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自己的剑的眠沅湘来到玄翎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被布置得完全不一样,黄色的符纸在空中飘荡,玄翎坐在那边好像在打坐。
“笨蛋。”
很轻很轻的耳语,好像是小孩的声音,眠沅湘奇怪地四处环顾却没有看到人影。
“笨蛋,他想杀你。”
那声音带着笑,还带着满满的讽刺。
一瞬间那种古怪的念头涌上心来,眠沅湘定定地看着那边的人,“玄翎?”
张开的眼睛是很深沉的蓝色,看了眠沅湘一眼后就又闭上了,“坐到我对面来。”
在玄翎四周的地面上都用暗金色的颜料画出了许许多多他看不懂的符咒。眠沅湘在玄翎对面坐了下来,这里萦绕着佛龛里常有的香气,似乎又带着点不同的味道,他在那边学着玄翎的样子打坐。
“闭上眼睛排空杂念会不会?”
“会。”
“两个时辰。”
“为什么?”
被玄翎的眼睛一瞪,眠沅湘乖乖闭上了眼睛打坐。
……
……好像有谁在梦境里叫他,是谁呢?
张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流转得如同走马灯一般。碧落王朝千年的盛衰,自己在当中无意识地清醒后那个人却依旧是在眼前,到底是怎样的牵绊会让他们在数千年的岁月当中纠缠在一起。
眠沅湘不知道自己是排空了意识还是根本在做梦,但那舒服的感觉让他很想躺到床铺上去。
意识是如此想的,实际上他是真的被玄翎放平到了地面上,四周暗金色的符文亮了起来,那些诡异的文字一点点爬上眠沅湘的皮肤,而后隐没在他的身体里。
玄翎的手指遮在了他的眼睛。
“睡吧。”
没有梦魇,没有痛苦地在睡梦中沉睡吧,等到何时的时机,等到那个时候,不管是你欠我还是我欠你,全部都一笔勾销……
眠沅湘的梦境却不是他表面上那么安稳。苍色的火焰在满世界旋转,他就好像是一叶小舟被波浪无情地翻卷着。
前面好像有一个身影在背对着他,奈何无论他如何追赶都不能赶上。想要叫一声,咽喉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响。
这里是哪里?梦境当中?还是幻境当中?
没有烧灼的感觉,正确来说是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好像他只是个漂浮在这里的魂魄。
“你想起来了?”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他自己的,可他确认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就是你。”那声音说着让他没有办法怀疑的事实,“又或许说我是过去和未来的你。你总有一天会明白你对他做过什么不是吗。”
“啊?”这次眠沅湘确认自己是出了声了,在梦境中和“自己”对话,该说是荒谬呢还是前世后世什么的呢?他直觉得觉得这不会是一场轻松的过程。
“啊什么?你以前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声音带着讽刺,听起来简直不像是自己的……
“你好像就是我吧。”还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吗,这番对话过来他听得云里雾里。
在幻境当中无所不在的那个“自己”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发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我错了,我不知道我自己会笨到这种程度。”
“啊?”眠沅湘算是听明白了,自己骂自己笨呢。
“你,哦,不对,是我,也不对,恩——是眠沅湘。”
眠沅湘在那边听得心惊胆跳,自己的前世说自己笨,貌似自己说话也是乱七八糟的啊。
“你喜欢玄翎。”
这句话说得眠沅湘浑身一震,他喜欢玄翎?从来都是很喜欢的,一开始看到开始,到后来和那个术士混在一起。他的目光都在无意识地跟着玄翎走。前世造的冤孽?
“反正我也喜欢你肯定就是喜欢。”那个“自己”肯定得让眠沅湘汗颜,“你说,如果你有来世,你还会想见到他吗?”
说这句就好像是一个陷阱一样,眠沅湘迟疑着不敢回答。
“我是觉得他以后不会再想看到你。”
那声音说得气定神闲,说得眠沅湘咬牙切齿。
“凭什么?”
这一句话问出来眠沅湘就怔住了。在他的下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吧,就想要看到那个人。
“忘却一切从头开始,或许你还有点机会。”梦境中的自己似乎在沉吟,“只要能让他松动一点,就不怕找不到突破口。而且——”而且眠沅湘这么笨,玄翎对他有的时候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完全没有对待他的时候的那种戒备和紧张。
“你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死了吗?”
一阵沉默。
“我忘了你已经完全不知道那方面的事了。”听那声音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挠头不知该如何措辞,“你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什么?”眠沅湘骤然一惊,“难道是玄翎……”
冷笑声传了过来,“你还是这个样子,其实一直是对他不放心的。”
眠沅湘的心头一阵紧缩。
“心魔的念从来不好对付。”那声音叹了一口气,“就连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影响力的判断。”
心魔的念?眠沅湘一惊,是这样吗?他的心头会这么难受,想到玄翎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少了一块。
“你是愿意就这么半死不活地睡下去还是重新开始?”
