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勇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转身和几名武官走了。
莫尽言道:“许哥,千户大人走了,你不用去陪吗?”
庄许皱皱鼻子道:“不管他。下面还有比试吗?跟谁比?哥给你助威去。”
莫尽言摸摸肚子:“许哥,我饿了。”
庄许一拍脑袋:“我都乐糊涂了,走,吃饭去,吃饱了下午再继续,今天一定要拿个头名啊。”
莫尽言笑道:“那是一定的。”
孟长龄替莫尽言拿着外袍,一直在一边守着,看见庄许同他说话,又不敢过来。莫尽言想起什么,挥手向他招了一下:“长龄兄,走,吃饭去。”
孟长龄跑过来,将手里的衣裳递上去,莫尽言将外袍套上,胡乱系了下袍带:“许哥,长龄今天的表现也很不错,我们应该能够逃过责罚了。”
庄许转过头来跟孟长龄道:“你们温教头也同我提起过,说你最近进步很大,我看他没有要责罚你们的意思了,年轻人,好好干。”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得自己多老了似的。
孟长龄红了脸:“谢谢百户大人提点。”不知是因为庄许夸他,还是莫尽言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用过午饭,休息了片刻,下午的比试继续。因为最强的敌手已经去掉了,后面的比试就很顺利了,莫尽言毫无意外地拿到了第一天的角力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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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好容易忙完了,赶着回来修文发文。这个故事本名《君莫尽言》,以小莫为主的,所以他的篇幅会多一些,但是奸情会有的,大家耐着性子看啊^0^
23、第二十三章 现世报
第二天是长枪比试,莫尽言练过少林棍法,长枪与长棍有着相通之处,故改练长枪之后,并无违和感,很快便能找到感觉。取胜是意料之中的事。
第三天牌刀比试时,莫尽言却遭遇了挫折,在最后一轮比试中,他输了,虽然输得并不难看,但的的确确是输了。对方是一个自出生起便开始练刀的练家子,刀法颇为了得,配合藤牌,与莫尽言较量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是当天的最后一场比试,其余人的比试都结束了,全都围拢到了比试场外。
牌刀是军中最看重的武艺,因为在战场杀敌时,刀是最基本的武器,所以这一场比试,其实是分量最重的比试。刀的招式不如长枪那般大开大合、行云流水,但是也相当惊险,处处都暗藏凶险。
莫尽言连续比试了一整天,这一场比试又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这还是他第一次拿着刀对抗这么久,手腕早就有些酸软了,故最后在对方的一击大力击砍中,手腕一酸,手上的刀几乎脱手而出。
钟勇在场外喊了停,因为这一场比试实在是太久了,天色也晚了,场上的两个人早已大汗淋淋,头上都冒着袅袅白气。
“这场比试,我看不必再继续了,胜负已分,廖方胜出。莫尽言,你可有什么异议?”钟勇看向莫尽言。
莫尽言脸色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通红,他虽然不愿意服输,但对方刚才的确已经取得了略微的优势,自己明显有不足之处。他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屏声静气,等待他的答案。天色已经昏暗,夜风也渐起了,他点了一下头:“一切听从钟大人安排。”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议论起来,庄许在场下耐不住了:“钟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莫尽言明明就没有输啊,比试还应该继续才对。”
钟勇斜睨了他一眼:“莫尽言本人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异议?”
莫尽言心想,这话一说出来不要紧,但却会让廖方下不来台,分明就是他略胜自己一筹,这说得好似自己让了他一样。便大声说:“方才的确是我输了,刚才那一招,我的刀几乎脱手了,论刀法,廖兄是胜于我的。莫某学艺不精,待下回再向廖兄请教。”说完非常有气度地朝廖方抱拳行礼。
这回庄许没话说了,场下的观众又难免交头接耳,不过这一次,却是褒扬莫尽言的多了。
钟勇含笑点点头,莫尽言这一席话说得极有分寸,坦荡磊落,实为君子所为,这也会让他赢得更多的尊重:“好了,今天的比试就到此为止,头名是廖方,次名是莫尽言。明日还有弓矢比试,大家都回去用饭,好好休息,期待大家的百步穿杨之术。”
人慢慢散了,孟长龄依旧为莫尽言递上外袍。莫尽言套上衣服,然后走到在一旁低着头踢石子的庄许身边:“对不住,许哥,今天我没能赢,让你丢脸了。”今天败了,大概最不好受的不是自己,而是庄许。
庄许抬起头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什么话,有什么对不住哥的,以后好好练,非要胜过那小子不可。”
莫尽言笑起来:“那还用说,不仅要胜过他,还要胜过哥你呢。”
庄许笑起来,做摩拳擦掌状,指关节摁得啪啪作响:“恭候多时了。”
孟长龄跟在后面,艳羡地看着他们兄弟俩有说有笑,插不上话,想了想说:“尽言兄,我先去给你和庄大人端饭去。”
庄许想起来什么:“孟长龄,你自己先去吃吧,我带小言先去洗个澡,晚点我再让伙房另炒两个小菜好了。”
“哦,那我先走了。”孟长龄点点头,有些失望地朝伙房那边走去。
庄许拍拍莫尽言的肩:“走吧,去我那儿洗澡去,我早就让人备好热水了。”
莫尽言本来想等吃过饭后去伙房弄点热水随便洗一下的,军中条件艰苦,实在没多少可讲究的。但是听庄许这么一说,不由得又心动起来,腿脚不由自主地随着庄许去了。
百户有单独的营房,不必与其他人分享屋子,也便有了私人空间。莫尽言知道庄许有自己的营房,但也极少过去,一则是自己操练很忙,二则是怕袍泽们说闲话,故这还是他第二次来。
庄许的营房同所有将士的营房一样简单利落,一床一桌而已。屋子正中摆着一个大浴桶,里头热气氤氲,看起来十分温暖。
庄许走过去试了一下水温:“正好,那些人还算会办事,好吧,赶紧脱了衣服洗吧。”说完便去点桌上的油灯。
莫尽言看他的架势,似乎并不打算离开,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挡风的屏风都没有,浴桶就那么大喇喇地摆在中央。莫尽言迟疑了一下:“许哥,你先去忙别的吧,我洗好就出来。”
庄许正在替他找衣服,转过身来斜睨了他一眼:“我没别的事要忙,你只管洗你的。”
莫尽言站着不动,只是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看着庄许。
庄许放下衣裳:“你身上有的我哪处没有?”
