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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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刀-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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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个字看来好象很平凡、很庸俗,但你若仔细咀嚼,才能领略到其中滋味。

熊九太爷轻摇着折扇,已带领着丁喜和邓定侯四面巡视了一周,脸上带着种骄傲而满足的微笑,道:“这地方怎么样?”

邓定侯道:“很好,好极了。”

他们只能说很好,但他们说的也并不是虚伪的客气话,而是真心话。

熊九太爷微笑道:“这地方纵然不好,至少总算还不小,就算同时有两千人要进来,这里也照样可以容纳得下。”

邓定侯同意,他们就这么样走一圈,已走了一顿饭的功夫。

熊九太爷道:“一个人十两,三千人就三万两,别人在拼命,他们却发财了。”

邓定侯道:“这件事前辈也知道?”

熊九太爷纵声大笑道:“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戴上顶高帽子,就可以利用我,却不知我年纪虽老了,却还不是老糊涂。”

邓定侯试探着道:“前辈这么样做,莫非别有深意?”

熊九太爷笑说道:“我这里排场虽摆得大,却是个空架子,经常缺钱用。”

邓定侯道:“我听说过,贫穷人家的子弟到这里来练武,前辈不但管吃用,还负责照顾他们家小。”

熊九太爷点点头,日中露出狡黠的笑意,道:“这笔开销实在很大,可是有了三万两银子至少就可以应付个三五年了。”

邓定侯也不禁微笑。

现在他才明白熊九的意思,原来这老人竟早已准备黑吃黑。

熊九太爷用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直视着面前这两个人,忽又笑了笑,道:“两位远来,我直到现在还未曾请教过两位的高姓大名,两位一定以为我礼貌疏缓,倚老卖老。”

邓定侯道:“不敢。”

熊九太爷道:“阁下想必就是‘神拳小诸葛’邓定侯了。”

邓定侯笑了一笑,道:“前辈怎么知道的?”

熊九太爷道:“一个四十岁的年青人,除了神拳小诸葛外,谁能有这样的风采、这样的气概?”

他目中忽又露出那种狡黠的笑意,道:“何况,远在多年前,我就已见过阁下的真面目了,否则我还是—样认不出来的。”

邓定侯又笑了。

他忽然发现这老人的狡黠,非但不可恨,而且很可爱了。

熊九太爷转向丁喜,道:“这位少年人,我却眼生得很。”

丁喜道:“在下姓丁,丁喜。”

熊九太爷道:“就是那个聪明的丁喜吗?”

丁喜道:“不敢。”

熊九太爷又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好,果然是一付又聪明、又讨人欢喜的样子。”

他微笑着,忽然出手,五指虚拿,闪电般去扣丁喜的手腕。

这招正是他当年成名的绝技“三十六路大擒拿手”。

他的出手不但迅速、准确,而且虚实相间,变化很多。

丁喜直等到脉门已被他扣住了,手腕轻轻一翻,立刻又滑出。

老人脸色变了。

三十年来,江湖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掌握下滑脱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忽又大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来我真的已老了。”

丁喜微笑道:“可是你双手却还没老,心更没老。”

熊九太爷拍着丁喜的肩,道:“好小子真是个好小子,你下次若是劫了镖,有剩了的银子,千万莫要忘记送来给我,我也缺钱用。”

丁喜道:“前辈昨天岂非还赚了二万两?”

熊九道:“连一两都没赚到。”

厂喜道:“日月双枪和霸王枪决斗,难道会没有人来看?”

熊九道:“有人来看,却没有人决斗。”

丁喜愕然道:“为什么?”

熊九道:“因为王大小姐根本就没有来。”

丁喜怔住。

邓定侯忍不住问道:“饿虎岗上的那些好汉们呢?”

熊九道:“他们听人说起王大小姐和金枪徐的那—战,就全都赶到杏花村去了。”

邓定侯立刻躬身道:“告辞。”

熊九道:“你们也想赶到杏花村去?”

邓定侯点点头。

老人眼里第三次露出了那种有趣而狡黠的笑意,道:“到了那里,千万莫忘记替我问候那朵红杏花,就说我还是不嫌她老,还等着她来找我。”

车马已启行,熊九太爷还站在门外,带着笑向他们挥手。

从车窗里望去,他的人越来越小,头顶却越来越亮。

邓定侯忽然笑道:“其实我也早就见过了,只不过一直懒得跟他打交道而已。”丁喜道:“为什么?”

邓定侯道:“因为我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昏庸自大的老头子,想不到……”

丁喜道:“想不到他却是条老狐狸?”

邓定侯点点头,微笑道:“而且是条很可爱的老狐狸。”

丁喜伸直了双腿,架在对面的位子上,忽然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笑个不停。

邓定侯道:“你笑什么?”

丁喜笑道:“假如我们真的能替他跟红杏花撮和,让他们配成一对,那岂非一定很有趣?”

邓定侯大笑,道:“假如你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情愿输给你五百席酒席。”

丁喜的人立刻又坐直了,道:“真的?”

