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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第 228 章 。。。
埃尔弗跑到窗边向下张望,没过多久,那群人果然走出了门廊。前庭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那群人正准备要上马车。虽然隔得远,可埃尔弗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被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的就是苛布里耶。想要大叫,可是窗扇也上了锁,声音传不出去。焦急地环视室内,所有坚硬的可能被用来自残的东西全被收走了,情急之中只能用自己的拳头硬砸玻璃。王国的冬天非常寒冷,卧室的窗玻璃也就异常厚实,用手也一时很难砸破。眼看着苛布里耶就要上马车,玻璃终于被砸出了裂痕。
玻璃碎裂的声音使众人都转身抬头看过来,苛布里耶的身形也僵住。埃尔弗大声叫着“苛布里耶”,声音终于远远地转了出去,苛布里耶不可能没有听见,却没有回过头来。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又镇定下来,一两个卫兵冲进了门廊,其余押着苛布里耶加快脚步穿过前庭。
咚咚的脚步声很快在楼道里响起来,门被打开,一大伙形形色色的人冲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管家茄罗德先生。其实那副情景的确怵目惊心,满地碎玻璃,窗框上墙壁上地毯上到处溅上了血点,埃尔弗扑在破碎的玻璃窗上疯了一样向外大喊,衣服上全是血迹,手臂上大概划了大口子,血还在不断地流下来。茄罗德先生也有些慌乱,指挥着仆人把埃尔弗搀到床上,又派人去叫医生。
埃尔弗眼睁睁地看着苛布里耶被推上了马车,头也不曾回,连最后的一面也不能见到,心里大悲大痛。身边突然乱成一团,自己被从窗户边拖开,连那逐渐远去的马车都看不见了,难以忍受,拼命挣扎着,只想跑出这个房间追赶苛布里耶而去,如果不能的话,就从哪个窗户跳下去把脖子摔断也好,自己爱的人都离开了自己,那么自己活不下去也没关系。
可是身边吵吵嚷嚷的人越来越多,压着自己挤着自己,无论如何都挣不开,手脚都被牢牢地按住,愤怒地快要发狂,自己发出的狂乱喊叫使自己都觉得耳朵刺痛受不了,身边的人不但不退开,反而越逼越紧了。过不了多久,头也被按住,金属做的什么东西撬住自己的牙根,苦味的药水灌了进来。那恶心的味道呛得自己连喉咙都变成苦味,药水却源源不断地继续灌进来。胃里也被这味道刺激得难受起来,脑子却渐渐糊涂了,只能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呼喊。
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手脚也麻木起来,一片混沌彻底包裹住自己。再次清醒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的床上,几条皮带绑住了自己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弹。手上胳膊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阵阵刺痛。
床边坐着一个男人,就是自己最恨的那一个,看着自己不耐烦地在说:“你终于醒了。闹得那么厉害,你就真那么舍不得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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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第 229 章 。。。
埃尔弗有气无力地说:“他在哪?”一开口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公爵迟疑着没有回答。
埃尔弗说:“你们让我睡了几天?”
公爵说:“你那么激动,把大家都吓坏了,医生没有请示我就直接给你用了最大剂量的镇定药。我没怪他,我也没想到。你一直都是个安静的乖孩子……”
埃尔弗打断了他,说:“你们让我睡了几天?”
公爵说:“两天。”
埃尔弗转头看着窗外的灰色天空,说:“两天了,看来他已经出海了。”
公爵说:“你这是在怪我吗?如果再不启程的话,波罗的海就会冰冻,走陆路只会更难受。”
埃尔弗又吼叫起来,说:“你就一定要把他赶到那种地方去吗?你自己有生之年去过那里吗?你之前答应过重新考虑,可还是骗了我。”
公爵说:“你看得到你现在的样子吗?你和苛布里耶,你们现在像两个疯子,我能不把他送走吗?你想过我的立场吗?在我看来,是你害了他,他过去可是个明白的孩子,现在什么用处都没有了。我有些后悔把他安排到你身边,如果他一直留在威尔明顿的话,到现在还是个能干又可靠的帮手。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埃尔弗却不肯听他的强词夺理,不断喊着:“你骗了我,你这个骗子。”
公爵说:“最近这几天,你对我很温柔,埃尔弗,你从来都没有对我温柔过,连笑都不肯对我笑一下。我突然感受到你的温柔,真有些受宠若惊,感动得心都要化了。可是苛布里耶一走,你马上就跟我翻脸,我相当难接受呢。那么,这几天里对我温柔备至的你是不是也在骗我呢?”
