件事。”
“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缓缓的说:“今天下午,已经有部分厂商要联合对纪氏提告,他是副总,这个消息他一定是第一个知道。”
夏仲音停下动作,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我是夏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她被他的话吓得有一瞬间无法动弹。当她回过神来,第一件事还是打电话要通知纪诺熙。
他却抽走她手上的电话,“来不及了,仲音,你还没清醒过来吗?现在对你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离开纪氏。”
“不!我不会离开诺熙。”她着急地握住他的手,“清阳,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应该能拿回所有的客户资料,并帮我找出是谁出卖纪氏。”
“我……”
“清阳,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份上,拜托你帮帮忙。”夏仲音急得快哭出来了。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这件事一闹上法庭,纪氏的信用将永不复存,这对一个生意人来说,是多大的灾难啊!
和她在一起四年,知道她从不轻易掉泪,就算在他面前,也不曾这么低声下气过,如今,为了那个男人,她居然愿意放下身段求他……
“仲音,我在伯父面前帮你求过情,如果你要回来,我们随时欢迎。你可以当经理,我则是副总,我们一起帮伯父管理公司——虽然伯父很疼芝芹,可是芝芹对做生意完全没有概念,我们一起打拚,以后夏门就是我们两个的!”
啪!她一掌打在他那张因梦想而闪闪发亮的脸上,狠狠遏止那疯狂的想法。
“江清阳,你怎么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你也想得出来!虽然我恨不得摆脱他们,但绝对不会做出加害他们的事情,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对你一往情深的芝芹?还有栽培你的叔叔?”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你以为我这样做不难受吗?要我每天对夏芝芹那个女人陪笑脸我很开心吗?我受够了!在和你分手,选择夏芝芹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要把夏门抢到手。仲音,有你的帮忙,会让我如虎添翼,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只是需要时间,你也不用心惊胆战陪在那个双面人的身边。”
“休想我会回到你身边,不管纪氏结果怎样,我都会待在诺熙身边,你就继续作你的春秋大梦吧!出去,现在马上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被她三番两次的拒绝,难堪的江清阳也换上另外一张面孔,对她冷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手上还有纪氏的所有资料,只要我们想,很快就能把纪氏整得惨兮兮。你如果现在悬崖勒马,或许还有办法帮助纪诺熙——”
“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想要救纪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若想帮他,就回夏门。现在夏门缺人手,你这个纪氏的经理候选人若是选在这个时候跳槽,夏伯伯会很欢迎的。”
丢下这句话,江清阳转身离开。
夏仲音呆坐在地上,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回去,就能帮诺熙吗?
如果,她能将纪氏所有的资料通通拿回来,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第九章
纪氏大楼内,连续两三个星期,弥漫着一股强烈冷高压。
“你知道吗?夏主任离职了耶!”
“咦?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听说她跳槽到夏门了。”
“什么?不会吧!她不是从夏门跳槽过来的吗?现在还有脸回去?”
“其实……夏门的董事长,就是她父亲耶!”
“嗄?那夏主任不就是夏门千金?”
“夏门的大小姐来纪氏当主任喔……”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面各自有答案,却没人敢说出口。
“可是……夏主任平时很认真,不太可能做这种事吧!”
“因为认真努力,才能早点爬到主管的位子,也才方便拿资料啊!”
“那……副总知道这件事吗?”
“我那时候就在想,夏主任和纪副总之间一定有古怪,没想到,夏主任是那样的人。”
大家吐吐舌,暗自为亲切善良的纪诺熙抱不平。
“说够了没有!”后头冷不防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奇怪,通常这时候会出现禁止大家交谈的都是主任,怎么她走了,还有人管他们呢?
转身一看,是平时扮演好好先生的纪副总,他的脸色从夏主任辞职那天起就没好过。
“蔡协理,你是来企画部支援,还是来聊天?北欧手机的广告你做到哪了?”
“报告副总,最近北极冰泉水广告要开拍,我正在忙那个案子,所以……”
“你的意思是,你手上没办法一次处理两个以上的案子?”他冷冷的问:“那公司还用你做什么?”