邓定侯道:“只要你能叫那老太婆来找他,我就认输了。”丁喜道:“一言为定?”邓定侯道:“一言为定。”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聪明的丁喜一定有这种本事,可是他却情愿输。

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熊九和红杏花这么年青的老人。

所以他们就应该永远有享受青春欢乐的权利。

所以他希望他们真的能生活在一起。

他也相信,假如这世上真的还有一个人能让那妖精去找那老狐狸,这个人一定就是丁喜。

(三)

红杏花忽然从藤椅中跳起来,跳得足足有八尺高,人还没有落下来,就一把揪住了丁喜的衣襟,大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丁喜赔笑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话都是那老狐狸说的。”

红杏花瞪眼道:“他真的说我怕他?”

丁喜道:“他还跟我打赌,说你绝不敢走进熊家大院一步。”

他作出一副不服气,一副要替红杏花打抱不平的样子,他恨恨道:“最气人的是,他居然还说你一直都想嫁给她,他却不要你。”

红杏花又跳了起来:“你最好弄清楚,是他不要我,还是我不要他!”

丁喜道:“当然是你不要他。”

红杏花道:“你跟他赌了多少东道?”丁喜道:“我没有赌。”红香花道:“为什么?”

丁喜叹道:“因为我知道这种死无对证的事,是永远也弄不清楚的,就让他自己去自我陶醉,我倒也不会少掉—块肉。”

红杏花瞪着他,忽然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又顺手打碎了酒壶,然后就象是被人踩疼了尾巴的猫一样,冲了出去。

丁喜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看来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邓定侯道:“你看得出?”

丁喜苦笑道:“我看不出,却摸得出,我至少已挨过她七八十个耳光,只有这次她打得最重。”

邓定侯道:“就因为打得重,可见她早已对那老狐狸动了心,只不过自己想想,毕竟已有了一大把年纪,总不好意思临老还要上花轿。”

丁喜失笑道:“答对了,有奖。”

邓定侯叹了口气;“我本来一直认为他用的这法子很不高明,想不到你用来对付她,倒真的很有效。”

丁喜道:“所以现在你已经后悔,本不该跟我打赌的。”

邓定侯故意冷笑道:“难道你认为我现在已经输了吗?”

丁喜道:“难道你认为你自己现在还没输?”

邓定侯淡然道:“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到熊家大院去的?”

丁喜道:“我当然知道。”

邓定侯道:“她连一点行李也没有带,连一样事都没有交待,就会这样走了?”

丁喜微笑道:“她不想走的时候,你就算明火烧了她的房子,她还是一样会动也不动地坐在房里。”

一直斜倚在旁边软榻上的小马,忽然也笑了笑,接着道:“她若想到一个地方,就算光着屁股,也一定会去的。”

邓定侯忍不住大笑,道:“看来你们两个人的确都很了解她。”

邓定侯道:“哦?”

小马道:“她明明知道我宁可让伤口烂出蛆来,也不愿这么样躺在床上的。”

他整个人就象是件送给情人的精美礼物一样,被人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

邓定侯看着他,笑道:“幸好你这次总算听了她的话,伤口里若真的烂出蛆来,那滋味我保证一定比这么样躺着还难受得多。”

丁喜也同样在看着这个象礼物般被包扎得很好的人,眼睛里连一点笑意都没有,却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问道:“岳麟、万通他们还没有来了?”

小马显得很诧异,反问道:“他们会来?”

丁喜慢慢地点了点头,目光不停地往四面搜索,就象是条猎狗。

一条已嗅到了猎物气味的猎狗。

小马道:“你在找什么?”

丁喜道:“狐狸。”

小马笑了,一笑起来,他的伤口就痛,所以笑得很勉强。

邓定侯忍不住问道:“这屋子里有狐狸?”

丁喜道:“可能。”

邓定侯道:“老狐狸在熊家大院。”

丁喜道:“小狐狸却可能在这里。”

邓定侯道:“是公的?还是母的?”

丁喜道:“当然是母的。”

邓定侯也笑了。

就在这时,只听“哗啦啦”一声响,好象同时有人摔破了七八个杯子。

这间房是红杏花的私室,外面才是贩卖酒的地方。

小马皱眉道:“这一定是老许伺候得不周到,客人们发了脾气。”

老许就是杏花村唯一的伙计,又老又聋,而且还时常偷喝酒。

这时外面又是“哗啦啦”—声响,酒壶杯子又被摔破了不少。

邓定侯也不禁皱起了眉,道:“这位客人的脾气也未免太大了。”

小马眼珠子转了转,道:“岳老大的脾气一向不小,不知道来的是不是他?”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丁喜已冲了出去,邓定侯也蹬着冲了出去。

小马看着他们冲出门。

小马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就好象放下副很重的担子。

只听外面一个人大声道:“是你,你居然还没有走?”

这人的声响沙哑低沉,果然是“日月双枪”岳麟的声音。

另外一人道:“我们等你已经等得快要急出病来了,你却躲在这里喝酒。”

这人的声音又尖又高,恰好跟岳麟相反,却是岳麟的死党,“活陈平”陈准。

活陈平和立地分金一向形影不离,他既然来了,赵大秤当然也在。

“万通呢?”这是丁喜的声音。

万通的胆子最小,从来不肯落单,别人都来了,他怎么会没有来?岳麟道:“你要找他?”

