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丫头们有的上茶有的退到门外侍奉,没人理会站在当中的梅夫人,梅夫人老大没意思,秦二太太状劝慰道:“嫂子快别这样了,晏儿看见了心里也难受。”
秦晏心中点点头,确实难受。
梅夫人擦了擦眼泪坐了下来,接过丫头递上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转头看着秦晏柔声细语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跟家里说呢?”
秦晏看向秦雅:“姑母没跟府中说么?”
秦雅今日本就不想来,一听这话更懒得给梅夫人遮掩了,转头直接道:“二十那日到的京,嫂子,我跟你说过了呀。”
梅夫人脸上红了,有些讪讪的,笑了下道:“我竟忘了……晏儿,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不回府倒住到这来了呢,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跟思儿在外面……算什么呢?对了,思儿呢?”
“昨日去尤将军府上,思儿跟他们府上的姑娘们投缘,留在那了。”秦晏尝了口茶,“思儿不小了,总得有长辈带她出去走动走动,幸得尤老夫人爱惜,倒是方便许多。”
梅夫人脸上越发下不来,论理带着秦思出去会客走动都是自己的事,现在倒让一个外人代劳了,秦雅似笑非笑的看了梅夫人一眼嘲道:“大嫂这倒是清闲了。”
梅夫人心中有些着急了,她来这最大的把握就是以秦思为要挟,她打听到了,秦思并不曾许下人家,那往来应酬还不得靠着自己么?如今秦晏竟请动更得力的人了,一想到尤老夫人梅夫人心中还是有些胆怯的,犹豫了下笑道:“尤老夫人倒是好……只是也不能什么都麻烦人家啊,回来思丫头出门子,娘家席上总不能空着吧?要不说你们还是孩子呢,就是想的不周全。”
秦晏挑眉冷笑:“空着?太太当我死了么?”
“哎晏儿,我就是这么一说哈哈……”梅夫人有点坐不住了,秦晏软硬不吃,不管自己怎么说奈何他一点都不动心,梅夫人攥了攥帕子又笑道,“你就是太容易多心了,都是一家子骨肉,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如何就到了这一步呢?唉……倒是我说的,老子儿子一个样,你爹在家里也是想着你们,只是太忙不得空,又嘴硬,不肯说软话,晏儿……听我一句话,搬回去吧,外面也好看,再说……你跟思儿如今都是要用着家里的时候,别跟自己置气,耽误了自己的事才是吃亏呢,是不是?”
秦晏放下茶盏看了梅夫人一眼,笑了下没说话,将梅夫人晾在一旁,梅夫人看了看秦雅,秦雅入定了一般,拿着手里的官窑茶盏细看不理会旁人,梅夫人又给秦二太太使眼色,秦二太太左右看看尴尬的很,也没说话。
秦晏半晌才道:“太太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直说了吧,不必牵扯上这许多。”
梅夫人勉强笑笑:“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劝劝你,别钻牛角尖,搬回府吧。”
秦晏点头:“这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么?”
梅夫人一愣,知道了?这算什么回答?这是回去还是不回去?梅夫人一时也顾不上了,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就知道你是明白的,既然这样……什么时候搬回去呢?”
秦晏轻笑:“我何时说要搬了?”
梅夫人被堵的心口疼,强笑道:“你……嗨,还没转过弯来吧?真是……”
“太太没有别的事了?”秦晏看了看时漏道,“既没别的事了我也就不虚留了,府中一切没收拾停当,还没有个得力的厨娘,恕不能招待了。”
秦晏这就要送客,梅夫人急了,她来这一趟总不能空这手回去啊,下回不知何时才能再过来……梅夫人一咬牙叹道:“唉……其实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秦晏一笑,果然来了。
梅夫人抚了抚发髻低声道:“你也知道……如今你二妹妹要出门子了,又到了年下,什么都要银子,原本……是能支持的,但是……实话跟你说了吧,自打将那几处庄子交到你手上后,府里就很艰难了,晏儿,那好歹是你家啊,你自己住着高门大院,使奴唤婢的,倒让你父亲你妹妹受着委屈……不合适吧?”
