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我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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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主人我的劫-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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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说螃蟹很好吃,我就去郊外的池塘里面找螃蟹,找来找去才得两个小小的,还弄得满身泥巴回来,手也被蟹钳夹伤了,被你一顿好揍,我叫厨娘煮给你吃,可是你却嫌太小,拿给母亲吃了,你不知道我捉的多么辛苦,又打我,我心里多委屈呀,就在房里哭,你还看不过去,又打了我一顿,还捂着我的嘴不许我哭,你不知道那眼泪有多咸,呛得我一直咳嗽。
  别人家的孩子天天穿花衣裳,就我十几年如一日地穿着洗的发白的破布,我故意地剪坏了所有的衣服,你又一件一件地给我缝回来,你是有多大的耐心啊?我拿剪刀剪衣服的时候都觉得麻烦死了,这布竟然这么结实,没事你买那么好的布料干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家里又不是没钱,至于这么节俭吗?好歹娘亲看不过去,用她那上不了台面的针绣手艺给我拼凑成了一件衣服,虽然穿出来的时候像只斑点狗,可也是新衣裳啊,我一年才得多少件新衣服……”梁云飞自言自语地说着,奠堂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灯光通透明亮,他回忆着以往的事,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得累了,然后是一段长长的沉默,他趴在棺木上,痛哭流涕。                    
作者有话要说:  

  ☆、下棋

  良久良久,上官溪华从外面走进来,他从梁云飞的卧室里拿来了一副棋。他搬来一张小桌案,摆好棋盘,对低头沉默地看着梁爹的梁云飞说:“云飞,不要这么消沉,我们来下下棋吧,解解烦闷,今晚我和你一起守着老爷。”
  他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揉揉模糊的双眼,坐到蒲团上,不说话,选了白棋,等他先下。
  上官溪华自小就被他父亲要求学棋,对于围棋也是狠下了一番苦功夫,他的棋艺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也算是比较好的。他拈了一个黑棋,轻车熟练地就下在棋盘中心上。梁云飞也不含糊,毫不犹豫地把棋布在他的周围。两人你来我往,你先我后地马不停蹄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困难,就是玩着最普通的棋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下了约莫六十多手后,上官溪华夹着棋子想放在棋眼上,但他犹豫了,一旦放进去,梁云飞再下一个围住他的气,那他的棋子也全被吃了,而且比他的还多两个,不划算。
  他犹豫着想退到防卫线后,却又担心会被梁云飞的白棋围攻,他进退两难,静观棋局,细细处他才发现,他的棋子已经被吃得死死的,本是平常的下法他却能移花接木,令人看不出丝毫的破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掉入陷阱,而这陷阱却是在三步之后方才看出端倪,上官溪华这才了然他的棋法,围棋围棋,他已经将这“围”字发挥到了极致,圈圈点点,横竖交叉,藏头露尾,显水不露山,整个棋局似涓涓流水般令人赏心悦目,但峰头是利剑,刀刀把把插入肋间,步步暗藏杀机,招招拿捏关脉,手脚被缚,喉咙带刺,呼吸受阻,无法喘息。
  上官溪华对着这阵法研究了很久,他举着棋子,无法落定,完全没有落子的位置,究竟在哪儿呢?他苦苦寻求着突破的方法,他抬头看了一眼梁云飞,见他撑着腮,神情落寞,下眼睑哭久了出现的肿红和少睡眠出现的黑眼圈叠合在一起,显得特别的凄哀,令人有些心疼的意味,梁云飞的视线定在棋盘上,但他的心思明显地飘走了,眼里没有一丝思考的闪动。