蔡协理被他一瞪,双脚差点瘫软,他紧张得低下头,大气不敢喘一下。纪副总本来不是笑容可掏的好好先生吗?怎么一夕之间,突然发起狠来,开会时好几个主管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纪氏上下人人自危,没想到纪副总抓起狂来,简直就是男版的夏仲音,比起夏主任的连珠炮让人阵亡,纪诺熙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将人在瞬间秒杀得自惭形秽……同样都被电,他们反而怀念起夏仲音来了。
魏特助此时前来提醒,“副总,他们都到了。”
“知道了。”离开前,纪诺熙冷光扫向四周,大家赶紧低头努力工作,唯恐一个不小心扫到台风尾。
搭电梯到二十楼,阿Don和Sam已经坐在外头等他,他招呼他们进办公室,拉下百叶窗,三人围坐在沙发上。
“查到什么了?”不说废话,纪诺熙直接切入正题。
Sam摊摊手。“很多,看你想先知道什么?”
“废话,”阿Don推推他。“当然是夏仲音的事喽!”
纪诺熙冷光一扫,要他闭嘴。“先告诉我,资料外泄的客户有哪些?”
“这里,”他拿出一叠名单。“通通都在上面。依我看,夏门已经全数联络过了。”
“结果如何?”
“用红笔做记号的,是决定和夏门签约的客户;蓝色部分,是打算对我方提告的,不过在经过斡旋之后,大部分都得到安抚,但希望尽快查明真相,将所有资讯收回。”
纪诺熙迅速翻阅一遍,忖度对方到底拥有多少筹码。
“先把我们的客户资料,从夏门那边全数删掉。”他沉声交代,“并彻底入侵他们的主机,见一份,砍一份。”
“这当然没问题,我还可以帮你把夏门所有客户资料全部叫过来,只怕他们有备份,这么做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部分我会请阿卫去打听,你先帮我瘫痪夏门主机。”他特别嘱附,“用『火星』。”
火星?Sam挑了挑眉。火星是纪诺熙自行设计的特制病毒,只要一中标,内部资料会毫不保留的往外流,最惨的是,病毒是随机挑选流向的,所以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资料会流到哪。因为破坏力太大,所以不常使用,目前市面上也只有保护网才有程式破解。自己制造病毒再设计防毒软体的确是非常贱的一招,平时他也不会这样做——
除非,他生气了。
“查出是谁干的了吗?”他又问。
有谁会在东窗事发后,立刻递出辞呈回到自家公司的?十成十是做贼心虚。
“夏仲音嫌疑最大。”还不知道纪诺熙和夏仲音关系的Sam直截了当的说。
夏仲音……他的心一揪。他千千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是夏门派来的间谍!
她明明对他说,她想摆脱夏门,想要自由——为什么?她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他身边,回到夏门?
资料外泄,大约是一年多前开始的,刚好和她进公司的时间点不谋而合。
在知道客户提告后,除了压下消息外,他几乎天天都在公司加班,忙着安抚客户,他为了不让仲音心烦,没告诉她。
没想到不到一星期,她趁他到桃园讨论理赔事宜时,提出辞呈后就走,连个解释也没有。他气急败坏的打电话找她,却已经停话,他连夜赶到她家想当面问个清楚,没想到人去楼空,房东说她搬回家住了。
回家……难道她回夏门了?
隔天,他从阿Don那里得知,夏门发布新的人事命令,撤换掉原本的方经理,由夏门董事长长女——夏仲音接任。
据阿卫调查,在不久前的夜晚,夏门副总江清阳曾到她的公寓,十几分钟后离开——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注意到她神色有异,原本打算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再帮她解决烦忧的事,没想到……
她和江清阳死灰复燃了吗?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更无法接受她曾经给子他的一切温柔都是假的。
阿Don看他铁青着脸不发一言,知道这阵子他心情很不好,加上Sam的直言不讳,他的精神几乎紧绷到一个临界点。
“诺熙,先别想那么多,Sam还查了一些你一定会有兴趣的东西。”阿Don要他回神,赶紧转移话题,“你知道夏门的创始人是谁吗?”
“不就是夏广重吗?”
“不对,”阿Don做了一份花稍的夏门历史,上面还有小花。“是夏广重的哥哥夏广义,他也是夏仲音的生父。”
纪诺熙一愣,他从来不晓得有这一段。
“夏广义在二十年前创立夏门,那时向银行周转了两千万,后来夏广义夫妻和四岁半的小儿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留下将近一千万的欠款,因为他死得太早,所以根本没人记得他才是夏门的创始人。”
“后来是夏广重帮他哥哥还债,所以顺理成章当上董事长?”
