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和琪的话，于雁北忍不住想“果然是因为这个”。他轻叹了口气，收了眼里的严厉，抬手摸了摸方和琪的脑袋，有些短的头发扎着他的手心，痒痒的。
“我们今天明明都没事，你反应过激了。”
“没事我也会怕啊。”方和琪理直气壮地说，“你可是差点死在我面前，你要我怎么能毫无反应！没真拿刀子戳那家伙就算我手下留情了！”
“……”于雁北一时竟不知该安慰他还是该训斥他。
方和琪见他又不说话了，猜到他还在不高兴。看着这附近人迹罕至，便主动凑过来抱住他。把脑袋挨在于雁北的肩窝处蹭了蹭，方和琪像小孩子撒娇一样软下声调：“好嘛，别生气了，我下次忍着不揍不就好了？啊不对，呸呸呸，这种事还是没有下次的好！”
垂下眼眸，于雁北抬手抚上方和琪的后颈，像给大狗顺毛一样摸了摸，方和琪果然舒服地眯起眼，抱着于雁北不肯撒手了。
“雁北雁北雁北。”他低声唤着，直到听到于雁北应了一声，才弯起嘴角笑开来，蹭着于雁北的肩膀说道，“你不许出事，听到没有？谁敢伤你，我要他十倍来还。”
“……”
于雁北觉得他很难形容此时自己复杂的心情。他对于方和琪来说如此重要，或许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情。可是……
对他来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方和琪就是他生命中的阳光。那样明亮鲜活的笑容，富有生机的活力，对别人好的温柔和善良，他身上充满了闪光点，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好像只要在他身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阴暗都会消失一样。
明明是这么明亮的人。
于雁北抬起手，回抱住方和琪的同时侧头吻在了他的耳后。
冷血阴暗的这一面，只在我面前露出来就够了。我的阳光，由我来守护。
“明天就是周末了，想想还真是有些小兴奋呢！”
洗完澡的方和琪挨着于雁北坐在沙发上，叼着雪糕含糊不清地说着。
于雁北抬眼瞥了他一下：“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学来的？”
“从网上啊！”方和琪把雪糕从嘴里抽出来，往于雁北嘴边凑过去，最后被于雁北嫌弃地一把推开，“老人家你不上网啊？”
于雁北皱眉：“骗谁啊？你天天忙工作，哪有空上网？这几天我就没见你在家里碰过电脑。”
“好嘛，同事里有个小女生喜欢上网，她教的。”方和琪见没骗过于雁北，撇着嘴哼哼道。
当时方和琪问那个同事这些话什么意思的时候，还被严重鄙视了，“老人家”这词也是跟她学的。
当然，这种丢人的事他绝对不会告诉于雁北的。
“哦？你和人小女生关系还挺好嘛。”于雁北把盯着电视的视线转到了方和琪脸上。
“看什么看。”方和琪一脸坦然地双手环胸，叼在嘴里的雪糕跟着他说话的嘴型一晃一晃的，“老子到哪都人缘好，全组同事跟我关系都很好！”
于雁北把目光收了回去，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也是。”
方和琪瞅着他，见他好像真的在认真看电视，还是没忍住又凑过去找抽：“诶诶，雁北，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在网上怎么叫的？”
“什么？”于雁北不怎么感兴趣地随口问道。
“面瘫。”方和琪做出一个面无表情的表情，然后忽然捂着脸做出一个娇羞小女生的模样，“还傲娇～～”
“……”
于雁北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方和琪嘴里的雪糕，在方和琪嗷嗷叫着扑过来抢的时候一手按住方和琪的头，拿着雪糕的另一只手举得高高，凭借身高上的一点优势让方和琪挥了半天的手愣是没碰到。
“那你这种叫什么？”于雁北挑挑眉，平静地看着方和琪忽然暴起把他压在沙发上，伸着爪子想把雪糕夺回来，“逗比？屌丝？二货？”
“你大爷！”方和琪一把抓住雪糕柄，夺回来的那一瞬间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瞪着于雁北埋怨道，“都化了，手上黏糊糊的，都是你害的！”