  他把注意力又集中在解局上,一步一步地重新在脑中详细无比地过滤一遍,突然间,脑海里面闪过一丝光亮,原来在这里,在棋盘一隅上,最不显眼最难走的位置,有三个眼,只要他牺牲掉那两眼的棋子,自己再吃掉他一眼的棋子,他在从仅剩的一个气中抢占有利地位,柳暗花明又一村,棋子杀进村,那这盘棋得重新来过,他不放过这最后的希望,直接落定棋子。梁云飞听到棋子落盘声,看着他那一手,只略略扫了一眼,便把白棋跟在他的身后,上官溪华看不出有什么意图来,便按着自己的谋划下。
  等他失掉一个眼的棋子的时候,他发现他看轻这个人了,他宁愿失掉最重要的一方棋子,失掉最直接到手的果实,也要保住星位,尽管一盘散沙,狼藉错乱,他也不会放弃,他选择铤而走险的最极端方式,保护星位,不让这里出现危机,只有这样,他的棋子才能在有星位的支持下安然无恙地行走。为何他偏偏要选择那里作为中枢位置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用再下了,因为再下也只是重走一遍,他根本就无法撼动那星位,也没有办法突破进去,看似是平局,实际上他已经输了。他拱手作揖道:“佩服佩服!没想到云飞兄弟的棋法如此之好,并且居然有这种下法,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
  梁云飞依然支着头,他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颗白棋在棋盘上转动着,声音没什么气力:“过奖了!你下的也很好!这场棋下的还蛮过瘾的。”
  “溪华不才!敢问云飞兄弟为何总以星位为腹地呢?从这位置杀出去危险系数太高,很难开出路来。”上官溪华再看看这盘棋,提出了他的疑问。
  “习惯了,从一开始练棋的时候就是这样下的,后来竟改不掉了,换其他方式都是不会下了。”梁云飞说着,把星位的棋子放在手心里,细细观摩。
  “原来是这样,习惯还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有时是致命的毒药,有时却是救命的法宝,有时是成功的基石,有时是失败的败笔。”上官溪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来。
  梁云飞站起来,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是深更半夜,在祭坛下拿出几支蜡烛,把燃烧完的蜡泪剔掉,装上蜡烛再点燃,梁爹的画像的眼睛映上烛光,灵活地闪动着,顿时有了精气神。梁云飞下来说道:“习惯就是习惯了,还能有这么多的玄机,赋予它这么多的寓意,最终也只不过是把最后的结果的功劳或过失推到习惯身上而已。说的通俗点的叫栽赃,不承认有运气这东西罢了。”
  上官溪华笑笑,不认同他的话。两人又重新下起棋来,等待着天明。
  ·
  “早上好呀舟君!舟君早上好!”白哥飞到梧桐树上叫着。
  “阿伏,你有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叫着?”白士杰为江舟君擦着药问他。
  “没什么,就是一只鹦鹉,我这就把它带走,省的它在这里吵到少爷。”阿伏说着就要出去。
  “不用,把它带进来,让它发挥它的本领,为它的主人尽些微薄之力。”
  阿伏得旨,出去把白哥唤下来:“白哥,白哥,好哥儿,下来吧,主人正需要你呢!”这白哥自从梁公子送给少爷后,少爷就一直没有对它太上心,就连它的一日三餐,都是他来喂的,早上少爷嫌它吵,晚上睡觉又需要它在枕边问候才能睡着。所以它跟自己还是亲近些的,虽然只有在拿谷物诱惑它的时候。白哥充耳不闻地继续在枝头上叫嚷。
  “白哥儿,你下来,今天中午给你加火腿肠粒吃。”阿伏拿出食物来引诱它。
  “噗!”白哥展翅从树上飞下来,扑落一片青嫩的梧桐叶,停在他的肩头,“哇哇!” 地叫着。阿伏欣喜地摸着它滑腻的羽毛,带它进去。
  白士杰正在缠着江舟君手上的绷带,见白哥进来了,便走过去抱着白哥放到凳子上,拉拉它的脚说:“白哥,我来教你说句话,‘舟君,你快醒来吧,你不醒来,我就不走!”
  白哥似是很听白士杰的话,教它一遍它就记住了,还流利地说出来:“白哥,我来教你说句话,舟君,你快醒来吧,你不醒来,我就不走!”
