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北京结-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大家都笑起来,杨尘愕然,旁边有人告诉他赞美骚是傣族赞美女娃儿漂亮,他才明白过来。不过没必要跟这儿解释自己和安禧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便说:“你看我这么年轻,用不着这东西啊。”那女人就批评他说:“你这就不对了,你不给自己买也得给领导买啊。你买回去领导保准高兴,一高兴就会提拔你的。”

  杨尘没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官场文化无论是在汉族还是少数民族地区都成了通行准则。他摇摇头,“我还真没领导,要有就全部拿下你这些好东西,带回北京把他们集体快活死。”

  这时候安禧听到动静也凑过来,探着头往人群里头张望,“那是些什么呀?”杨尘一把拽住她往外拉,“给领导同志的保健药品,跟你没关系。”

  “放开,让我看看嘛,我正不知道春节给领导送啥礼物呢。”安禧挣开杨尘的纠缠,转身硬是往人堆里挤,男人们全体噤声让开空隙给她进去,那个肥胖汉子调侃说:“这东西好啊,男的吃了女的受不了,女的吃了男的受不了,男女都吃了床受不了。”

  安禧看见招贴上的字样,明白原来是叫卖*,顿时脸臊得通红,大吼一身,回头就追着杨尘,挥着手里的小坤包砸过去,嘴里骂道:“坏东西,你就恶心我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杨尘一边躲一边苦笑,“明明是你自找没趣,怎么反赖我呀。”

  吃罢饭继续上路,杨尘怕安禧开车犯困,便想着法子挑起话茬儿,问她是不是如今的傣族男人结婚仍然还是倒插门,安禧却说过会儿让他到傣家山寨亲身体验一下。还告诉他汉语里说某个女人很“骚”,这绝对是贬义词。你要是张嘴就对着女孩说,“你真骚”,肯定挨个大嘴巴子。傣族却相反,“骚”大体上是漂亮的意思,你说一个女孩越骚她越高兴,越骚就越漂亮么。所以傣族男孩被称为“毛多利”,女孩被称为“骚多利”。

  安禧把杨尘带到一个偏离主路的山村,听到汽车喇叭声,几个穿着艳丽短小的贴身衣,下身穿紧身长裙,刚巧裸露肚脐眼儿和小蛮腰的傣族女孩出来迎候。她们的身材细挑,脸上也露出迷人的笑容。杨尘禁不住一阵感慨,城里的汉族女孩如今个个都是知道分子,通晓外语、谙熟职场潜规则,但比起这些山沟沟里的傣家小妹来,在清醇上却逊色得多。

  傣族人好客,主人忙着招呼:“骚多利,毛多利,快进,快进,欢迎你们来。”杨尘跟着安禧走进一家高脚楼,整个房屋建筑是用竹木为主材,立木横梁,青瓦盖顶。杨尘遵照安禧事先的交待,进门以后“一脱二摸三不看”:脱鞋、摸图腾、不参观卧室。

  安禧告诉杨尘说,傣家以居住的地点分为山傣、水傣和花腰傣。山上的是山傣、坝子(平原)和水边的叫水傣,半山的傣族是在腰上加了条花腰带,称为花腰傣。傣族人信仰小城佛教,认为人的灵魂都藏在卧室里,所以不能给外人偷看。他们还按习俗女娶男嫁,男人要想嫁给中意的女人,必须做够三年的苦力,而女人娶了男子后,就为家庭中的一把手,掌管财政大权。

  喝着女主人亲手泡的糯米香茶,杨尘东张西望大量这户人家宽敞的客厅,一面墙上居然还并列挂着观音和毛主席画像。另外一面墙上的相框里,是主人跟一些领导模样的人合影,他问:“您家里来过不少大官嘛?”

  女主人看起来有四十来岁,性格直爽。她很自豪自己家是劳动致富的典型,一年光搞旅游接待就能挣一、二万块钱,见着北京来的客人就大赞社会主义好,她说去年总理还视察过自己家,当时她们都激动的高呼共产党“摸逼摸逼摸摸逼”(万岁万岁万岁)呢。

  杨尘对她们家紧闭的闺房感兴趣,问她:“能看看你们骚多利的卧房吗?”

