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策作者:燕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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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作者:燕赵公子-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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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奚靖有些好奇,他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便很快低下头去。
  那凉亭里,这会儿坐了两个人,凉亭旁,却站了十来号人。
  大概有两三个是冯太侍人带来的,其他都是慈寿宫的宫人。
  周太淑人为人低调谨慎,这会儿见太帝君都在等他,便赶忙快步小跑过去,先给太帝君见礼,又给冯太侍人见礼。
  沈奚靖和陈岁留在凉亭旁边,低头垂首站立。
  他不敢抬头,却认真听着上边的每一句对话。
  一时间,凉亭里只有周太淑人说着道歉的话。不管等的人是不是早到,他迟了,就定要认错。
  一把有些低沉的声音说:“你来挺早的,道什么歉,没瞅见南宫还在磨蹭,吾就知他最慢,早早便着人请他。”
  沈奚靖认出,这位应该就是柳太帝君,他声音一如既往低沉,虽说着打趣的话,却还是让人倍感压力。
  周太淑人忙说:“我还是晚了,中午天热,我正午歇,下次定要早点,不好劳烦两位哥哥等着。”
  “荣轩不要每次都这样恭谨,咱们都做了太侍,随便些也无妨。”这位答话的人声音有些高,嗓门也大些,却能从话语间听出些许笑意,应该是冯太侍人。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周太淑人却没接话,转而说起今夏天气太过炎热。
  他们三个坐在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沈奚靖站在大太阳底下,只觉得一阵困顿。
  突然一把有些哑的嗓子插了进来:“你们都来这么早,今个我又迟到了。”虽然听声音还有些远,沈奚靖他们这些宫侍却不得双手交握于腹前,弯腰行礼。
  来人,肯定是出身世家的南宫太侍人。
  虽然文帝宫侍较多,但是大多都是宫人出身,且宫人出身的许多宫侍,都没有被文帝允许诞下子嗣,所以,除睿帝穆琛之外,文帝其他所有皇子,都是由采选入宫的宫侍所出。
  在大梁,如果不是做元配帝君,世家显少会把孩子送进宫中,采选的一般都是普通的官家子弟,像南宫太侍人这样的,也不太多见。
  实际上,柳太帝君当年入宫时,也不是帝君,他当时只是正八品秀人。
  眼下的帝京,最大的世家势力除了柳家,就是南宫家。冯太侍人的父亲只是外郡的一个小城知府,虽然家世与其他两位的根本没法可比,却到底是采选入宫,初进宫时,就比周太淑人高了不止一个品级。
  作为四位还在宫中的太侍最末一级,周太淑人周荣轩一直都小心谨慎,态度恭敬。
  说话间,南宫太侍人已经从回廊处走到凉亭外,沈奚靖半弯着腰,却能看到他绛紫色的衣摆。
  在大梁,地位越高,服色越深,只有皇帝与帝君可服黑,四品上宫侍与朝臣可服藏青,藏蓝,绛紫,这是针对大朝、宫宴、祭奠时的服制要求,平常时候,只要着常服即可。
  尤其是大夏天里,太侍们嫌热,都喜欢穿浅色衣服,只有南宫太侍人,一年四季穿着绛紫,从未见他变过。
  “今个有什么好吃的没?君上请我们来,每次都不亏嘴。”南宫太侍人在桌边坐下,这些太侍里,只有他敢跟柳太帝君这样讲话。
  柳太帝君先是笑了两声,才说:“今日来,是想请你们看两个小子。”
  “哦,这话怎么讲?”南宫太侍人回他。
  自打南宫太侍人南宫祈来了之后,凉亭里就剩他和柳太帝君说话,周荣轩与冯太侍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面带笑意喝着茶水。
  沈奚靖正低着头研究鞋上的线头,突然听到柳太帝君说:“今上年纪也不小了,吾与先帝大婚时也不过这么大小,该给他添些人。”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却惊得旁边三个说不出话。
  之前他跟皇帝暗示那么多次,皇帝都没答应,这次却拉来三位太侍作陪,还摆在明面上讲,是想逼皇帝就范?