于雁北眯起眼，看着方和琪没有说话。方和琪被看得有些心虚，还没等他奇怪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他就看到于雁北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方和琪不知道于雁北想干嘛，下一刻他觉得自己果然绝对猜不到。
第十三章
空
第十四章
最后回床上相拥而眠的时候，方和琪忽然就回过味来了。他伸长胳膊，□□的肌肤蹭过柔软舒适的被子，最后准确地掐在了于雁北的腰上，还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于雁北已经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了，忽然被这么掐了一下清醒了不少，迷迷糊糊地侧过脸来：“怎么了？”
“刚说着话呢都把正事给忘了！”方和琪松了手，还是觉得愤愤不满，又在那个位置上拍了一巴掌，“都是你害的，色狼！”
于雁北打了个哈欠，擦着眼角分泌出的生理性泪水懒洋洋地说道：“明明是你说想要的。”
“靠！你还敢说！”方和琪在昏暗的房间里龇了龇牙，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如果不是你突然舔我手我会被你撩起来吗？！别想推卸责任啊色狼！”
“好好好。”于雁北翻了个身，把方和琪又往怀里拢了拢，鼻尖正好可以靠在他的肩窝上，满满的沐浴乳的味道混着方和琪身上那种独特的阳光爽利的气息，让他整个人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你到底要说什么事啊？不说我要睡了。”
“哦对，差点又被你带跑题了！”方和琪一拍大腿叹道。
“有事说事，别乱拍。”于雁北把自己的大腿挪了个位置，“不然拍你自己的大腿也可以。”
方和琪哼哼着把手收了回来，小声道：“我是想说，明天周末，周末诶。我们没什么安排合适吗？难道你打算就在家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吗？又不能做……”
“那你想干嘛？”于雁北果断地打断了方和琪后面的话。
方和琪露出了于雁北很熟悉的那种灿烂的笑容，因为太熟悉，所以哪怕在黑暗之中看不分明，他也能在脑海中清楚地勾出方和琪嘴角扬起的弧度，就好像明亮到没有光芒也能看得清一般。
方和琪凑到于雁北的耳边，抱着他蹭了两下低声道：“明天一起去海边吧？今年夏天还没有人和我一起去看海呢。”
埋在他发丝间的手指温柔地抚摸了几下，于雁北轻轻地应了一声，道：“睡吧。”
方和琪开心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吧唧”一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有点响亮得过分。方和琪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眼睛弯弯的很满意地说道：“晚安，亲爱的！”
看着方和琪带着满脸笑意闭上眼，于雁北一双黑眸在黑暗中像黑曜石般闪着幽暗的光芒。他凝视着眼前的人，半晌后倾身上前在他额前落下一吻，用不发声的气音缓缓说道：“晚安。”
“卧槽卧槽卧槽老天爷是故意的吧看不得别人谈恋爱你有本事烧死我啊你来啊来啊来啊！！！”
阳台传来的抓狂的咆哮声中 “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于雁北把夹在指缝间的烟放到嘴里叼着，从茶几边的沙发上站了起来，踩着拖鞋几步走到了阳台，在隔壁传来的“脱团狗去死去死去死”的叫骂声中一把揪住方和琪的后衣领，把企图和邻居呛声的大狗拖回了屋子里。
“天气预报说今天暴雨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于雁北叼着烟把人丢到沙发上，一屁股坐到了方和琪的身边。
方和琪与他对视了三秒半秒，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去。