  “不能,绝对不能看。除非你跟我们傣家人成亲,就能看了。”女主人回答。杨尘绕有兴致,“那你家还有小骚多利么?”女主人说,“有啊,有一个,在昆明的傣家餐馆当服务员呢。”

  杨尘继续问:“有男朋友了么?”女主人笑着说,“还没有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真跑去拿女儿的相片,“你看看我女儿,很漂亮吧。”  

  他俩挤过来看那小骚多利的照片,还不错,小家碧玉型的。安禧便开玩笑说:“你看他合适的话,就留下来做三年苦役吧。”

  女主人看了看杨尘,说:“不行,戴墨镜在傣族人看来是流氓,做苦役也得做六年。”

  安禧说,“你看我,我们的少数民族才是和谐社会的实践者吧。”杨尘说:“同意,我以前到过西藏的墨脱,那里的门巴族人也有原始的生殖崇拜,房间、地头都插着木雕的男性*,据说谁摸谁吉祥。”

  “我们云南的基诺族也一样啊,山寨里到处都是*的雕像,有空我带你去看。”安禧说,“我也弄不懂为啥汉族人会教女人守节,说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屁话连篇嘛。”

  杨尘故作神秘状,“我告诉你吧,那都是男人的阴谋,狼多肉少,所以咱们要一边告诫你们女人守节,一边想办法让你们只上我一人的床,这可是一个高难度的游戏呢。”

  安禧伸出长腿,踹了他一脚:“你们丫可真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2
安禧的老家勐木离县城还有将近三十多里山路,曲里拐弯的把杨尘颠簸得七荤八素的,亏得了越野车底盘高,跨沟过坎的同时还能保持较高的车速。

  绕过一道山梁,远远地看见马路右侧一辆汽车一头扎在了路基下,打着双闪灯似乎出了事,安禧减低车速停靠下来,俩人迅即下来查看情况,原来是一辆老式丰田吉普爆胎冲到了路基下的防护沟里头,好在司机没事,正在一旁弯着腰正在换轮胎。等他抬起头来,“虎哥呀,车怎么啦?”原来出事车的主人碰巧还是安禧的表哥甘虎。

  从外表看起来,甘虎似乎要比安禧大好几岁,脸庞瘦削线条硬朗,牛仔裤和T恤衫上面都沾满了泥污夹杂着少许血迹。杨尘赶紧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就是爆胎了,已经换好了。本来就是二手车小毛病不断的,这趟送客人动不动就熄火抛锚弄得很窝心的,怕是该报废了。”

  安禧看见表哥腿上挂彩了,蹲着帮他擦了下泥污察看伤情,一边说忘了带消毒水,可不要感染了。甘虎试一试腿脚发现有些微瘸,四下张望一番后在草丛中折了一棵植物的茎叶捣烂糊在创口上,说没事儿了。杨尘便问是什么草药,甘虎告诉他那种绿茸茸的七叶草就是野生大麻,可以镇疼止血,灵验得很。杨尘觉得新奇,也折了一株大麻茎叶把玩,发现也没甚特别。

  甘虎是西部很多民族地区的特殊导游群体中的一员,他们通常靠向游客租赁越野吉普为生,同时兼做司机和向导,为一些喜欢自由行的客人提供专项服务。

  甘虎收拾好工具,发动车在前面领路,安禧跟在后面顺便向杨尘介绍了舅舅家的大致情况。在甘虎二十九年的生命中,充满着跌宕、趔趄的故事。安禧出生的时候,母亲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父亲在景洪为自己的升迁奔走、钻营。舅舅赶山路遇到泥石流差点被掩埋在山脚下,尽管死里逃生但一条腿也成了残疾。甘虎长大成人后曾跟着朋友远离家乡,辗转昆明、广州、深圳和海南等地打工做生意,输得精光后不得不再次回到勐木。

  他的人生道路其实是中国大部分乡镇青年的人生挣扎的必经旅途,他们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缺乏专业技能,循着本能在社会里浮漂游、浮沉。各种意外诸如疾病、车祸、矿难乃至打架斗殴随时都会意外终止卑微的人生。但甘虎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人,从安树楠和安禧那里也得到过不少资助,只不过运气不好而已,他也拜过很多寺庙的菩萨,希冀有朝一日能够时来运转、咸鱼翻身。

