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直逼一百八十五,总之我一直都是异类。
我皱眉头,想这些没意义的问题,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才六点。每次回到家以後,时间总过得特别慢,还要半个小时爸爸才回来,真希望他早点回到家,我开始有点後悔回来了。
阿捷一定会觉得我们家很奇怪。因为我们家确实,很奇怪。
我很帅,所以我要当零号 20。5
三年。
我从没想过我居然会等著他等了三年。
一开始我决定继续默默跟在他身旁。有计画性地布好了局,我要怎麽保护他,要怎麽爱他,还要让大家一起爱他,大家一起保护他。让他明白他是受到多大的爱。粉丝团整个组织我都在网路上匿名完成……
过了一年,他还是过著他的生活,好像从没发现我。我有点沮丧,也打算放弃。
寂寞到快发疯时,我认识了一些朋友,曾经和几个男人交往,带回来给苏灿贤认识,苏灿贤总是不以为意的态度,我又更受伤了。感情依然存在。
实际时间过了三年,我钻牛角尖的感情,变态偏执跟踪的病症,随著这份情感不药而愈。
自然而然,即便是邻居,我们各有各的生活方式,他有他的交友圈,我有我打发时间的方法。
修同门课时,老师在课堂上宣布要分组报告,那节下课,总会在人群中被那只手抓住,「欸!你来我们这组。」
有时候我在房间里头看书听音乐时,那个声音会突然闯进我的生活,大部分都是拖著疲累的脚步,然後沉重的语调,「最近累到快疯了……」
我总是嘲笑他的语气,刚开始是见到他觉得十分不耐烦,很著急,为什麽你从没发现我在这里等你呢?我就在你面前,为什麽你的世界永远只有你,我的世界却那麽轻易就被你闯进来?只好藉著讲些恶毒的话语,看他受伤的表情,稍稍缓和自己不平衡的心情。
最不耐烦的时候,我总会消失个几天。暂时不想见到他。
有时候在苏茜倩那里避难,有时候回家,有时候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找寻快感。
连抱怨都消失了,我很顺其自然,也习惯这样的模式,他需要时我就伸出手,我需要时他也会帮我一把。
偶尔问问自己还喜欢他吗?偶尔试探看看他喜欢我吗?如果可以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
如果他也真的喜欢我那该有多好?
先打坏了平衡的是谁?我的认定是他交了男朋友。
那次的情色视讯吓坏了我,我内心隐隐害怕他要宣布他交男朋友了。
所有的坏情绪都浮上,我喝了烂醉,结果我们上床,我们做爱。
能被自己喜欢的人拥抱,即便肉身有点难以承受,我激动得哭了。我想要的是这个吗?是这样毫无爱意地拥抱吗?是这样粗鲁、狂野的情欲吗?无论如何,能得到他的拥抱……还是像作梦一样。
而他真正交男朋友时,发现没想像中那般难以承受。
那个男的是认真喜欢苏灿贤,跟我一样认真。苏灿贤是认真喜欢那男的,跟我一样认真。既然两情相悦,只好承认这些年是我放不开,只好乾脆地放手。
对他好已经变成习惯,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是为了让他开心。
太多事情都这样随著时间磨光光了,热情、耐性、感情。
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在一起,到今天会变成怎样呢?也许常常对彼此不耐烦,也许希望可以给对方多点空间,也许我还是会交别的男朋友,也许他会外遇。也许……我们有更多的机会拥抱,也许他会更珍惜我。
不管怎样,庆生完毕之後,我们可以正式告一个段落。
我他妈的不过生日,你平安就好!
这句话算是苏灿贤给我的回应吧。我笑著接受了。
*
那天晚上只是很平常的晚上,晚餐和苏灿贤一起吃饭,回到家七点多。我在房间里听听音乐,收拾行李,已经去学校办理休学手续,学分不够,无法应届毕业,也暂时不想看见苏灿贤,休学回家等兵单比较实际。学业等当完兵再回来完成也无所谓。
行李并没有太多,书柜上大约十来本书,把书柜也拆开,衣橱里的衣服叠好装箱,小音响当初的箱子并没有丢掉,但还想听音乐就先不拆音响了,倒是棉被和被单可以先收拾,睡床板也无所谓。
音响放的是最喜欢的乐团,女主唱的声音很清澈,每首歌的歌词都像在聊天一样,耳边绕著都是那些话语。有时候是比较轻快的语调,那会让我收拾的速度快一点,有时候是缓慢却让人心跳加速的透彻感,我只好停下手边的工作开始发呆……
收收停停的,CD已经重播到第五次,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凌晨快一点了。
开门往隔壁房看去,仍无亮光,苏灿贤晚餐後就往男朋友那儿去了。
反正他不在。我是这样想的。像平常一样溜到他床上,再闻闻他的气息,最後一次了,做个纪念就好……
像是云朵一样轻飘飘,像是草原一样软绵绵,飘著一阵淡淡的气息,是苏灿贤洗发精混合著沐浴乳还有他身上的味道,也许我的味道也残留在这里。
这张床上有过两次的温存。
回想起那两次,痛苦却快乐,明明是心碎却还是被强迫合在一起,想要躲起来却还是被他压著,想说出口的心意却只能换成零碎的呻吟,被迫说出羞辱的言语,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最悲哀的是生理上的反应是最老实的……
我从没做过这种事情,在苏灿贤的床上想著他,做这种事情。
也许觉得是最後一次,反正是最後一次了,被发现也无所谓了,而且也不太可能被发现,今晚是个美丽的夜晚,情人和情人拥抱是应该的。
谁知道苏灿贤的声音就这样从我身後冷冷传过来呢?
