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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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调-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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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阿妹?月亮街的画眉?”
  “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今天人家给我说合一个。”
  高容一下来了兴趣:“可好看?”
  “好看。”
  “那你咋看不上?哦,可是你还想着巧妹——”高容气得拍桌子,“你咋不长进?死心眼。”
  “火把节你说过等两年你给我做主的,我哪敢乱答应人?”
  高容也想起来了,点头道:“你认识的人说的姑娘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这憨娃娃一门心思只在铸剑,若要挂心生计,就废了。”
  “我倒不挑家境,主要是现在校场刚有起色,我的铸剑炉也没开张,没心思谋这些。”
  高容果断地一挥手:“哪个给你说的?回绝她。就说阿容少爷说了,你这两年卖给高家,不得想七想八。”
  “这话我可不敢说,回头我阿老听到了,来找土司取卖身钱。”
  “把你的工钱提前支给他,反正你也用不着花钱,想买什么我给你备。”
  “更不好,我自己领了工钱回去孝敬老人家还能博个好名声。”钱没拿着还背个卖身契,这么没名堂的事哪个会答应?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你想咋办?哦,你想拖着人姑娘,如果我这边不合适,你就将就那边。”
  阿筌趴桌上大笑:“阿容啊阿容,亏你会想!”
  高容故意转转眼珠打鬼主意:“要不,把她说给阿铭?”
  “阿铭哥?”
  “他也该成个家了,要不我家阿嫫阿哥不踏实。”
  “阿铭哥要说媳妇也不能、不能——这样啊!”乱了乱了,扯太远了。
  “为什么不能?来来,把姑娘样子画出来,我看看他俩可有姻缘相。”
  “你还会看这个?”
  “瞎子阿三可晓得?”
  “神手阿三耶,哪个不晓得。”
  “他不光药草厉害,还会算姻缘,我阿嫫说他算的桩桩准,我跟他学过哦。”高容得意地翘起下巴。
  “学到——”阿筌吞口口水,忽觉喉咙刺痛刺痛的,他勉力问出,“学到什么程度?可能算出人心里爱的是哪个?”
  “当然能,我算算你。”高容紧闭双眼,拉过阿筌的手装模作样抚摸,“嗯,嗯,娃娃啊,你该收心了,你跟师妹不合适。”
  阿筌压着心跳仔细观察高容面色,直到确定他其实是在作怪玩笑,才开口:“那请阿容师傅再算算我跟哪个合适?”
  “缘分未到,说不得。”高容睁开眼,放开阿筌然后右手一翻,“摸手五两银子,现讫。”
  阿筌拍拍空瘪的口袋:“等我卖身给高府再来付钱。”
  高容笑问:“我学得可像?”
  “像个瞎子。”
  “其实啊,我不信这套。”
  阿筌心里一咯噔,不信这套,这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人人皆知老夫人信阿三耶,你却斥其为“这套”,被人听去可了不得。“阿容,不敢这样说。”
  高容厌烦地摆手:“少啰嗦!我也就跟你说说,别人面前我当然晓得应对。其实他们这套啊,就是凭个心智巧,把人情世故都揣摩透了,左左右右一联想,就知些大概。”
  阿筌苦笑:“阴阳风水我不懂,不晓得。”
  “阴阳风水是瞎子阿三的强项,草药治病更是本领,但要说到姻缘前程,我却不信他摸摸手就晓得。”
  阿筌看着自己的手,指节粗壮满掌老茧。再看高容的手,十指修长白皙光润。这样两双手放一起摸,哪个命好哪个命差显而易见,但如果要摸姻缘——可是掌上有道纹?他抠抠掌心,发现老茧厚得摸不出纹沟,不觉苦笑:“或许阿三耶有他不传的秘技。”
  高容也摸自己的手:“哪个晓得!我哄你的,我咋会去跟他学。阿宣哥到是跟他学过两天辨析草药,熬不住,真的只去了两天。”
  “学什么都苦。一个瞎子能闻闻味道就晓得草药好坏,硬是不容易。”
  这点高容同意,默默点头。
  很快乐的事,居然说到两人沉默的地步,阿筌有点无措。再瞧高容,见他眉头不再紧皱,面色也清净了,晓得他已放宽心不再纠结烦心事,当下也放心了。只是看他低头不语,似乎在谋着阿三耶的本领,那紧抿的双唇低垂的睫毛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高容只左耳上挂了个银质大耳环,右边的耳垂白白的又圆又肉就晃在阿筌眼前,晃得他心猿意马。惊觉自己竟探出手去想摸高容的耳垂,他吓得握紧拳头:“对了,我来可不光是冲壳子的。”
  “还有别的事?”