  勐木是一个坐落在横断山脉中的古镇,青瓦、石墙筑建的一溜房子依次排列着,中心位置照例是供销社、旅社、财税所、邮电所、卫生所等政权及公用机构,民居则散落在平坝间的各处树影花丛间。

  安禧舅舅家的瓦房掩映在绿树之中,在暮色中呈现一派安宁祥和的氛围。杨尘跟着她迈进厚厚的原木大门,看见堂屋里弥漫着柴火的烟雾,同时闻到一阵农家饭菜朴素的清香。

  “爸、妈,安禧回来了!”甘虎向正在厨房烧饭的父母招呼着,一阵寒暄后,安禧又到里屋看望一直跟着舅舅生活的外婆。老人家有些老眼昏花,她抬起手擦擦眼打量着杨尘,安禧在一旁用当地方言叽里咕噜地跟外婆说了一通,老人家才弄明白女外孙女儿带回来的这个男人并非她新换的男友,而只是朋友的朋友。

  很久没有接触到柴锅煮饭的气味,杨尘饶有兴致地帮着甘虎的父母添柴烧火。不一会儿饭菜上桌,正要开始照顾饥肠辘辘的肠胃,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从他们亲昵的谈笑看得出来跟甘虎一家和安禧都很熟悉。他们跟杨尘客气地招呼过,坐下来端起竹筒米酒一起吃喝起来。

  那个宽肩膀的男人岩应是勐木镇的招商引资办公室的副主任。瘦削的男人召德云是勐木小学的校长。他们听说安禧今天回老家,便约好过来探望一番。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屋里的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芒,杨尘跟几个男人喝得兴高采烈。甘虎的爸爸是个憨厚实诚的人,不多言只是一个劲儿劝酒。岩应盛情劝诱杨尘尝一尝当地的特产小苦笋,一种带壳火烧至发出苦香刺鼻味的野生植物。他还将一棵小笋剥壳后,蘸着傣族的特色辣酱“喃咪”做示范,杨尘照猫画虎地剥了一个扔到嘴里,初入口味道真是其苦无比,坚持咀嚼一番后,没想到竟然会是一通清凉醇香、欲仙欲死的极乐欢喜。

  杨尘一手把酒,一手持笋,自觉颇有些古代隐士飘逸旷达的气魄。召德云校长见他这副样子,笑着说:“你这才是体味到了人生酸、甜、苦、辣、咸的原始真味呢。”

  “校长就是深刻,咱们走一杯酒。”杨尘拉着召德云干了一杯,接着说小学老师好啊,成天跟孩子打交道,可以把人生一直停留在纯真年代。安禧就插嘴说,“好个屁,你不知道召校长一天到晚四处化缘,找钱给手下的老师发工资,他自己也有小半年没拿过工资了。”

  岩应向杨尘解释说,勐木是贫困地区,财政一直入不敷出,教育投入资金一直存在缺口。南云集团也曾多次给予过捐助,但从根本上解决不了问题。主要是师资力量薄弱,没人愿意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当孩子王。为此他也绞尽脑汁想办法,还在网上发出过求援的帖子,不过也是应者寥寥,偶尔有几个自愿者自费来当义务教师,呆上一、二个月便打道回府。即便如此,已经给孩子们很多新鲜的外界知识和信息了。

  “我也喜欢跟孩子们玩啊,老跟成年人混着多没劲儿,无非是互相惦记着对方口袋里的钞票,彼此防贼似地藏着心眼儿。哪像孩子们的世界简单干净。” 杨尘说小学老师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但如今的应试教育把念书弄成了一件苦差事,看来成年人的本事就把快乐的本能扭曲成变态的竞争。

