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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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复欢-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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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吗?
人间的生辰……应是投入轮回那日吧……魂飞魄散的如月……
真正的生辰……朝露……那天是本来是很高兴的吧……
一阵撕裂般的痛。
抬头怔怔望进白垣之的眼,没有悲伤没有哀怨,泛著点点温柔,掩著丝丝寂寞。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受情劫的是我,不是你,如果你我之间注定有痛,那便让我来背负……
十四岁的少年浑身透著无比的坚强,对白垣之一笑,“你会好好的。”
许多年以後,白垣之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白垣之走後,白惜晚在他带来的包裹里发现两套云锦衣服,还有一套淡紫色的素罗春衫。两套云锦是四人都有的,而这件素罗衫只有自己才有。
是因为生辰吗?他记得自己最喜欢穿素罗……白惜晚看著手里柔柔淡淡的紫色,一阵心悸。
入院两年,文武双修,勤笔斋里读书作画调琴吟诗悠然自得,鸣剑楼里……自然是混日子……对凡人的武功毫无兴趣。朝雪楼里学医制毒……兴致缺缺。玄兵楼里奇门遁甲谋略纵横之术……避之不及。
难怪花时雨调侃他:“你怕是今後要去考个状元探花做个风流才子啦。”
白惜晚学这些只是因为在白垣之的书房里耳濡目染成了习惯,白垣之喜欢,所以他也喜欢。
而对风流才子的理解无非是诗词里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风流事,平生畅……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如果勤笔斋那位沐先生站在流云亭里把这两句一念,再摇几下扇子,真正就是风流才子了吧。
白惜晚觉得,自己和白垣之根本不是那类人,花时雨这句话一点也不靠谱。
阮暮秋练功出了点岔子,本该回庄里的时间又推後了。倒不是阮暮秋资质不行,所谓众望难负,他偏偏又是极认真的性子,自己逼自己太狠,加上那神功本就极难练,一时心绪不宁,差点走火入魔。
以前是阮暮秋日日去找白惜晚,现在是白惜晚日日去找阮暮秋。
死拉活劝著阮暮秋陪他赏柳看花,吟风弄月。阮暮秋对白惜晚从来迁就,虽然心中不愿,倒也是从善如流,两人时常在景致美好之处流连忘返,行逐流水,坐看云起。白惜晚时常宽慰,时常逗趣,阮暮秋心情慢慢好起来。
一日,两人在红萼台闲庭漫步,芍药花开正豔,牡丹却有些凋谢了。
阮暮秋突然道:“她很喜欢牡丹。”
白惜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心道阮暮秋这次走火入魔不是因为神功难练,而是美人心难猜。白惜晚从来搞不懂女人,这种事情他无法替阮暮秋开解。随口问道:“你喜欢什麽花?”
“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白惜晚看见阮暮秋眼底深深的哀伤。
夏风吹来一阵清凉,卷起片片落红,轻飘漫舞,落了一地的心伤。
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卡在喉咙里怎麽也说不出口。
白惜晚只知道天地之间在也没有第二个朝露,第二个如月。
凡人几十年转瞬间生命,能遇到合适的那个人又只有那麽短短的几年时光,缘分何其难得。情深缘浅,情浅缘深,哪一种不是伤人肠断,能得一生恩爱白头何其有幸。
“她是谁?”还是那个蓝如玉?