秦雅实在听不下去了,梅夫人这话说的好像那几处庄子能掉金山银山一般,合着秦晏这几年都靠着那庄子置办家业了,秦府没了那几处庄子就揭不开锅了?
秦雅想排揎梅夫人一顿又忌惮着自己公公婆婆,起身道:“家里还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呢,我倒不能久坐了,晏儿,等思儿回来了跟她说一声,得空了我再来看她,行了,我先走了。”
秦雅自知秦晏能料理的清,扶着丫头就走了,梅夫人紫涨了脸,心中大骂秦雅,强撑着继续道:“府里实在艰难,我如何都没事,但……你父亲可受不了罪啊,对吧?”
梅夫人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要扣下来,秦晏不动声色,一笑道:“我明白了,太太是想要这几处庄子的出息,是吧?”
梅夫人笑笑:“本就是一家子的……”
“别说这话。”秦晏淡淡一笑,“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跟秦府关系倒是不大。”
梅夫人险些被气的发昏,秦晏看看她,又扫了秦二太太秦三太太一眼,慢慢道:“家里若艰难,我也不好干看着,可巧今年几处庄子里的出息还没送上来……吉祥!带着太太的人去庄子里,说我说的,都给那边府里送过去!”
梅夫人闻言大喜,秦晏这几年没少扩他那几处庄子,如今年底的出息少说也有两万两,梅夫人起身感怀道:“还是你懂事,知道体谅家里艰难,行了,你这既然不方便我就先回去了。”
秦晏没说话,只让丫头将人送了出去,自己转身去了花房。
花房里荆谣正侍弄一株仙客来,秦晏没带着人,轻轻走了进去从后面将人抱住了,荆谣吓了一跳,转身小心的看着秦晏的神色,见他不曾动怒才放下心,小声道:“走了?都……说什么了?”
秦晏把刚才的话都跟他说了,荆谣登时气的瞪大了眼,急道:“哥哥怎么答应了?那可是哥哥母亲……”
“别急……”秦晏笑了下,“当我是傻的不成?你看吧……只这一次,我让她轻易不敢再往这边伸手。”
荆谣还着急着,其实庄子上那点出息荆谣早就不看在眼里了,那还抵不上十里红妆一月的账目呢,但是要是给梅夫人那他一两都嫌多,秦晏看着荆谣替他着急的样子心中熨帖,笑了低声耳语道:“跟我回屋,去榻上我细细说给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淡紫色的誓约姑娘的手榴弹,感谢丧心病狂的渣、花心大萝卜、雷霆夜深、御雪临风、may7020、兔耳草、茗水沉沉几位姑娘的地雷,么么哒
昨天中间那段是“尤老夫人”,我给打成“羿老夫人”了,捂脸,怎么总是犯这种错t…t,致歉致歉。
谢谢支持mua鞠躬aa
第31章
梅夫人坐在马车里心情好的很;笑了下道:“都说晏儿性子孤僻难处;现在看怎么着?到底明白我是他母亲;知道该孝敬。”
秦二太太连忙附和着赔笑:“是呢,几处庄子上的出息;说给嫂子就给了,这下年下也富裕多了。”
“富裕不富裕的究竟不是花在我身上;操持这么一大家子的难处你们也知道。”梅夫人尝着甜头了心中得意的很,心中几番思量,单是这一次还不行,回来再寻个由头;将那边的地契一块儿要过来才好;到时候将庄子里的人全换做自己的,自己以后吃穿不缺不说;回来还可以选一处给秦珍陪嫁过去,梅夫人越想越合适,转头对秦二太太笑道,“前几日二弟不是说看中了花鸟胡同里的一只白羽红眼的金丝雀儿么?回头从我这支银子,既喜欢买了去就是,百十来两的东西,没得让二弟大年下的不痛快。”
秦二老爷因为这鸟吵吵了好几日了,秦二太太手下不富裕,哪里有那个闲钱,见梅夫人愿意出钱秦二太太连声道谢,笑道:“嫂子太宽厚老爷了。”
梅夫人摆摆手:“无事,都是一家子骨肉,说这个做什么。”
梅夫人志得意满,一路回了秦府马上打发人去叫几个管事来。
如今府中的管家冯全财是梅夫人从梅府带来的,很受梅夫人倚重,梅夫人屏退了众人低声道:“这次去庄子上,给我擦亮了眼好好看看,到底是多大的庄子,到底能出多少东西,千万别让他们糊弄了,秦晏说了今岁的东西全没动,那少说也有两万两,你给我看清了,若少了这个数……看我揭了你的皮!”
