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锋……想到这里,苏梓然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他略有涣散的目光环顾着四周,忽然,一个激灵,他醒了神,连忙蹲□摸了摸地上的血迹,而后犹豫了片刻,掏出了手机。
“喂——?”电话那头是老得好长的声音。
苏梓然整理了下情绪,镇定道:“张警官,能不能麻烦你走一趟?”
“有事?我们不是刚见过了嘛!”张德民的声音十分慵懒,显然很不情愿。
苏梓然严肃道:“是重要事!”
“哦,重要事,说说吧。”
“你带着一个鉴证科的人过来,就你们两个人,来幽冥家。”
张德民一愣,“你联系上他了?”
“没有,我有他家的钥匙。”苏梓然飞快答道。
“有钥匙?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也没说过你想来他家啊?”苏梓然理所当然道:“别啰嗦了,快点过来吧,我等会儿还有事呢。”
“好,我现在马上过来。”张德民突然斗志昂扬道。
苏梓然缓缓呼了口气,拍了拍一直狂跳的心脏,他有一个大胆的假设,而这,关乎着苏远锋死亡的真相。
他绕着屋子查看了一圈,又把那套女装藏了起来,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物品后,才又坐回到床边。想了想,又给莫影打了个电话,“你到哪儿了?”
莫影:“小区大门,马上就进来了。”
苏梓然紧了紧握着电话的手,挣扎了片刻,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先别上来,在外面等一会儿。”
莫影警惕,“为什么?”
“我,我通知了警察,他们说马上到,我不想让你们撞个正着。”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好长时间,莫影才轻声道:“你宁可找警察帮忙,也不肯先让我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终究是站在正义那一边。”
苏梓然微微一愣,没料到莫影会说这番话,以那闷葫芦的个性,应该只会淡淡地说一句“好”才对呀。
不等苏梓然回话,莫影又道:“我明白了。”说着,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苏梓然心中恼火,现在莫影又曲解了他的好意,弄得他更是想破骂一通。然而,他不能,此时他若走错了一步,就会在张德民那里留下把柄。
半小时后,张德民来了。
他刚走进幽冥家时,也是吓了一跳,“怎么会弄成这样?!”一边说,还一边东张西望着。
苏梓然耸耸肩,“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张德民一挑眉,“恩?为什么在你到的时候不打电话给我,而是拖了一个小时才通知我。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不是你做的。”
苏梓然对于张德民的怀疑已经习以为常了,有时,就连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会列入他的疑点。苏梓然这次也懒得绕弯,直言道:“因为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这件事。”
张德民漫不经心地翻弄着目之所及的东西,“现在为什么告诉我呢?”张德民抬眼看向苏梓然,“说真的,我完全感觉不到我们是合作关系,不到迫不得已,你根本不会主动提供给我线索。”
苏梓然失笑,“张警官,你似乎也一直在怀疑我。”
张德民摆摆手,抽出一根烟点上,“我们不谈这个。说说吧,你让我带鉴证科的人过来做什么?”
苏梓然道:“你们先跟我来。”说着,便把张德民和那名法医往带到了幽冥的卧室。
张德民看了看血迹斑斑的木地板,事不关己地扯出了个笑容,“哟,真是场恶战啊!又是枪战又是流血的,大场面啊。”
苏梓然温和笑道:“张警官,你不用拐着弯套我的话,因为我真的一无所知。”
张德民扬起下巴,挑了挑眼皮,“我就说感叹一下!啧啧,你看,血都流成了这样。”
“感叹完就该做正事了吧?”苏梓然心中受不了张德民这狡猾的模样,但面上,仍保持着最恰到的礼仪。
“恩!”张德民微眯着眼,吸了口烟,一脸的高深莫测,“你是想让我帮你化验这些血液样本吧?”
苏梓然稍稍诧异,旋即笑道:“张警官不愧是警局的中流砥柱。”
“为什么这样做?”
苏梓然勾了勾嘴角,“我记得上次你和我说过,在苏远锋被害的房间里共有三种不同的血液,一种属于远锋,一种来自于血袋,而最后一种,也是最稀少的一种,有可能是凶手的。”
张德民抱臂回想了一会儿,说:“你觉得这两起事件是同一个人干的?或许这里也会掺有那个凶手的血迹。”
“有没有那个凶手的血迹不重要,你只需要帮我化验一下,幽冥的DNA是否和上次血液样本里的相同。”
张德民拧紧眉毛,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苏梓然,“幽冥是跟了你十多年的保镖,你就这样怀疑他?不应该吧,听说你两感情挺好的啊。”
苏梓然哽了一下,显然心里也十分痛苦,但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坚决,“怀疑到他头上,我自然是有原因和依据的,不过也不能确定。所以,才请张警官帮忙,帮我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张德民狐疑地打量着苏梓然,“什么原因?”