谁知道我还是得要继续装做无所谓呢?
又谁知道我竟然熬不过这最後,不小心就把心意全盘脱出?
我很帅,所以我要当零号 21
长方形的餐桌,中间摆了各样的菜肴,七道菜,有鱼有肉有青菜,全都是母亲的拿手料理,还有汤;座位分成两侧,我左侧是阿捷,右边是弟弟,对面四个人,从我左边看来分别是爸爸、妈妈、姊姊和姊姊的朋友。
再次印证了对姊姊的不了解,我以为姊姊从不会交什麽朋友,大概是刻板印象吧。国小时候,大概是我五年级了,有两个女生跑来找我,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
长头发的问我,「苏茜倩是你姊姊吗?」
我犹豫了一下,「问这个要干嘛?」
「我跟她打赌啊!」她指著身旁短头发的女孩,笑著,两个人又互相打闹了一下。
等我说对啊,那长头发的就一脸赢了,露出得意的笑容,短发那个瞬间变得有些错愕,「骗人!明明就不像!」
长发那个还是很得意的样子,「给我十块钱!」
我没继续理会她们的笑闹,只是那短发女生错愕的表情让我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受伤,就是那表情中含有一种鄙夷的感觉吧,让我不舒服。
幸好姊姊很快就要毕业了。那时候我脑中就这样想著。国中也不想和她同校,我暗自下定决心。
姊姊的这个朋友是吃饭的时候才从楼上走下来,也许下午都在姊姊的房间吧。真难想像姊姊和朋友在房间里头,两个小女生似的聊天的模样。
非常难以想像。
不过,她会和姊姊成为朋友,多看几眼以後就不意外了,她一直低著头。像是非常非常非常害羞的样子,一直,低著头。
她没有姊姊那海苔般的厚重浏海,长长卷卷的头发垂下,从我这角度看过去盖著她的侧脸,只能从发丝中隐约看到那细致的白皮肤,很白,只好想像她应该有著一双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脸颊也许会因为化妆有点红红的,粉嫩粉嫩,就像童话故事中的白雪公主一样。
但也有可能是想像错误,那发丝底下的脸我终究看不清楚,只能模糊地猜测。
和姊姊的共通点大概就是一样都低著头很沉默。
服装方面,算是很抢眼的服装,和她的沉默害羞完全对比。虽然是一身黑色的衣服,但那装扮总让我一直想起是什麽、什麽特殊的风格,像是全身上下都笼罩著一层黑色的氛围,让人有点感到难以亲近,但走在路上总会多看一眼。像脖子上那宛如项圈套在白色颈项的饰物,应该会让某些人产生遐思吧……
例如,我身旁的弟弟。
「亲亲!多吃一点!」
刚开始坐下时,弟弟劈头冒出的『亲亲』吓了我一大跳。干,我还以为是曾子钦。
然後就看到弟弟夹了点菜放到对面女孩的碗里,我第一次看见弟弟这样对了母亲以外的人热情……
而且发现他的头发剪了。以前是小瓜呆头,现在是正常的男生发型,还蛮适合他的短发,而且还有用发腊整理过的痕迹,这家伙居然也会爱漂亮。
「介绍一下你的朋友。」正式开动前,父亲稳稳的声音说著,母亲在一旁也是相当关切的眼神,仍然好奇地望著阿捷。
姊姊和她的朋友都低著头。我不禁怀疑他们下午在房间里也是这样低著头相对无语吗?
