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果然还是自己更了解程慕枫。
“呵呵，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这身体，只怕是剑都拿不动了。”
程慕枫微笑道：“拿不动剑，剑诀总是记得的。说来给慕儿听听如何？”
叶朗和王枫都吃了一惊。他竟是为星月剑法的口诀而来？
王枫道：“我不能告诉你。你去问你爹吧。要是他不肯告诉你，我也不能告诉你。”
程慕枫仍旧微笑：“很好，那你的意思就是，你的确知道并且也记得了？”
他拔出了剑，指向了王枫，令人毛骨悚然地笑道：“对付你这样没骨气的人实在好办极了，别人打你两下你就什么都说了……今天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直到你说了为止，如何？”
叶朗这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自作聪明了。他厉声道：“不行！你不能动他！！”
程慕枫冷笑道：“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这些年，我一直勤加修炼，你却停滞不前，早已不是我的对手。”
叶朗知道他所言不虚。
“打不过你我也得打！”说罢，叶朗反手狠狠给了程慕枫一耳光。
“你……！”程慕枫大惊。自从两人重逢以来，叶朗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更别提动手。
两人都没有注意，孟月帆其实一直尾随着他们。也许论武功，他已不是程慕枫的对手，但论轻功，世间很少有人及得上星月双使。
趁两人发呆的那一刹那，孟月帆突然一剑刺向程慕枫的背心。
叶朗见状，忙拿剑去档，剑一偏，刺入了程慕枫的小腹。
霎时间，血如泉涌。
叶朗一边帮程慕枫止血，一边对孟月帆怒吼：“你疯了！你要做什么？！”
孟月帆也毫不示弱：“不是我疯了！是他疯了！你也疯了！你听到他刚才在说些什么了吗？难道此时此刻，你还要护着他？！”
叶朗怒道：“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朗……哥哥……”程慕枫虚弱地笑了，“你……原来你那么……紧张我……可是你明明……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
“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叶朗道，“你别多说话，我先带你回星月山庄，给你找个最好的大夫！”
程慕枫摇了摇头，道：“不……你让我说……你不用骗我，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讨厌我，从你第一次用那种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记得那是我说要把碰过我的男人全阉了的时候。一想到被那么多男人碰过，我就觉得我好脏，我配不上你……其实我也知道，不管把他们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我现在很脏的事实……”
叶朗心中一痛，道：“不会的，你在我心中一直很干净。”
“不是的……我知道，你觉得我不仅很脏，而且还很坏。坏到你已经不愿意再理我。我现在做错了事，你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打我骂我，只会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不是这样的！！”叶朗只是一想到从前的事情就觉得很对不起他，一觉得对不起他就只好尽量对他温柔顺从些，有很多事情，都不忍对他过于苛责。
“你越讨厌我，我就越难过……我越难过，做出来的事情就越坏……我越坏，你就更讨厌我，然后做出来的事情就更坏……可是我还是一直试图让自己相信你是爱我的……但后来却越来越没法相信了……我好嫉妒那些幸福的人……我嫉妒孟月帆和禾星痕，嫉妒荆少康和凌枫，甚至……嫉妒我爹和王叔叔……他们虽然过得很苦，但至少他们能心意相通……所以我……才总是想伤害他们……我知道，他们也都很恨我……”
一旁的孟月帆见此情景，也不禁起了几份恻隐之心，又想起师父和恋人对程慕枫的感情，终于还是觉得自己今日的作法太莽撞了些。他叹了口气，道：“其实他们都并没有恨过你。我……现在也不恨你了。”
程慕枫没有理他，而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叶朗额头上的伤痕，凄然道：“我伤害他们也就罢了……但我最无法原谅自己的是，我竟然伤害了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继续和你在一起的资格……我已经疯了……已经常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叶朗柔声道：“不过是一点小伤，早已经好了。”他这时才发现，除了留下那个小小的伤疤之外，程慕枫对他其实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使是当初心存误会想要向他报仇的时候，程慕枫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他。
孟月帆插口道：“你们的甜言蜜语以后再慢慢说行不行？现在疗伤要紧。”
程慕枫却突然尖声道：“不！我不要疗伤！让我死！我做的孽已经太多，如果我还继续活着，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还会做出些什么……朗哥哥……你……杀了我好不好？”
孟月帆做梦也没有想到，此刻他从叶朗口中听到的回答竟然是：“好。”
