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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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结同心-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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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没有回答,莫尽言心想,大概是没有醒,只是身体有了意识,他将那只胳膊放进被子里,坐到床边,将那人的头微微抬起来,端过药碗,觉得并不十分烫,便朝那人嘴巴灌进去。对方并没醒,根本就没有张嘴喝药的意识,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淌过脖子,流到了胸前。莫尽言手忙脚乱,连忙将药放下,伸手去给对方擦药汁,手扫过对方赤|裸的胸膛,抹过对方胸前突起的那点,突然觉得又太过暧昧,面上不禁一热。莫尽言暗自啐了一口:呸,你个没出息的,他是个男的,又不是个姑娘,他有的你都有,有甚么好害羞的!
  想到这里,伸手捏开对方下巴,喂了一口药进去,还是有一些流了出来。莫尽言忆起小时父亲给自己喂药的情景来,连忙放下碗,跳下床,跑到厨房去拿了一枚汤匙。跑过堂屋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到聂芸的身影还在院子里晃动,心里有些惊疑:芸姐姐还没走?但是也没跑去看,先去给病人喂药去了。这次借助汤匙,总算是得了法,虽然慢,但好歹是将药喂完了。莫尽言松了口气,喝了药,这下应该死不了吧,将被子重新拉好,这才出来。
  “芸姐姐,你在帮我择鱼呢?”莫尽言惊异地说。
  原来聂芸没有离开,而是在帮他清理渔网上挂着的鱼,她回过头来对莫尽言笑:“药喂完了?”
  莫尽言点点头:“好了。芸姐姐,给你碗。鱼我自己来择吧,怪腥的,仔细弄脏了你的手。”
  聂芸虽然长在渔村,但是并不是真正的渔家女,她的祖父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她的双手,向来都只是拣药切药煎药,很少织网抓鱼的。她不在乎地笑笑道:“有甚么打紧的。”
  “姐姐你想吃什么鱼,我给你抓。鲫鱼还是小刀鱼?对了,还有一条黑鱼,就它好不好?”莫尽言将自己一晚的收获都摆放在聂芸面前,由她挑选。
  聂芸抿嘴笑:“不用了,你昨天送来的几条鱼我和祖父还没吃完呢,这些你拿去卖了吧,前儿不是说米都快没了?对了,这黑鱼对伤口愈合有好处,祖父说你救的那人受了伤,吃黑鱼不错,留着给病人吃吧。”
  莫尽言嘿嘿地笑了两声,自从爹去世之后,他就开始独自谋生,勉强能够维持生计,常常是吃了这顿就得想着下一顿,不然就会揭不开锅。好在闽地一带冬日无冰雪,江面不会结冰,整年都能打渔,否则到了冬天,非得断炊不可。但即便是这样,也是平时尽量多储备一些,以防断炊。“好的,我一会儿就去赶集。”
  “嗯,赶紧去吧,晚一点早集都要散了。我先回去了。”聂芸拿过药碗,挥挥手走了。
  莫尽言看着聂芸的身影:“姐姐慢走。”聂芸比他大了三岁有余,从小与一个读书人家订了亲,三年前本待要成亲了,那位准姑爷突发奇想,非要先去参加乡试才肯娶亲。两家都觉得他挺有志气的,所以也没坚持,没想到人一去不复返,据说是在乘船去福州的路上遇上了水匪,人财两空了。聂芸得到消息,哭了好久,对方家里也没说让她守节,但是她自己却接二连三拒绝了多家的提亲,人们纷纷传言她要守节。莫尽言从小与聂芸感情亲厚,不止一次对聂芸说:“芸姐姐,你不要嫁给别人,等我长大了我娶你。”聂芸每次都是摇摇头,苦笑置之。
  莫尽言以为聂芸不是拒绝自己,而是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还主动跟他爹提起过,让他爹跟聂世翁去提亲。但事实证明,聂芸并非敷衍,的确是没有要嫁给他的意思。莫尽言便死了心,但依旧还是想着聂芸的好,以至于看别的姑娘,都要以聂芸来做标准对比一下。
  莫尽言从集市回来的时候,发现床上那人已经醒来了。他有些喜出望外,聂世翁说这人伤得不轻,至少要躺个一两天才会醒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他快步走到床边去看那人,那人拧着眉头转头看他:“是你救了我?”声音有些嘶哑,说一口标准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
  莫尽言点点头:“你醒了?”自己在床边坐下来,盯着那人的眼睛看,发现他的眼线很长,眼珠很黑,眼角还微微上挑,果然十分好看,几乎能够将人蛊惑住。
  那人没有说话,盯着莫尽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莫尽言脸色都有些发红了,才淡淡地说:“谢谢小兄弟出手相救,俞某人没齿难忘。请问小兄弟,在下的衣裳在哪里?是你帮我脱的吗?”
