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阳走下飞机;看了看暗沉的天,细雨降低了能见度;不远处的候机楼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们一同走出机场,有人开车来接蒋越桐。
蒋越桐亲热地抱着他的肩膀,“阳阳,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回去的机票我会帮你订好。”
“行,到时候给我电话。”
蒋越桐打开车门:“阳阳,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你去忙吧,我打车回去就行。”
“我这有车,你还打什么车?上来吧,别跟我客气!”蒋越桐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上车。
卫子阳没有多想,坐他车就坐他车吧。
“金水港,是吗?”蒋越桐摘下墨镜,松了松围巾,兴奋道,“我们去给季总一个惊喜!”
细雨迷蒙,车速并不快。一路上蒋越桐都在玩手机发消息,卫子阳则望着窗外的雨帘。
给季爷一个惊喜?似乎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他看到自己突然回来会是什么反应。
卫子阳心中有了小小的期待,回家的念头迫不及待。
抵达金水港,卫子阳冒雨下了车。
“你等一下啊,我车里好像有伞的。”蒋越桐放箱倒柜地找伞。
卫子阳看了近在咫尺的别墅一眼:“不用了,我跑进去就是了。”
“那好吧。”蒋越桐探出头,挥挥手,“回见。”
当卫子阳转过身的刹那,蒋越桐阳光般的笑容瞬间变得阴冷。
跑到大门口,卫子阳刚按下门铃,就看到江海从里面跑出来。
“卫先生,你怎么回来了?”江海慌慌张张道。
水雾遮挡了视线,卫子阳忙着抹去脸上的雨水,没有察觉到江海异样的表情。
“嗯,回来查岗。”卫子阳开玩笑地说着。
却不想,玩笑变成真。
“等一下……”江海惊慌失措,想要拦住他。
但卫子阳一心只想快点见到季元熙,几步就跑了进去,推开了房门。
“为什么会头疼?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宿醉而已。”
“肯定是人疲劳了,我来帮你揉揉。”
当卫子阳进屋时,就看到他们背对着他,季元熙四肢舒展地坐在沙发上,头扬起靠在后面,谢少青一条腿跪在他身边,手按着他的头两侧,身子都快扑在了他身上。
心口被撞了一下,很闷很痛。
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他给了自己一个惊讶。
原来自己不在的时候,季元熙是这个状态的?喝醉了酒和谢少青在一起?
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他们昨晚在干什么?
明明昨天早上和他通话时,他还腻歪着说什么想得不行,说什么孤枕难眠。
原来他就是这么想念自己的,是这么孤枕难眠的?
这种感觉酸痛难忍。
脚像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应该上去喊醒他们,还是悄悄离去不打扰?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稳住心神,拿出电话。
季元熙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找到电话,接了起来:“卫子阳?”
他的声音从房间里和电话里依次传来,有一点点时间差。
卫子阳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想要说什么?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想要打破他们腻在一起的样子。
“说话呀,卫子阳!”季元熙不耐烦地嚷。
卫子阳握着电话,盯着他们,谢少青已看见了他,他侧身靠在沙发上,一只胳膊架在沙发背上,眼中带着笑意,却像蛇一样阴毒。
“卫子阳?怎么不说话?干什么呢?”季元熙用一贯霸道的语气吼了起来。
卫子阳挂断了电话,手重重垂落。他身上淋了点雨,衣服半湿不干地粘在身上,因为站得太久,脚底下形成了一滩水。
“搞什么?”季元熙看着被掐断的电话,酒醉让他的心情极度糟糕。
谢少青碰了碰他的手臂,眼底满是讥笑。
季元熙看了他一眼,忽觉不对劲,猛地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卫子阳。
他怎么回来了!
季元熙腾地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瞪着卫子阳。
刹那间,脑子懵了。
“卫子阳?你怎么……”
“很意外?”卫子阳扯了扯嘴角,神情冰冷,视线在他和谢少青两人身上转悠。
季元熙慌了,心底涌起恶寒:“卫子阳,我这是……”
“你还想要留他多久?”谢少青冷冷开口。
季元熙惊诧地看着谢少青。
谢少青傲然抬头:“元熙,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概念模糊的一句话,提醒着季元熙,又迷惑着卫子阳。
约定?他们之间什么约定?他们不是早就玩完了吗?他不是正准备把他送进大牢吗?
卫子阳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季元熙。
季元熙则死死瞪着谢少青,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狠!这招太狠!太绝!
谢少青不为所动,依然神情冷淡,眼睛看着卫子阳,却在对季元熙说话:“有些事情我也认为他没有知道的必要,元熙,是时候做个决断了,对吗?”