  柳太帝君仿佛也不是很在意其他人的回答,他“啪啪”拍了两下手,说:“吾这慈寿宫里有两个孩子模样不错,让宇南好生教了些规矩,趁你们都在,让你们看看给挑挑毛病。”
  他话音落下,一个四十来岁的宫人领着两个少年走了过来。
  那宫人是柳太帝君的大总管,叫边宇南,沈奚靖曾经在锦梁宫见过他。
  “给太帝君,各位主子请安,这两个孩子都是宏成三十五年入宫的宫人,人很伶俐,面相也好,主子们给看看如何?”边宇南到跟苍年与陈岁不太一样,他长得白白胖胖,总是笑眯眯,像个笑面佛爷。
  柳太帝君笑着说:“来,跟前瞧瞧。”
  那两个少年低声“诺”了一句,又上前走了几步,刚巧站在沈奚靖前面。
  沈奚靖偷偷抬眼皮扫了一眼,发现都不认识。
  那两个少年比沈奚靖大些,十六七的样子,长得确实不错,一个可爱,一个清秀,乖乖地站在风露亭外面,让几位太侍品头论足。
  先挑刺的,必然是南宫祈:“长得倒是不错,这身条就太单薄了,虽然今上年纪还轻,但怎么也得考虑子嗣问题,要是皇上瞧得上,还得多吃点,这么瘦,好像宫里亏待了似的。”
  他这样大大咧咧说三道四,也不想想他自己虽然高高瘦瘦,却足足生育了三位皇子,着实没道理说人家。
  但他既然这样开口,下面的少年也只能“诺”一声了事。
  冯太侍人显然和周太淑人一道做惯了和事佬,见柳太帝君脸上冷了下来,赶紧说:“长得到真不错,我怎么没瞅见宏成三十五年进宫的宫人长得有好看的,等以后好生养养,模样能更周正些。”
  周太淑人也说:“是呢,我宫里那几个可真是丑得没法看,还是君上这里的人模样好些。”
  丑得没法看的沈奚靖默默低下头,不知道是该笑陈岁也被骂进里面,还是该哭自己也没法看。
  柳太帝君等他们一轮说完,才开口:“说说,都叫什么名?”
  长相清秀的那个马上答:“奴才何峰。”
  可爱少年也跟着答:“奴才袁红湖。”
  他们说的都是本名,一旦皇帝临幸他们,开始定级封位,内宫宫侍册上,写的也必须是他们的本名。
  “好热闹,父君又请父侍们吃点心吗?”还未等柳太帝君说话,一把清亮的嗓音从回廊处响起。
  年轻的皇帝穆琛笑着走了过来。
  见他来了,所有的宫人都跪下行礼,三位太侍也站起来起来,他们稍稍给皇帝行了一个简短的弯腰礼。
  只有柳太帝君仍旧坐在原处,没有动。
  大梁祖制,帝君只需给皇帝一人行礼,太帝君亦然。
  但他不行礼,穆琛却不能显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来。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他仿佛没有看到凉亭外的那两个少年,径直走了进去。
  边宇南赶忙从地上起来,请皇帝坐到了柳太帝君的左手边。
  穆琛随意坐下,才说:“父侍不用多礼,都坐吧。”
  等到三位太侍都坐了下来,沈奚靖他们才得令站起身。因为皇帝在,所有宫人更拘谨一些,头垂得更低,沈奚靖也不例外。
  虽然月前锦梁宫发生的事情穆琛没有追究,也不了了之,但沈奚靖还是怕他哪天一个不高兴,想要找个谁下手,那他和杨中元很可能就被殃及池鱼。
  想到杨中元,沈奚靖又有些走神,不知道他现在在御膳房待的如何。
  柳太帝君是一个很强势的人,给穆琛安排宫侍的问题他提过不止一次,可穆琛每次都搪塞过去,这一次,他找了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达到目的。
  沈奚靖突然意识到,他这样大费周章,请来了宫里的所有主子们,想必这次势在必得。
 
  22、第二十二章 。。。

  “皇儿,你瞅瞅,下面那两个你还合意吗?”柳太帝君说。
  “哪两个?都低着头看不清长相。”穆琛依旧脸上带笑,仿佛对于柳太帝君的安排没什么不满。
  柳太帝君柳华然轻飘飘给了边宇南一个眼色,边宇南马上走下凉亭,才两个少年身后轻轻一推。
  何峰与袁红湖何曾想到今日直接就见到皇帝,被边宇南推的时候还有些腼腆,袁红湖抬起头时,甚至已经涨红了脸,显然得更可爱些。何峰比他镇定点,但也好不了多少,沈奚靖明显看到他的衣袖在抖。
  “嗯。”穆琛盯着他们看了好长时间,才意味深长给了个表态。
  柳华然皱起了眉头,看穆琛不紧不慢的态度,跟前几次没什么不同。
  “皇儿,你如今已经束发,过了年就十五了,身边一个宫侍都没有,这怎么可以。”柳华然淡淡说。
  “父君,朕如今课业繁忙,再缓两年吧。”穆琛还是笑着说。
  沈奚靖不敢抬头,但他却能感受到凉亭里十足的压迫感。
  皇帝与太帝君对上,就连南宫祈都不再吭声,指不定在看柳华然的笑话。
  柳华然又念了几句,穆琛还是不紧不慢的态度,柳华然突然说:“皇儿,你老大不小了,身边再无人伺候,吾怎么对得起你爹爹?”