  莫尽言听这人问起衣服,不由得心慌意乱,想起昨晚自己帮他擦酒,晚上做的那个梦,仿佛全被眼前这人窥探去了一样,他此刻有种自己没有穿衣服的感觉,他点点头:“我,那个,昨天你的衣服全都湿了,所以我才帮你脱了。”
  那人显然没有在意莫尽言的窘迫,只是说:“有劳小兄弟了。在下想知道,在下的衣裳在哪里?”
  莫尽言松了口气,对方显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和想法,这才注意到那人说的话来,一会儿没牙齿、一会儿在下在上的、又有劳没劳的,文绉绉的,别扭死了,而且这么一来,就明显将自己和他的差距便显现出来了,有些不大高兴地说:“你说话我听不大明白。你问你的衣裳是吧?喏,在那儿呢,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洗。”说着指了指地上堆成一堆的衣裳。
  那人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有劳小兄弟替我拿一下我的外袍。”
  莫尽言站起来,一面弯腰捡衣服,一面说:“你的衣服已经破了,上面还有血迹,要不我先给你洗了吧。还有,我叫莫尽言,不叫小兄弟。”
  床上的人沉吟道:“谢谢小兄弟,哦,不是,莫兄弟。衣裳不忙洗,先拿给我吧。”随后又喃喃自语道,“莫尽言?不要把话说完吗?”声音很小,莫尽言没有听清。
  他弯腰将湿漉漉的沾满了泥灰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这衣服都湿了,而且还都脏了,真不能穿了,你确信你要?”
  床上那人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多谢莫兄弟,麻烦你先给我,我暂时不穿,我找个东西,看它还在不在。”
  “哦。”莫尽言终于将衣服递到那人手里,“给。”
  他看见那人接过去,在脏湿的衣服里翻检了几遍,终于拿出一个什么东西,莫尽言也没看清是什么,那人将东西藏到被子里去了,衣服再次被扔在地上:“谢谢莫兄弟,东西已经找到了,幸好没有丢。可以劳烦莫兄弟帮我洗一下衣服吗?”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微微含了笑意,把莫尽言看得小心肝噗通噗通跳。
  莫尽言一时间竟动弹不得,直愣愣地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什么的?来我们这里做什么,怎么会被人追杀?”
