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女的低唤打断了思绪。慕容冲恍惚地抬起头,才突然发现,天色已然薄暮。
“公子,请更衣。”一叠袍服伸到自己面前。
松开手,才意识到五指紧攥得太久,已经有些麻木。慕容冲看着面前使女全然陌生的面容,又垂眼看了看那华美的袍服,眼中的茫然忽地就聚敛成凌厉的一点。
冷笑一声,愤怒地挥手将其打翻在地。
袍服轻易散落开来,胡乱地垂在床边,其上绣着的,俨然是一副凤凰图纹。绣工精美,色泽艳丽,而看在眼里,却分明是一种刺眼的羞辱。
和其他嫔妃一样,盛装打扮,迎君一顾?慕容冲摇摇头,自嘲地笑了出来。然后他忽然冲过去,抓起那袍服奋力地撕扯。
使女见状大惊,急忙冲上来阻拦。慕容冲全然不顾,一把推开她,只顾使出全力去毁掉这荒谬而耻辱的象征。
“公子!公子!万万不可啊!”这时候,其余使女也纷纷冲了进来,齐齐跪在了慕容冲面前,带着哭腔喊道,“大王吩咐了,若公子不肯更衣,奴婢们……奴婢们……”
慕容冲撕扯袍服的手忽然顿住,他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些和自己年龄相仿,却满脸泪痕女子们,忽地就想起昨日那十人在自己面前血溅三尺的情景。
许久之后,他再度用力,将那上好的质地不料用力地握在掌心。
“苻坚要杀你们,与我何干?”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慢慢地露出微笑,“再者,昨日情形虽你们未曾亲见,我却……已看了个够。”顿了顿,由是一声冷笑,“只恨那刀无法落在我颈项上,多看几次又有何妨?”
话音落下,门边已经响起一人的声音:“数人因你而丧命,你却这般无动于衷。好一只冷血的凤凰!”
使女闻言,大惊失色,纷纷转身朝门边跪下。
慕容冲分明听见了那人声音中的戏谑,心头当即便是一紧,然而面上却并不表露分毫,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冷眼望向门边。
苻坚一身宽袍徐徐踱入,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瑟缩的使女,又把目光挪向床边一身素袍,丝发散乱的人。顿了顿,却只是朝使女们轻轻挥了挥手。
使女们会意仓皇离去。待到门被轻轻掩上的时候,苻坚看着慕容冲的眼中才慢慢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慢慢地举步走向他,笑道:“慕容冲,这便是你今夜迎接孤的方式?”
慕容冲定定地和他对视,依旧沉默不已,可是抓住袍服的手却已经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他是决不容许让自己在苻坚面前表露出任何畏惧之色的,可是在心底却又无法否认,凭自己此刻的力量,是无法战胜面前这人的。
苻坚淡淡地将他极力掩饰的仓皇收入眼底。不知为何,他自视为人宽厚,可偏偏对着面前这人,心内便能生出数不清的刻薄和恶毒。不知为何,这人明明只是个孩子,却能让自己产生征服的欲望和冲动。
如是想着,他走上前,伸手轻抚上他的侧脸。而后者却如同受惊的鹿一般,立刻挥手打开他,仓皇地退至一旁,方才伪装起来的强硬已是荡然无存。
显然,他很明白自己想要做事。立在床边,苻坚颇有意味地笑了笑,然后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袍服褪下,中衣褪下,徐徐抛落在地。苻坚赏玩般地看着面前人不断变化着的神色,却分明将动作放的更加缓慢。
慕容冲蜷缩在床脚退无可退的地方,周身的颤抖和严重的惊恐已经分外明显。而自己赏赐的袍服被胡乱地挟裹在他身上,其上绝美的凤凰图腾时隐时现,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由自主地挑起嘴角笑了。苻坚并不暴虐,可是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人无可抑制地对自己表露出的恐惧,他忽然发现,自己心内竟是意外地畅然。
身为王者,他需要绝对的臣服,同样却也需要足以将他的血性尽数挑起的细微反抗。弱者放抗,最后被强者牢牢的掌控于鼓掌之中,这种追逐,当即的乱世之中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于弱者是生存,但于强者,却只是游戏。
此时此刻,也是一样。
苻坚垂眼,看着面前的人。即便此刻正如小兽一般胡乱地朝自己挥舞着利爪,看似凌厉,但实则自己一伸手,轻易地便足以折断他的利器,让他除了呻吟,别无他法。
如是想着,心内征服的冲动愈见明显。苻坚随手舒缓了衣襟,举步走了过去,前倾着身子,俯身单腿跪在床边。
慕容冲目不转睛地看着苻坚整个人陡然逼近,逐渐在自己周身笼罩了一层阴影。他无法想象之后会发生的事,却又不由自主地恐惧不已。
恐惧。极端的恐惧如黑雾一般笼罩在周身,伸出触角缠住他的四肢,死死地往下拖拽。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从没有什么,让他如此时一般地恐惧着。这是他不愿承认,从未触及,却又无法否认的恐惧。而这一切,源自面前这个名字,这双看着自己的眼,这张带笑的脸,这双伸向自己的手……
“轰”的一声,慕容冲只觉脑中霎然一片空白。他忽地腾身而起,连滚带爬地逃开床边,逃开那人的五指,朝门边奔去。
可是此时的他,却绝不是苻坚的对手。还未跑出几步,人已经被对方揪住衣领,整个地提了起来。
“这里是孤的地方,你逃到哪里,都是孤的人。”苻坚淡淡一笑,稍一用力,便已把手中的人重新摔回了床上。
而床上的人却仍旧惊惶不已,几乎是神智时常一般,只顾奋力地往床下爬。混乱己极,更是挥手在苻坚的脖颈上抓了一条血痕。
