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逸雪扭过头,微笑道:“……麻烦你帮我找一下衣服,它应该就在水里……”
一夜春梦,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莫非是欲求不满的结果?
早点起来,早点离开,早点结束荒唐春梦!
东南西北,分不清方向,一个瞎子能走到哪里去呢?要不等阿兰醒来,让他把自己送到镇上?
算了,路是摸索出来的,走到哪里算哪里!
刚刚摸到门闩,那家夥就跳出来,难道他一宿未眠?
莫非也是欲求不满,这可怨不得我了,昨晚喊停的是他!
“你会娶妻吗?”
“这是什麽鬼问题?当然不会了,就算他想娶一个,也没那个命了!”梅风突然跳出来,笑嘻嘻地对那人说。
梅风,别闹了,让我安静一会!
梅风眨眨眼睛,指著门边的那个身影,道:“你倒是说话呀,人家还等著你回答呢!”
“回答什麽?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香令艾从门边走来,道:“我爱皇甫玉,但为了传宗接代,还不是娶了莫水云吗?”
梅风讥讽道:“香庄主,你的儿子,不是你!”
皇甫玉冒了出来,道:“雪球长得像他娘亲,性格却象他爹爹!”
够了,够了,统统给我闭嘴,都给我滚一边去!
梅风,你去死,别让我再看到你!
皇甫玉,香令艾,你们两个也是,哪凉快哪儿去!
梅风一笑,道:“我走,我走!不过……那个小子,还在等著你的答复呢!”
我知道,你给我滚开,十二个时辰之内,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梅风嘿嘿一笑,道:“提醒你,他是来真格的,你小心一点,别没事找事做!”
香令艾冷著脸道:“快刀斩乱麻!”
皇甫玉道:“雪球,好好说话,别伤了和气!”
香逸雪站在门边,愣了一会,慢慢笑道:“也许吧,到时候会请兰来喝一杯喜酒,希望你能够赏光!”
他没有记错吧,印象中那人要他称他为兰,那是什麽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现在又是什麽时辰?他站在门边多久了?
混乱……混乱……时辰扭成麻绳……一团团塞在脑子里……
是谁在尖叫?是舅舅,他蹲在门边,蜷缩身子,抱头尖叫:“快走,快走!”
对,我要离开了!
舅舅,抱歉,我不能带你走,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手摸到门把,香逸雪猛得拉开门,门外却是一片白光,好似得了雪盲之症,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又,又是一个幻觉,不过这个幻觉,倒让人舒服许多!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偶尔幻想一下白色,也是不错的吧!
身子猛地动不了,又被一股妖风拖进黑暗,怎麽回事?
有人用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哀求:“别走……”
小雪球跑过来,抱著香逸雪的腿,哀求道:“别走……”
香逸雪看著八岁的自己,眼中是说不出的哀伤。
别走,别走,留在红尘之中,还有寂寞的我,陪著寂寞的我!
木鱼声声,雷锋方丈赫然现身,云端之上朗颂佛号,慈善眉目俯视苍生,道:“小施主,崖上可曾看到七彩晶珠?”
没有,方丈,我没有看到!
方丈笑而不语作壁上观,慈眉善目化为一尊佛像,须臾佛像碎裂,变成粉末,随风飘散。
梵语经文,木鱼声声,谁在耳边说话──洗净红尘,洗净红尘,洗净红尘!
红尘是什麽?在哪里能洗干净?
卉娘呢?把红尘拿去洗一洗,我还等著穿呢!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宫墙柳,宫墙柳……柳带东风一向斜,春阴澹澹蔽人家。
人家,人家……
小桥流水人家……白云深处人家……更深月色人家……
有人才有家!人呢?人在什麽地方?
莫水云在哪里?莫秀子在哪里?香令艾在哪里?皇甫玉在哪里?蓉莲在哪里?
香逸雪,香逸雪,你又在哪里?