  “好乖巧的鹦鹉。”白士杰摸摸它的头说,他转过身去继续帮江舟君缠绷带,就剩手腕这里了。
  阿伏把鹦鹉架提了进来,让白哥站上去,挂在窗槅上,再耐心地教它把刚才那句话截断一半。
  不一会儿,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老妇人在平月如的搀扶下进来,阿伏立即让白哥闭嘴,上前请安,她们径直地走到江舟君床前,白士杰刚打好结,回头便看见相貌长得相似的两人走过来,他识礼数地向她们道好。
  平月如劝他不必这样客气,向这位老妇人说道:“娘,这位是上次救了舟君命的大夫,这次也是请他来救助,舟君福大命大,会没事的,您就不用担心了。”老妇人向他点点头,便迫不及待地坐下床来,掀开江舟君的被子看看他的伤势。掀开的一刹那看到她的孙子满身缠着绷带的样子,就能想象地到他伤的有多严重,又看他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像个木偶一样毫无知觉,她伤心地抹着眼泪。平月如扶住她的肩膀好言相劝。
  白士杰在一边看时,明白原来这位是江舟君的外婆。她满头白发,身态圆润,虽然年过花甲,但看起来依然精神瞿烁,脸上皱纹较少,看来保养得很好,只是腿脚有些不利索。身后的平月如和她长得很像,两人眉目之间竟是完全相似。他看老妇人伤心不已,便上去帮忙宽慰,“这位奶奶您不要太悲伤了,这三少爷的伤势来看一两天是醒不过来的,过些天就好了,您老也要注意身子。”
  江舟君的外婆无声抹泪间一直自言自语着:“生他出来也只是来人间遭罪,当初还不如不生,搞得现在大家都不得安生!”她伸手去摸江舟君缠着绷带的脸,哽咽着,末了,擦干眼泪,恳请白士杰说:“这位大夫您尽管尽心医治,务必要医好他。妾妇知道你出生高贵,但您想要什么就开口吧,要是我们这些人家给得起的我们一定帮你寻来。”
  白士杰微微一笑,道:“奶奶太抬举我了,这能不能医好三少爷我的心里也没有底,但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把他救活过来。至于钱财的事您就不必费心了,三少爷也是我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乃是有义之人该做的事,我怎么把倾心救活朋友的事变成财物交易呢?这种事白某还是做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醒来

  江舟君的外婆破涕为笑,庆幸地说道:“真好,我孙子还能有真心相对的朋友,”她伸手握住白士杰的手慈祥地笑着说:“孩子,谢谢你了!”她站起来环顾屋子四周,失落地说道:“当初如果让他们在一起,提前把事情讲清楚多好,也许大家现在还是和和睦睦地一家亲!”
  她微微地叹息着,又回头来嘱咐了白士杰要好好救治她孙子的话,看了几眼江舟君,摇摇头,走了出去。
  她们两人出去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阿伏出去摘些鲜花回来摆放在花瓶内,这屋里的花朵都枯萎了,屋子里都是这些气味难闻的膏药味,少爷当然不会想醒过来,他巴不得昏睡过去呢,得摘些香味浓郁的花来吸收掉药膏味才好。白哥突然间叫唤起来:“舟君,你快醒来吧,你不醒来,我就不走!”白士杰坐在床上,抚摸着江舟君的脸,口中无意识地跟着说道:“舟君,你快醒来吧,你不醒来,我就不走!”窗外,几片梧桐叶随着屋内说话的声音飘落到地上。
  梁府里面一班道士在做法,梁云飞跪在跪垫上听着外面招魂铃的声音,困倦不已。阴阳先生已经看好风水,定好穴点了,后天就可以出殡了,他看着遗像上的父亲,他是笑着的,他并没有丝毫的悲伤,疲钝的梁云飞也不自觉地自嘲着笑开。今天,是个奇怪的阴天。
  头好痛好沉重,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般,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有捏紧喉咙的难听声音一直在这黑暗中出现,他想掐断这个声音的来源,这声音搅得他不得安稳地入眠,江舟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周围,可是眼皮好重,就和做噩梦时那种由不得自己控制的无力感一样,令人心生焦急和恐怖,又是这种黑暗,只要睁开眼睛就可以了,如果不是黑夜,就能看到光明,摆脱那无穷无尽的黑色,如果是黑夜的话,那就等着,等着晨光的到来。他讨厌那聒噪的声音,似曾相识,想不起来是什么,那难听的腔调一直在刺激着他纤弱的神经,他难以忍受地皱起了眉头,更加使劲地想张开眼睛,可一使劲这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但他还是继续进行着这种尝试,这痛感会令他意识会更加清醒,了解自己身处何境。
  今天是第四天了,他还是没有醒来,真的拿不出办法来了吗?白士杰看着江舟君蹙紧的双眉,长长的眼睫毛在微微地颤动,他肯定是有意识的,或许他还在醒来不醒来间挣扎,或许他已经清醒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还是他在抗拒着不愿意醒过来面对这个世界?
