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嘴角忽然上扬起一个弧度,“告诉你件好事吧,龍七大人。”
“什么。”
“我还记得他问我的话哟。”
“哦?”
“七离之海的钥匙在哪里?”
“来喝酒吧,樱燎。”
从山洞里走出来的人,晃了晃手里的酒坛,朝樱燎笑得一脸得意。那是龍七方才趁時雨昏睡之时顺手牵出来的,算得上是時雨最为宝贝的一瓶了呢。
也许龍七自己都不知道,对于这一片土地,他其实极为珍惜。
在龍七来到七离海之前,这里其实并不若现在的这般面貌。前一位的巡游神空缺太久,七离就像是被神明舍弃了一样的荒芜,植物枯萎,随处可见的动物尸体,每日都有不慎落入奈川水中的妖怪或人。
当时看着这景象的龍七,真真想要一走了之。
偏生命格不依,众人已皆知他是那位千年时光中诞生的七离主人,或是嬉笑或是谦卑的表情,也只不过都是在等他一个笑话,只因前几位的神明皆不得善终。
他问司掌植物四季的仙君讨了天界桃树的种子,一圈圈的绕着七离海的轨迹沿途抛下,布云降雨,于他只不过小菜一碟,所幸得了回报,那桃树发芽抽枝,在春季之后便已是满树的繁荣。
但是,也只是这样,他的桃树不结果实。
龍七曾经问过那个给他桃种的人,却反被人家笑话着说,七离之地,开花已是恩泽,怎还可奢望结果?
之后想来,那其实更似个暗示。
月光攀爬过盛开的桃树花枝,香气徘徊于光的反向轨迹之上,夜幕笼罩之后是一片莹白的色调。
原来是满月。
牙齿在那人的皮肤上来回轻划过,巡游到肩膀的那处,忽的猛一用力,只感觉身下的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起来,液体就这样溢出唇齿的边界,沿着皮肤的纹路滑了下来,在白瓷般的肩头开出妖艳的红色。
“你干什么!”
大抵是真被咬得疼了,龍七不顾两人现下的姿势,转过身来给了樱燎肚子上一脚,却立刻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脚,又这样栖上身来。
手指穿过墨色的发停留在额前,迫使他看向自己,樱燎的瞳孔闪烁着最晶莹的颜色,“龍七,记住了,我是爱你的。”
猝不及防的告白,龍七几乎愣在当场,但也只一刻,便恢复了一贯的形容,拨开那人的手,干笑着将脸侧到一边,“你这是在说什么,喝高了罢。”
“你觉得呢?”
狡猾的笑容弯起,冲撞的动作,让龍七余下的谩骂瞬间转为了异样的轻吟。
就连龍七自己都搞不太清现下的状况,原本只是在桃树下赏月喝酒的两人,不知怎的,便有了这样的进展,谁的汗液滑过皮肤,是有些凉意的触感。
是了,一切源于月色下一个意乱情迷的吻。
衣衫被褪尽之后,在小小斗室里环绕喘息,纠缠在床榻上,什么东西默默流入身体,声音形不成只言片语,龍七失神望着屋子角落淡淡燃着的烛火,紧握着拳头,抵御不了那阵阵袭来的甜美。
龍七转过头去,想要哦凭借窗外的天色来判断现在的时辰,只可惜眼前一片水汽,模糊的只能看见一道白光的轮廓。
注意到身下人的失神,樱燎轻笑着给他一个缠绵的吻,“喂,大人,可别在这会儿昏过去啊。”
被那人的表情诱惑了去,龍七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使劲拍了那人一下额头,“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却换来,樱燎更猛烈的动作。
真真是入了魔了,龍七在心里想着,手却不放松攀紧那人的肩头。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作恶的人已经不在,龍七挣扎一下酸痛的身子,只觉得浑身的不适,翻了个身,他去够散乱在床下的一物,拉扯之间,滚落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鲜红似血的颜色扎得人眼疼。
手僵在那里,就在龍七还犹豫着要捡不捡的时候,那边传来两声礼貌的敲门声。
清朗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耳里,“龍七大人,天帝有请。”
26
26、第六朝夕 。。。
在原先桃花盛开得最繁盛的地方,现在只剩下枯枝败叶,它们所赖以生存的湖泊在一瞬之间便已干涸,到处都散发着灼烧之后的气味,就连空气都被那烟雾扭曲的模糊了,在此处的妖怪,死亡与奔走,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乱石嶙峋的河床中央,始作俑者低着头静静立在那里。
哪里都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一声响亮的口哨想起,伴随着的是率领大批天界将领出现在云端的莫禾,“太子大人,好大的手笔。”
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人的,即使那是都要忌惮其力量的人,也终不过要被下达了的命令,得到一个结束的信号,只需要他一个人,只需要他手里握紧的东西,因为这是即将要被掩埋起来的传说。
所以现在来见证的人,又有几个留得住这记忆?