香逸雪头晕目眩,本能地抱住什麽,慌乱中又撞倒了什麽,最後发现自己滚到床上!
不是床,是一堆干草似的东西,好似旺财的窝!
带著兰草的青涩,带著宣纸的素净,那人身上的气味,很好闻的气味。香逸雪贪婪地嗅著,从脖子嗅到胸脯,咬著小小乳头,小狗一般舔舐著。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阿兰的味道!
往下……再往下……是阿兰的私处,稀软的耻毛,蹭在脸上毛茸茸的,感觉象舅舅的毛笔!
那团柔软的东西,闻上去象麝香,香逸雪张开嘴巴,将它含进口中。
耳边传来惊呼声,让香逸雪清醒一些,却还是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
不管了,就算是幻觉,那也是新鲜的尝试!香逸雪脑子一热,凭著书中印象,折腾口中涨大的玩意。
很快,体液的味道,在嘴里蔓延……
谁说那东西好吃?咸咸的青涩味,黏黏糊糊,还不如青草来得爽口!
香逸雪不客气地吐在地上,歪著头想了一会,不该全部吐掉的,该留一些滋润後穴!
没关系,嘴角还有一点,够抹手指头了吧?!
香逸雪的手,顺著那人胯下往後摸去,果然摸到一个紧闭洞穴。
手指头伸进去,听到身下人叫了一声,低低的好似猫咪呜咽!
这情景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遇过?
兰,那个人叫兰的人,曾经拒绝过他,这一次不会又这样吧?
香逸雪想了一下,还是先问清楚,道:“兰,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身下人低低‘嗯’了一声,抓紧了他的胳膊,似乎在邀请他进来!
香逸雪笑了,弓起身子,破碎幻境!
卉娘,谢谢你,一直照顾著幼小的我。我已经长大了,红尘,让我自己来洗吧!
转眼百日,从秋到冬,香逸雪渐渐确定,身边的人不是幻觉。
身边的人叫阿兰,比自己稍稍大一岁,家里还有爹爹伯伯,不过都是重病在床,家里穷得没钱买药,所以才会进山采石!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接触多了,香逸雪对阿兰也有所解。
阿兰木讷腼腆,不善言辞,却比较能干。挑水砍柴做饭洗衣,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双手灵巧的很,有一回和面蒸馒头,香逸雪捏了只小兔包,阿兰看一眼就学会了,下回便蒸出一笼子大兔包!
初尝情欲的少年,很多时间都花在床上,两人常常一整天都腻在床上。不论做了多少次,阿兰对那种事情,还是放不开。
香逸雪问他感受,十次有九次听不到声音,追问得紧了,也只是含糊一声。香逸雪暗自好笑,做都已经做了,有什麽好害羞的,孔子云,食色性也!
阿兰内心单纯,也很好骗,香逸雪说什麽,他就信什麽。香逸雪说父母双亡,他也就信了,没再问过他家里人的情况,也不提送香逸雪回家的事!
阿兰担心他的眼睛,想带他去看大夫,香逸雪说自己能将毒逼出,体内的雪莲汁也能解毒,只是需要一些时日。
因为亲眼见过雪莲功效,天真的阿兰也就相信了,只是每天催促香逸雪运功,想让他早点把瘴毒逼出。
实在敷衍不过去,香逸雪在床上盘膝打坐,实际上却是神游太虚,幻像一幕接著一幕,一会是雪域冰城的冥天神冱,一会是华山之巅的白云剑法,绮丽典雅飘逸流动,雄浑高古沈著洗练,为什麽就不能相容?
师娘性格粗犷,细腻剑招,大而化之。师尊冲淡平和,罡阳剑法,反见婉转。
如果将它们融合,如果将它们融合……就会……就会……吐血!
撑不住了,香逸雪吐出一口血,幸好阿兰不在身边!
摸到桌边,用水漱漱口,坐在椅子上顺气。转头看见一位白衣男子,道骨仙风俊逸非凡,从未露过面的新角色。
好飘逸,好仙气,你是谁?
