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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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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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去了都不知道。”

  一个手腕上戴着佛珠的女孩沉吟了一阵,也加入了讨论,“物质都是外相的东西,给人不了真正心灵的安乐。林先生也是从红尘闹市里出来的,住在这片山水间其实也没多少成本,我看到书架上有净空法师的《和谐拯救世界》,大家有空值得看看。”

  杨尘无心谈玄论道,看见暮色渐浓,起身拉着俞悦来到二层露台,俩人并坐在藤椅上看夕阳。这时天光由浅入深,先是黛青一片涂抹着山峦,接着有橙黄色的云霞从西岸天水相连处扩散开来,湖面上晚归的渔船影影绰绰,衬托出一派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和安详。

  他一时兴起,起身跑到吧台拎着一瓶云南红酒两个玻璃杯子回来,俞悦主动帮他开瓶倒酒,继而俩人你来我往、推杯论盏。

  杨尘也曾有过救世的理想,大学毕业后进入国家机关当了公务员,几年混下来,他发现中国这部庞大的国家机器脉络盘根错节,各种势力纠葛制衡,远不是书本和小说里想象的世界。尤其是经历过北京一场权力动荡的风波,他发现即使是那位他所敬重的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其实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被暗中的力量所牵制、掌控,命运浮沉动荡。于是他便有些灰心,辞去了公职云游天下,尝试着实践行千里路读万卷书的少时梦想。

  “一男一女一道场,一宅一院一天下。人生浮游,其实最后的和谐如否取决于你能不能觉悟。我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占有型的,一类是体验型的。占有型的要么是想拯救天下的狂人,要么是满足自我贪念的小人,结果常常是玩物而丧心,比如希特勒、比如秦始皇。毛主席他老人家是当代最能折腾的人物吧?可他玩到最后的自我总结是:他这一辈子只干了两件事,一件是把老蒋家赶到小岛上去了,另一件是发动了一场*,算起帐来还是功过相抵,白忙乎一场。体验型的是道家哲学,是艺术是审美,喜怒哀乐、聚散离合都是天道命造,就像路过的风景、邂逅的美女,你把它当成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好了。”

  他举起酒杯在手里轻巧地转动着,“还是前辈高人牛逼,早就琢磨透了人生的所为何来。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咱们还是及时行乐才对得起祖宗的智慧啊。”

  醇厚柔和的葡萄酒顺着肠胃渗透到血液间,渐渐地俞悦的脸上有了异彩、眼里有了星光,她听着杨尘的嗓音变得有些浑厚,心里头有些好笑,想起了私下跟一个女友闲聊时,对方告诉她判断身边的男人是不是在打自己主意的方法之一,便是男人一发情,嗓音就会变得沙哑低沉,这和自然界的法则并无差别,雄性动物*前往往精神亢奋斗志昂扬,同时会发出孔武有力的声音,既是向雌性动物展示实力和魅力,另一方面还能吓跑竞争对手。

  俞悦已经二十八岁,在过往的情感经历中见证过的男人大抵都是些成熟稳重、胸有城府者,安禧曾经笑言她是壮男杀手,因为她气质中聪慧利落很讨成熟男人的喜欢,温润柔顺的个性更是让他们觉得遇到了红颜知己。只是这样的理解也常常造成她的困扰,他们往往会脱下高高在上的面具,在她面前袒露男人的疲惫和孤独,空虚和怠惰,从她适可而止的关爱中汲取生命的能量,但又不至于威胁到自己的婚姻和家庭。

  “快看,有一颗流星!”她看见熠熠闪闪的星空中有一道流光,拖曳着向深远处消逝,赶紧站起身指给杨尘看。

  在北京是看不到这样漫无边际的星辰月影的,流光徘徊,缥缈间不知今夕何夕。杨尘慢慢有些沉醉了,当杨尘站在她的身后,自然而然地把手环绕在她腰间,她微微一动,再没有闪避,任由他轻搂着,她抱在胸前的双手和他的手指交缠,男人粗重的鼻息和有力的臂膀让她迷离和沉醉,然而当他的手指不安分地试图侵略她的前胸时,她用力地掰开他的手指:“不要这样啊,我是你姐呢!”