“我们回去吧。”阮暮秋轻笑一声。
眼前一片!紫嫣红,阮暮秋纤长的身影穿没期间,一个热闹,一个凄凉。
不久阮暮秋又是过去那个玉树临风,稳重出众的大师兄,青山书院的得意弟子。白惜晚高兴中又有一丝丝的担心。
能忘掉的不过一场春风一场梦,忘不掉又不得不假装忘掉的才是刻心入骨的痛。
 




☆、第五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梧桐院中黄叶落,吹香亭边桂花香。
白垣之来过两次信,都是给阮暮秋的,白惜晚有些失望。
花时雨好似猛然懂事了,不再成天追著柳淡眉胡闹,最近越发勤奋刻苦。倒是少见到柳淡眉,青山书院女子很少,十个指头都数不完,几个女孩子凑成一堆,白惜晚自然遇不到。
拂过琴弦,悦耳的音色弥散。白惜晚弹琴没太大天分,认真学了一两首,也只弹得那一两首。书法倒是还入得眼,白垣之那副“一望二三里,烟春四五家……”的字他经常拿出来临摹,如今已有七八分像了,总少了两分潇洒一分优雅。
阮暮秋入冬便十八岁了,白垣之已来信让他回悠然庄。
生辰那天,白惜晚写了一副字送给阮暮秋,“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阮暮秋笑著收下,意味深长的看了白惜晚一眼,道:“多谢。”
柳淡眉送了一个香囊,花时雨送了一本书。两人陪寿星用过饭後就散了,出门的时候白惜晚瞥见花时雨小心的替柳淡眉拨开路旁伸出的花枝。
入夜,阮暮秋带白惜晚去泡杜蘅院的温泉,前几次都是阮暮秋带他进来就走了,有人一起泡的感觉真好。
白色的雾气漂浮在粼粼的水面上,抬头看得见满空的繁星。白惜晚望著阮暮秋笑道:“暮秋喜欢看星星吗?我以前喜欢看银河,在七夕的时候。”虽然那个陪我一起看的人已不在了,只要我还记得,他就还在。
水雾缭绕在两人之间,看不清阮暮秋的脸,白惜晚听见他磁性的声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心下恻然,好死不死提什麽七夕,这不是勾起阮暮秋的情伤吗。
白惜晚眼珠一转,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且在朝朝暮暮。缘分天定,牛郎织女一年一会正好,要是日日相对说不定两相生厌,何来的千古佳话。”
阮暮秋哈哈一笑,道:“惜晚说得真对。”
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些诗词歌赋,风韵雅事。白惜晚突然问道:“芙蓉楼是什麽地方?”
阮暮秋一怔,一阵沈默。
尚未想好如何作答,便听白惜晚又问一句:“暮秋你去过吗?”
“没去过。”这回答得倒快。阮暮秋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烫。
“义父常去吗?”白惜晚记得上次花时雨的欲言又止。
阮暮秋脸上更红了几分。
白惜晚靠近阮暮秋,大概猜到几分,双眼微眯,低声道:“是女人?”
“……是。”阮暮秋有些尴尬的看向别处,没注意到白惜晚突然苍白的脸色。
气氛变得有些冰冷。
阮暮秋疑惑,转过视线,却见白惜晚已游远了些,乌黑的发往前搭过肩膀,余下湿漉漉的几缕,蜿蜒著贴在颈後背上,延伸到水中,飘荡著漫开……玉色的肌肤让温泉泡得染上淡淡的粉色……
白惜晚此刻心绪难言,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缓缓没入水中。
水很热,为何觉得有些冷。
也许这样才好……毕竟是我的劫……
何况在人间来说我还是他的义子,伦理不容。
浮出水面,回头一笑:“暮秋,等我回悠然庄你带我去芙蓉楼怎样?”
阮暮秋又一愣,只觉今天真不该同白惜晚来泡温泉。
不等他回答,白惜晚已上了岸,阮暮秋低头不看,默默跟著起身,缓缓的说了声:“好。”
几日後,阮暮秋回了悠然庄。
花时雨勤奋练功,柳淡眉依然少见,白惜晚开始觉得寂寞。
秋叶落尽,寒露霜降。
白垣之派人送来了冬衣。这次三人都是一套缎面袄子,领口袖口镶了一圈白狐毛,配一件蜀锦披风。花时雨的是红色,柳淡眉的是绿色,白惜晚的是紫色。红男绿女倒是配得十分好看,却为何自己的又是紫色?