苻坚伸手轻轻地抹了抹伤口,看见掌心的点点殷红,他的耐心终于被耗尽。贵为一国之主,过去在床笫之事上,后宫妃嫔逢迎不及,何曾有半点忤逆?这慕容冲初次顽抗对他而言虽说也颇有兴味,可是玩弄猎物的捕食者也终归是有耐性。若过了火候,扫了满心的兴意,这场捕猎可就会变得无趣了。
苻坚一皱眉,忽然伸出手,从后面一把抓住了慕容冲的头发,重重地撞向床柱。
慕容冲原本还在神智迷乱地挣扎,忽然地迎头一击,让他整个人脑中顷刻一片空白,原本的挣扎顿时断了线。苻坚松了手,他也就目光涣散地倒在床上。
苻坚把他双手举过头顶,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衣带紧紧缚住,另一头绑在床头。看着身下的人失去了所有的放抗,以一种全无防备的姿态呈现在自己面前时,苻坚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他俯身上前,跪坐在慕容冲身上,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并不喜欢将到手的猎物立刻食用,而是先带着兴致好好的赏玩一番。
“慕容冲,你要知道,”五指略带挑逗地在对方脖颈和发丝间流连,此时开口的声音,也已带上几分蛊惑的色彩,“既是入了孤的后宫,这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
而身下的人丝发凌乱,满面泪痕,早已无法做出回答。额角的旧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裂开,殷红的血迹顺着面上的轮廓流入发丝之中,在衣衫,在床头染上几分凄艳的色泽。
然而此刻,这无疑已成为最为有效的催…情剂。苻坚不曾有过龙阳之好,而此刻却发现在这无声的凝视之下,自已内心的悸动竟忽地又强烈了几分。
这便是倾国倾城第一人么。他玩味地笑笑,随即俯下…身,开始了自己身为捕食者的掠夺。
亲吻从额角开始,沿着腥膻遍及的轨迹,到眼角,到侧脸,到耳根,到脖颈,到颈窝,到锁骨,到胸口……蜿蜒而下,最初蜻蜓点水般的轻啜,染上了浓重的欲望色泽,最后成了近乎疯狂的啃咬。所经之处,无不在那苍白的皮肤上开出串串殷红的花来。
痛。
从未有过的痛楚,让慕容冲整个人已经陷入恍惚。可是这来自身心最深的知觉,却是分外清晰。恍然中他强迫着自己挣扎,可是整个人却如同深陷沼泽一般,越挣扎,陷得越深,越挣扎,越无法自拔。
不……不……
内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喊叫,刺激着他周身的每一个神经,迫使他挥动着四肢去反抗,反抗着不容忤逆却又痛彻心扉的屈辱。
几乎失去意识的挣扎之中,他在苻坚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后者兴意被忽地打断,暴怒之际,抓住他的头发往床柱上又是狠狠地一撞。
慕容冲呻吟了一声,终于彻底委顿下来,任由对方压在自己上面,以最粗暴的方式无休无止地狠狠冲撞着。身下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恨不能就此死去。遍及周身的亵玩和抚弄,让他厌恶到浑身颤抖。
这原本是他宁死,也不愿面对的。可是此时此刻,一切却根本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自打入宫以来,也许早已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了。
思绪在不断摇晃的视线中愈发恍然地肆意飘散,直到身下又一次深重的冲撞,把一切痛楚一切耻辱,都深深地烙印在身心之中。
疼痛刺激着理智的清醒,理智却在重复着的疼痛中变得模糊。慕容冲慢慢地闭上眼,擒在眼中太久的一滴泪,终于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
疼痛。依旧是疼痛。
疼痛贯穿了所有的知觉,却又不知它究竟来自何处。慕容冲缓缓睁开眼,视线终于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天还未明,隔着窗纸透着灰暗的微光。他支起身子,挣扎着坐起身。然而下…身立即牵连起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忽地低下头,整个人随即狠狠一抖。
床上狼藉一片,暗红的血混杂着白浊液体,以一种肆意的姿态在自己身下散布开来。从被单上蔓延到自己周身,和遍及全身的青紫痕迹凌乱地交错着。
红青的色泽,让昨夜所经历的种种屈辱顷刻就浮上心头。慕容冲颤抖着拉起被单,把自己胡乱地裹起来,仿佛如此,那些痕迹便不曾存在一般。然而,即便蜷曲起来,把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膀之中,那些疼痛却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自己的记忆之中。
然而身子稍稍一动,便隐约感到有股热流从身下缓缓流出。慕容冲整个人霎然呆住,他扭过头,看着一旁陷入沉睡的苻坚,忽地开始不住地颤抖。
这个人……便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恨意突然没过一切理智。毫无征兆地,慕容冲一跃而起,骑坐在那人身上,伸手想要掐住他的脖子。可是五指终究太过颤抖,还未曾触及对方,便被一把擒住了手腕。
苻坚并未真正睡去,此刻早有防备。翻了个身,轻易地就把对方重新压回身下。
“想杀孤?慕容冲,你还没那个本事。”伸手握住对方的下颚,笑里不自觉地便多了几分轻佻。垂眼目光扫过他红痕遍布身体,倒觉得更添了分别样的妩媚,便轻笑道,“还有气力,莫非还想陪孤一回?”