冯全财连忙答应着,梅夫人也不傻,秦晏答应的太干脆,这其中难保还有别的差池,梅夫人心中冷笑,别想着随便拿些东西就能打发了她。
梅夫人想了想又道:“这次的事老爷还不知道,老爷今日回府,你们从角门套车出去,悄不声的,若不小心让老爷院里的人看见了问起来……你只说是秦晏少爷一定要给的,推辞不过才收下的,明白了么?”若万幸没让秦敛发现就最好了,秦敛不许自己跟秦晏谈银子的事,那自己干脆就将这事瞒下来,将这些全归到自己私库中去。
冯全财混迹内帏多年有什么不明白的,点了点头:“小的省的。”
梅夫人想了想再没有不妥当的了,轻声道:“去吧,他们府上的一个瘸小子跟着来了,你只跟着他去就行。”
冯全财一躬身去了。
马车里吉祥一句话也不说,秦晏的庄子在哪儿这些人都是知道的,也不用他指路,冯全财一路上都在跟吉祥打听,庄子里收成可好?平日里农活可累?人手够不够?节下时得的赏赐多不多?
吉祥却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他原本话就少,对着梅夫人的人更不想打理了,凭冯全财怎么问他只会摇头点头,一句实在话也没有,冯全财心中恼怒,这瘸子难不成还是个哑巴?
行了半日终于到了庄子上,吉祥直接将人引到库房里去了,跟管事说了声,管事倒是好说话,一听说是秦晏同意的连忙的命人开了库房。
冯全财等二十多人进了库房就同跌进了米缸的老鼠一般,喜的不知说什么好了,还没换了银票的成箱成箱的碎银子,各色风干肉、毛皮,还有那一篓篓的上乘银霜炭,成垛的上等五色米……
冯全财连忙招呼人将这些东西往外抬,心中暗自盘算,这边的庄子他以前也来过,从没这样殷实过,看来秦晏确实扩了不少地,冯全财开了箱子拿了块银子掂了掂,假装看那银子的成色,趁人不备将银子拢进了袖子里。
冯全财正要再寻摸些东西时只听外面闹了起来,他马上将银子装好了走了出来,外面福昌茂福管家带着几十个庄户汉子赶了来,大怒道:“这是做什么呢?赶是来了贼不成?!睁开眼看看,这是城中秦举人的庄子,也敢有人来造次?!”
冯全财先是吓了一跳,走近了一看是福昌茂才放下心来,笑嘻嘻道:“老哥哥,哎呦我都快认不出您来了,我是全财啊,几年没见啦……”
福管家冷冷看了冯全财一眼没理会,以前在秦府时这东西没少想主意克扣秦晏和秦思,福管家心中冷笑,沉声道:“不敢,冯管家这是做什么?趁着今日我给大伙儿发年下赏来打劫吗?!”
“说什么呢?”冯全财见福管家这样火大也没了好气,摆摆手道:“福管家还不知道?是大少爷亲让我过来取庄子上今年的出息的,行了,你也少废话,别耽误我们搬东西,今天还得赶着回城呢。”
福管家冷笑道:“大少爷让你搬的?那我怎么不知道?自来这庄子上是我监管,少爷不跟我说倒去吩咐你?少放屁了!大伙儿给我把这些贼人绑了!”