莫尽言走过去,推着庄许:“许哥,哥,你先出去吧,我很快就洗好了。对了,你先去炒菜吧,我饿了,想马上就能吃饭。”
庄许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得,我先去伙房瞧瞧吧,不急,多泡一会儿。你受伤那会儿,身上哪处我没看过啊。”
最后这句话如雷一样劈得莫尽言外焦内嫩,他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这算不算现世报呢?
庄许一出去,莫尽言便匆匆将闩上门,脱了衣服,跨入桶中,将自己埋进温暖的热水中,只余鼻孔上端在水面上。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当时救起俞思冕的情景,那时跟现在的时节差不多,夜风沁凉,自己为俞思冕脱衣、包扎伤口,还用白酒为他散热。
想到偷摸俞思冕的情景,不由得闷笑起来,自己当初还真是胆大,这事都干得出来。因为埋在水里傻乐,水面上冒出了欢快的水泡。又想到后来的春梦,还有后来在船上俞思冕帮助自己的经历,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悄悄地伸了手去摸下面,那儿已经肿胀起来了,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去……
门突然被敲响了,咚咚作响,对方一边敲门一边问:“庄许,你在房里吗?晚上怎么没见你去用饭?”
莫尽言一惊,手连忙放了下来,他听出这是千户大人钟勇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答道:“钟大人,我哥去伙房了。”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问:“是莫尽言在里头?”
“是。”
门外传来脚步声,看样子是离开了。莫尽言也没了别的心思,水也开始凉了,便匆匆擦洗一番出来了。
正在倒水,看见庄许提着食盒回来了,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居然是钟勇。
“钟大人,许哥。”
庄许不理会身后的钟勇,只是笑眯眯地对莫尽言道:“洗好了?将头发擦擦,来吃饭了。我让厨房做了桂花干贝和红烧鱼,都是你爱吃的。”说着将食盒里的碗碟一个个拿出来摆上桌。
钟勇也将自己手里提的食盒放到桌上,将碗碟拿出来:“我跟你们兄弟凑个伙一起吃吧。”
莫尽言看钟勇拿出来的碗碟,板栗烧鸭、煎河鳗、白灼虾球,都是庄许平时爱吃的菜,心下便疑惑起来,难道钟大人和许哥的口味这么一致?
庄许冷淡道:“多谢钟大人抬爱,我们兄弟只怕消受不起,请您移驾回自己营房去吧。”
莫尽言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许哥怎么敢对钟大人这般无礼,不由得替他捏了把冷汗。
钟勇笑道:“庄许,你还在为方才我判定莫尽言输的事生气呢?”