苏梓然微笑,是一种若即若离的笑容,“臆想和猜测,没有实质证据,如果化验结果与我的猜想一致,那么,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张德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翘起二郎腿,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手里的烟,“你和我说说你的臆想过程。”
苏梓然让开一个空,方便鉴证科的人搜集血液样本。他靠在衣柜边,右手随意搭在左肘上,含笑道:“张警官,警察的职责是或取证据,然后依法抓人,中间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现在我已经向你提供了证据,至于我是怎么分析的,应该与你无关吧?”
张德民瞅了一眼苏梓然,笑着点点头,“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说着,他又转头看向那明法医,声音突然扯得很高,“兄弟诶!我看你忙了一天辛苦了,而且这又不是你分内的事,走了走了!我请你喝一杯去!”
苏梓然咬牙,却没挽留,“那两位慢走,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张德民勾着那名法医走到门口,也没见苏梓然追出来,又禁不住大声嚷了一句,“兄弟,我们上哪儿去喝?”
这回,苏梓然还真跟了过来,张德民眼前一亮,心道有戏!
哪知,苏梓然躬身换好鞋子,又把大门锁上,十分得体地对张德民道:“张警官,不如一同下去吧。”
张德民看着苏梓然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甚至还多了几分嘲笑,顿时觉得老脸挂不住了。于是,故作大方地不予理之,还特贴心的问了一句,“你不打算化验里面的血迹了?”
“我会请学医的朋友帮我的。”
张德民一时语噎。
苏梓然又慢条斯理道:“既然张警官不愿帮这个忙,那么调查结果我也就不告诉你了。如果你想进屋搜查,相信以你现在掌握的情报,还不足以申请搜查令吧?”
张德民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尴尬和郁闷,真觉得自己是被耍了。然而,对手实在是狡猾,备用方案一套一套的,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绝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自己真是又低估了他。张德民拉住已经下楼的苏梓然,强装没事,老不正经地笑道:“离吃饭时间还早,我们再去看看?”
苏梓然笑眉笑眼,心里那点心思一看就破,他完全就是□裸地耀武扬威啊!
张德民被那亮闪闪的笑容刺得眼睛都快瞎了,心里郁结,却还是大手一挥,特威严地命令道:“开门去!”
☆、第七十四章
苏梓然也不急于一时,专挑张德民的痛处戳,“张警官肚子不饿,也不累了吗?”
“恩!”张德民憋着口气。
苏梓然乐了,“那张警官同意和我合作了?”
张德民索性不知羞耻地抛出一个笑容,“我们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嘛!”
苏梓然放心了,于是毫不犹豫把门打开。
张德民不想再看见苏梓然那张满是虚伪的笑脸,便吩咐那名法医速度快点,一个劲儿的催促。结果,招来了法医的横眼,“刚弄好一半,你就让我走,现在又得从头开始,你催个屁啊!”
张德民吃憋,苏梓然更乐,在心里早已笑趴下去了,但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张德民转了两圈,没事干,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发呆。忽然,又想到了个问题:上次化验报告还在警局里,苏梓然就算获得了这次的化验结果,也不能进行任何比对啊?
张德民顿时觉得丢脸丢到家了,竟然中了这个后生仔的圈套,真是失算啊失算!他偷瞄了一眼正在取证的法医,实在不好意思让人走,无奈,只能叹了口气,径自坐在床边无事可做。
大概半个小时后,那名法医收起了橡胶手套,站起身对张德民道:“好了。”
张德民的脚边已经扔了几个烟头,见终于完事,登时愁云散去,心情大好。他笑着拍了拍年轻法医的肩膀,“好样的!”
苏梓然也是在一旁看着无聊,几乎要被张德民的烟味给熏晕了,好在终于结束了。
张德民转身看向苏梓然,“如果没事我们就先走了,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的。”
苏梓然笑着点头,“恩。”
张德民向外走了几步,发现苏梓然仍站在原地不动,不禁诧异道:“你还不走?”
苏梓然笑着指了指地上的烟灰,“我总该打扫干净了再走吧?”
张德民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还有一丝畅快,他毫无自觉地点头道:“这样啊,那我们就先走了,不耽误你了。”
苏梓然站在窗边,看着张德民和那法医一路走出小区大门,坐上汽车,急驰而去。才放心地走回客厅,拿出手机,拨通了莫影的电话,“莫影,你现在上来吧。”
很快,苏梓然便听到了敲门声,起身忙去开门,见到是莫影,不禁有些讶异,“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莫影自然地走进房内,朝上指了指,“我就在上面一层楼。”
“哦。”苏梓然把门关上,而后走到莫影身边,指着一旁七零八落的东西,“情况你也看到了,应该是有人想要幽冥的命。”
莫影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好像早已经知道会这样,他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又拐进卧室,最后终于把视线落在了苏梓然身上,“警察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是我让他来采集一下血液样本的。”对上莫影有些阴寒的眼神,苏梓然略有点局促。
“要样本做什么?”