  “阿铭哥说,若阿容少爷有话吩咐,叫我听着。”
  高容诡笑:“我没吩咐。”
  阿筌带开玩笑带撒娇:“我来都来了,你就吩咐点什么吧。”
  “你随便给他说点就好。”
  “那不好,若你俩以后一碰面两方说不拢,我就成罪人。”
  高容拍着他的肩夸奖:“憨娃娃能干,晓得洁身自好远离是非。”
  阿筌咧嘴笑笑,狂躁的心因高容的拍肩而平复了。随即心底希求更多,企盼更多抚摸。
  高容笑道:“你说阿铭想听什么?”
  “我算算。”阿筌嘴里喃喃假装算命,却闭上眼往后一靠,不着痕迹地靠进高容怀里。心脏缩了一下,发现对方没反应,才愉悦地偷偷恢复跳动。
  高容撑住他笑问:“嗨,瞎子阿筌,可算出来了?”
  “人心隔肚皮啊,隔着肚皮摸不准,把心挖出来才好摸。徒儿,帮我把刀子磨利了。”阿筌说着就伸手去腰间取刀。
  高容笑着推开他:“滚一边去,哪个是你徒儿?还摸心,亏你想得出。”
  阿筌满足地倒杯茶吃了,才抹抹嘴道:“你给他个准话吧,我看他最近开始教功夫了,阿俪少爷的人若能早到校场,好一起学,免得教几次。”
  “木府也没给我准话呢,不过他已回去几日,我谋着明后天会有消息。”
  “土司老爷也同意了?”
  “阿星哥只让他带十人服侍,不过讲讲价打个折,估计他会整二十多三十人来。”
  “这个还能讲价?”
  “人世间什么不能讲价?木家更是高手,金沧马帮每年路过丽江给他们交多少过路钱。”
  彼此彼此,过境的木府药材你们也没少收过钱。“这么多人都住校场可麻烦。”
  “我已 
 22、22、缘分未到说不得 。。。 
 
 
  安排人扩建校场,阿铭不必操心这些。对了,做厨的就不多招人,免得那些阿嬢们闲得慌老盯着给你说媳妇。”
  阿筌作哭脸:“难为阿容少爷费心。我才忘了,你又提烦心事。”
  “真是哄不得,为你好你还不乐意。”高容嘟囔一句,转而笑道,“对了,你既然来了,给我画几盏灯。”
  “什么灯?”
  “明天是七夕,晚上城里要游灯会,阿蓝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什么热闹都要赶。”
  七夕是中原节日,金沧城里的大户人家很讲究这些,小姐少爷们不但过民家人的节日,也要过中原、回子、古宗的节日。
  阿筌一算时间,有点为难:“明晚就用,我怕来不及。”
  “画一个两个就好。府里已做了很多,阿莲叫嚣不好看,逼着我今天在家画灯笼。”
  “那我给你画剑灯?”
  “换个花样,别叫人以为我只晓得剑。”
  高容说着跑院外吩咐人取几个空白灯笼来,又亲自捧个调色盘给阿筌。
  阿筌只想画鸳鸯戏水喜鹊成双,嘴里却道:“花花草草的也不配你。”
  “我画一个你画一个,比比哪个画的巧。”
  “都说阿容少爷从小研习琴棋书画剑,琴嘛嘿嘿。”
  高容瞪他,提笔先画。
  阿筌看高容下笔很有讲究,先画白鹤引颈,再画丹顶鹤展翅,灯笼旋转间,仙鹤翩翩起舞。
  高容画完举起灯笼欣赏,自己也满意,一看阿筌没动手,笑问:“哎,看少爷这画工,吓着了?”