  那人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敛了笑,垂下眼帘说:“我叫俞思冕,京城人士,是个茶商,去延平府贩卖茶叶。没想到昨天夜里遇上了水匪,我不惯坐船,有些晕船,又不谙水性,船被水匪凿穿,抢走了我所有的行李和银钱,我在反抗的时候还挨了一刀,落水之后,抢到一块船板,顺流而下,没想到会被小兄弟所救,实在是俞某人命大。救命之恩,俞某人铭记在心,将来就算肝脑涂地,也必定要回报大恩大德。”
  延平的茶叶远近闻名,每年倒是有不少茶商来贩茶,不过茶叶虽然几乎终年都能采,但要数春茶为最上品,此季已是仲秋,只有最次等的秋茶了。莫尽言看了一眼俞思冕,道:“你受了重伤,又在水中浸泡了那么久,居然没有死,还真是福大命大。你现在安生养伤吧,等伤好了,再报答我们。”他秉性率直,心思简单,有什么便说什么,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把俞思冕说得又愣了一下。
  莫尽言瞪他:“你难道不愿意?我救你回来是花了大力气的,我聂世翁的药也是要钱的,这些等你将来病好了,都是要还给我们的。”
  俞思冕嘴角一弯,微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这自然是应该的,多谢莫兄弟,有劳了。”
  莫尽言连忙转过脸去:“你记得报答我们就好了。”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怎么一个男人,还笑得那么勾人。


3、第三章 雪藏

  俞思冕问明了莫尽言家的位置所在,知道离自己出事的地点已有上百里之遥,便放下心来,在莫尽言家安心住下来养伤。
  莫尽言的生活并不因家里添了个病人而有多少变化,照例每日傍晚便出门去打渔,深夜回来,清晨再去收一趟渔网,一大早赶去集市卖鱼,换些油盐米粮回来,给俞思冕做饭。每天还会尽量给买点肉类,给俞思冕滋补身体。
  每天晚上的睡觉成了莫尽言甜蜜又痛苦的煎熬,他躺在俞思冕旁边,总是止不住心猿意马。他发现自己总是克制不住身体的冲动,胯|下随时都忍不住想要站立起来。这让他既是羞又是恼,所以睡觉时总是夹紧了双腿,屈起身子,远远地背了俞思冕而睡,却还是止不住做那羞人的春梦,春梦的对象不是自己一直心仪的芸姐姐,而是与自己一样的男人,甚至有一两次他差点都要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莫尽言苦恼不已,觉得自己肯定是患了什么病,不然怎么这么不正常呢,可是这太过私密的事,又如何好跟外人说道,只好一个人默默忍受着这恼人的折磨。
  聂芸照旧每日送药过来,但都没有与俞思冕照面,一方面是俞思冕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另一方面则是莫尽言每次都有意无意地拦住了。聂芸听说俞思冕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也有心要回避,每次将药送到外屋就走了。
  这日聂芸送药过来,看见莫尽言拿着针线坐在堂屋内缝补衣裳,那衣裳看起来甚是眼生,又仔细瞧了一下布料,料想是屋内那位伤者的衣裳。一边放下药碗问:“小言,你在作甚呢?”
  莫尽言抬起头来:“芸姐姐你来了啊。我在给俞大哥补衣服呢,他的身体好多了,说想要下床来走动一下,我这里都没有他合身的衣服,便将他自己的衣服补一补。”
  才几日功夫,这就叫上大哥了,聂芸心里偷笑,又有些惊异。她走过去看了一下莫尽言的针脚:“需要姐姐帮你缝吗?”
  莫尽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活,不算很细致,但是勉强也过得去了,从前爹在世的时候,这类活是爹做的,后来爹不在了,这活就自己做了,所以也不算笨手笨脚:“不用了,芸姐姐,我能缝。”他心里有个隐秘的秘密,觉得俞思冕的事最好不要假手他人,尤其是这么漂亮又能干的芸姐姐,好像芸姐姐做了,俞思冕就会成为聂芸的人了。这也是他一直不让他俩碰面的原因。但是他没想过,俞思冕每天喝的药还是聂芸煎的呢。
  聂芸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发现最近莫尽言呆在家里的时间长了,不再老往自己家里跑了,也没觉得奇怪,因为家里有一个病人呢。她对那个病人不是不好奇的,听祖父说过,这个人不是本地人,长得似乎也很好,所以她心里也隐隐有那么些好奇,到底会是个怎样的男子呢?
  俞思冕当然是不可能被藏起来的,他的身体底子很好,伤口好得快。在床上躺了五六天,见不到天日,觉得自己都快要长毛了,觉得自己有了些气力,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便想起来活动活动。
  这天下午,莫尽言在家安静地修补渔网,秋阳洒落下来,斜斜地照在屋檐下,秋蝉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更显得屋子里一派宁静。过了一会,里屋传来了动静,他抬头一看,看见俞思冕正微躬着腰扶着门框跨出门槛来,他连忙跑过去搀扶:“俞大哥,你怎么起来了?伤口不是还没好利索?”
