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了晚饭坐了一会儿,奉天身上乏了,拉陌飞云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陌飞云陪在他身边躺了一会,看他睡着了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天方破晓,奉天掀开营帐,陌飞云急急赶过来,施辉琅在居延的军队遇到敌人偷营,昨夜大战,损伤过半,已经向朔方撤回。
奉天召集几位大将商讨,陌飞云奉命沿弱水带一队兵马偷袭。这边奉天按兵不动,另出一队往酒泉而去。施辉琅在焉支山的兵力太弱。
陌飞云带着轻骑沿弱水而上,果然不出奉天所料,敌人在居延的兵力不多,却都是兵强马壮的精英部队,此时探子已经放出,直逼焉支山。
他带着轻骑杀了后批跟上的敌军,追上居延战败撤回的军队,与施辉琅会面之后,便准备车马,将酒泉的粮草运回。
几日后,焉支山大战,倒是没有纠缠,与敌军交战之后,军队便往陇西退守。
这样且战且退,军中一派呼号之声,火气都是不小。
奉天仍旧坐镇军中,岿然不动,一月之后,敌军顺着弱水长驱直入,兵分三路。
一路占据焉支山,在酒泉抢了粮草,一路往东南方进军。贺莲此时手上兵力强悍,在焉支山以南与敌军大战告捷。
敌军早想到这一招请君入瓮,主要军队却是往居延而去,施辉琅军队数量有限,胜算不大。此时陌飞云带着一部分兵马护卫粮草。
这些粮草最是重要,敌人偷营的几率很大,陌飞云不敢疏忽,巡营的士兵也都重新编排过了。敌人一只小队半夜在营盘数里外进犯,陌飞云亲带了兵过去。
一夜数次,骚扰不断。陌飞云暗觉不妙,整夜带着军士巡营。果然,敌人探知这边均被充足,可是守卫的兵士却不多,当夜带着大部前来抢粮。
陌飞云知道这些粮的意义,他骑在马上,深夜里火光照亮了整个营盘,四围都是兵器碰撞的声音。他带来的二十几人全都是奉天的亲卫军,身手虽及不上陌飞云陌飞雨这样的高手,可是在军中杀敌无数,经验非常丰富,长枪之下亡魂无数。
敌人的大部人数众多,陌飞云纵然身手了得,也怕敌人火箭烧到粮仓。
陌飞云自从当日与江慕白一战内伤复发,后来随奉天归来,都不曾动用过内力,今日一运内力,也险些吃不消。他身上有陌纤云的大部分内力,凤凰诀比以往明显要平稳些,但是也更加霸道。
敌人大惊之下,以为遇到什么妖魔鬼怪。陌飞云轻功了得,纵跃之间已经砍掉了好几颗人头,身手快得不可思议。敌军将领大惊之下下令毁粮,陌飞云一惊,果然一队弓箭手骑兵打伤了火箭,绕着营盘四处放火。陌飞云高声道:“先杀火箭手!”