程慕枫可以杀人不眨眼，但却一直对给叶朗造成的一点小小伤口耿耿于怀。
他固然是自私的。但叶朗突然觉得自己更自私。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帮程慕枫改过向善，但他又做过些什么呢？正因为程慕枫的为恶一直没有威胁到他的切身利益，他每次都只是不痛不痒地劝说几句。现在，他总该为天下人做点事。
程慕枫微微笑了：“能死在你的手上，我很幸福。但是……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最怕痛，拜托你下手快一点，狠一点……让我可以死得很快……好不好？”
叶朗的回答仍旧是一个字：“好。”
他下手果然既快且狠。快到孟月帆还来不及阻止。
话音刚落，程慕枫便觉得混身一阵剧痛。
他突然看到了叶朗贴身挂着的双龙玉佩。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随身带着它。
他这时才知道，原来叶朗真的是一直爱着他的。
“朗哥哥……我爱你……”他用尽力气吐出最后一句话。
叶朗温柔地笑着：“慕枫，我也爱你！”
程慕枫的视野是一片红火。那是他流下的血。
他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红火的枫叶。
受父亲的影响，他也从小就很喜欢枫叶。
小时候，他和叶朗常常在枫树林中笑着，打闹着，互相追逐着。而父亲在一旁慈爱地微笑着看着他们。
他仿佛又置身于那场景之中。
他嘴边挂着幸福的笑，在爱人怀中渐渐地睡去。
☆、第 20 章
五毒教。
余泉凝视着向他报讯的人。
“你确定程慕枫已经死了？”
“确定，属下当然确定。星月山庄这两天正在哭哭啼啼办丧事呢！”
余泉露出愤恨的目光：“可恶！我还没有收拾他，还没有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他竟然就已经先死了！”
自己当初对程慕枫一片痴心，最后却被他利用，他在得到五毒剑的剑诀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余泉对此一直以来都满心怨怒，立志报仇，如今，竟似难以得偿所愿了。“既然他死了，你也陪他死好了！来人啊，拖出去，给我斩了！”
报讯之人大惊，连声呼喊：“属下冤枉，属下冤枉啊……”
“教主息怒！”在余泉旁边为他打扇的男子急道，“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还望您……不要乱杀无辜……”
余泉冷笑道：“温清衍！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打量着我平时对你比对别的男宠好些，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温清衍连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只是……”
余泉冷冷道：“你既然是个大善人，不想让他死，那你就代他死好了！来人啊，把这个不知轻重的贱婢拉下去，给我重重地打！不用计数，打死为止！”
话音刚落，便有人将温清衍拉了出去，打了起来。
余泉听着温清衍凄厉的叫声越来越弱，想起他平日的温柔顺从，心下也有些不忍，便喝道：“好了！到此为止吧！”
自从和程慕枫有了身体接触，余泉就发现自己迷恋上了男人。
从那以后，他就派人从各地挑选了一批俊美的男子，专门服饰自己。不过，他只是把他们当作发泄生理需求的工具，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再也不肯对任何男人动真感情。
事实上，他也压根儿就没把他们当男人看，所以只准他们自称“奴婢”。
他的性情本就暴戾，对这些人又更加残暴，所以在他的男宠中，几乎没有人不怕他，也几乎没有人不暗暗地怨恨着他。
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温清衍。
他本是个四处流浪的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活。自从跟了余泉，他便可以衣食无忧，所以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感激与尊敬。
不，还不只是感激和尊敬那么简单，还有深深的依恋与爱慕，确切地说，余泉简直就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切。
为了报答余泉的恩情，他不仅将其生活起居照顾得妥妥当当，还利用空余时间学认字，学医术，为教中受伤之人治病。
他心地善良，又天资聪颖，如今，俨然已成为了五毒教中医术最好的人之一。
余泉走出房门，见温清衍已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又见他虽已神志不清，但口中还在喃喃呼唤着“教主”，不禁又添了几分怜惜，吩咐手下之人，道：“赏他些金创药吧！”
余泉突然又想起了程慕枫。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当年对他，又何尝不是像现在的温清衍一般温柔。但一切，竟然都只是谎言。
余泉恨恨地发誓：“程慕枫，就算杀不了你，我也将星月山庄上上下下杀个精光！”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有一次大幅度的修改，20节之后都是后来新增的，所以可能风格和前面有所不同，节奏比较慢了，而且这里可以说是确定关系前的相互试探和确定关系后的婚后生活的分界线，呵呵~~
☆、第 21 章
程慕枫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叶朗：“朗哥哥，这是天上还是地下？这若是地下，又怎么会有你？这若是天上……我这样的人死了又怎么到得了天上？”