他这么说话,摆明了就是要让人误解,可偏偏季元熙又半句都无法反驳。
季元熙紧咬着牙,燃起滔天恨意。
脑中又回想起萧远的话: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是的,他有事情要做的,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江海。”季元熙每个字都说得极慢,“先把卫子阳带出去。”
后面跟进来的江海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季元熙叫他把人带出去,他彻底糊涂了,茫然地看着老板:带出去?带去哪儿?
季元熙气恼,这江海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脑子就不灵了呢?
随便带去哪儿!他有那么多房子,随便带去哪幢房子,暂时安顿一下就好!
江海还是没有看懂季元熙的眼色,但他依然尽职:“卫先生,我们先出去吧。”
卫子阳拍开江海的手,执拗道:“等一下,我要问清楚。”
问什么?他还想问什么!
季元熙表面看不出来,心里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身边谢少青咄咄逼人,一定要把人逼走,面前卫子阳寸步不让,一定要给个说法。
“有什么好多问的!我这边有些事要处理!”季元熙语气不善,就希望他快点跟江海走,免得谢少青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卫子阳头偏了偏,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你这算是赶我走吗?”明明内心已是翻江倒海,可到了脸上只有虚无,连卫子阳自己都没想到能镇定成这样。
赶?季元熙心头像触电一样。
“我就问你,是还是不是,有这么难回答吗?”卫子阳冷冷道。
季元熙微微张口,唇瓣抽动了一下。
谢少青阴冷的眼眸扫了眼季元熙,又扫了眼卫子阳,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子阳。”谢少青的称呼还是这么亲切,“元熙有他的难处,你何必勉强要他说出个答案来?不如你跟我走吧。”
他说得和颜悦色,而且还是在对卫子阳说话,但是话语里却是对季元熙浓浓的威胁。
这威胁是多重的,有告诉卫子阳真相的威胁,有对卫子阳生命的威胁。
卫子阳瞳仁收缩,根本看都不看谢少青一眼。
季元熙的头疼得快炸开了,他恨不得卫子阳什么都不要多问,马上走人,过了这阵,等他把谢少青解决了,再把他接回来。
“江海,你还发什么愣!”季元熙冲江海吼道。
他扭头避开卫子阳的视线,闭上眼睛,用力按了按脑侧。
卫子阳冷笑不止,原来自己的质问让他头疼了?
他为什么不敢看我?是在心虚吗?在谢少青面前,他就心虚成这样?是怕谢少青不高兴?
季元熙的确在心虚,可他心虚的是曾经做过对不起卫子阳的事,与卫子阳理解的心虚完全不同。
江海跨上一步,又拉了他一下:“卫先生,我们先……”
“别碰我!”卫子阳再一次甩开他的手,只盯着季元熙一个人,“你要我走,没问题,我走,但是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语气平淡到极致,好像只是在说要出去吃顿饭。
季元熙的心却狂跳不止,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像是要去拉他,但是手上猛地一沉,那句“不要走”卡在了喉咙里,低头一看,谢少青抓着他的手臂,冷冷地盯着他。
这两人眉眼的对视像在卫子阳心头剜肉,割一刀,鲜血淋淋,再割一刀,血流如注。
没有等到任何回答,卫子阳心冷。他一转身,走出别墅,冲入连绵细雨中。
门重重得被甩上,像拍在季元熙身上,拍得他几乎站不住。
他突然暴起,一脚踹在矮桌上,把桌子踹翻,玻璃碎了一地。
屋子里的人屏息静视,低垂着头,无人敢上前。
谢少青眼眸沉了沉:“元熙。”
“你满意了?”季元熙红着眼,瞪着谢少青。
谢少青无辜道:“我这是在帮你,你再不跟他说,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帮我?”季元熙眼眶欲裂,指着谢少青的鼻子,“你给我滚!”
谢少青缓缓起身,脸上笑容僵硬:“好,我滚。元熙,他不适合你的,他不过是条走街串巷的野狗,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滚!”季元熙嘶声力竭,抓起沙发旁的台灯砸在地上。
碎片溅了一地。
谢少青瞥了一眼,转身离去:“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第72章
雨似乎比早上大了一些,朦朦胧胧地遮蔽了视线;卫子阳一个人走出在小区里。
他没有带伞;雨打湿了他的衣服;沉甸甸地套在身上;头发也被淋湿了;耷拉着贴在头皮上。
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天离开这幢房子会是怎样离开的,是因为有新任务;不得不离开;还是受不了季元熙忽好忽坏的暴烈脾气;还是对他腻味了;自己离开;
没想到,都不是。
没有争吵,没有打骂,只有一个阴魂不散的旧情人,平平静静地就这么离去。
他把自己甩了,那么简单,那么轻松。
雨珠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雨水从他脸颊滚落,然后越来越多的水在他脸上滑过。他胡乱抹了一把,可还是看不太清楚。
雨真的是太大了。
好难受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受?难受得气都透不过来了……
像一只被遗弃的狗,瑟缩在雨中无家可归。
卫子阳感觉自己走了好久,为什么还没有走出小区,这条路以前也走过,好像没有那么漫长。
好累……好累……
他走不动了,他几乎就想蹲在地上,可是自尊心让他强撑着。
不能丢脸,咱丢不起这个脸!