莫禾欣赏着下面的盛景,却又一副不屑的姿态。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能将偌大一池奈川水瞬间化为乌有的,就只有那白龙之血,嗯,对的,就是那传说之中每千年所得的,传说传说,却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就连那个可笑的宿命也是一般的。
而至于樱燎是怎么弄到龍七的血的,莫禾实在厌恶去妄加揣测。
一无所知的人,和得知了一切的人,有时并没有多少差别,神是最会糊弄的人,糊弄别人,糊弄自己,这不是么,在自己的身边,就有那么一个。
现在的莫禾,一肚子的火气,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过一个捣药的仙君,却要被天帝派来惩治堂堂的天庭太子,还因为在来这里之前,那人同自己说的一番话让自己做的一番事,直到现在,他的双手还不能自控的微微颤抖着,一个两个,全都是任性之人,他们当真把一切都视作儿戏了?
那也明明不关他的事!
只是。
偏生后头还有只是。
他推脱不掉。
被叫的人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回转过身来,竟是那日不见的樱燎。模样稍有不同的,褪下了先前伪装的容貌,脸部的线条被勾勒得更深,头发延长到腰际,那双被龍七称赞过,平日里一直淡淡笑着的红色瞳孔,现下已转为近乎黑色的暗调,从清荷瓶中取回法力的人,不再是只有着浅浅妖力的妖怪樱燎,而是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同时披覆妖力与神力肃杀之身的樱燎太子。
“呵呵,过奖了,”视线细细扫过那一大票高高在上的人群,“倒是善药的仙君,什么时候也学会领军肃清了?”
官腔打起,仙骨凌然,樱燎改变的确实不仅仅是外貌,除却莫禾,那一群领军的将领,无不是绷紧着一张脸面,手掌额前偷偷渗着冷汗。
今诛杀太子一事,不知有几人能留得性命,为后世道之。
樱燎自然不会不知道这般浩大的阵仗为的是哪般,先不说自己从那锁着的玖夭塔脱逃,单单是偷走神器之后又搅得天庭不得安宁,捣乱七离之海,那位自他出生之日起便将自己当做祸害,重重封印了的父亲,敬爱的天帝大人,便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那么顾惜面子的人,哪怕今天是下了要诛杀的命令,大概也不会皱一下眉罢,所以在他选择收回力量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要祈求宽恕,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真真是有些失算。
皱了皱眉头,莫禾忍住没去接他的挑衅,挥一下手示意后面的兵将们先在原处等待,自己一跃而下落至地面,朝樱燎缓缓走过去。
“太子殿下是在找东西罢。”语调里不见一丝情感,莫禾堪堪停在距离樱燎一丈之遥的地方。
对面的人神色浅淡,依旧弯折嘴角。
“何以见得?”
他要找寻的东西,是藏匿在奈川尽头,七离之海的神器,虽说是神器,却不是为神所用,是连天庭里的神仙都要留心惧怕的东西,所谓的弑神之器。
说来这还得感谢他的父亲大人,如果不是他因为害怕诸神的责难而将自己偷偷关在玖夭塔内千年之久,那原本是藏书之阁,拥有无数时光尘埃的地方,自己又怎么能知道这一个被掩藏起来千以万年的小小秘密?
在终日为黑暗所包围的地方,满身缠绕着锁链静静等待,终于有机会触及那一方最高之处的楼阁时,解去层层封印,他在嘴角绽开一丝冷笑。
远古之帝取其心头之血以造奈川,又匿诛神之器于其尽头,谓之肃清三界之钥,出世日起,熙攘皆为轮回所噬。
不要说他是怨恨,樱燎自认没有那般狭隘的心肠,他的父亲与母亲,所得到的结果不过应着一切缘由而生,即使沦为妖物,那也是他的母亲自己所选,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太过可笑。
也终于,那个人不再暗自忍耐,决心出去自己这根心脏上的刺。
而他在这里,不过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厌恶制度,厌恶迂腐,只是想要为了自己百年的不见天日寻求一个结果。
如果不是手中除了那一样东西别无他物,莫禾真要不管不顾随便找了朝樱燎扔过去,唯独这种时候,他是最没有资格这般悠闲的人。
“够了!”莫禾低吼一声,“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这里,但是我不会给你。”
“你说什么?”不知道为甚,樱燎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却下意识的想要搜寻那人的身影,那日之后,他确实没再见到龍七,就连方才自己弄出那么大的响动,都不见他出现。
“不用找了,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只是一点点的失神,便被对方窥探了心思,樱燎却只是轻抿着嘴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边的莫禾已经按捺不住,就连脊背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那是怒火。
“呵,我想你也都清楚了吧,我们到这里的一刻,你就已经不再是天界太子,而只是一个普通犯了罪的人。”
话音刚落,莫禾手中耍出一道白光,龙吟声起,所过之处皆卷起狂风阵阵,沙尘而起,仿若墙幕。