眠沅湘觉得那是废话,给谁这样的选择都不会选第一个。
“呵呵。我明白了。”
那个声音沉默了下去。眠沅湘看着那些安静燃烧的苍色火焰,突然想笑。
原来的原来,一切不过是重新回到了起点……
……
“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一下九河神女。”
那个轻盈的身形早就在这里了,不过玄翎没有出声之前她都没有出现。躺在那里的是她的孩子,是她踏着雷神的足迹孕育而出的神灵。现在他那么安静,脸上的表情那么安详,就好像是真的仅仅是睡着了,只要一叫他就会张开眼睛一样。
“我会送他回去的。”九河神女华胥氏的眼中有着悲伤。
玄翎的房间里面黄色的符咒都化为了灰烬,地面上也早就没有了暗金色的符印,这般把自己的封印叠加到眠沅湘身上其实很难,但他的配合让他没有多耗费力量。
“对不起。”玄翎的声音很轻,原本不应该是那么早的,可是金册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叠加另外一层封印。如果现在重华醒了,他的所有计划都会白费。
九河神女细白的手指在玄翎的脸颊上划过,“为什么要道歉,你要记得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出事。”
“不会的。”玄翎的脸上浅浅地笑了出来,“你忘记我们是与天同寿的上古神祇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我们就会存在。”
然而九河神女的眼神很认真,“答应我,你永远都不要不要再做那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玄翎叹气,“你明知道我无法做到这个承诺。”在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完成前他都没有办法答应任何事情,“北荒那边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没有问题。”九河神女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就像当年的那个天真少女,“我会把那边照顾得好好的。”
玄翎那个时候没有问起九河神女究竟是怎么去照顾北荒的,他自然不知道那位以诡异脾气著名的女神在那之后做了些什么,那直接导致在后来的时间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纠缠不清,也导致了北荒眠城眠家夫妇的岁月远远长于一般人类……
在九河神女带着被封印的眠沅湘离开之后,玄翎慢慢地往外面走了出去。
白色的锦线绣纹在衣角上出现,玄翎已经不在乎身边是不是有人了,他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那边青色的身影走了过来。带着暖意的风也流动起来,好歹让玄翎崩了很久的心思放松了下来。
“大哥。”
他一直说这么叫的,不管对方是上古的风伯飞廉还是现在的东方青帝。
“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飞廉习惯性地摸摸玄翎的额发,“好像瘦了不少。”
“没有吧。”玄翎想了想,“上次我化出原型来看没有短也没有细啊。”
“……我没有说你的原型。”
玄翎的脑袋低了下去。他怎么知道对方说的是人型还是原身。
“玄翎,有些事情不要闷在心里。”飞廉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叹气,怎么这孩子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让他操心不下。
“现在龙族的事情有我,天庭的神仙你根本就不用去理会,北冥你交到了玄冥手里,你也不会操心那么多。”飞廉想了想,“北冥那边你到底有什么是需要玄冥亲自看守的?”记忆当中那里除了苦寒的海水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哦,还有那些鲲鱼,它们常年游弋在北冥冰冷的海水里从不外出。那也不会造成任何问题吧。
“我把行雨令放在那边了。”在来到人间之前他就把几件要紧的东西分别收藏了起来,等到那几件东西重新回到他手中的时候就是所有的轮回终结的时候。
飞廉摇头,“那如意珠呢?”
“……”
“不要以为装无辜我就不会再问了。”
“在眠沅湘那里。”
“恩?他不是被封印了?……你放在他那里了?”