本来就是一无所有,不能连走出这个小区的勇气都没有。
卫子阳紧咬着牙,拖着沉重的步子。
雨点似乎都变得沉重,打得他抬不起头来,他低着头,拼命地走。
一辆车飞快地从他身边经过,唰地一下溅起泥水,卫子阳避让不及,干净的衣衫瞬间沾满泥浆。
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满心欢喜回家制造惊喜,接过被扫地出门,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难堪?
小雨转成了大雨,终于走出了小区,卫子阳舒了口气,茫然地环顾四周。
怎么办?去哪儿?
因为是临时回来,所以身上除了钱包和必要证件什么都没有带,这会手上也是空空如也。
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从贫民窟来,那就回到贫民窟去。
卫子阳想要拦一辆出租车,可是这里本来就鲜有出租车经过,再加雨太大,偶尔开过的也是私车。
足足在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能拦到一辆。
回贫民窟还打车?一定是疯了吧?好日子过惯了,竟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
卫子阳干笑着,忽然腿一软,再也站不住,狼狈地坐在了花坛上。
————*————*————*————*————*————*————
屋子里像被龙卷风袭击过一样,所有可以砸的东西都砸了。
季元熙垂首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江海!”季元熙吼道。
江海从角落里站出来:“季先生,我在。”
“卫子阳人呢!”
“他……他走了……”江海怯声道。
“真的走了?”季元熙咆哮着,“他竟然真的敢走!”
江海低着头缩在旁边,不敢吭气。
“他竟然真的敢走!敢走!”季元熙撕心裂肺地吼着,他没有东西可砸了,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沙发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江海试探地说:“季先生,要不要我派人把他叫回来?”
“叫回来?你是想要他死还是我死!”季元熙不分青红皂白地骂道。
江海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乱出主意。
“谢少青!谢少青!”季元熙咬牙切齿,拳头的关节咯咯作响。
此时他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做一步错,步步错,什么叫做悔不当初。这个错一旦被捏着,就成了死穴,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伤人伤己。
越是害怕失去,越是伤害到他,越是容易失去,渐渐失控。
“江海!”
“季先生,什么吩咐?”
“派人看好卫子阳!”
“是的,季先生。”
“还有!”季元熙眯了眯眼,“查一下为什么卫子阳会突然回来。”
“是,季先生。”江海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鼓气勇气问道,“那谢少青那边要不要有什么动作。”
“他跟季元光蹦跶不了多久了!”季元熙极力控制住情绪,杀气沸腾,“我要亲手把他送上断头台!”
————*————*————*————*————*————*————
坐在花坛上的卫子阳无力动弹,连摸出手机这个动作都有些困难。
雨水滴在屏幕上,几次都按不出号码,好不容易才拨通电话。
“喂?”
此刻,这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温暖,卫子阳的鼻子酸了一下。
“远哥……”
卫子阳又在雨中呆坐了许久,当阴冷的雨冻得他肌肤发紫时,他忽然发现雨变小了。
艰难地抬起头,原来不是雨小了,而是头上多了一把伞,再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挡住了风雨。
卫子阳动了动唇:“远哥……”
萧远把伞遮在了他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淋到了雨。
“太难看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对不起……”卫子阳低头。
对不起,给你丢脸了,对不起,给龙刃丢脸了。
“上车。”萧远的车停在不远处。
卫子阳站起身,寒冷让身体僵硬得差点站不稳,萧远托了一把,稳稳地扶住。
上了萧远的车,卫子阳局促不安,紧张地挪动着身子:“对不起,远哥,把你的车弄脏了。”
“去哪儿?”萧远淡淡地问道。
还能去哪儿呢?“回我租的那屋吧。”
萧远扫了他一眼,发动了汽车。
但是萧远并没有把他送回贫民窟,而是带去了一个小公寓。
可卫子阳一看,却惊呆了:“远、远哥,不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