  白士杰记得他上一次为他医治的时候,他的意志好顽强,他抓住他的手不放开喊“救命!”说“不要死!”之类的话,在他这么多年过来的行医生涯中,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病人,病入膏肓的,行将就木的,百孔千疮气息奄奄的,无一例外瀕近死亡的时候都流露出强烈的生存渴望和对死亡的惧怕,想方设法求医问药延长性命,纵使残存一息苟延残喘,也会不惜代价地寻求办法,他们的眼睛里面,还有着对世间浮华红尘的留恋,对欲望名利的渴望,对子孙亲眷的牵挂,没有人想死,如果,不是生无可恋的话。
  白士杰握住江舟君的手,生无可恋,是因为他吗?他受伤后从未见过梁云飞现身,就是信件也没来一封,为他治疗的第一天他就感到奇怪,他找来阿伏问他们两个怎么了,阿伏也不清楚,他回房拿出两张粘好的信笺给他看,说或许与这些信有关,他拿来看,里面是满梁云飞的指责和怨恨的话,笔迹狂乱有势,力道厚重,似是写这封信的人当时的情绪很失控。
  白士杰看完,把信收进自己怀中,沉默着思索,梁云飞他是这样的人吗?他会这样报复江舟君吗?他觉得不可能,背后应该另有其人,而且是无比讨厌江舟君的人,才会下得了这么重的毒手。他摇头笑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对人家的这些私事这么上心了,两个男人相好,他不是应该感到奇怪才是吗,竟然还想去深入了解,他还是真的有些闲过头了。他看向橱柜旁边的铜镜,里面的他下巴竟然长出了些青灰拉渣,几天没好好梳洗过了,他忙得还真是有些过了,他一向很注重清洁卫生的。
  床上的江舟君嘴巴蠕动了一下,白士杰明显看到,他把晾在一旁的药汁捧起来,拿汤匙把药喂进他的嘴里,这次,他会醒来的,他坚信。药汁喂不进去多少,总是会从江舟君的嘴角流出来,像喂婴儿奶粉时一样难伺候。一看这些浓黑似墨的药汤就知道这肯定得苦得心肝俱颤,脑袋发麻。
  江舟君的眼睫毛颤动地更明显,他的眼珠在转动,浪费了大半碗的药汤之后,白士杰如愿地看到了江舟君徐徐地睁开眼睛,神智不甚清楚地四处看着,他喜不自胜地紧握江舟君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江舟君被他的声音所吸引,他看着面前的这个端着药碗的男人,心生奇怪,很熟悉但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头疼欲裂。
  他终于逃出那个黑暗的世界了,不用再受煎熬了,眼前这个明朗的世界令他呼吸顺畅,心情愉悦,只是嘴里心坎里的的苦味破坏了这份重生的美好,他闭上了眼睛,白士杰再想把药喂进去不行了,江舟君的嘴巴紧紧闭合着。白士杰笑着松出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下来,明明没有出汗,他还是拿手擦拭了额头。
  下人踩着梯子忙着拆掉梁府的白绫,梁云飞走进账房,又觉得胸闷地紧,他走出来,出了梁府,一路不知不觉地就走到江府门前,原先只是在里头站着的两个童子此时都守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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