这一战大半夜,天明破晓时,陌飞云杀退了敌军,死伤不少。可是军中粮食也被烧掉了不少。陌飞云重新整饬军队,等着贺莲的大部过来镇守。
奉天接到陌飞云那边的战况,竟然一时坐立难安。可是他就算带着一队轻骑赶过去,也只会坏了大事。只能等贺莲就近发兵。可是贺莲还是晚了一步,敌人来势汹汹,陌飞云竟然以十分之一的兵力胜了。
贺莲一半兵力支援施辉琅,一半回城清点粮仓守卫后方。陌飞云和那边军队交接,直往玉门关外去了。
奉天看见陌飞云时,陌飞云满身尘土,面色苍白。他跃下战马时,直朝奉天走来的时候,奉天心中一紧,绞着眉迎上去。
还不待陌飞云开口行礼,奉天已经拉着他往营帐走。吩咐人烧了水,陌飞云在奉天帐里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奉天拿着他换下的战袍来看,左手衣袖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衣服是黑色,本也看不出来。
“你受伤了?”奉天转过身来,皱眉道。
陌飞云一愣,摇摇头道:“那是别人的血。”
奉天闭了闭眼,突然走过来,亲挽了衣袖给他擦洗。陌飞云身子一僵,连忙道:“属下自己来便可。”
奉天不理会他,在他背后道:“你身上哪里我没有摸过,哪里没有看过?”说完又笑了笑,“你真是个宝,我担心你为了保粮去跟那些畜生拼命,没想到你胜了,还保住了粮食。”
陌飞云回头来看了他一眼,低笑头道:“粮食烧了一半,不算保住。”
奉天叹了口气,“傻瓜,就算没了那些粮,我也能在剩下的粮吃完之前结束这场仗。”
可是万一出了什么变数呢?还记得当初一年前的那一仗,后方的官员失职,疲于呼应前方,奉天带着大批部队,没有粮食,朝廷调拨的粮食竟然晚来了半个月,当时死了一些士兵。奉天打死也不肯到民间去搜刮粮食。
他还记得,那是他的军队出了名的军纪严明,百姓甚至还有亲自来送粮食的,许多将士都感动得落泪。
结果那官员押送粮食到了军营的时候,奉天当着军中将士的面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大杀了那官员,挂在绞架上暴尸。当时朝廷为这件事也颇有微词,却不知军中呼声却相反。所以奉天的兵,都是铁卫,都是神勇不凡的勇者。
也是这些憧憬奉天的军士成就了少年军神的美名。
惊变
陌飞云这已经是第五夜不眠不休了,现在回来才觉得身上疲乏,力气都被抽干了。奉天回来时已是天黑时分,陌飞云竟然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送来的吃的放在桌上,还热着。奉天跟慕容天泽已经吃过了,没想到陌飞云这一睡便是一天,空着肚子。
奉天忽然觉得心中不安,坐到榻边伸手摸了摸陌飞云的脸颊,竟然在发烧。他吃了一惊,军医过来看过,开了方子熬了药。说是内伤未愈,此时劳累过度,又外染风寒,要好好休息。
奉天暗暗心惊,白术此时跟在贺莲身边,此刻需要他的时候却不在身边。
到了半夜,陌飞云醒过来,奉天急忙过来扶他。“怎么身上不舒服也不说?”
陌飞云反应过来,顿了顿。奉天叫人去端了粥和药过来,喂了陌飞云吃了粥,药正好也凉了些。陌飞云喝了药,嘴里似乎没了味觉,一时也不觉得苦。
“你今天就留在我这里,明天也不要再下床了,休息两日吧。”
陌飞云仰起头去看他,长出一口气,隐隐觉得奉天似乎有些生气。奉天发现他在看自己,低头看着他道:“怎么了?”