  “那明天你就可以跟召校长报道上岗了。山上的小学一直缺师资,不过你能教人家孩子什么课程呢?”安禧问道。

  “小看我,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实在不成还可以教生理卫生嘛。”杨尘回答说。

  “这回你们有了一个新代课老师了,他可是撞到枪口上来的,不要白不要啊。”安禧说。

  夜深人静时,杨尘的头已经被山乡醇厚的米酒灌得晕晕乎乎,他躺在床上,听见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甘虎母亲交谈的声音,夹杂着远处几声狗吠,愈发衬显出边陲小镇的清冷寂寥。他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沉重无比,但窗外的月光透过树木的枝桠投下斑驳的碎影,依稀有一双清冷的眼眸在高空注视着他,迷离间恍若幻觉,等他揉揉眼睛仔细端详时却又是空无一物。

  他摇摇头,见鬼了,念叨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方才闭上双眼酣然睡去。 。。

13
昼夜的温差使得山谷的丛林获得了充沛的水气。日出之前,庞大的横断山脉的余脉弥漫着一层淡蓝色的雾霭,将大地渲染成一片梦幻、迷离。

  杨尘睡了个好觉,看见堂屋里没有动静估计甘虎一家和安禧都还在安歇,便悄悄开门溜达出去。这里含氧量极大的空气是都市人久违的珍馐,他大口呼吸着,顺着山间小径往上慢慢走着,观察山形、地势和各色各样的花草植物。

  天色渐渐放亮,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挑着担子去镇上赶集的农民和早起上学的孩子,遇到成年人则会侧身冲着杨尘和蔼地微笑让路,这里是汉族、傣族、拉祜族和哈尼族等多民族混居的区域,人们看见外乡人似乎并不惊奇。

  “金兰花,银兰花,五更露水懒大大,勿如日中少坐坐。日中央,懒热热,勿如乌晕夜头慢点歇。乌晕夜头懒,勿如起个早五更……”一个童稚青嫩的声音从林木疏影间传出来,杨尘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碎花布红衣裳的小女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沿着山路跑过来,经过杨尘身边时望了他一眼,礼貌地招呼说:“叔叔早上好!”

  “小朋友早上好!”杨尘让开路让让过去,却发现她在不远处的树丛里停下来,低头在一块顽石间扒拉着什么。等他走过去细细看时,小女孩正抬起头,手里捏着一只金黄色的花朵儿,圆兜兜的小脸蛋上那双眼神正是那种让人心悸的单纯和清澈。杨尘蓦然一动,多么像是这段日子在幻觉中夜空里注视自己的那双眼眸啊。

  “叔叔,这个金兰花是可以吃的,味道甜甜的呢。”小女孩伸出手来,举起花萼要递给杨尘。杨尘有些好笑,说:“花儿是专门给小姑娘吃的,可以养颜的。叔叔是大男人,只适合吃肉喝酒。”

  小姑娘见他拒绝,只得缩回手,把花朵放到嘴边,双唇闭合着慢慢含咀,仿佛在吸食人间*美食一般。杨尘间她可爱无比,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依娜,今年7岁了。”小姑娘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睛打量着杨尘,眼睫毛忽闪忽闪地。“叔叔,你是不是来给我们当老师的呀?”

  杨尘想,她或许是把自己也当成了从城里来的那些支教志愿者,不过昨天晚上跟召德云校长半真半假地提到过这茬子事情,所以就回答说:“依娜,你喜欢上什么课呢?语文还是数学?”

  “我喜欢音乐课,北京来的小秦老师教我们唱歌的,可好听了。”依娜说。杨尘哑然失笑:“这个叔叔可教不了,叔叔一开口唱歌,所有的人都会吓跑。”

  依娜要赶往学校,挥手跟杨尘说“叔叔,再见!”后,正待转身,却“哎呀!”一声,不小心被脚下的一丛灌木绊倒,书包里的文具、教材散落了一地。

  杨尘赶忙拉她起来,又帮助她收拾地上的物件。在几本教材散开的书页间,有一张照片掉落在草地上,上面是依娜正嘟着小嘴亲一个姑娘的脸颊,他顿时愣住了,照片上的姑娘面朝前方,那双眼睛分明是几度在梦中出现过的那双眸眼,清澈无瑕,带着小鹿一般对世间的好奇和怜悯,宛如月下的睡莲闪烁着微光,又像是碎了的宝石般有无数光泽和蓝天相辉映,足以使人神魂颠倒。

  “这个姐姐是谁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