  俞思冕的性子有些冷淡,平时话很少,莫尽言也不以为意,一如既往地热情待他。俞思冕淡淡道:“不碍事,多走动一下,恢复得更快些。你在家呢?”他以为莫尽言已经出去了。
  莫尽言扶着他出了门,给他在走廊上放了条板凳:“嗯,我补渔网呢。俞大哥你坐会儿吗?”
  俞思冕看看那条板凳的位置,正好在阳光和阴凉地相交处,正好可以晒到太阳,便点点头:“好。”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莫尽言看他坐下了,便又坐回原处去补网。渔网的麻绳编织的,网线尽可能搓得很细,但又不能过细,不然不能承力,鱼挣一下便要破网。麻绳编织的渔网耐久性不好,渔网容易沤坏掉,所以要经常晒渔网,故此世人常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是没有缘由的。
  莫尽言仔细地检查着渔网,用麻绳将破了的口子修补起来。俞思冕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意外,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大,但是这动作却娴熟无比,明显是做惯了的,这些天他除了莫尽言和聂大夫,还没有见过外人,他本不愿意探究人家的私事过多,但是此刻却想了解多一些:“小莫,你家里没有其他人?”
  莫尽言本来一直被俞思冕盯着看,心里有些紧张,好几次差点连绳结都没系好,听见他出声问话,慌忙答:“啊,没了,家里就我一人。”过了一会又补了一句,“我从小没娘,前几年爹也去了,家里就我自己了。”
  俞思冕看着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黝黑,手足修长,身形单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脸上的五官也正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蜕变期,眉毛浓黑,眼窝深陷,睫毛浓长,五官轮廓分明,倒不似典型的汉人面目特征,像是混了胡人的血统,长大后肯定是个很出色的汉子。只是他小小的年纪,便父母双亡,不由得生了同情之心。“对不起,不知道你的双亲都不在了。”
  莫尽言摇摇头,回过头来对着俞思冕露齿一笑:“没关系,可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我,谁要是欺负我没爹娘,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说着还皱了皱鼻子,那神态有些倔强,又有些得意。让俞思冕一下子想起了小豹子,有些人,失去依傍之后会变得很怯弱,有些人,失去依傍之后会变得很强大,莫尽言大概是属于后者。
  俞思冕有些佩服这个少年的坚韧,如果换个环境,有人能够适当地帮他一把,提携一下,恐怕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日后便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看了一下少年秀挺笔直的背脊,微微有些出了神,眼睛的余光落在右边的窗户上,不由得被窗台上的一个小物件吸引住了,他扶着板凳站了起来,慢慢走了过去,隔着窗户看了又看:“小莫,这个是什么?”
  莫尽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个啊,是我用泥巴捏的船模,干了后就成这样了。”
  俞思冕不是不认识那是只小船,而是没有想到,这种船型会在这个农家少年的窗台上出现,那是一艘楼船模型,不盈三寸高的小船上却有三层,最底层是密封式的船身,中间一层是船舱和甲板,顶层是一个带女墙的甲板,一看就是战船的规制。他看得微微张圆了嘴,回过头来惊异地看莫尽言:“你自己做的?”
  莫尽言有些得意地笑:“是啊,可威风吧?我还有好多船模呢。”
  俞思冕内心有些激动,但是面上仍不动声色:“你怎么会做这个的?”
  莫尽言停下织渔网的手:“我爹教我的。”
  俞思冕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子,三间宽的小屋,两间盖着瓦片,一间盖着茅草,这个家实在算得上清贫,怎么看都不像是造得出战船的人家,但是民间常有卧虎藏龙之地,没准这儿就是的。“你爹会造这种船?”
  莫尽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见我爹造过,但是他说他造过,我家里还有好多木头做的模型呢。”
  俞思冕这下克制不住激动了,连忙说:“果真?能否让我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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