陌飞云沉默了一会,还是问:“我觉得还撑得住,便没有说。”
“嗯,我没有怪你。”奉天松开手,脱了衣服鞋袜躺在陌飞云身边,伸手在他腰间摸了摸。
两人渐渐贴着身子,吻到了一起。那是个清清淡淡的吻,几乎不带着什么欲望色彩,倒是更有些安抚和亲近的意味。陌飞云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奉天。
“大战在即,若是时机成熟,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奉天没想到陌飞云在他正吻得动情的时候说这个,叹了口气道:“匈奴单于狡猾得很,我们布局多时,我想也该上当了。我们就等着他过来送死。”
奉天这句话果然应验,几日后,敌方整饬军队,探察关外兵力之后,大举进攻。匈奴单于王子带兵同时再次攻打朔方城。
奉天与慕容天泽亲自带兵,敌方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比想象的要多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败兵后回逃。
慕容天泽带着有经验的军士抄近路直穿大漠,将残部全部清剿。
奉天已经带着手下军士直朝居延而去,两相夹击断了匈奴王子去路,在弱水边将其俘虏。
四边会师之后,军队直逼单于营盘大帐,将其右贤王军队围困住。
这一战短短三个月,初冬天气刚刚转冷,还没有下过一场霜冻。匈奴正式投降,向天朝发了文书求和。
白术看到陌飞云骑着马跟着奉天的军队回城的时候,发了一场火。
奉天如此心性,白术言语讽刺挖苦,多有不满,他也没有开口多说。白术给陌飞云好好诊治,然后便将陌飞云紧了足。
军中军务繁杂,陌飞云突然闲下来,也有些烦躁。在城中都护府中养了几日,奉天每日军务在身,早出晚归。
这天奉天回来,陌飞云见他神色疲惫,竟似有些不舒服,连忙去扶他。奉天却突然道:“父皇病危,我们明日先行一步回京。你若是身子没什么了,就随我回京吧。”
陌飞云大惊之下却也有些担心,奉天此时神色,却又似乎带着一些别的情绪。
当天夜里,奉天辗转榻上,竟然睡不着,睡着了一会又不安稳,不一会儿又醒了。陌飞云翻身起来,奉天以为吵醒了他。
“吵醒了你吗?没什么,就是有些不安稳,你睡吧。”奉天拉了拉被子道。
陌飞云摇摇头:“殿下可是担心皇上?”
奉天看他一眼,沉默许久,笑了笑道:“小时候,我就想要他青眼相待,所以拼命努力,兵法文章,样样都要最好。可是后来他防着我,甚至想要杀我,我就不在乎了,倒是希望他早些死了好。可是现在,他真的要死了,我却又不知是什么心情,既不高兴,也不算是伤心。”
陌飞云从小没有爹娘,只有一个师父,师父待他不冷不热,有时候甚至带着怨恨的眼神,他不清楚奉天的心情,只觉得,现在的奉天,应该算是伤心的。
“殿下……”
奉天苦笑一身,翻身靠在陌飞云胸膛上,闭了眼低声道:“这一次回去,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时的陌飞云心中微微泛起一丝丝的疼痛,犹如钝刀子切肉,痛得不干脆,通的不彻底,丝丝缕缕,绵绵不绝。
可是事情往往没有人预料的那么天衣无缝。事情汹涌而来,没有人能预测。
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回到京城的当天,奉天进宫面圣。陌飞云在府中等待消息,整日的坐立不安。
玲珑见他心神飘忽,暗暗担心着。这一仗大胜而归,本是大快人心之事,可是又有谁能想到,奉天一回来,竟然连句话也没说就进宫了。
这边留下陌飞云,也是心事重重。
小猴跟着影卫回了暗营与人切磋,一时也回不来。玲珑心里看着难过,借着端茶送水的时机,就过来看看。陌飞云也都是心不在焉的,答非所问。
玲珑实在看不下去,“陌大哥,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陌飞云看了玲珑一眼,摇摇头道:“我只是有点累了,不必端东西过来了。”
陌飞云无奈的看着桌上的五碟点心,两壶茶。
“哦,那你还是好好休息,我不来吵你了。”玲珑显然很是失望,可是陌飞云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哪里是她能说的动的?