“你练了冰城武功,怎不知他是谁?”
一位黑衣男子坐在桌上,温和亲切的笑容,让人看了心头一暖,道:“他就是雪域冰城的最後一任城主,雪月无垠!”
雪月无垠,师娘族人墓地里,远古墓碑上的一个名字!
与那个名字并排的,还有一个叫做雪之狐的人。他们一个是城主,一个是左护法,先後葬在这块墓地里面。
白衣男子淡淡地道:“五百年了,谁还记得五百年前的事?”
黑衣男子寒星般的眼睛,看著白衣男子,温和地道:“我是雪之狐,你杀了我,你还记得吗?!”
白衣男子颔首,道:“我想起来了,你背叛了冰城!”
黑衣男子笑容温柔,道:“我是叛徒,你呢?”
白衣男子道:“我带领大家走出雪域,来到中原安生立命。”
黑衣男子道:“为什麽葬我在族人墓地,为什麽葬在我的身边?”
白衣男子道:“因为我们曾是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兄弟?我跟蓉莲也是兄弟,我跟梅风也是兄弟,我跟阿兰……我跟阿兰是什麽,这问题等会儿考虑!
冥天神冱剑谱残缺,後人补充不得精髓,两位远古前辈,请为我演绎真正的神冱剑谱!
白衣黑衣一齐望他,道:“香逸雪,你还要试吗,你已经走火入魔了!”
渴望完美,渴望自由,无论是剑谱还是人生,你们明白吗?
白衣黑衣对视一眼,双双说道:“你看来,我们只比划一次!”
白衣黑衣眼前闪动,剑招越来越快,行云流水飘逸自如,虚虚实实变幻多端,最後化为太极双鱼,一黑一白混沌初开。
完美,一次,就足够了!
香逸雪把玉佩交给阿兰,本来还想告诉他,这块玉佩能从通兑银庄取银子,想想还是没说,淡淡地道:“留个纪念吧!”
阿兰不是爱钱之人,香逸雪没想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思,但也知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虽然相处时间短了一点,但山中相逢也是一种缘分,玉佩留与他做个念想吧!
再次醒来,香逸雪脸上冰凉,胸口的疼,舒缓不少。
阿兰居然找到大夫,替他解开瘴气之毒,香逸雪一声叹息,那又能延续多久呢?
阿兰煞有介事地替他上药,说他的眼睛很快就能好,动作轻柔到极致。
有那麽一刻,香逸雪忘记自己的眼睛,并不是被瘴气毒瞎,也跟著阿兰一齐期待,纱布解开看见景致的那一刻。
很快,他又会反应过来,自我解嘲地一笑。毕竟,只要是人,对光明都会有所期待!
下雪了,叶影抱著手臂站在雪里,身後是一个长得很像蝶儿的雪人,神情不悦地道:“剑呢?我的剑呢?”
剑?你要剑做什麽?我又不需要你保护我!
叶影道:“我的命是你的,我是你的死士!”
错了,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天下没有一个生灵,能够拥有另一个生灵,掌控得了肉身,掌控不了灵魂!
雪人变成一只大蝴蝶,噗嗤噗嗤扇动蝶翼,边飞边道:“我等你……十年……”
一年一季,化蛹成蝶,循环往复,俗世轮回。
自由,自由,是什麽?是不是拥有一双翅膀,就可以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白湘水坐在树上,晃动著两条腿,道:“我不要做蝴蝶,那种脆弱的东西,我要做老鹰!”
梅风依在树下,一条腿踩在树干上,道:“白痴,会飞就是自由,那苍蝇、蚊子、蚂蚱算不算?”
当然不算,低等的、仓皇的,四处逃命的小东西……
梅风笑道:“那就是了,自由是能力,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翻手是云覆手是雨!”
天大地大,任我遨游!遨游,不是拥有一双翅膀,而是拥有畅通无阻的能力!
就像豹子在丛林,就像老虎在山头,就像鳄鱼在水底!