「你们好。」在我开口前,阿捷就先讲话了,真是得体的大人,「我是高捷,叫我阿捷就可以了。」
「阿捷。」父亲叫了声,然後夹了面前的高丽菜还有红烧鱼,放到碗中,默默开动。
父亲开动了,我们也都开始动筷子,那个一旁的女生碗里已经堆满各样的菜了,弟弟大概是每一样菜都夹一点到她碗里吧,她完全没有拒绝,正式开动後只轻轻地把碗端起,小口小口,像是非常小心翼翼似的,慢慢吃饭。
「姊,她是你同学吗?还是同事?」我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开口问了。
「她是国中同学。」姊姊平淡的语气,还是跟以前一样有点冷漠。
「喔……她好害羞喔。」虽然是这样说著,那人还是头也没看我一眼,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
「嗯。」
「她叫什麽名字啊?」
「阿璇。」
「阿ㄒㄩㄢ′。」跟著重复一次,不知道哪个字的璇,但原本是想跟那女生搭话,她完全没转过来的意思,所以我没有继续话题。
「阿捷,你几岁?工作了吗?」妈提了问题。
阿捷说,30岁,现在在国术馆当助理,晚上还有开间小酒馆,像认识的时候那样介绍自己。
接著妈又继续问身高体重,家世背景,兴趣嗜好,有无不良习惯……调查的仔仔细细的那种细问。
阿捷得体地一样一样回答,问到我已经吃了半碗饭,阿捷才正要开动。身旁的弟弟一直殷勤地夹菜,那女生碗里的东西一直没减少,但也没变多,她仍然以那小心翼翼的姿态慢慢地吃下她碗里的东西,照这样子应该会吃不完吧……
「叔叔是做什麽工作的?」阿捷才吃一口饭而已,却提了问题。
「邮局。」爸爸答道,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爸爸今天比平时沉默。
应该说整个餐桌今天都比平时还沉默许多,是因为多了两个客人的关系吗?像是姊姊和姊姊的朋友两人身上的沉默因子飘散在空中一样。
气氛有点微妙。
……是不是爸妈不喜欢阿捷啊?
同时间我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个名词,「哥德萝莉」,对了,就像银魂里头,那个偏执变态管家总希望自己的主人穿上的那套风格特别的衣服,也许姊姊就是那个偏执变态管家,让自己朋友换上这套衣服,那我就可以想像他们下午在房间里头,都在处理衣服的事情。
也许姊姊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很帅,所以我要当零号 22
「你们两个进展到哪种程度了?」
饭已经快吃完了,桌上的餐盘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空了,每次饭前都想著这麽多菜想著怎麽可能吃完,但等我再发现时,桌上的餐盘就已经快要净空了。
我扒完最後一口饭,瞄了眼阿捷他也快吃完了,口中东西还没吞下,爸的问题就这样直直劈过来,我愣了愣,然後迅速摇摇头。口中的饭明明还没咬完,就硬吞下。
「干嘛问这个啊?」我觉得有点恼怒,凭什麽想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到哪里?难道我连哪天上了床都要跟他报告吗?我不满地望著爸爸,他的表情是认真的,但我也不认输。
阿捷没有回应,但他的手暗自轻轻拍了下我的大腿,像是安抚我的意思。
「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妈连忙出来缓和,这问题总可以问吧,这感觉。
「两个多月。」阿捷回答。
「总共是几天呢?」
「一共七十三天,包括今天。」
我皱眉,爸和妈,摆明找碴的语气,阿捷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也许没发现,但爸妈和平常完全不一样,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直觉,虽然我在这个家和他们共同相处的时间只到国中毕业。
但这绝对不是平常的样子。
是故意吗?讨厌阿捷吗?考验阿捷?考验我?试探我们的情感?
「爸和妈若是不喜欢我们回来,我们以後就不会再来打扰了。」就在爸妈又沉默,像是在思考接下来要丢什麽问题考我们时,我冷冷地说著。
连一旁一直浮躁的弟弟都突然安静下来,手肘顶了我一下,我没理会,我放下碗,继续说著,「我不会太在意你们的感受。只希望不要让彼此困扰而已。」
「意思是,就算我们反对,你们还是会继续在一起,这样吗?」
就算只是假设语气,那问题还是让我的心抽了一下,丢掉了曾子钦,现在连家人都要丢掉吗?他们算是我的家人吗?
刻意避开会制造出全家回忆的场合,刻意地不生活在一起,我从小就丢掉他们。我们算是家人吗?
唉,我到底回来干嘛……
「若是你们反对,那我和他会重新考虑的。」
没错,这句话是正确答案。但不是由我口中说出,是我身旁的家伙……我错愕地看著他,这家伙说什麽?
「父母比什麽都重要。尤其你们这样不容易的双亲。更应该要努力珍惜。」
我愣了愣,不容易的双亲?阿捷发现了?
弟弟突然站起来,划破了沉默,「我要上去了。」说完,便迅速离开,往楼上走,连头也没回。
「你踩到地雷罗。」母亲轻轻地说著。
「对不起。但我是由衷尊敬你们。」
妈妈勾起嘴角,一个微笑。
「非常好。」爸爸厚厚的声音突然冒出赞美,「非常好!」
「老婆!很好对吧?」
妈起身,「很好的话,就要喝一杯庆祝对吧?」
「老婆!你好聪明!拜托你了!」爸爸突然变了个态度,刚才像被绳子捆起来一样紧绷,现在突然松开了,感觉像还看得到他身上的赘肉弹开那感觉。
是什麽试探之类的花招吗?我有点怀疑地看著妈妈的背影,又看看父亲。
「就是说嘛。扮黑脸这种事情太过分了。都是妈妈要我一定要扳起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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