埃尔弗近几天来的确是在有意引诱他,并且深以为耻,听他这样说,恼怒地转过头去。公爵俯□来,像是又要吻他,他身体四肢都被绑住只能拼命扭着脖子。公爵的力气还是比他大得多,扶着他后脑硬生生地吻了下去,这一次他毫不留情地咬回去。公爵放开了他,捂了捂嘴,手上全是血,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含糊着说:“难道你将来就要一直这样恨我下去吗?我答应你,如果春天到的时候苛布里耶有变得明白些,我就去派人接他回来。”说完离开了房间。
虽然公爵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是也很少会做出这样肯定的承诺,埃尔弗只能姑且听之。西伯利亚究竟是个多么恶劣的地方,埃尔弗也并不是完全清楚,可是想到苛布里耶在严寒在望的季节去了那里就难道过得就好像心在受煎熬。公爵说要等到春天,说起来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怎么能不等呢?可是待在这个冷冰冰的房间里,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床上,觉得春天是那么远,遥不可及。
从表面上看,公爵的话暂时安抚住了埃尔弗,于是很快他身上的束缚就被去掉了,但还是不能自由走出房间。时时刻刻想着公爵的那个承诺,态度上不得不放软些,在一次又一次的可耻的□中,埃尔弗觉得自己的灵魂也随着等待磨损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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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第 230 章 。。。
公爵也许在暗暗担心埃尔弗的状况,于是吩咐老医生德威特调配了很多药水。埃尔弗从来没有说过不吃,甚至没机会说不吃,每天几次,由几个卫兵端进来,抓住他就灌。药水本身没什么古怪,大多掺入了改善口味的甘草,从其功效来看只是温和的镇定剂而已。喝下之后反应并不强烈,轻微的反胃感过去之后,眼前浮现一些薄薄的雾,耳朵上好像盖了一层纱布,听到的声音模糊不清,手脚麻痹,脑子里像灌了浆糊。实际上这种药水还是有用的,药效来的时候,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但是埃尔弗并不喜欢那种感觉,因为药水制造出来的迷雾隔在他跟哥哥以及苛布里耶之间,使他跟他们离得更远了。比起模糊地迷失,他宁愿清醒着疼痛。被灌药,几个小时后药效消失,再被灌药,在这个周而复始的过程里面,他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幸好心底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在呐喊着,重复着一个简单的期望。春天离得很远,但总会来的。
数过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雪,埃尔弗等来了他人生中最苦闷的一个生日。他正好生在二月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他满了十七岁,像个疯子一样被单独关在房间里,连个对他说“生日快乐”的人都没有。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他只想要生日快些过去,生日过后就是春天了。他急不可待,要找公爵问个明白。可是那一天公爵没来跟他一起过夜,接下来很多天都没有来,他已经数不清天数,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勉强维持的表面的平静再度被撕毁,没人理他,他就拼命地拍门。
每一次门被拍开的时候都不是公爵,而是一群卫兵。药水发生了变化,被灌下去之后,过不了多久,他就昏昏欲睡,完全不能自控地跌进黑沉沉的睡梦之中。这一睡就会睡很长时间,只要一醒,他就继续喊叫拍门,一刻都安宁不下来。事已至此,苛布里耶的状况不言自明,可埃尔弗就是不能相信拒绝相信。一边是可怕的猜测,一边是最后一丝朦胧的希望,他快要崩溃,宁愿被灌下一瓶毒药从此一了百了。
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脸已经苍老得一塌糊涂,雪白的头发和髭须还是打理得整整齐齐,笔挺的外套让邋遢透顶的埃尔弗几乎开始惭愧起来,迟疑地叫了一声:“伯爵普罗克特?”
伯爵满脸的皱纹牵扯出一个慈爱的神情,却并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带着些严厉的口吻说:“没想到陛下竟然还记得我。”
埃尔弗回想一下,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自从跟苛布里耶热恋以来,甚至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也很少想除了苛布里耶以外的其它任何事情,不过还是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责备自己,说:“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你开始在我父亲身边做秘书的时候,连我的哥哥都没有出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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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第 231 章 。。。
伯爵说:“是吗,陛下还记得旁人的事吗?很久以来,陛下的眼里就只有那个年青人吧?”
埃尔弗说:“苛布里耶给了我之前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我不能没有他。”
伯爵说:“陛下年纪还小,所以动不动就说这种决绝的话。其实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没有谁是没了谁就不行的。”
埃尔弗突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猛地抬起头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干什么要跟我打哑谜?”