玄翎点头。他连同眠沅湘一起封印了起来,就在那最后封印闭合的刹那,他能觉察出自己挂在胸前那个眠沅湘用自己的骨头做成的护身符发生了变化。原先还能看出一片骨片的形状,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平安扣的样子了,白色微微带着透明的感觉,还有红色斑驳地留在上面,外形上倒是和远地方进来的一种玉料有些相似。应该是封印改变了眠沅湘的力量所致,这样也好,他也能知道那个人的所有状况。
仰头望天,就不知他们何时还会再见……
“……碧落历五年,尊东方木德青帝为东方天帝,尊南方火德赤帝为南方天帝,尊中央土德黄帝为中央天帝,尊西方金德白帝为西方天帝,尊北方水德玄帝为北方天帝。青帝掌生,赤帝掌成,黄帝掌衡,白帝掌刑,玄帝掌死,是为五方天帝,共成天地之势……碧落历五百十一年,年重阳而祭五方天帝,义济王司之……”
——《碧落传8226司神记》
卷五 玄黄 第九章 钧天(下)
第一章 苍火(上)
他的梦境里,一直都有火焰。
艳丽的,赤朱色的,或者是苍蓝色,冰冷的……
冰冷的火焰,缭绕在梦里,仿佛呼吸间都能感受到比冰雪更低的温度。
苍蓝色,冻结了一切的火焰……让他感到安心的火焰。
在梦里,他清楚地意识到,那些火焰不会伤害他,他就处在火焰之中。这个时候的他,不是那个不完整的自己,而是以最自由的状态在天地间遨游。世上就只有这蓝色的火焰与自己。慢慢地,能听到来自周围细碎的声响。就如,沉眠在地底的种子在做着向地面仰伸的声音。
所以,他笑了。
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夜幕显得和地面如此接近。一个人在森林里漫步,偶尔感觉一下自然的气息也不错嘛。
银盘般的月亮悬挂在枝头,细小卵石铺就的小路在林间延伸,通向他不知道的地方。做成莲花状的路灯淡淡地在地面上绽放着朦胧的白光,安安静静地融入到了环境中去。丝丝缕缕的雾气从前方袭了过来,沾染在他露出衣物的皮肤上,让他感受到了湿润。雾气渐浓,连脚边的莲灯也只能见到一团光。
这雾,来得好生快。他停在了原地,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前行。隐约地,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有些尴尬,“抱歉,因为我迷路了,没有先说一声就进来了。所以——”私闯民宅可不是他的作风,实在是因为没有其他办法。
雾中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轻轻地脚步声靠了过来。
“能麻烦替我指一条路吗?我就住在隐雾山庄……”
透过不透明的雾,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睛。只有眼睛,其余的,都隐藏在浓雾当中。很漂亮的眼睛,深深地蓝色,就如同夜色,带着不可思议的剔透,甚至可以感受到浅浅的月华从中透露出来。很美,也很深。透明到他无法看清。
“你……”
他没有看见那人说话,却意识到了声音。
“……重华……”
他直觉地听出那是一个名字。
“啊?我不是……”
刹那间雾气翻卷而来,到了眼前,丝缕般的轻雾突然变成了火焰。苍蓝色的火焰猛扑过来,缠绕在他身上。没有想像中的炙热,反而是刺骨的寒冷渗透进灵魂里。
他猛一挣动,从梦境中醒来。扫一眼床边的夜光钟,凌晨两点一刻,离他躺到床上才过了一个小时。真是奇特的梦,他摸摸额头上的汗,不由自主地回忆着梦中的画面。飘忽的视线绕着天花板打转,也就在不经意之间,他发现了自家天花板上的异常。
那是……蝴蝶?他缓缓地站在了床上,靠近了去观察。蝴蝶张开的双翅比他的手掌略小一些,银色中带蓝色花纹的翅膀因磷粉的关系反射着窗外的月光。那图案,像极了他梦中苍蓝的火焰。他伸直了手臂想要去够那只蝶,可手臂刚一动,蝴蝶就得到了讯息似地飞离了天花板。
目送着银蓝色的蝶飞出自家窗口,他又躺了回去。
就是不知闭上了眼,还会不会梦到那个人,以及苍蓝色的火焰……
……
早春的时候,晨起时天气还带着微微的凉意,让行人们不由自主地拉拢了各自的衣领。
叶冕很犹豫地走进了那条巷子。
带着南方特有的一种温婉,又混杂着北方的利落,云九市偏西角凤梧街的砖墙和琉璃瓦在这个现代化的都市当中带着莫名的协调感。就好似在重彩的描绘中凸现出来的淡墨山水,别有一番风味。
公元2000年的时候市政府决定翻修整座凤梧街,并在这里开设诸多的旅游景点,过了两年之后这里果然已经具有了相当的规模。
但是显然的,在众多商家还没有开始营业的早上来到这里的叶冕并不是为了旅游而来。
就在昨天他打听到了这里的一家店里有买相当漂亮的手工漆器,而这种东西正是“那个人”最喜欢收集的。
黑漆的大门就在眼前,这里是位于凤梧街街尾的一处旅游景点,平常并不开放,只是打开一扇边上的小门做点零散的小买卖。
叶冕抬起头,大门上挂着的匾额上书——义济王府——在很遥远的时候听说这里就是主管给龙神祭祀的义济王的府邸,那位在正史中并不怎么出名的王爷一脉神奇地在诸多王朝的更替中都担任着同一个角色。在让史学者们大惑不解的同时也让很多喜好神秘事物的人大发谬论。
不过现在叶冕并不关心这个,他甚至不知道在这座府邸的背后流传着怎样的传说和故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想要来买东西的客人。
黑色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那是个头发略微花白的老年人,开门和行走的动作倒还非常的利索,让叶冕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大的年岁了。不过还是很符合叶冕心目中老手艺人的形象的。为了打造这条街的氛围,政府部门甚至要求店面的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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