  阿筌敛了心神诚心夸奖:“阿容你画工硬是好,比我强太多。”
  高容被夸得不好意思,放下灯笼把笔塞他手里:“我的是套路,不比你有野趣。快,给我画一个。”
  “我画几只憨鹤,你莫笑我。”
  “画出来看,我会拼命忍着不笑。”
  因了高容那句“野趣”,阿筌放开笔墨特意不拘泥。难为从小跟着师兄做剑鞘装饰,师兄们偷懒全把活派给他,所以从设计样式到制图成型,他都干过,后来这几年,更是独自包揽了全部装饰工序。流云师傅要强,样样都想拔尖,为讨好师傅他自然下功夫,平日没事也拿个炭笔临摹鸟兽花树,不知不觉就练出一手画技,画的野鸟杂花惟妙惟肖,却又带着股阿筌特有的俏皮样。
  他也不用彩,只拿墨汁勾画,最后用食指蘸上红颜料点出鹤顶红,四只或睡又睡不着或飞又懒得飞或站也站不稳的憨鹤就活了,那些慵懒姿态诱得人呵欠连天,只想寻个草深软叶处躺着去。
  “我得把这个藏起来,不能叫他们看到。”
  看高容喜欢得很,阿筌也高兴:“我再画一个灯笼。”
  高容看着他下笔如飞,依然画的禽类却用了彩,奇道:“不是鹤?”
  “是蓝头野鸭。春天飞走晚秋回来,每年冬天石窝龙潭就成了它们的窝,又吵又闹到处是鸭子屎,不过它们的翎羽对烧伤有奇效。”
  “瞎子阿三曾提过,剑邑的风水不一般。”高容想到这个就气,“上次我要在剑邑给你整个铸剑炉,阿亮耶的铸剑房也是空的,正好你住进去。那老倌却不让。”
  “还是在校场清净。阿铭哥说了算,他又不管我做什么,回剑邑太多分心的事,阿亮耶也难做……”
  阿筌说着声音就低了,高容只当他又想起师妹,揽过他拍了拍。
  阿筌抬头笑笑,安心窝高容怀里画完最后几笔。
  “如何?可想藏这个?”
  “我正好一只手提一个。你不能再画了,再画我就提不下。”
  见高容对明晚的游灯会扎实热切,阿筌忽然有点吃味,故作不懂地问:“七夕好像是恋人相会的节日?”
  “就是鹊桥会。”高容认真解释了那个凄婉的中原神话,有些遗憾,“可惜金沧每到这季不是雨就是雷,夜里雾气又大,七夕夜从来瞧不见银河和牛郎织女星。我们以前都不凑这个热闹,我阿嫫说牛郎织女一年才见面一次,太伤感。”
  “老夫人慈悲,其实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们一年整一回游灯会,而他们却是天天见面。天天见面还伤感?”我十天半月才得见你一面啊,我的少爷!
  “咦,对啊,这个说辞新鲜,回头我就劝阿嫫,明天把她也拉出去玩玩。”
  阿筌收拾好笔墨,看看天时不早,想告辞又有些不舍。高容不晓得他心思,却打趣:“可要少爷招待你吃晚饭?”
  阿筌拍着胸口:“中午吃的还在这呢。我跟阿苇嬢约了在城门外见,阿铭哥那里我就那样回话?”
  “告诉他只管安心操练,其他的我来整。”
  阿筌不掩嫉妒:“你待他真好。”
  高容凑过来悄声说:“不待他好,我怕他跟人跑了。”
  “阿俪少爷能诱了他?”
  “阿蓝姐已是北胜州土官夫人,这一片哪个不想把阿铭师傅收罗麾下,若她去诱他呢?”
  “你,你——阿容你成天想什么啊?”
  高容莫测高深地笑笑,可阿筌分明看到,在他眼底藏着深深的无奈。




23

23、23、相思不敢露人前 。。。 
 
 
  阿筌饶有兴味地蹲校场边看阿铭和木俪过招。
  两天比试三场,也是阿俪少爷才从家里养好膘来,有力气蹦跶,等过两日,等那些官爷们不拘束了拿出真劲操练么些人,他才晓得小锅是铁打的。
  阿铭也受不住木俪这般纠缠了。木俪带来服侍的人里居然有几位木家子弟,他们都不服气阿铭把木家剑法使得比木家人还好,憋了劲来讨教。
  阿筌偷笑:“叫你露脸。一劳永逸的法子总会带来更多麻烦,咋阿铭哥还不晓得这个道理?”