在他刚才趴着的阳台边缘外，没有天花板覆盖的地方乌云密布，阴沉沉地压低了天空的高度，把白天压成了黑夜，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燃放了刺目的白光，带来沉闷的惊雷炸响，淹没所有的声音。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压抑，一丝风都没有，加上夏日炎炎的热度，逼得人烦躁却无处发泄，只能闷出一口血的地步。
“我只是想约个会而已。”方和琪瘫在沙发上，双手大张，搭在椅背上软绵绵地不想动弹，“怎么就这么难呢……”
于雁北看了他一会儿，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说：“不然，就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吧。我不会嫌弃你长得丑的。”
“你大爷！”方和琪一下跟打了鸡血一样窜起来，扑到于雁北的身上，“老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说谁长得丑呢王八蛋？！”
也亏得于雁北习惯了被方和琪扑来扑去的，一把精准无误地接着了，还接得相当稳，被人这么一扑嘴里的烟竟然连烟灰也没掉。
方和琪也看到这奇观，颇感兴趣地伸手把他嘴里的烟抢过来放到自己嘴里：“这什么烟啊？”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烟灰簌簌而落。
“靠！”他拿下烟来不爽地骂了一声，“这不公平！为什么你咬着的时候烟灰就不会掉？！”
“软中华。”于雁北淡淡地答了一句。他不常抽烟，耗烟量不大，加上他从来不亏待自己的习惯，所以舍得买好烟备着来烟瘾的时候抽。答完这句他顿了一下，又回答了下一个问题：“画画的时候有时候想抽根烟找点灵感，但是烟灰绝对不能掉到画上，久了就练出来了。其实舌头灵活点就做得到。”
“啧，你舌头是很灵活啊。”方和琪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昨晚技术很好嘛，我都没来及问你，从哪练的啊？”
“没练过。”于雁北摸了摸鼻子。
“卧槽？！！那你还嫌弃我！！”方和琪觉得自己纯洁善良的心灵遭到了严重的欺骗，伸手就想掐于雁北的脸，结果爪子一伸就被于雁北抓了个正着。他也懒得再挣扎，抽了口烟道：“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合着实战也是第一回啊？”
“嗯。”于雁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很坦然地就承认了，“不过我还是比你懂得多点，我多少看过一点资料。”
“GV？”方和琪挑着眉问，眼里的戏谑藏都不藏。
“不止。”于雁北面色不变，“各种有关的看过，然后拿你脑补一下。”
“卧槽！”方和琪调侃不成又把自己给赔上了，气得差点没拿烟头直接按到于雁北身上。
于雁北看出他的不良动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岔开话题道：“所以，今天到底还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方和琪深吸了口烟，赞了一声，朗声笑道，“这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机率不下雨吗？雁北，换好衣服带上雨伞，跟大哥我约会去！要知道脱团狗的义务是什么——闪瞎路人的狗眼！”
因为这阴沉沉的天气，沙滩上并没有什么人。浪声滔滔，偶尔吹来几缕海风，忽略满头的乌云，倒是和平常别无二致。
方和琪一到地方就兴致勃勃地脱了鞋，转头就看到于雁北远眺着海面，定定地望着出神。他嘿嘿笑着，凑上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于雁北的腰：“怎么样？你也是第一次看海吧？有没有被震撼到？”
于雁北把视线转到他身上，很快又移了回去。他确实是第一次看海。虽然照片和绘画都看过不少，但是亲身站在海边，闻着海风吹来的水汽，裹着从海洋深处传来的淡淡的咸腥味，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与灰沉沉的天际接成一条直线，近处的海浪打在沙滩边缘散乱的礁石上，拍出白色的泡沫消失在空气中。慢节奏的浪涛声一阵一阵，像是缓慢而沉稳的呼吸，和雀跃的心跳声合出不一样的旋律。