  这是他们之间的戏言,其实算起来她比杨尘要小四、五岁,只因平素老开玩笑时常以姐姐身份自诩,彼此都默认了这种戏谑之间的亲密感。爱情总是短暂的,婚姻总是沉闷的,只有这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才是男女之间最为久长的情意关联。俞悦足够聪明地知道身边这个男人不会抱着娶老婆的目的跟自己交往,而她也讨厌那种占有式的束缚,于是她明智地把俩人的关系定位在红颜知己的角色上。至于身体的欲望,那是顺乎自然的本能,她忽然觉得在山林湖畔如此这般的*和放纵,也是妙不可言。

  “嗯,姐呀,小弟真想跟你天人合一呢!”杨尘执拗地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襟,男人的鼻息炽热直抵心窍,俞悦的心智迷离间,体内的爱欲逐渐高涨,如河水漫过堤坝。她气如兰馨,开始主动搂过他的头,狠狠咬住他的上唇,呢喃着:“流氓,无法无天的家伙!”

  俞悦惺眼微闭,口气里却全是女人如水一样的温柔顺从。杨尘看得有些痴了,凑过头咬住她的耳垂,“嗯,流氓准备了六种手段三十八种招式,一定拿下你这个天界下凡来的狐仙……”

  他一把抱起迷恋已久的女人*,进入客房,也没有开灯,任水银般的月光从窗棂间漫溢进来,在床头被枕间,在俞悦线条柔美的脸颊上,投映出一层圣洁的银光。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衫,缓缓进入她的细润柔滑的*,却不再动作,俯身仔细端详着身下的女人,耳畔捕捉洱海波涛拍打湖岸的节奏。

  恍惚间,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双清冷的眼眸,透过游荡的星空若隐若现,那眼神有些像杨泓,却又似乎少了几分凄楚和怯懦,分明是幼兽般的稚嫩、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洌明净。他在一瞬间想起小时候在动物园看过的母鹿的眼神,简单而安详地注视着这个浮华多变的世界,注视着欲望驱动下的自己躁动不安的躯壳。

  杨尘停下身体的动作,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见鬼了!一切都复原,没有任何异状。俞悦轻轻挣开眼:“你怎么啦?”他摇摇头岔开了话题: “没什么,我是想配合着潮汐的节奏和韵律体验你的美妙呢。”

  这时候男人的表情如孩童般幼稚而单纯的笑脸,印证了女人之间关于男人其实都是大孩子的说法,俞悦忍不住又搂过他的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傻瓜!”

6
双廊镇一端有延伸到洱海的陆地,当地人叫它玉矶岛。这里临海的长廊已经竣工,俞悦和杨尘遛弯走过尚在建设中的宽阔广场,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慵懒舒适。

  俞悦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享受度假时光了,她惬意地享受穿着平底鞋在小渔村肆意徜徉的快乐。洱海的风中夹带着水藻的气息,杨尘偶尔跑到她前头,转身给她拍照。俞悦配合着摆出各种POSE,嘴角的笑意挥之不去。过去的几年中她一直在高节奏运转的京城商界劳碌奔波,公关职业原本就是在人与事的漩涡中周旋,从业者私下习惯称客户爷,一年四季她们总有伺候不完的爷,很少有功夫闲下来伺候一下子个儿。

  “杨尘,你说如果一辈子呆在这样一个地方,时间仿佛是停滞的,你慢慢衰老,会不会觉得单调呢?”俞悦问。

  “那是,如果就是为了过日子嘛选云南也不错,气候温和人的脾气也温和,只是没多少热闹可瞧,比如别的地方有奥运会呀、世博会呀、*示威呀、刺杀总统呀、坦克上街呀,改朝换代呀,这些大事件在这里你一辈子也遇不上,未免算是人生一大遗憾。” 杨尘说,“所以老祖宗说一动一静,一张一弛。最好还是大袖飘飘行走江湖,闷了就跑到闹市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倦了就夹着尾巴采菊东篱下,悠然看南山。”

  俞悦调侃他说,“还是儒家那一套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要么入世,要么出世,你不是IQ很高吗,咋不走出一条新路来呢?”