玲珑带上门出去,恋恋不舍地出了院子。陌飞云一招手,两个影卫出现在他的房中。
这二人跪地行礼,陌飞云皱眉道:“要进宫保护殿下这些不难,如今形势有变,你们速去召集旧部,若是有任何人妄动二殿下分毫,格杀勿论。宫中的也一样。”
两名影卫都是陌飞云亲手带出来的心腹,此时听到他这样一番话,都不由吃了一惊,双双抬头看着他。“统领!二殿下吩咐在先,不可轻举妄动。”
陌飞云敛眸沉默片刻,冷声道:“皇位可以不要,性命却不可有失分毫。若是殿下事后怪罪,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另外,你们悄悄带上一队高手围住相国府,连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进去,关键时候,我会亲自动手。”
“属下誓死效忠二殿下,统领不必担心,此事必定万无一失。”二人领命而去,几乎是来无影去无踪。
到了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奉天仍旧未归,陌飞云拿了剑,从内插上门栓,打开窗出去,翻身掠过院墙出了院子。
相国府外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那马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同胞弟弟,如今的八王爷。
八王爷前脚刚走,马车消失在夜色当中,陌飞云立在丞相府高高的飞檐上,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的目光落在一间亮着灯光的屋子里,一个纵身落在屋中。
屈轶大惊失色,看清陌飞云面容之后,渐渐恢复平静。陌飞云曾经保护过他,他是知道的。至于丞相府里这样戒备森严,这些人也能自由进出,如入无人之境,他也多少能够理解。
陌飞云这样的高手,是他们这些文弱书生所难以想象的。屈轶是何等的精明,他敛眸摇摇头,率先开口:“我知道你的来意,可是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不管是我还是八王爷。”
陌飞云眼神中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屈轶纵然没有丝毫惧意,却也着实心中微微震颤,难以抑制的不安。
“屈大人,这一次如果大人还继续纵容,这件事一旦透露出去,便是将二殿下往绝境上相逼。”陌飞云声音不大,倒是清清冷冷,没有什么波动,却听得人一阵阵失神。
屈轶摇摇头,“有些事,或许连你也不清楚。你只知道江湖事,却不知道朝廷中的事。”
陌飞云沉默半晌,注视着屈轶,扬起了手中的剑。
“你不必如此,我这么一条老命,我并不放在眼里。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说吧,我本意也不想看到二殿下有什么不测。”
“想杀二殿下,其实是皇上的意思,要除掉皇后的势力也是早有预谋。他想牺牲一个奉天,顺理成章地把太子推上皇位。我说的没有错吧?”陌飞云收回了剑,平淡地道。
屈轶闭了闭眼,点头之后又睁开,叹息一声道:“如果二殿下趁着皇上病危,与皇后这一帮外戚幕僚鹬蚌相争,便只有一死这么一条路。”
“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你错了,只要折了他的羽翼,他就相当于一个死。二殿下的野心非同一般,这个你比我更清楚。”
陌飞云不置可否,“我要的不是这种回答。”
“我已经老了,朝廷中的这些事早已厌倦,我与皇上经历了太多大风大难,如今他执意要走这一步,也都是一个无可奈何。皇位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传给奉天的。”
陌飞云皱眉。
屈轶笑了笑,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他已经显出了明显的老态,大概是人到暮年,看他气色也是不佳,应该是病了一段时日了。
屈轶叹息一声,“既然你今天来了,我就给你说一个故事。”
陌飞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大将军慕容城乃是一代名将,当今天下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他乃是狂傲不羁的性子,二殿下的性子倒是与他如出一辙。他当年娶了华山派掌门最宠爱的女弟子,生得一双儿女,本是一段佳话,可是后来,却正是因为这一对子女,整件事就成了一个牵连三代人的悲剧。”
陌飞云心中暗自心惊,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涌动,越来越强烈。
遗诏
屈轶沉浸在往事当中,眼神中渐渐带了一些无奈和类似于怜悯的东西。
“慕容城的长女名叫慕容蓝,次子慕容天泽。当今皇上还未登基之时,一次巧遇,认识了慕容蓝。那时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是,这女子才情兼备。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传言也就不胫而走。可是当时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无心顾及其他,继位和大婚在即,只能先放在一边。谁知半年之后,慕容蓝嫁给一个江湖上的少年侠士。皇上不甘心心爱女子被一个江湖草莽夺去,第二年暗自派人将人带回宫中,那时慕容蓝已经有一个一岁不到的幼子。可是那少年侠士重伤之后带着孩子消失,皇上一直派人追杀在外,后来才知道,此人原来是华山掌门关门弟子,一直躲在华山。”
陌飞云身子一震,猛然看着屈轶的眼睛,“当年的少年侠士叫什么名字?”
“司徒南山。”
这中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