苏梓然看了眼莫影,而后别过了脸,“我怀疑是幽冥杀了远锋,我需要做DNA比对。”
莫影微微蹙眉,显然不太相信,“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先找到他。”
莫影沉默了半晌,又看看四周,“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你就对远锋的死一点也不在乎?你认为我回去了就不会和你提这事?”苏梓然突然有些激动,他受不了莫影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更加想不到,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莫影仍在替幽冥隐瞒。
莫影顿了顿,眼眸深沉,“我确实不在乎,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我,我从没想到你会这么冷血!”苏梓然有些气急,那是他的哥哥,最亲密的人!然而,对于自己所爱的,莫影居然可以如此不关心,一个是他的至亲,一个是他的至爱,本不该有隔阂。
爱一个人,当然会在乎他的所有,包括他的亲人,朋友及生活。然而,莫影没有,他只单纯地会关心苏梓然,但大多数也只会关心他的安全,对于他的悲伤、痛苦,他甚至连安慰都不会,而苏梓然的亲人,他更是不闻不问。这样的爱,太自私,也就到了今天,苏梓然才发现,莫影的爱,只够情侣间的谈情说爱,根本不足以支撑两人走过一生。
莫影的睫毛颤了颤,这是和苏梓然在一起之后,他说过的最狠的一句话。
苏梓然给自己顺了顺气,提醒自己千万别激动,他把沙发扶正,便坐了上去,同时招招手,“莫影,过来坐。”
莫影依言坐到了苏梓然身旁,偏头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有事就直说吧。”
苏梓然调整了呼吸,努力让自己不显得咄咄逼人,他抓住莫影的手握住,暂时把两人的感情问题抛到了一边,沉声道:“你和幽冥是不是早就认识?”
见莫影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苏梓然马上捏住莫影的手,加重了语调,“别骗我!”
莫影反手握住苏梓然的手,轻轻点点头,“是,很早就认识了。”
苏梓然手上一紧,但仍尽力使自己的目光柔和,不带怒气,“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莫影看着苏梓然有点扭曲的面孔,说:“你要生气就气吧,在我面前你不用装绅士。”
“我不绅士,你肯告诉我吗?”苏梓然回问,“没准把你惹怒了,你就独自摔门走了。”
莫影定定地注视着苏梓然,总觉得今天的他特别陌生。“很久以前,我告诉过你,教我身手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高利荣,另一个便是幽冥。”
苏梓然笑,“关系还挺亲密的啊。不过他每天都在我身边跟着,哪有时间教你?”
“在你睡觉的时候。”莫影平静地答道,“我曾经的训练强度很大,几乎每天都要练到半夜,而早上六点左右就要起来。其实,你后半夜的安全都是由高利荣负责的。”
苏梓然想了想,“不可能,我半夜起来上厕所,从没有见过高利荣一次。”
“那也没见过幽冥,对吗?”
苏梓然一怔,他似乎真没在半夜见过幽冥,二十四小时守候一直是他自己心里的定义。“好,我信你。”苏梓然缓了缓,“那你们一直都保持联系吗?”
莫影摇头,回忆道:“没有。后来你长大了,幽冥的责任也就重了,而且,那时我的身手已经不输于他。所以,他便没再教我了,只是让我跟着高利荣学做事。”
苏梓然眼神一凛,“你骗我。”
莫影略显茫然,“我有骗你的必要?”
苏梓然看着莫影一脸无辜的表情,一时不知该不该把话说明白了。莫影不会骗人,只会隐瞒,他一直都清楚。可这事关苏远锋的死以及那个纠缠不清的阴谋,相信是一回事,有时还是需要求证。
苏梓然心下一横,放开了莫影的手,语气威严认真,“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但如果今后被我发现你是胡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莫影真心是一头雾水,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到了两不相容的地步?而且,苏梓然的样子绝不是在说笑。莫影本想把人拉进怀里抱着,和声和气地说话,但刚伸手,就被苏梓然挡了回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的目光沉静,过了半晌,他似微微叹了口气,“你问。”
苏梓然也很难受,这样盘查爱人,无疑是在两人身上划上一道伤疤,永远无法愈合。他提起一口气,铿锵有力道:“你和幽冥是不是串通起来哄我入套?”
“没有。”莫影毫不犹豫道。虽然他压根不知道苏梓然说的是哪回事,但他敏锐地料到了苏梓然想要的答案。
苏梓然抬眼看着幽冥,眼神复杂,“好,我相信你!”
莫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开口闭口总问他和幽冥的关系?终于忍不住问道:“幽冥做了什么?”
苏梓然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神里写满了失望与难过。他理了理思路,便慢慢地把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事,以及自己对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