微一蹙眉,樱燎堪堪躲开,紧接而来的攻势却让他闪得有些狼狈,已经取回力量的他,普通的神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口中默念着咒术,地表岩石突兀升起,将那人团团围困,却又在瞬间被莫禾斩开。
是的,厉害的不是莫禾,而是他手上的那柄剑。
通体莹白的剑身,缠绕着金色花纹,细线蔓延到尾梢,成为墨黑色的剑柄,只是一挥动之间,便有红色图案显现,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怎么?被你发现了?”莫禾突然换上一副笑着的面皮,晃动一下手里提着的武器,剑尖直指向樱燎,“这就是你在找的东西,七离之海的钥匙。”
“你说是便是?” 依旧是一脸淡然的模样,先前的争斗虽只是试探,却已让樱燎的手掌开始渗出冷汗,他才刚被放出来不久,根本无法驾驭那被封印已久现在正喷薄而出的力量,真是可惜了,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要因为被夺取太久而失衡。
如果真如莫禾所言,他所握着的是那柄传说中的弑神之器,自己今天就会死在这里,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但是,他又怎么会让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
“你会相信的,如果你知道了它的名字的话。”莫禾的笑容有些无奈的残忍。
“那是什么?”他不想去专注于这种言语的教唆,却无法忽略那人仿佛知晓了所有的声音。
“龙泪。”
胸口被剑气抽到,血腥当即充满口腔,樱燎捂着胸口退后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却是为了自己所听到的话语。
“呵,你猜到了,我是从谁那里得到的,”莫禾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他本就不善攻击的法术,方才一下来往,全凭借着手里的东西,受些轻伤已该庆幸。手轻抚过剑身,几不可见的颤抖,“这是龍七的东西。”
步步紧逼,转眼间,莫禾已来到樱燎近前。
“你不猜猜这是从哪儿来的么?”
“左眼为剑,右眼为鞘,你一直在窥视的,可是那人的双眼!”
忽然有一瞬间的耳鸣,有什么东西干扰了神智,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樱燎就这样被莫禾一脚踩在胸口上。
“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
说着,莫禾把剑慢慢收回剑鞘之后,将那尖端抵在樱燎心口,“只是疼痛的话,你应该受得了罢。”
比起那人失去了双眼的疼,不知道要轻上多少倍。
自始至终,樱燎没再说过一句话。
咒语成形,手执的长剑开始发出白色光耀,剑身连带着剑鞘进入血肉,笔直的将樱燎订在地面,那种血肉被生生撕裂开来的感觉,让他发出了困兽一般的嘶吼。
樱燎讨厌这样的感觉,像是一种无力的挫败感,他千辛万苦的从牢笼之中飞离,并不是为了这样短暂时光之后的终结,却不是在怨恨着什么,反而有些许的惋惜,为着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血水趟过的地方开始绽出红色的晶石,有花的形状,围绕着那一柄白色长剑蔓延开来,层层堆叠,覆盖肉体,于是成为一座红色的碑。
为何如此简单,怎么如此沉重。
名为龙泪的长剑,轮回转世之中,化为双目,寄生于白龙的血肉之间,守七离之海。
白龙之血,可燃四海之水,可尽奈川之源。
27
27、第七朝夕 。。。
“神是,既枯燥又乏味,却又自命清高的人。”
“薄荷。”
“金银花。”
“五倍子。”
“这是什么,莫禾?”
手里叶子状的东西伸向某一个方向,眼睛被白布重重包裹,龍七问附近的莫禾,翻箱倒柜的声音,他们所在的地方,说是摆放杂物的地方,又似乎是莫禾家的药房,所以随手可触及的,尽是这样的一类东西。凭借气味说出名字,像是种自娱自乐的游戏。
手里的东西一下被抽去,莫禾把它随手扔到一边,“什么什么,只是片普通的叶子而已。”
“是叶子啊,怪不得没什么味道。”
“你别鼓捣我的药材,都给弄混了。”
“哦。”只是淡淡的回应之后,龍七又安静下来,他坐在莫禾替他搬来的凳子上,旁边似乎是个摆设的架子,有很多的小格,刚才的药材就是从那儿抓来的,手不想闲着,悄悄又去摸别的东西。
一个方形敞口的器皿,凭手感,似乎是瓷器一类的东西。
想了想,龍七在衣袖里摸索一阵,把手掌摊开来,鸽蛋大小的红色珠子。“对了,替我看下这是什么?”
“嗯?”
这次东西没有被拿走,莫禾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种子,妖界的,是叫龙须引罢。”
“龙须引?”名字倒是挺别致的。
“哪儿来的?”自己这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传说,龙须引是龙遗留在妖界的鳞片,虽有着诸多吉祥之意,却终究因不是妖界之物而要回归龙身,似乎是一种不得贪婪的幸福。此时拿在龍七手上,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打哪儿来的?不晓得呢。”是某天之后,就在自己衣袖里的。“话说,这个会开花么?”
“这里是神界,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种去。”
“哦,”拖长音,于是龍七将手里的似乎是罐子的东西给莫禾看,“那把这个送我罢,刚好做个花盆。”
那边的莫禾手一抖,拿着的东西又掉回去,几步行过来将龍七手里的东西夺走,“这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