哪怕仍旧不屈地盯着对方,但慕容冲闻言之后,整个人却已是狠狠地颤抖起来。然而一切都已是徒劳,当对方扣住自己的手腕再度倾身而下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有绝望地闭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头一次这么早就把儿子嫁了,挖鼻ING
顺便打劫,入坑者速速留下买路评!
3
3、第三章 水深火热 。。。
清河公主获准探望慕容冲,已经是当日下午了。
前日堂上的一幕她曾亲眼目睹亲自经历,即便心知自己已沦为政治的牺牲品,而她逆来顺受的性子却不敢有太多怨言。况且,入宫这几日,苻坚虽还未曾来自己这里过夜,但衣食什物上待自己却不薄。而她自身不过弱女子一名,如此,有怎敢再奢望更多。
可是让她放心不下的,却是慕容冲。清河深知,对自己那个素来心高气傲的弟弟而言,在宗亲众目睽睽之下,被列为禁脔,这是何等毁灭性的辱没。更何况,听闻陛下昨夜更是在他那里过了夜……
过去在燕国时,慕容族人为了权力无不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唯有她和慕容冲,兴许是都还年幼,未曾过多地卷入权力纷争,由是格外相亲。故清河从昨夜起便是惴惴不安,分外挂心,一早便求见苻坚,请求见慕容冲一面。
而苻坚忙于国事,直到下午才抽空准了她的请求。
清河心下感激,便径直往慕容冲所在的御凤宫而去,路上暗中思量着,该如何劝慰才好。
然而,等走近房间之后,她才惊讶地发现,一切的劝慰早已是徒劳。
室内药香音绕,慕容冲仰面躺在床上,额角绑着的绷带已渗出点点血红。除却两颊因为高烧而微微泛红,整个面色如同纸一般苍白。几名使女侍候在一旁,时不时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水。
沉默地站在门边远远看着,清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不过数日不见而已,自己原本生龙活虎的弟弟,便已然变成这般模样。
脑中浮现出苻坚的面容。那人平日里神色淡淡的,不经意地透着一股睥睨的傲然,举手投足间却也是一派英雄气概。可是……清河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慕容冲,却始终无法将此情此景和那人联系在一起。
思量无果,她终只能强压下内心纷乱的思绪,举步缓缓走入室内。
室内的使女见了她,立刻纷纷请安。清河示意她们起身,目光却一直定定地落在慕容冲面上。半晌之后,终于犹豫着开口:“公子……何至于如此?”
而使女闻言,却只是垂眼沉默。
清河的心缓缓地沉了沉:即便不愿相信,但答案已然明了。她默然了片刻,终是重新开口问道:“药可曾用过?”
“已然用过。”一名使女欠身回道,“下一次用药乃是一个时辰之后。”
清河点点头,随即对她们一拂衣袖道:“你们先退下候着罢。”
使女退出之后,清河缓缓地在慕容冲床边坐下,颤抖着伸出手,轻抚上他全无血色的面容。忽然想到,慕容氏族遭此灭国之祸,虽并不至王族灭种,而宗室中人入这长安之后,却在苻坚的任命之下,各自四散去了不同地方。自己还能与之能相依为命的,却也只有这个弟弟了。
可是,在此禁宫之中的如此重逢,又岂非是一种莫大的讽刺?自己血气方刚的弟弟,没能得到一官半职,却是同自己一样沦为这深宫禁脔,念及此,清河的心中不由得又腾起一阵隐痛。
她伸出手,去试探慕容冲的体温。然而指尖刚触碰到前额,后者一个战栗,却是忽地地睁开眼。见是自己,眼中的惊恐才忽地转为平和,随即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恍然地唤了声“皇姐”。然而开口气若游丝,声音更是嘶哑不堪。
“燕国已覆,如何还有‘皇姐’之说?”清河闻言默然片刻,才黯然摇首道,“日后不妨姐弟相称便是。”
这话听在慕容冲耳中,却仿佛是一种不善的暗示。提醒着自己,自己早已不在燕国,一切早已不似当初。那些因为昏迷而被短暂遗忘的记忆,又再一次复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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