  “中庸之道有一条啊,那就是混世呗,大伙儿闹革命咱就跟着操家伙,众人忙着挣钱做生意咱兜里也揣着台计算器。对了,这是男人的营生。要是女人,就是既上得厅堂,也入得厨房,还能钻得洞房。”暖阳照得人心暖,杨尘心情大好,一门心事跟她逗乐。

  俞悦没奈何,眼前这个家伙表面总是一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架势,但从以往跟他合作共事的经历来看,他为人、做事的路数却都是有板有眼、招招见真章。她在北京生活久了,见多了这类驴死不倒架的家伙,他们总是活得有滋有味,天塌下来之前他们还会给你讲完最后一个笑话。他们融合了皇家文化的大气磅礴和市井文化的狡黠通俗,有时候难免自以为是,但也算得上圆润浑成,即使混的惨到串胡同拉三轮车,面子上头却怎么也掉不了价,琢磨着怎么能用刚挣下的一块大洋请朋友撮一顿烤鸭。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安禧打过来的。“怎么样,你们这对狗男女寻花问柳之旅很嗨皮吧?老爷子晚上要设宴招待你们,早点动身赶回昆明吧。”俞悦笑骂道:“这个季节,只剩下残花败柳,有啥好寻的。”

  安禧直笑,“本省号称南方云雨之国,很适合男女双修来的呢。”俞悦挂了电话,跟杨尘说了安禧的意思,于是他们回到客栈退了房间,开车赶往昆明。

  一路上,俞悦不怎么说话,闷着头想心事。杨尘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你怎么啦?”她貌似不经意地随口说:“没什么,我在想像你这样的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万一遇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会怎么办?”

  杨尘就笑,“什么叫山穷水尽?你说说身体残疾、武功被废,或是没钱了,吃了上顿愁下顿吧?“

  “什么话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得那么难听呀?”

  “谎言往往穿着华丽、语气动听,真话从来都是*裸的、光着屁股的、难听的。不过这光着屁股嘛,有的人很难看,有的人却很漂亮呢。”杨尘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似乎能透过衣衫看穿俞悦的身体。

  她下意识地双臂环抱在胸前,恶狠狠地说:“流氓!昨晚的事情,不许你再提起。”

  “哦,你的意思是说,一段插曲杨尘忽然嘴有些痒痒,“麻烦帮我点支烟好不?”俞悦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用车上的点烟器燃着,吸着了然后递给他。杨尘美滋滋地深吸一口,夸张地长吁一口气:“哇,真香!还有美女的口水味道。”

  “恶心不恶心呀,你!”俞悦笑颜如花的样子很叫人着迷,这样的女人是天生*,她们不经意的一颦一笑都让男人禁不住怦然心动。杨尘收敛心神,说:“我老人家要是缺条胳膊短条腿,就去学画画儿,作曲儿。如果小弟弟被废了,就剃度出家混成高僧,如果眼睛瞎了,就自寻了断。至于钱嘛,挣大钱需要野心和运气,尽人事待天命,只要今天饿不死,没准儿明天就中大奖呢,嘿嘿。”

  “你真是没得救了,圣人说天助自助者,像你这样顽劣放纵,怕是老天爷看不上眼的。我看你哪怕是皈依了佛门,也会闹腾得和尚尼姑窝里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俞悦讪笑着说。

  “说起圣人,那离钱就更远了,释迦摩尼、耶稣、孔子等等跟商人那都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们可都是一生流离、漂泊,按今天的标准来看他们当时都不是社会主流,属于边缘化生存,名声和成就都是后来才显摆的。连诸葛亮起初也没想到能咋地,抱着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的念头,专心致志地读书、种田,赶上有人想乱世称雄,这才被人生生拽着当了党代表,搞起了武装起义。”