梅风笑道:“你终於明白了,不再执著於一对翅膀,你该谢谢我──你的知己!”
谢谢你,就等於谢我自己,不是吗?
“你在看什麽?”耳边响起阿兰的声音,随後是披到身上的衣服。
香逸雪微微一笑,道:“赏雪!”
“你的眼睛?”阿兰奇怪地问,他的眼睛还蒙著纱布呢!
“赏雪,不一定要用眼睛,你听……”
香逸雪把他拉到窗前,一起听雪落地的声音,听著听著就到床上去了。
雪停了,阿兰才从门口出去,香令艾就进来了!
“你打算躲到什麽时候?”香令艾责备道:“你该用你有限的生命,去完成属於你的历程!”
我,一个走火入魔的瞎子,还能有什麽历程?
香令艾道:“去找神医吧,也许他能治好你的病!”
岁无情,听说他早就去了关外,要如何找到他呢?
眨眼之间,香令艾又变成上官素,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让我跟师祖们商量商量,说不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
是吗,如果你有办法,当年就不会亲手杀掉你的师弟伊寒海。他练功走火入魔,你想尽一切办法挽救,最後还不是无能为力!
我可不想重蹈覆辙,死得如此喧嚣,更不想当华山弟子的借鉴!
上官素伤感地道:“他是我心头之痛,要不是他杀人成狂,我也不会下此狠手!”
得了吧,你早该做个了断,是你的仁慈害了他,让他一步一步沈沦下去,最终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上官素道:“这附近有人,看,那边有个木屋!”
嗯?什麽意思?你的声音怎麽变了?
上官素道:“嘘,外边有人,你听脚步声,三个、五个……”
“有人吗?”有人在门外拍门,道:“我们问个路!”
上官素不见了,香逸雪恍惚一下,口齿清晰地道:“进来!”
“雪球?真的是你?你还活著呀?”梅风尖叫著扑上来,随即又沈下声音,道:“你的眼睛怎麽啦?”
“少主,少主?”叶影的声音耳边响起,道:“您没事吧?眼睛怎麽啦?”
“别乱动……”蝶儿的声音传来,镇定地道:“让我看看……”
还有三位轻功高手,都是神踪山庄的人追踪高手,这一次他失踪的太久,香令艾是真的著急了,一次请出三位追踪高手。
为了确定不是幻觉,香逸雪给了梅风一拳,随即腿上挨了梅风一脚。
狗熊似的扭打一团,两人一齐倒在床上,你骑在我身上,我压在你身上,一直到梅风不小心撞到香逸雪的胸口,後者捂著胸口哎哟一声,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梅风凑到香逸雪耳边,讲大师兄的倒霉豔遇,听得香逸雪捧腹大笑。
香逸雪也告诉梅风,自己这段时间的豔遇,得意地告诉梅风,他已经开荤了!
虽然还没想明白,但是只要阿兰不反对,先把他带回落梅院吧!阿兰的伯伯爹爹,也可跟著一起来,以後不用过平穷生活。
香令艾从来不管他,估计也不会反对这事,只要他愿意就行了。
就算反对也无用,他已经长大了,能够自食其力!
随即,叶影消逝门边,蝶儿查看四周,告诉他一个惊人消息,阿兰居然懂武功!
香逸雪迷糊一下,以为自己还在幻境,仔细想想又觉可疑!
不懂武功之人,又怎知道运功会加重毒患?山民都是见闻博广吗?
一日一趟来回,又身挑百斤重担,山民都是健步如飞吗?
大雪封山,到处是沟壑积雪,山民能够如履平地吗?
为什麽要骗他?他到底想隐瞒什麽?
叶影回来了,带来阿兰跳崖的消息,香逸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怎麽会这样?
对方轻功卓越,蝶儿认定对方在使金蝉脱壳之计,阿兰身份很可疑!
香逸雪虽然不信,并且坚持亲下山崖,山崖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