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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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刀-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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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在保护着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他来保护。

(三)

苗烧天走在最后,手里紫紧的抓着那对金环,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本已不该来的,却非来不可。

那批货就像是有种奇怪的吸力,将他的脚一步步吸了过去。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肯放弃任何机会的。

地道的入口,石像般站着两个人,以后每隔十几步,都有这样两个人站着,脸色阴沉得就像是墙上的青石一样。

石墙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青龙会据说有三百六十五处秘密的分坛,这地方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地道的尽头处,还有道很粗的铁栅。

公孙静从贴身的腰带里,拿出一大串钥匙,用其中三根,打开门上的三道锁,防守在铁栅后的两个人才将这道门拉开。

但这道门却还不是最后的一道门。

公孙静面带着微笑,道:“我知道有很多人都能到得了这里这里的守卫并不是很难对付的人,但无论谁到了这里,再想往前就很难了。”

朱大少道:“为什么?”

公孙静道:“从这里开始,到前面的那扇石门之间,一共有十三道机关埋伏,我可以保证,世上能闯过这十三道理伏的人,绝不会超过七个。”

朱大少叹了口气,道:“幸好我绝不会是这七个人其中之一。”

公孙静笑得更温和有礼,道:“你为什么不试试?”

朱大少道:“以后我说不定会来试试的,但现在还不行。”

公孙静道:“为什么?”

朱大少道:“因为我现在活得还很有趣。”

从铁栅到石门其实并不远,但听过公孙静说的话之后,这段路就好像立刻远了十倍。

石门更沉重。

公孙静又用三把钥匙开了门。

两尺厚的石门里,是一间九尺宽的石屋子。

屋里阴森而寒冷,仿佛已到了古代帝王陵墓的中心。

本来应该停放棺材的地方,现在却摆着个巨大的铁箱。

打开这铁箱,当然至少还需要三把钥匙。

但这三把钥匙还不是最后的三把,因为大铁箱中还有个小铁箱。

朱大少又叹了口气,道:“就凭这种防守之严密,我们也该多出些价钱才是。”

公孙静微笑道:“朱大少的确是个明白人。”

他捧出那小铁箱,打开。

他温和动人的微笑突然不见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嘴里被人塞了个烂柿子。

铁箱竟是空的,里面只有一张纸。

纸上只有九个字:“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四)

石室中阴森而寒冷,公孙静却已开始在流汗,黄豆般大的冷汗一粒一粒从他苍白的脸上流下来。

朱大少看着他,目光中温柔得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手时一样,柔声道:“你一定知道的。”

公孙静道:“知…知道什么?”

朱大少道:“知道是谁在谢你。”

公孙静双手紧握,突然转身冲了出去。

朱大少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他的确是个好人,只可惜好人据说都活不长的……”“假如世上真的只有七个人能闯过这十三道埋伏,是哪七个人呢?”

“其中至少有一个人是绝无疑问的,无论你怎么算,他都必定是这七个人其中之一。”

“这人是谁?”

“白玉京!”

第一卷 白玉京

玉京并不在天上,在马上。

他的马鞍已经很陈旧,他的靴子和剑鞘同样陈旧,但他的衣服却是崭新的。

他的剑鞘已经敲着马鞍,春风吹在他脸上。

他觉得很愉快,很舒服。

旧马鞍坐着舒服,旧靴子穿着舒服,旧剑鞘绝不会损伤他的剑锋,新衣服也总是令他觉得精神抖擞,活力充沛。

但最令他愉快的,却还不是这些,而是那双眼睛。

前面一辆大车里,有双很迷人的眼睛,总是在偷偷的瞟着他,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他记得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是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里。

他走进客格,她刚走过去。

她撞上了他。

她的笑容中充满了羞涩和歉意,脸红得就像是雨天的晚霞。

他却希望再撞她一次,因为她实在是个很迷人的美女,他却并不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

第二次看见她,是在一家饭馆里。他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她就进来了,看见他,她垂下头嫣然一笑。

笑容中还是充满了羞涩和歉意。这次他也笑了。

因为他知道,她若撞到别的人,就绝不会一笑再笑的。

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很讨厌的男人,对这点他一向很有信心。

所以他虽然先走,却并没有急着赶路。

现在她的马车果然已赶上了他,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本是个浪子,本喜欢流浪,在路上,他曾结识过各式各样的人。

那其中也有叱咤关外的红胡子,也有驰骋在大沙漠上的铁骑兵,有瞪眼杀人的绿林好汉,也有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少。

在流浪中,他的马鞍和剑鞘渐渐陈旧,胡子也渐渐粗硬。

但他的生活,却永远是新鲜而生动的。

他从来预料不到在下一段旅途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会遇到些什么样的人。

风渐冷。

缠绵春雨,忽然从春云洒了下来,打湿了他的春衫。

前面的马车停下来了。他走过去,就发现车帘已卷起,那双迷人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迷人的眼睛,羞涩的笑容,瓜子脸上不施脂粉,一身衣裳却艳如紫霞。