  穆琛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目光又在那两个少年身上扫了扫,半天才开口:“那就他们俩吧,看起来还行,明日着苍年安排,给分个地方住着。”
  他声音很淡,跟他交谈不多的沈奚靖不能分辨出他心情如何,却也知道他心里必不好过。
  沈奚靖知道柳华然那句话是在拿那张字条说事,穆琛这次被逼着接受,想必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其实,当皇帝还不如他,沈奚靖想。
  穆琛既然已经点头答应,柳华然心中高兴,却依然不动声色,抬了抬下巴叫边宇南带两个少年出去。
  “皇儿,最近功课还忙吗?天气炎热,切忌多注意身体,前日御膳房呈来一道银耳珍珠汤,吾吃着还不错,已经吩咐御膳房多给你安排些清热解暑的汤羹,你年纪大了,不好吾这个做父君的老操心你,身边加些人,也好注意着。”柳华然一番话说得十分动情。
  穆琛也赶紧给他蓄满茶水:“儿子从小到大,一直劳烦父君照顾,心中不胜感激,身边人到底不如父亲想得周到,日后还得父君继续替朕操心。”
  他们这你来我往,好一番父慈子孝,其他三个太侍都面露微笑,一群人好像都十分畅快高兴。
  沈奚靖站在大太阳底下闭着眼睛假寐,他其实练这功夫机会不多,但是没几次就拿捏到精髓。
  不能一动不动站着,也不能左右摇摆不定,一两刻钟稍微动动衣袖,只要低着头,主子不会管你到底在干什么。
  柳华然先是关心了一下自己的皇帝儿子,又开始关心几位太侍。
  “秋季的常服已经到了各宫吧?你们衣服都还好吗?要是哪个敢苛扣你们的吃穿用度,不用给脸子,直接跟吾讲,吾定会严惩。”
  一般他这种彰显帝君仁德的话南宫祈都不怎么搭理,冯太侍人冯栏只得答:“好得很,今秋得常服花色更好看些,尚衣局的宫人倒也费了功夫。”
  柳华然笑笑,目光从穆琛的衣服领子边上滑到周荣轩的手指头尖里。
  他先是抿了一口连青紫笋,才沉沉开口:“皇上的内衫绣工倒是精致漂亮,容轩的手艺还是这般出众,下次尚衣局发冬衣再多给些芒锦,劳烦容轩也给吾做套内衫吧,你这手艺,吾早年就甚喜欢。”
  沈奚靖突然回忆起刚刚匆匆一瞥,皇帝虽然内衫一层浅青颜色露出不多,但柳叶纹却一看就知是出自周荣轩之手。
  宫里谁都知道,周荣轩是给柳华然送新绣的衣衫时被文帝看上的,但无论怎样,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再一个,文帝都已经宾天,柳华然那时从来不管文帝纳了多少个宫侍,怎么文帝不在了,他反而在意起来?