“不对。”阿Don从身后拿出一张影印的保险理赔单。“夏广义夫妻和小儿子的保险理赔金高达一千五百万,事实是,夏广重吃了他哥哥的理赔金,用这笔钱将夏门据为已有。”
“所以这笔钱——已经还了?”想起仲音当初为了还债,努力工作赚钱,期望早日斩断和夏家人的关连……因为夏广重一时的贪念,却害得仲音吃了那么多苦。
真是贪得无厌的一家人!
“这么推算起来,其实夏门的合理继承人,应该是夏仲音喔!”阿Don继续补充,“没想到小红帽居然是个大富婆啊!”
“我在入侵夏门电脑时,下载了他们的所有股东资料。”Sam又抽出了一叠资料。
“买下来。”他沉声道。“别以保护网跟纪氏的名义买,你设三个空壳外商公司,想尽办法买下夏门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再一起转到我名下。”
“百分之五十一很多耶!再说那些股东不一定会释放股权。嗨,你不会是为了夏仲音,想把它买下来吧!”阿Don一眼便看出他的企图。
“于公于私,我都想并掉夏门,这并不是单为某个人。”
纪诺忌将股东名单看过一眼,用笔圈圈勾勾几个人名,再交给阿Don。
“我要这几个股东从出生到现在,到过什么地方、买过什么东西、欠过什么人情、嫖过哪些妓女、做过任何宫商勾结的下流勾当——逼他们把股权释出,不卖,就把消息发给报社。”
阿Don一看他所勾的全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且一、二、三、四……加起来的股份刚刚好是百分之五十一。
“你太狠了。”他忍不住说。
纪诺熙没回话,一旁的Sam反倒习以为常。
“他在欧洲,大家都叫他Mars,可不是叫假的。”
“咳咳……”
半夜时分,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夏仲音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感到桑德担心地舔她的手,她看着它拍拍它的头,要它安心。
开了灯,她走到厨房倒水喝。
自从搬进这间富丽堂皇的豪宅后,她没有一天睡得好,尽管白天再忙再累,她像是夜夜不成眠。
从敌对公司纪氏再回到夏门,而且一连三级跳,从原本的行政小助理,摇身一变成为握有实权决策力的经理,许多资深员工对她抱持相当大的戒心,她也能轻易的感受到他们的敌意。
尤其夏芝芹得知她回夏门,二话不说马上从夏威夷赶回台湾,生怕她和江清阳会旧情复燃,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整天盯着她,稍有风吹草动就小题大做。
叔叔知道堂妹不适合继承夏门,所以当初堂妹属意江清阳入赘夏家时,即使他不是天生管理者,叔叔仍赞同。其实他看得出谁才有能力管理整间夏门,但因为有太多太多因素,加上妻子的好胜,他不能明说,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直到江清阳说服他,让她重回夏门时,发现有人和他的立场一致,他当下马上答应。
当然婶婶又嘲讽又不甘心,在她回到夏门后,矛头立刻指向她。
“知道情况不对劲,逃回来了吧!早就叫你回来你不要,那天还羞辱芝芹——六百万了不起啊,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现在总算知道纪家那个浑小子靠不住了吧。哼!公司的机密简简单单就被偷出来,我看纪氏的好日子也不久了。”
她咬牙低头,什么话也没说。
想到这些,夏仲音只觉得胸口一阵紧绷,气喘不过来,她下意识又咳了几声,喝口水后,感觉似乎好一些。
“仲音?”
一转身,发现是江清阳,她沉默地将手上的杯子随意冲洗后,放回架上。
“这么晚还没睡?”
“不好意思吵到你,我下来喝个水,要回房了。晚安。”
“等一下,仲音。”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夏仲音很清楚此刻的他眼底闪烁的,是她曾经深深感动的真情,只是现在,只是这个当下,她却觉得这样的感情太可悲。
“不要这样,放手。”避开他灼热的眼神,想挣脱他的手,他反倒抓得死紧。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他靠近她,想汲取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夏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