  终于,阿铭烦了,再次一劳永逸地用剑一扫,圈进所有木家人:“一起上!”
  阿筌适时地凑到木俪身边:“阿俪哥,阿嬢问你们何时吃饭?”
  “吃饭?”
  “要开晚饭了,有些不住校场的娃娃还要回家去,你们在这里比试,他们都没法吃饭。”
  阿铭撇阿筌一眼,动身往外:“我们去外面。”
  阿筌打开柴门:“马匹也回马厩了,草场上没人。”
  有娃娃一跳一跳想跟去,被阿筌喝住。
  一直负手观战的军爷冷笑:“有几个么些人连剑邑试剑工都不如,到狂得很。”
  “都是万中选一选出来的,自然狂些。”
  “阿筌,金沧功夫可以称霸滇西北,你们有人又有剑,还怕他么些人?”
  阿筌笑容不减:“军爷说笑,全凭武力就能横扫天下,朝廷还留着我们民家人做什么?”
  这场“一起上”的比试无人知道结果,阿筌第二天去校场,发现阿铭照常指挥娃娃们站桩,么些人则安静地彼此对打着,木俪却不见人影。
  阿铭见阿筌出现,使个眼色让他跟着走。阿筌忙跟上,绕到厨房后才站住。
  “阿俪少爷他?”
  “这两天是中原传过来的中元节,高家也要祭祖,他就回金沧城了。”
  阿筌点点头,请示道:“阿撒耶要去赶松川骡马会,想带我同去。”
  “你可愿去?”
  “我也想看看我打的马掌可适合走山路。”
  “何时出发?”
  “还有几天。”
  “那你先帮我个忙,想些法子稳住木俪。我昨天只谋着教训么些人,连带着委屈了他。”
  阿筌头大:“我能稳住他?”
  “你把阿容少爷哄高兴了就行。”
  这道绕的啊,让我去哄阿容少爷然后请阿容少爷哄阿俪少爷……
  “阿容少爷喜欢你整的小玩意,中元节城里要放河灯,你给他们整几个。”
  “什么是中元节?”
  阿铭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总结一下大概就是把老祖宗的魂灵接回家来招呼几天,然后又送回山上去。
  阿筌嘟囔:“请巫师上身还魂不就能见到老祖宗了,还整这么麻烦接回家住一起?”说着就打个寒战。
  阿铭也挠头:“这个是好吃好穿招呼着的,不一样。”
  “那河灯什么样?”
  “里面点上蜡烛能放河里顺水漂走。我谋着大户人家就图个乐,娃娃们玩得高兴。”
  阿筌领了任务十分苦闷,能在河里漂着而不进水,这灯托如何处理?扎个小竹筏,上面糊上灯笼?做工繁杂不说,天把时间也试不出可会进水,若飘不出几步就湿透了,反弄巧成拙丢少爷面子。
  阿筌闷了一天想不出个好主意,第二天一大早就跑金沧去,谋着干脆把阿铭的担心给高容冲冲,玲珑心的阿容少爷肯定能完美解决这个事:既让木俪体面服气又解除阿铭的后顾之忧。
  阿筌进城后直奔富贵巷,远远看到屋脊上的瓦猫,又怯了。只要阿俪少爷来金沧,总是与阿容少爷同出同进,自己已十来天没见着阿容,一百多个时辰的相思和渴望,怎敢、怎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在城里溜达许久,他有点后悔昨天虚度一天,阿铭谋的那个借口多好,自己居然没要。也不好现在就跑回校场,好歹要晃到太阳落山,否则不好跟阿铭交待。
  中午,他晃到清粉嬢的凉粉摊前,虽然天阴,但来城里不吃碗凉粉就像没进过城。
  清粉嬢的鸡豌豆凉粉做得筋道卤汁也熬得香,但她能在金沧城里拿头份,还在于她家的酱好,泡蒜、泡辣子、水豆豉、油豆豉、乳腐、豆瓣酱等等十余种酱菜一溜摆在摊子上,吃着凉粉闻着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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