福管家带来的庄家汉子闻言抄起铁锹抖开麻绳就要上前抓人,冯全财见他们是来真的吓了一跳,急声道:“慢着!你疯了不成?若没大少爷首肯我敢带人来吗?你自问你儿子去,就是他带我们来的!”冯全财转身寻吉祥,左右看看的却找不见人,顿时慌了手脚,秦府众人都害怕了,再回头去寻,别说吉祥,就是刚才那库房的管事也不见踪影了!
福管家嘲道:“我儿子呢?”
冯全财吓的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道:“不对……太太说了的,刚才那瘸子也在啊!不对……”
福管家冷冷一笑:“这些话你只留着跟衙门里的老爷说吧!给我都绑了!”
农户汉子们闻言一拥而上,说是绑人,秦府的人不免推拒,推搡间庄户汉子们自吃不了亏,之前又得了福管家的授意,只管放开了拳脚将这些人七手八脚的狠揍了一顿。
都捆绑结实后福管家冲着鼻青脸肿的冯全财冷声道:“行了,带上车去衙门!”
福管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有司衙门,进了堂就大哭喊冤,福管家涕泗横流:“老爷……小民是平安县西北庄的管事,在这片也住了这两三年,从来没做过一件亏良心的事啊!今日小民的主子……就是城中秦晏秦举人,送信过来让小民给庄子里的人按人头发年下赏钱,本是极好的事,庄子里的人听说了全去了小民的场院,谁知……这起儿贼人竟趁着这个功夫进了庄子,打杀了库房的管事,闯进库房里就是一顿哄抢!老爷啊……小民那儿子同库房的管事如今生死不明,我也不活了……我的儿啊……”
知县这几年每逢节下没少收福管家的东西,自然认得他,一听这话怒道:“这是何道理?秦举人这几年在乡中多有行善,又有功名在身,竟有人敢欺到头上来,当没有王法了不成?!”
冯全财就跪在福管家身边,他被人拿帕子塞了嘴说不出话来,闻言呜呜咽咽个不停,知县不耐道:“松开他!本官看他还有何话要说!”
差役给冯全财松绑,冯全财连忙扯掉口中抹布大声道:“老爷!小人冤枉啊!这处庄子本就是小人主人家的产业,小人得了主人家的令才来取今年庄子上的出息的,何来打劫一说?”
这知县是前年才调到这里的,并不知前面那些事,闻言冷声道:“庄子上的地契上写的明明是秦举人的名字,如何又成了你家主子的东西?”
冯全财一时语塞,无法只得将前事全说了,知县一听说是秦敛家中的奴才心中也有些怯了,并不敢再狠审,只派人去秦府查问。
冯全财见状心中稍安,转头对福管家怒道:“作死的老东西,等太太的人来了再说!”
福管家没理会他,心中冷笑,闹吧,怕的就是闹不大,福管家顺了口气心中很是畅快,憋了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想将这伙儿杀才揍一顿了!
秦府中梅夫人左等右等不见冯全财回来心中就惴惴的,直到秦敛回府还没冯全财的影子,梅夫人心中越发着急,偏生秦敛回府就来了自己院里,梅夫人心中叫苦,硬着头皮迎了出去。
秦敛换了官服,倚在竹椅上喝了口茶才慢慢问道:“今日去那边,那孽障说什么了?”
梅夫人笑了下接过秦敛的茶盏放在一旁笑道:“也不曾说什么,唉……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劝的我也劝了,晏儿的脾气老爷知道,犟的很,没说动。”
秦敛冷笑:“我说什么来着?白白去费这个劲,人家也不承你的情。”
“晏儿那边收拾的倒是挺利索的。”梅夫人小心的看着秦敛的脸色,轻声道,“屋里的摆设都不是寻常物件,园子里也新修缮过,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秦敛转头看向梅夫人冷声道:“那日我说的你忘了?管他有多少银子,我没心思理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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