入冬之後天气冷似一天,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得人间白茫茫一片。
红萼台的梅花开得妖豔又孤寂,白惜晚穿著新衣立在一株梅树下,抬手拉下一枝红豔幽香。不由想起两年前的冬天,自己每日起了大早,跑到庭院最北边的梅林折下一支沾冰带雪的红梅,做贼似的插在白垣之书桌上的花瓶里。
今年阮暮秋回去了,内院不会太冷清吧。
悠然庄庄主外面风光,其实很怕寂寞。白惜晚记得有次看到白垣之独自坐在庭院里喝著酒,一杯又一杯,好像喝的那是水。那种眼神,是深深的凄凉,空空洞洞的凄凉。
折下那枝红梅,慢慢往回走。
远处一个身影静静的看著白惜晚,一身紫衣,一枝红梅,身後一片红豔映著白雪,少年如玉的脸上满是寂寞的神情,缓缓的朝自己走来。
白惜晚走下红萼台,看到雪地里站著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正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红梅,想也不想便递了过去,“喜欢吗?送给你。”
伸手接过,眼中的少年已转身离去,冰天雪地里一个紫色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低头看著手中的红梅,娇豔芬芳。
第二年,夏末,白惜晚在青山书院的三年修习已满。
白惜晚回来那天,白垣之喝了很多酒,直到白惜晚抢过他的酒杯,把剩下的酒灌进自己嘴里,他才老实的罢休,又揽著白惜晚的肩膀说了好多话。
一顿饭吃到入夜,阮暮秋回屋醒酒去了,白惜晚扶著白垣之跌跌撞撞在庭院里走著,出了一身汗也没把他拖回卧房。
白惜晚怀疑白垣之故意借酒耍赖,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一路拉拉扯扯,胡言乱语,忍无可忍,索性将他一把抱起,大步流星往卧房走去。
白垣之似乎被这举动吓到了,在白惜晚怀里愣了半晌,眼睛一弯,双手绕上白惜晚的脖子,伏在肩头,悠悠的道:“惜晚,你长大了。”
白惜晚觉得很窘,只想赶紧把这醉鬼丢到床上,关门走人。
进了卧房,白垣之却不放手,双眼定定的看著白惜晚,道:“你知道我没醉,我就是故意的,所以我现在说的话你认真答我。你究竟是谁?你落塘那件事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我不信。”
静默许久,白惜晚淡淡的声音响起:“我是个不详的人。”
抬眼看著白垣之的眼睛:“但是我不会害你。”
“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其实我不怕你害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这辈子跟你肯定有莫大的缘分,不然我不会带你回悠然庄。”白垣之非常认真。
白惜晚一时无语,半晌道:“我说的是实话。其他的以後再慢慢告诉你,我不会骗你。你一身的酒味,我让玉烟给你准备沐浴。”说罢掰开白垣之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白垣之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阮暮秋已被定为庄主继位人选,整日里忙忙碌碌,主要还是跟著白垣之学习管理庄中各项事务,应酬官场和江湖中一些人脉。青山书院还真有出过状元探花,这些人入仕之後对悠然庄经营商道大开便利之门,江湖中则靠庄主和阁主们应付。
白垣之打算让白惜晚辅助阮暮秋管理一些庄内事物。一来他之前跟著自己学了一些,二来白惜晚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这三年在青山书院把寒冰眼刀练到了出臻入化的地步,一出山庄大门,浑身一股冷冽的气息自然散出,寻常人退避三舍。
阮暮秋回庄後将白惜晚在青山书院的每一件事都细细禀报给了白垣之。白垣之又是笑又是忧,越发不放心让白惜晚离开悠然庄。白惜晚对此并无不满,每当两人出门,他就老老实实呆在庄内代替白垣之处理一些账目,其他事务自有几位阁主担当,等白垣之和阮暮秋回来呈报便可。
有时候两人回来都带著一身的酒气和胭脂味,有时却是血腥味,所幸从未受伤。
这天却只有阮暮秋一人先回来,一身的疲惫,回房沐浴後便睡了。白惜晚本想问问白垣之,看他累成那样也不好去打搅。
入夜,白垣之的房里还是漆黑一片,玉烟却在园中,看来是独自在外。第二日中午白垣之方回来,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是昨夜睡得很好。白惜晚故意擦身而过,鼻尖嗅到淡淡的脂粉味道。