她指了指纤薄的两脚,又指了指他身上刚被打温的衣衫。

她的纤手如春葱。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车厢。

她点点头,嫣然一笑,车门已开了。

车厢里舒服而干燥,车垫上的缎子光滑得就像是她的皮肤一样。

他下了马,跨人了车厢。

雨下得缠绵而亲密,而且下得正是时候。

在春天,老天仿佛总时喜欢安排一些奇妙的事,让一些奇妙的人在偶然中相聚。

既没有丝毫勉强,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他仿佛天生就应该认得这个人。仿佛天生就应该坐在这车厢里。

寂寞的旅途,寂寞的人,有谁能说他们不应该相遇相聚。

他正想用衣袖擦干脸上的雨水,她却递给他一块软红丝巾。

她凝视着她,她却垂下头去弄衣角。

“不客气。”

“我姓白,叫白玉京。”

她盈盈一笑,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也笑了,道:“你也喜欢李白?”

她将衣角缠在纤纤的手指上,曼声低吟: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其公,食枣大如瓜,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朱颜谢春晕,白发见生涯,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念到劳山那一句,她的声音似乎停了停。

白天京道:“劳姑娘?”

她的头垂得更低,轻轻道:“袁紫霞。”

突然间,马蹄急响,三匹马从马车旁飞驰而过,三双锐利的眼睛,同时向车厢里盯了一眼。

马飞驰过,最后一个人突然自鞍上腾空掠起,倒纵两丈却落在白玉京的马鞍上,脚尖一点,己将挂在鞍上的剑勾起。

驰过去的三匹马突又折回。

这人一翻身,已经飘飘的落在自己马鞍上。

三匹马霎时间就没入蒙蒙雨丝中,看不见了。

袁紫霞美丽的眼睛睁得更大,失声道:“他们偷走了你的剑。”

白玉京笑笑。

袁紫霞道:“你看着别人拿走了你的东西,你也不管?”

白玉京又笑笑。

袁紫霞咬着嘴唇,道:“据说江湖中有些人,将自己的剑看得就象生命一样。”

白玉京道:“我不是那种人。”

袁紫霞轻轻叹息一声,仿佛觉得有些失望。

有几个少女崇拜的不是英雄呢?你若为了一把剑去跟人拼命,她们也许会认为你是个傻瓜,也许会为你流泪。

但你若眼看着到人拿走你的剑,她们就一定会觉得很失望。

白玉京看着她,忽又笑了笑,道:“江湖中的事,你知道得很多?”

袁紫霞道:“不多,可是我喜欢听,也喜欢看。”

白玉京道:“所以你才一个人出来?”

袁紫霞点点头,又去弄她的衣角。

自玉京道:“幸好你看得还不多,看多了你一定会失望的。”

袁紫霞道:“为什么?”

白玉京道:“看到的事,永无不会像你听到的那么美。”

袁紫霞还想再问,却又忍住。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阵蹄声急响,刚才飞驰而过的三匹马,又转了回来。

最先一匹马上的骑士,忽然倒扯风旗,一伸手,又将那柄剑轻轻的挂在马鞍上。

另两人同时在鞍上抱拳欠身,然后将又消失在细雨中。

袁紫霞睁大了眼睛,觉得又是惊奇,又是兴奋,道:"他们又将你的剑送回来了?”

白玉京笑笑。

袁紫霞眨着眼,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将剑送回来的?”

白玉京又笑笑。

袁紫霞看着他,眼睛里发着光,道:“他们好像很怕你。”

白玉哀道:“怕我?”

袁紫霞道:“你……这把剑一定曾杀过很多人!”她似乎已兴奋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白玉京道:“你看我像杀过人的样子?”

袁紫霞道:“不像。”。

她只有承认。

白玉京道:“我自己看也不像。”

袁紫霞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怕你。”

白玉京道:“也许他们怕的是你,不是我。”

袁紫霞笑了,道:“怕我?为什么要怕我?”

白玉京叹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再锋利的剑,只怕也比不上美人的一笑。”

袁紫霞笑得更甜了,眨着眼,道:“你……你怕不怕我。”

她眼睛里仿佛带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是在向他挑战。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我想不怕都不行。”

袁紫霞咬着嘴唇,道:“你怕我,是不是就应该听我话?”

白玉京道:“当然。”

袁紫霞嫣然道:“好,那末我要你先陪我喝酒去。”

白玉京很吃惊,道:“你也能喝酒?”

袁紫霞道:“你看我像不像能喝酒的样子?”