  俞悦笑他:“可你看看人家做成了多大的事情。”杨尘说:“那是,他们建起了道场、庙宇和国家,后来的人又把道场、庙宇和朝廷变成了饭堂,里面尽是些混吃混喝的人。”说着,他打个哈欠,“说这些干嘛,多没劲呀。他摸了摸脑袋,转过话题说:“不过要真削发为僧,我还是有一件事很后悔的。”说完,瞅一眼俞悦,却又把下半句话噎着了。

  “后悔什么?”俞悦追问。“后悔咱们昨晚既没拍视频也没拍*呀,万一在庙里跟和尚吹牛,说我睡过世界上最有风韵的美女,人家说出家人不能打诳语,找我要证据我拿不出来,就会被他们说杨尘这只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啊。”杨尘话音未落,“啵!”的一声,头上已经挨了一记响亮的爆栗。。 最好的txt下载网

7
他们下午三点多就回到了市里,一看时间尚早,杨尘想去看望个朋友,当年在国家机关同事过一段时间的小兄弟,后来调回老家省政府的邓群。打通电话后,邓群意外惊喜,说你这个王八蛋多年没消息,突然就杀到昆明了,晚上一道喝酒叙旧吧。杨尘说晚上已经有了安排,要是邓大人下午得空,不妨就近喝喝茶聊聊天。

  邓群让他稍等,捂着话筒好像在安排事,随即说没问题,告诉他一个省府旁边的茶馆名字,说半小时后见。俞悦却没兴趣,说自己去逛逛商场,等他们聊完天,直接回酒店会合就好了。

  几年不见,当年帅气精干、意气风华的小伙子邓群戴起了近视眼镜,穿着一件灰色夹克衫,典型的一个不苟言笑、庸庸碌碌、等着按部就班提拔的中年机关男。他亲昵地给了杨尘肩上一拳,“你这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不是皇城呆腻味了,跑到基层泡妞换换口味来了?”

  杨尘说:“你丫才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儿,放着大好前程不顾,非惦记着老家的青梅竹马。要不然,你现在怕也该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了吧。”

  当年邓群毕业后跟自己同时进入机关,没呆多久就抱怨天子脚下人如蝼蚁,要混出头不知猴年马月。而初恋的女友在家乡眼巴巴地催他完婚,这小子便闹着调动,跟顶头上司递交了几次报告没有下文,有一天径直闯进头儿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桌上,泼皮无赖地说:“老子媳妇儿都快跟别人跑了,你还不批准调动,要不把你女儿嫁给我?”

  头儿气得全身发颤,拍桌子喊他滚,没多久终于把他发配回了云南。不过在他的档案里添了一笔恶语,弄得邓群的仕途一直受挫,三十好几了还在正科的位置上戳着动不了窝儿。孰料因祸得福,因为前领导贪腐案发,大大小小的秘书好几位牵涉其中,被收捕羁押,新领导到位后,郁郁不得志的邓群反而被启用,一年官升副处级,成了跟着首长的笔杆子和智囊。

  俩人喝着普洱扯着闲话,邓群说:“官场上要是没有靠山,一辈子就别想着出头露脸。还是像你这样在江湖上行走,吃肉喝酒泡妞比较自在。”杨尘笑着说:“你就看见贼吃肉,没见着贼挨打。老子做生意赔得当裤子的时候,还指望着你丫一人升官,兄弟们鸡犬不宁,不想跟着发财都不行呢。”

  以前的同事中,他们俩算是比较谈得来的,刚入世多少抱有些兼济天下的理想,经常一起指点江山、饮酒赋诗,历数古往今来豪杰,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气概。没承想世道流变终不堪,金钱利禄成为社会生存的唯一通道,同事们也迅速分化,绝大部分人义无反顾地钻营投机,彼此渐行渐远,如今还能说得到一起的已经寥寥无几。

  “你知道吗,当年压着你的调动报告不批的李主任,去年因经济问题被双规了,没想到的是,牵连出来的生活作风问题还涉及到好几个女人。”杨尘告诉他,没想到邓群毫不惊奇,说:“他不出事倒奇怪了,其实你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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