他喜欢便好……
花时雨也快回来了,白垣之有意让他去江湖中历练两年,白惜晚心中有了打算。
当白惜晚向白垣之提出要同花时雨一起闯荡江湖时,白垣之愣了半晌。
白惜晚说在自己庄内呆腻了,想出去看看外面是什麽样子,有时雨一路,不会有什麽事,让义父放心。
白惜晚九岁入庄,除了青山书院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阮暮秋正好要替白垣之去一趟云州办事,便自告奋勇同他们一路。
白垣之只得点头答应了。
三人一路出了无春城,行了五天,到了落秋镇。
落秋镇是无春城与云州的交界之处,云州盛产丝绸织物,无春城是商贸要道,这交界之处的落秋镇也是繁华之地,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十分风流雅致。
三人慢慢逛著,白惜晚默默看著一处秦楼楚馆,暗想著无春城何处有相似的地方。阮暮秋猛然想起在青山书院答应过白惜晚的事情,这些地方自己也因为应酬去了几次,只是听曲看舞,带白惜晚去去也无妨,顺便也解答一下心中多年的疑问。於是道:“不如我们进去坐坐。”
不料白惜晚很干脆的道:“好。”竟然连废话都免了,阮暮秋一阵好笑。
花时雨自然也没意见,说只去看看也不错。两人明白他的意思,花时雨对柳淡眉可是一片丹心。
三人走到门口,白惜晚抬头看见招牌上写著偎红楼。
老鸨见客人上门,十分热情,一看三人衣饰不俗,样貌更是出众,顿时精神百倍,万分热情引著到了二楼雅间。一路引来莺莺燕燕媚眼无数。
这家偎红楼正靠河边,白惜晚推开窗户,窗外河中水波粼粼,一两只小舟悠然划过,几只白鹭掠起几道碧痕,忽的飞向高处,立在柳树枝头,绿绦一阵轻颤。
片刻,进来两位女子,一个抱琵琶,一个婷婷而立,对三人行过礼,站著那个女子悠悠唱到:“自从回步百花桥,便独处清宵。凤衾鸳枕,何事等闲抛?纵有余香,也似郎恩爱,向日夜潜消……”
阮暮秋见白惜晚听得专注,站起身往外走去。片刻又有三名姿色出众的女子进来,分别在三人身边坐下,这是陪酒了。一曲唱罢,两名女子起身离去。适才进来的三名女子娇声豔语,开始劝酒。
阮暮秋一边应付一边微笑,白惜晚和花时雨都是一副木头样子,不知如何反应。两名女子会心一笑,晓得这二位年轻公子是头一次来,於是换了一副表情,可怜娇俏,轻言软语,好不动人,花时雨最是看不得女孩子这样,於是慢慢开始跟她说话,手却是规规矩矩。
只有白惜晚,明明如坐针毡,却装得若无其事,那女子说什麽他都听,劝酒他便一口喝下,问他好不好看,他就说好。几杯下去,脸颊微红,双眼带上朦胧水色。看得那女子一阵目瞪口呆,如此绝色男子这辈子都难得见到,方才听老鸨说来了三位十分标志的客人,进来一看果然是难得一见的英俊少年,尤其右边这边。於是抢著坐了他身边,没想到却是个雏儿,性子又是极好。
此番下来,已不是为了接客生意,心甘情愿殷勤相待,若得一度春宵,便也值了。越发对白惜晚亲近起来,白惜晚也不抗拒,随他怎样,只淡淡微笑,眼睛却看著阮暮秋和花时雨。
阮暮秋看来已十分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花时雨仍是坐得规规矩矩,与那女子一言一句聊著天,那女子却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往自己这边瞟。
白垣之在这种地方,又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那女子借著喂酒的姿势,手中团扇一挡,轻轻一个香吻印在白惜晚脸上,阮暮秋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一丝冰冷。白惜晚却毫无反应,只一杯杯喝酒。被吃去不少豆腐,喝了十几杯,已经醉了,盈盈一双眸子看著阮暮秋,笑道:“暮秋,这里的确不错。”
阮暮秋却轻轻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道:“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白惜晚身边那女子只觉万分可惜,只得依依不舍的站起身,与两位姐妹一起将三人送出门去。下楼的时候,又引得几名女子投来鲜花罗帕。
花时雨去结账,阮暮秋扶著白惜晚走出了偎红楼。走了几步,白惜晚双腿发软,挂在阮暮秋身上直往地上滑,阮暮秋将他背起,等花时雨出来,走回了客栈。
阮暮秋将白惜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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