叶朗觉得又好笑又心疼，怜爱地道：“我的傻慕枫，这里既不是天上也不是地上，这里是人间。朗哥哥怎么舍得杀你，只是废了你的武功。对不起……一定很痛吧？”
程慕枫轻轻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挂上了幸福的笑容：“是我做错了事，是我活该。那五毒剑法练多了没有益处，废了也是好事。还有……我这辈子不想再听你说‘对不起’三个字了！”
叶朗笑道：“好，以后每当我想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就换成另外三个字好了！噢，对了，”他说着，拿出双龙玉佩向右的那一半，挂在程慕枫的脖子上，“绮香说，他已不准备再做程家的人，这东西送给你好了。”
程慕枫道：“凌枫他……”
叶朗打断了他的话：“他让我转告你，以后不要再叫他凌枫了，叫他香儿就好。他已不打算再用程凌枫这个名字了。”
程慕枫苦涩地一笑：“我知道……他不想和我姓得一样……但是……不该姓程的人是我……”
叶朗道：“你别胡思乱想，此事与你无关。因为他这几天作了一个决定，去作了则成了翠竹苑的新老板。他之前尝试学过很多事情，发现他最擅长的还是这个。他自己虽不觉得做这一行有什么丢人，但还是不想让程家蒙羞，所以才把姓名弃而不用。”
“原来是这样……”
“不过，他把规矩全给改了，让小倌们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可以选择自己想接待的客人是男是女。想卖身的就卖身，不想卖身的就只陪客人喝酒聊天。而客人不可太过粗暴，否则必须进行赔偿，造成严重后果者还将追究法律责任。大家赚的钱主要自己用，只上缴一小部分用以维持翠竹苑的日常开支。”
“是啊，这孩子，小小年纪，倒真有想法。”插嘴的是一旁的王枫。
程慕枫这时才惊觉王枫的存在，也才注意到所处之处就是王枫隐居的地方。“王……王叔叔……对……对不起……”
王枫柔声道：“慕儿，你别紧张。程大哥的孩子，我自然也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时的事，该我说对不起才对，我见你身上的血，病又被刺激得发作了，整个人都呆了，就只由着朗儿胡闹……”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可不是胡闹吗？我当时也快被你吓死了。哪儿想到你会说动手就动手……”
说话者是孟月帆，他和禾星痕一起进了门。
“王前辈，叶师兄。”禾星痕略微行礼后，便转身对程慕枫道，“慕枫，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这两天，我和师父，还有绮香，可都担心死你了。”
程慕枫见王枫和星月二人的关切之意皆发自肺腑，不禁悔不当初，歉然道：“星痕……对不起……我……”
孟月帆笑着打断他：“好了好了，你说不准人家说‘对不起’，怎么自己倒东一个‘对不起’，西一个‘对不起’起来？”他转头对旁边的禾星痕道，“既然慕枫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原谅我？这几天我说‘对不起’也说得嘴皮都快磨破了……”
禾星痕“哼”了一声，道：“你如此自作主张，肆意妄为，如今酿此大错，岂能说原谅就原谅？”
孟月帆笑道：“我酿什么大错了？我让他们两人心意相通，不再互相怀疑，岂不是很好？再说，慕枫的五毒剑法被废了，以后也不会为非作歹了，我看，这次的事情，简直百利而无一害，而这些，可都是我的功劳啊！”
禾星痕怒道：“你还在强词夺理！要不是叶师兄将你的剑档偏，如今慕枫早已死在你的手上了！”
孟月帆道：“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一桩好处，就是现在江湖中人都以为程慕枫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找他麻烦，他和叶师兄便可在此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辈子了！”
程慕枫奇道：“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叶朗道：“是啊，我们权衡之下，觉得这个方法最好。你以前在江湖中也得罪了不少人，而如今武功既废，我又恐怕自己会有照顾不周之时，处境实在危险，而如此一来，便不会再有人来找你寻仇了，我们也乐得清静，是不是？”
程慕枫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明白了……曾经的程慕枫的确已经死了。”
叶朗微笑道：“不错，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会开始全新的生活。”
孟月帆对禾星痕道：“好了好了，咱们别打扰人家小两口的新生活了，我们也去开展开展新生活，如何？”
禾星痕白了他一眼，对程慕枫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再带师父和绮香一起来看你。”
程慕枫道：“好。你也别怪月帆了，他刚才说得对，我和朗哥哥还应该感激他呢！”
“嗯，我知道了。”禾星痕说着，便和孟月帆一起离开了。
☆、第 22 章
“喂，你刚才答应慕枫要原谅我，你可不能口是心非啊！”孟月帆见禾星痕一路上还是板着脸一言不发，终于忍不住说道。
禾星痕停下了脚步，凝视着孟月帆，半晌，才道：“师兄，忘了吧……”
孟月帆一愣：“忘了什么？”
禾星痕低声道：“忘了……那几天……发生的事。从此，我们仍旧只是师兄弟”
孟月帆苦笑道：“哎，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禾星痕摇了摇头，道：“其实，你刚才说得对，现在慕枫这样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