而他所爱的人，站在他的身前，踩着沙子回过头来冲他笑。
于雁北觉得他的右手有点痒痒的，难以抑制的创作冲动正企图控制他的手指神经。可是因为担心会下雨，于雁北今天并没有把他的宝贝画夹背在背上带出来，现在无从宣泄的热情在他的身体里翻腾，他只能捏着手指聊以□□。
“可惜天公不作美啊。”方和琪看于雁北望海望得出神，也跟着转头回去眺望，“什么时候天气好了我们一定要再来一趟。雁北我跟你说啊，晴天的时候这海可蓝了，闪亮亮的，站在沙滩边缘你都能看到那海水是透明的！”
“嗯。”于雁北应了一声，“会再来的。”
方和琪闻言弯了弯嘴角，伸手拉了拉于雁北的衣袖：“你还不脱鞋吗？下来玩沙子啊。”
“……”
“……哦，我忘了你的破规矩。”
“野猴子别和我说话。”
“你麻痹我不会告诉你在哪能买到拖鞋的！！你自己找去吧！！哈哈哈老子去玩喽……！”
“……”
等到于雁北找到买拖鞋的小店买好拖鞋再回来的时候，方和琪正拿着不知从哪捡来的树枝满沙滩乱画。
于雁北一走下沙滩就看到了方和琪画的东西，就是一条很粗的线，正好就从他下台阶的这个位置开始画起。于雁北本来以为方和琪是一条线走到哪画到哪，抬起头却发现方和琪正站着画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又拖着树枝走了起来。
于雁北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傻。但他还是选择沿着方和琪画下的线条往前走。
他想看看方和琪一路上都画了点什么。
走了没几步他就看到线条在前方打了结，他凑上去看，盯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看了很久，最后得到推测：这画的大概是只鸟，虽然翅膀画得比较像苍蝇拍。
方和琪大概也觉得自己没什么艺术细胞，没走几步于雁北就看到了一个歪七扭八的“雁”字作为前一幅画的解释。
哦，原来他刚才想画一只大雁吗？
于雁北扯了扯嘴角。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一根短树枝，便跑过去捡起来，回头在方和琪那只奇葩的鸟旁边正儿八经地画了一只大雁。
嗯，这样就顺眼多了。
又顺着那条线走了一会儿，于雁北看到了一些方格子。蹲在旁边玩了好一会儿的猜谜游戏，于雁北最后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地往后走去看谜底。
他看到了一个“琪”字。
琪？棋吗？他想画棋盘？
于雁北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今天方和琪的画风不太对。把两个人的名字里各拎一个出来玩这么小女生的事，他玩起来也不嫌腻得慌？
心里是这么嫌弃着，于雁北还是走了回去，在那些方格子旁边画了一副棋盘，上面还撒着几个黑白棋子，棋盘两端各放了一个装满了棋子的草编棋篓。
画好这幅画，于雁北抬头一看，方和琪都快跑到沙滩的另一边去了。他赶紧收了手，匆匆又追着线条往前走。
画了两幅画的方和琪大概是真切地认识到了自己没有艺术天赋这个事实，不再画画了，老老实实地在线条旁边写字。只是每个字之间隔了好远的距离，于雁北不得不边走边记。
在，一，起，在一起？
于雁北愣了愣，盯着那个难看的“起”字好半天，才想起来继续走。
想，知，道，我，爱，上，你，了，吗。
看到那个“吗”字的时候，于雁北已经跑起来了。手里的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丢弃在沙堆里。沙子里大片坑坑洼洼乱七八糟的脚印里，于雁北因为奔跑而踩下的重重的痕迹沿着线条一路向前，每一步毫不犹豫的足迹连成坚定的方向，向着最后那个答案的方向。
然后于雁北看到了一个问号。
“……”
想知道我爱上你了吗？
一个句子需要加上标点才完整。
于雁北差点闷出一口血来。捂着胸口踉跄了几步，于雁北吐了口浊气，再一次狂奔起来。
这一回总该是答案了吧？！
然而此时他已经临近了沙滩的边缘，只跑了几步，他就看到那道线条一路跟着沙子消失在了坚硬的礁石上。
这一回于雁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