丁喜道:“嗯。”

岳麟冷冷道:“他好象也正想找你。”丁喜道:“他的人在哪里?”陈准道:“就在附近,不远。”

赵大秤道:“只要你有空,我们随时都可以带你去找他。”

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奇怪,竟象是隐藏着什么阴谋—样。

一一他们对丁喜会有什么阴谋?

小马又皱起了眉,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他身后忽然伸出了—只手,按住了他的肩。

屋子里本来没有别的人,这人是哪来的?难道是从他后面的衣柜里钻出来的?

小马显然早已知道衣柜里有人,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惊奇意外,却压低了声音,道:“快躲进去,说不定他们马上就会进来。”

“不会的。”这人也压低了声音,俯在他肩上轻轻耳语。

“丁喜好象在急着找万通,—定会马上就跟着我们去。”

小马道:“他就算要走,也一定会先进来告诉我一声的。”这人道:“也不会。”

小马道:“为什么?”

这人道:“因为他怕别人跟着他进来,他不愿别人看见你这样子。”

小马还没有开口,已经听见丁喜在外面大声道:“好。”

岳麟道:“外面那辆马车是你的吗?”

丁喜道:“是别人送给我的。”

陈准冷笑道:“原来小丁现在交的都是阔朋友,所以才会把我们忘记了。”

赵大秤道:“能交到阔朋友也是好事,我们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多多少少也可以沾点光。”

几个人冷言冷语,终于还是跟着丁喜一起走了出去,大家谁都没有问起邓定侯。

“神拳小诸葛”名头虽响,黑道朋友见过他真面目的却不多。

脚步声忽然就已去远了,外面只剩下老许一个人在骂街。

“你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乱碰杯子干什么?我操你姐!”

然后外面又传来一阵车辚马嘶声,转眼间也已去得很远。

小马和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好象彼此都再也舍不得放开。

(四)

车子里坐七个人虽然还不算太挤,可是邓定侯却已被挤到角落里。

因为坐在他这边的几个人,有两个是大块头,尤其是其中一个手里提着把开山大斧的,一条腿就比陈准整个人都重。

“这个人一定就是大力神。”

邓定侯看来象是已睡着,其实却一直在观察着这些人的。

尤其是岳麟,———个人被称做“老大”,总不会没有原因的。

岳老大的身材并不高大,肩却极宽,腰是扁的,四肢长而有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看见一块块肌肉在衣服里跳动不停。

他的脸上却很少有什么表情,古铜色的皮肤,浓眉狮鼻,却长着双三角眼,眼睛里精光四射,凛凛有威,虽然一坐上车就没有动过,看起来却象是条随时随地都准备扑起来择人而噬的高山豹子。“这个人看来不但彪悍勇猛,而且还一定是天生的神力。”

邓定侯又从他的手,看到他所拿的枪。

他的手宽阔粗糙。

他总是把手平平地放在自己膝盖上,除了小指外,其它的指甲都剪得很秃,仔细一看,才看得出是用牙齿咬的。

“这个人的外表虽然冷酷无情,心里却一定很不平静。”

邓定侯观人于微,知道只有内心充满矛盾不安的人,才会咬指甲。

那对份量极重的“日月双枪”,并不在他手里,两杆枪外面都用布袋套着,也有个人专门跟着他,为他提枪。

这人也是个彪形大汉,看来比大力神更精悍,此刻就坐在岳麟对面,一双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枪袋,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离开过。

陈准却是个很瘦小的人,长得就象是那种从来也没有做过蚀本买卖的生意人一样,脸上不笑时也象是带着诡笑似的。

他们一直都在笑眯眯地看着丁喜,竟象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子里还有邓定侯这么样一个人。

丁喜当然也不会着急替他们介绍,微笑着道:“你们本来是不是准备到杏花村去喝酒的?”

岳麟扳着脸道:“我们不是去喝酒,难道还是去找那老巫婆的?”

想喝酒的人,喝不到酒,脾气当然难免会大些。

丁喜笑了笑,从车座下提出了一坛酒,拍开了泥封,酒香扑鼻。

陈准深深吸了口气,道:“好酒。”

赵大秤皮笑肉不笑,悠然道:“小丁果然越来越阔了。居然能喝得起这种好几十两银子一坛的江南女儿红,真是了得。”

陈准笑道:“也许这只不过是什么大小姐、小姑娘送给他的定情礼。”

大力神忽然大声道:“不管这酒是怎么来的,人家总算拿出来请我们喝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说他的不是?”

岳麟道:“对,我们先喝了酒再说。”

他一把抢过酒缸子,对着口“咕噜咕噜”的往下灌,一口气至少就已喝了一斤,

陈准忽又叹了口气,道:“这么好的酒,百年难遇,万通却喝不到,看来这小子真是没有福气。”

丁喜道:“对了,我刚才还在奇怪,他为什么今天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陈准道:“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丁喜道:“在哪里?”

陈准道:“就在前面的一个尼姑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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