伯爵一言不发地递过来一件东西,埃尔弗拿到手里,心里猛地一震,突然想起那一天,公爵去了芮格日,把自己跟苛布里耶弄得精疲力尽,好不容易走了,苛布里耶就跟自己来了一场最严肃的谈话,当时他手里拿的就是这个小笔记本。翻开磨损不堪的羊皮封面,里面写得密密麻麻的字,不是联络人的名字,不是逃跑的路线,不是摆脱追兵的计划,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名字,翻过来倒过去地写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是工工整整的全名“Alfred”,有时候是昵称“Alf”;还有很多是潦草的缩写“AL”。眼前自然而然地又浮起一层不透明的泪雾,想到那一天苛布里耶拿着一张精细的地图,不自觉地翻弄着本子要找出来。奇怪的是,从头翻到尾也没有找到那张地图,焦躁起来,开始有些粗鲁地翻弄着那些纸页,封底的夹层散开来,掉出来一片薄薄的东西。一时看不清是件什么东西,用手背努力擦干了眼泪,才看清这是一朵干燥的蓟花,被纸页压得扁扁的,却仍然保留了夏末最美丽的那一抹粉紫的颜色。
数不清的情绪涌上来,堵住了喉咙,埃尔弗颤抖着双手抽泣起来,哽咽着说:“原来他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他明明那么年轻那么健壮。”
伯爵说:“是的,苛布里耶已经死了。据说他在海上就开始生病,几次发烧昏迷。到了罗曼诺夫王朝的杰多夫斯克,他一直卧病在床。他是我们的外事秘书,所以在当地还是得到了最周全的护理。可是他还是一病不起。”
埃尔弗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放声大哭,可是悲痛堵在胸口,无论如何都发泄不出来。伯爵也没有说什么空泛的安慰他的话,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过了很久,埃尔弗只能说出一句:“是我杀了他,对吗?”
伯爵抚着他的肩头,说:“不,陛下没有杀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苛布里耶也有他自己的。”
埃尔弗摇着头说:“怎么会?苛布里耶生来就该死在那个地方吗?”
伯爵说:“当然不是,可是他会那样死去,原因其实不在陛下。”
埃尔弗说:“你说得对,我很恨那个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恨得厉害。”
伯爵说:“我想我们都有充足的理由恨他,虽然仇恨是一种丑陋的情绪。同时我们也有充足的理由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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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第 232 章 。。。
埃尔弗被失去苛布里耶的伤痛淹没了,茫茫然地说:“是吗?这样有意义吗?苛布里耶已经死了,我永远失去他了,不论我们怎么惩罚那个人,苛布里耶都不能回来。”
伯爵突兀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这失礼的动作把埃尔弗吓了一跳,伯爵却变本加厉,粗鲁地摇晃起他来,一边像发怒一样地说:“陛下,所以我刚才问你,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除了苛布里耶以外的任何人吗?”
埃尔弗期期艾艾地问:“为什么这样说?我为什么不记得?”
伯爵说:“陛下还记得一年多之间的圣战吗?”
埃尔弗仿佛又看到了当时无数人被杀害被处决的情景,低声说:“还记得。”
伯爵说:“那场战争里的人们是在为陛下而战,也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他们不想看着奸邪之徒控制了最尊贵的国王、借此任意妄为、只为了图谋一点私利就搞得天下大乱,所以舍死忘死。那场战争失败了,我们很多的战友死去了。陛下以为只有自己失去了爱人吗?不是的。有数不清的人们失去了爱人和亲人。我这么大的年纪了,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我的侄子,可是连家里最后的这一个男人也死了。”
埃尔弗当时就听说过这件事,可之后很久都没有再想起,也许是在逃避这么沉重的现实,这时非常内疚,说:“对不起。”
伯爵说:“陛下用不着为了这事道歉,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死得其所。陛下的错在别的地方。”
埃尔弗说:“你是说我不该私自逃走,是吗?”
伯爵说:“是的。陛下难道不知道对那些死去的人所肩负的责任吗?怎么可以一走了之?”
埃尔弗无法回答。回想当时的情景,苛布里耶的痛苦那么清晰,活生生的就像是自己身上的痛苦一样,自己别无选择,因为绝对不能看着苛布里耶继续痛苦下去。即便是现在,自己也没有后悔,甚至还在想,怎么没有早点逃走。可是伯爵说的也是对的,自己的确背弃了自己的责任,对不起那些比自己还要痛苦的人们。这两件事情都是天经地义毫无疑问的。于是埃尔弗渐渐冷静下来,说:“我当时是逃跑了,可是并不是因为我胆小怯懦,也并非是完全为了我自己一个人。现在,我失败了,被抓了回来,苛布里耶也死了,事实告诉我,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我也受到了报应。那么,正像阁下所说的,我要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们讨回公道,让有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伯爵耸了耸肩,说:“陛下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我一个老头子了,现在还能被派来,无非是公爵以为陛下对我还有一点点老情份。陛下也不想永远被当做疯子绑在屋里吧?目前能做的第一步,就是告诉公爵再关着你是没有道理的。过去之所以公爵能安心地把陛下安置在外面,是因为陛下很安静得到了他的信任。那么,请陛下再次获得他的信任吧。我要走了。我就告诉公爵,陛下只是不确定苛布里耶的下落,所以不能平静,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也就不会再闹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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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第 233 章 。。。
埃尔弗向伯爵普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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