  沈奚靖很费解,但还是有些忐忑周荣轩被责难。
  虽然跟前伺候的次数不多,但周荣轩脾气好是出了名的,他在朝辞阁的日子着实舒服,无论怎么讲,他都不希望周荣轩出事。
  周荣轩显然对这种责难十分习惯,只听他恭敬地说:“君上能看上我的手艺那是朝辞阁的荣幸,等我明日就去尚衣局给君上挑快好云锦,千秋之前定能给君上填个彩头。”
  柳华然笑笑,道:“那就有劳容轩了。”
  “怎么会劳烦,我还得谢谢君上直接跟我要了贺礼,要不然我又得左思右想好久,我那朝辞阁,也没甚拿的出手的东西。”周荣轩从容答道。
  沈奚靖听到这里才发现,周荣轩也是个厉害角色。
  无论柳华然说他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并且从不出错。
  真是个好榜样,沈奚靖清醒了一些,开始认真听他们对话。
  这些在宫里待了快三十年的人,还真没有谁是简单货色。
  他们在这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南宫祈突然对穆琛说:“皇上,我说句话您别生气,我听说您前日把前政所的南宫太师给打了?可有这事?”
  南宫太师是睿帝穆琛的第三任老师,也是南宫祈的小叔叔,是南宫家学问最好的大才子,他也同时兼任翰林院院正,算是天下学者的表率。
  如果穆琛真的把南宫太师给打了,那就是目无尊长,无论他什么身份,都要被天下读书人谴责。
  穆琛道还真没生气,打他进了那个凉亭,就一直挂着笑,无论柳华然说他爹什么,讲周荣轩什么,他都没有变表情,南宫祈说的这个,他更不当一回事。
  “怎么可能?南宫父侍听哪个狗腿子给父侍碎的嘴,朕一向敬重南宫太师的学问,三位太师里南宫太师的学识是最好的,朕感激他教导还来不及,这事纯属子虚乌有,边宇南,回去查查,不是成天叫说宫里人手不足,朕看你们都去嘴碎了。”
  穆琛最后一句说的十分用力,他丢下茶杯,拂袖走出凉亭。
  两旁的宫人哗啦啦跪倒一大片,连恭送皇上的话都不敢讲。
  南宫祈被穆琛这样顶了一句,心里十分不舒服,面上也挂不住,跟柳华然说了句便也匆匆离开,剩下冯栏和周荣轩跟柳华然说了些别的家常,这才离开。
  一路上,周荣轩都没有说话,沈奚靖跟在他身后,前面的人走得快,他就跟在后面小跑,等回到朝辞阁时,跑出了一身汗。
  他们回去时其他人宫人都已经回到朝辞阁,自然不用沈奚靖跟前伺候,云秀山把他拉回房间,打了盆热水给他擦脸,有些心疼地说:“以后跟着主子出门的事你能推就推,这大夏天太阳底下站着不好受,冬天站雪地里更难熬,你这还没养回来,可不受那个罪,你这脸都红了一大片。”
  沈奚靖苦笑,他不去能行么?主子说叫你去,你难道说不想挨冻?还不得被拉黑巷里去。
  跟云秀山他也不用藏这话,这会儿没他俩什么事,他就拉着云秀山,躲在屋里把这一下午的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
  他讲完后,突然问:“表哥,你知道主子之前跟先帝是怎么回事吗?”
  云秀山在朝辞阁待了三年,他要是不知道,他干脆别在宫里混下去了。
  这会儿沈奚靖问了,他赶紧小声讲了起来。
  周荣轩原本是尚衣局做绣活最好的宫人,他在家时,他父亲和爹爹就是开绣房的,可惜后来他爹因病去世,他父亲也一病不起,那大概是宏成九年,正好柳太帝君的帝君大典,需要扩选宫人,周荣轩为了银子,进了宫,把银子留给他弟弟给他父亲治病。
  他一手绣工都是他家祖传,虽然不及远近闻名的那些绣活世家,但他心思巧,做出来绣图栩栩如生,曾经给柳华然绣的一身宫宴礼服华丽非常,从那时起,柳华然就一直指定他给自己做衣衫。
  就这样,周荣轩凭一手金线彩绣闻名宫中,几乎所有的高位宫侍都挑他做过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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