庄许气鼓鼓的不理他,只同莫尽言说:“小言来吃饭。”
莫尽言一个小兵,夹在两位大人之间,有点不知所措。钟勇没坐,他岂敢坐。只好道:“许哥,今天的确是我输了,廖方最后那一下,几乎将我的刀都击得脱手了。要是再比下去,我的刀肯定要掉的,幸得钟大人叫了停,分了胜负,才保存了我的颜面。”
庄许认真地看着莫尽言:“果真?”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真的。小弟我学艺不精,让许哥丢脸了。”
庄许不再说什么,操起筷子,坐下来:“吃饭吧。”
钟勇自发地坐在庄许左手边,莫尽言这才走到对面去坐下。
钟勇拿出一小壶酒来,给三个人都分别斟满了:“天冷,喝点酒。”军中是禁令随便饮酒的,但这里钟勇是老大,他主动要饮酒,别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钟勇拿起筷子给庄许夹了一个虾球,又道:“不过廖方学了十几年的刀法,莫尽言才入门,输给他也不算丢人,不出半年,廖方必定不再会是你的对手。”
莫尽言心下有些惊异,钟勇作为一名千户,居然知道一个普通士卒的背景,实在有些令人吃惊。不过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和庄许,遂点点头:“多谢钟大人提点。”
钟勇端起酒杯:“明日还有最后一天比试,为了预祝莫尽言明天能取胜,我们喝一杯吧。”
莫尽言乖乖端起酒杯,庄许磨蹭了一下,也端上酒杯,钟勇主动来碰杯,然后一口饮尽了。庄许也仰头将一杯酒都喝了,同莫尽言说:“明日还要比试,少喝点。”
莫尽言点点头,喝了一小口。
钟勇笑道:“有什么打紧的,喝醉了睡一觉便好了。再说这点小酒能误什么事,喝点酒还能好好睡一觉。你也再喝点。”说着又给庄许斟上一杯。
庄许没有理会钟勇,只是给莫尽言夹菜:“多吃点,吃完了回去好好睡觉,哥等你明天拿头名呢。”
莫尽言只能不断点头,埋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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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杜仲茶GN的霸王票,你太客气了^0^
24、第二十四章 神箭手
这顿饭吃得极其诡异,庄许压根没有将自己的上司当回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顾着给莫尽言和自己夹菜。
倒是钟勇,自得其乐,边吃边同莫尽言聊天,这么一来,庄许自然也就不愿意被晾着,要加入到话题中来,还时不时与钟勇抬杠。每到这时,钟勇的嘴角便扬上去,满眼含笑地看着庄许。
莫尽言看得心里毛毛的,心里的狐疑越发重了,为什么觉得钟大人看着许哥的性子一样,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同僚关系。
吃过饭回到营房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刻了。士卒们多半都已睡了,大家都忙了一整天,累得要死,吃了饭便想睡觉。莫尽言走到营房门口,一道黑影迎上来:“尽言兄,你回来了?吃过了吗?”
原来是孟长龄,莫尽言道:“吃了,怎么还不睡?还站在风口里。”
孟长龄扔下手里的草根:“还不困,等你回来说说话。”他吃了饭,就一直在等莫尽言回来,今天莫尽言失利,自己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呢,不现在说,明天一早起来又是弓矢比试,到时都没机会说了。
“哦。”今晚那顿饭吃得很久,一直吃到菜都凉透了,都没能结束。没办法,两位大人都没说吃完,他怎么能够说走,只好陪两个一直在喝酒的人坐着。但是又不想傻坐,便不断地夹菜吃,一直吃到肚子滚圆,桌上的菜全都消灭掉了,那壶酒也被那两位喝光了,两位都有些微醺了,这才散了席。“我吃撑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莫尽言知道房里的人都睡了,便在外面找了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来:“你今天比试怎么样?”他自己一场接一场,根本没来得及去关注孟长龄。
“还行,过了第一轮。”孟长龄有些羞涩地笑,今天确实是运气好,遇上的第一轮对手比他还弱一些,所以堪堪进入了前一百五十名。
莫尽言拍拍他的背:“还不错啊。”
孟长龄不好意思地笑道:“哪里,跟你比起来差太远了,你差点还是头……”说到这里,便住了口,第二名对莫尽言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耀的事,他有些笨拙地安慰,“那个,你今天本来能拿头名的吧,只是是千户大人最后终止了比赛而已。”
莫尽言笑一笑:“没有的事,第二名也不错,廖方的刀法比我好一些,至少在耐力上,他比我强。”
孟长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莫尽言哂笑一下:“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给我提个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还需要不断地努力和进步。牌刀是我的弱项,以后我得加强练习了。”
孟长龄点点头:“嗯,你将来一定会胜过廖方的。还会胜过更多的人。”
莫尽言笑起来:“将来,我不仅要胜过许多人,我还要将倭贼都砍翻在我的刀下。”
孟长龄又一次听见莫尽言说起杀倭贼的事,他有些难以理解:“尽言兄,你为何非得要上场杀敌呢?”杀倭贼多危险啊,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小命都丢了。
“为何?”莫尽言笑出了声,眼泪几乎都要呛出来,“他们杀我爹爹和乡亲,掳走我姐姐,烧我的房子,差点置我于死地——这便是我为何非要杀他们的原因。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血亲,支撑我活下去的,便是这仇恨。我莫尽言与倭贼不共戴天!”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字字如雕刻一般深刻,蘸满了仇恨,令人感觉到无限的悲怆和愤怒。
孟长龄从来不知道莫尽言有这样的身世,他与庄许以兄弟相称,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真是兄弟,起码是亲戚,没想到他居然是孑然一人。孟长龄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哽咽道:“对不起,我还以为……”他还以为莫尽言只是怀着英雄主义理想而已,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血海深仇,顿时,他觉得自己可恶无比。
莫尽言也是良久没有做声,过了许久,才道:“好了,长龄兄,没什么的,这是我的仇恨,你也不必自责。回去睡去,明天还得早起比试呢,最后一场,我不会让它旁落的。”
第二日,天气骤变,云层低沉,北风呼啸,仿佛在酝酿着暴雨。莫尽言知道,这样的天气最不适合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