白玉京又叹了口气,退:“像。”

他只有承认。

因为他知道,杀人和喝酒这种事,你看样子是一定看不出来的。

(二)

白玉京醉过,时常醉,但却从来没有醉成这样子。

他很小的时候,就有过一个教训。

江湖中最难惹的有三种人——乞丐、和尚、女人。

你若想日子过得太平些,就最好莫要去惹他们,无论是想打加架,还是想喝酒,都最好莫要惹他们。

只可惜他已渐渐将这些教训忘了,这也许只因为他根本不想日子过得太平。

所以他现在才会头疼如裂。

他只记得最后连输了三拳,连喝三大碗酒,喝得很快,很威风。

然后他的脑子就好像忽然变成空的,若不是有冰冰冷冷的东西,忽然放在他脸上,他也许直到现在还不会醒。

这样冰冰凉凉的东西,是小方的手。

没有任何人的手会这么冷,只不过小方已没有右手。

他的右手是个铁钩子。

小方叫方龙香,其实已不小。

但听到这名字,若认为他是个女人,就更错了,世上也许很少有比他更男人的男人。

他眼角虽有了皱纹,但眼睛却还是雪亮,总是能看到一些你看不到的事。

现在他正在看着白玉京。

目玉京也看见他了,立刻用两只手抱着头,道:“老天,是你”你怎么来了。”

方龙香道:“就因为你祖上积了德,所以我才会来。”

他用铁钩轻轻摩擦着白玉京的脖子,淡淡地道:“来的若是双钩韦昌,你脑袋只怕已搬了家。”

白玉京叹了口气喃喃道:"岂非倒也落得个痛快。”

方龙香也叹了口气,道:“你这人的毛病,就是一直都太痛快了。”

白玉京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方龙香道:“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间很干净的屋子,窗外有一棵大白果树的树荫。

白玉京四面看了看,苦笑道:“难道是你送我到这里来的?”

方龙香道:“你以为是谁?”

白玉京道:“那位袁姑娘呢?”

方龙香道:“也已经跟你醉得差不多了。”

白玉京笑了,道:“我早就知道,她一定喝不过我。”

方龙香道:“她喝不过你?你为什么会比她先醉?”

白玉京道:“我喝得本就比她多。”

方龙香道:“哦。”

白玉京道:“喝酒的时候,我当然不好意思跟她太较量,划拳的时候,也不好意思太认真,你说我怎么会不比她喝得多。”

方龙香道:“你若跟她打起来,当然也不好意思太认真了。”

白玉京道:“当然。”

方龙香叹道:“老江湖说的话果然是绝对不会错的。”

白玉京道:“什么话?”

方龙香道:“就因为男人大多都有你这种毛病,所以老江湖才懂得,打架跟喝酒,都千万不可能找上女人。”

白玉京道:“你是老江湖?”

方龙香道:“但我却还是想不到,你现在的派头居然有这么大了。”

白天京道:“什么派头?”

方龙香道:“你一个人在屋里睡觉,外面至少有十个人在替你站岗。”

白玉京怔了怔,道:“十个什么样的人。”

方龙香道:“当然是来头都不小的人。”

白玉京道:“究竟是谁?”

方龙香道:“只要你还能站得起来,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这里小楼上最后面的一间房,后窗下是条很窄的街道。

一个头上戴着顶破毡帽,身上还穿着破棉袄的驼子,正坐在春日的阳光下打瞌睡。

方龙香用铁钩挑起了窗户,道:“你看不看得出这驼子是什么?”

白玉京道:“我只看得出他是个驼子。”

方龙香道:“但他若摘下那顶破毡帽,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白玉京道:“为什么?”

方龙香道:“因为他头发的颜色跟别人不同。”

白玉京皱了皱眉,道:“河东赤发?”

方龙香点点头,道:“看他的样子,不是赤发九怪中的老二,就是老七。”

白玉京不再问下去,他一向信任小方的眼睛。

方龙香道:“你再看看巷口树下的那个人。”

巷口也有棵大果树,树下有个推着车子卖藕粉的小贩,正将一壶滚水冲在碗中的藕粉里。

壶很大,很重,他用一只手提着,却好像并不十分卖力。

白玉京道:“这人的腕力倒还不错。”

方龙香道:“当然不错,否则他怎么能使得了二十七斤重的大刀。”

白玉京道:“二十七斤重的刀?莫非是从太行山来的?”

方龙香道:“这次你总算说对了,他的刀就藏在车子里。”

白玉京道:“那个吃藕粉的人呢?”

一个人捧着刚冲好的藕粉,蹲在树下面,慢馒的哚着,眼睛却好像正在往这楼上瞟。

方龙香道:“车子里有两把刀。”

白玉京道:“两个人都是赵一刀的兄弟?”

方龙香道:“他就是赵一刀。”他拍了拍白玉京的肩,道:“你能叫赵一刀在外面替你守夜,派头是不是不能算小了。”

白玉京笑了笑,道:“我的派头本来就不小。”

一个戴着红樱帽,穿着青皂衣的捕快,正从巷子的另一头慢慢的走过来,走到树下居然也买了碗藕粉吃。

白天京笑道:“看来赵一刀真应该改行卖藉粉才对,他的生意倒真不错,而且绝没有风险。”

方龙香道:“没有风险?”

白玉京道:“有?”方龙香道:“这戴着红棱帽的,说不定随时都会给他一刀。”

白玉京笑道:“官差什么时候也会在小巷子里杀人了?”

方龙香道:“他戴的虽然是红樱帽,却是骑着白马来的。”

白玉京道:“白马张三?”

方龙香道:“你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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