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世遗的手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进被窝里轻揉月不由的肚子,委屈这人了。
“饿……”咕噜噜,咕噜噜……月不由是真的饿了,眼前都冒金花了。
那饥饿的叫声是如此的明显,莫世遗心疼不已,但他又不敢给月不由吃肉,怕他的身子受不住。想了想,莫世遗在月不由耳边说:“我给你熬点粥,好不好?不由,乖,再忍忍。”莫世遗这辈子没对谁说过“乖”,可面对从昨晚就一直在喊饿的人,他却很自然地说出了这个字。
“饿……肉……肉……”某人明显地快馋死了。
“不由,再忍忍。”慢慢地把双腿抽出来,把月不由放平,莫世遗越过成棣,爬下了床,去煮点粥,再撕一点烤熟的肉丝放进去。这里地势太高,水煮不熟米,莫世遗把青稞饼放在水里煮,又撕了一些熟肉丝进去。扭头看几眼还在喊饿喊吃肉的月不由,再看看那不怎麽冒热气的粥,莫世遗拧了眉,这里的条件太艰苦了,连一碗热腾腾的粥都煮不出来,怎麽给不由补身子呢?
“饿……我要,吃……肉……肉……”某人这辈子都没饿得这麽狠过。月不由的饥饿吵醒了许清水和波松。许清水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看到莫世遗在煮什麽,他捂著嘴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下了床。按住波松欲起来的身体,他朝对方摇摇头,让对方继续睡,许清水拿了块布巾走到莫世遗的跟前,打算出去洗脸。
“给不由做吃的?”看一眼锅里的食物,许清水了然。
莫世遗心疼地说:“不由饿得厉害,想吃肉。可这里弄不了他能吃的肉。”
许清水叹了口气:“没办法,这里的水煮不开,熬出来的肉汤都最好不要给他喝。”
“世遗,我们回京吧。”有一人插了进来。许清水和莫世遗扭头看去,都很惊讶。波松起床了,他一边穿鞋一边说:“这里太艰苦了。殿下和不由接下来重在调理,但这里连一碗熟透的肉汤都熬不出来,更别说什麽给他们调理了。不由醒了过来,殿下就一定能醒。我昨晚就在想了,我们要不要出山?哪怕不回京,也得找个能把水煮透的地方。”
莫世遗犹豫道:“不由我倒不担心,但我怕成棣他……”
“有我和清水在,殿下不会有事的。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里天寒地冻又没什麽好吃的,对殿下的恢复反而不利。”
许清水想了想,看向莫世遗:“波松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也在考虑。先前不由和殿下几乎不用吃什麽,咱们凑合就凑合了。现在殿下虽然还没苏醒,但也要逐步补充营养了,可这里……”
莫世遗抿抿嘴:“只要你们说没问题,我就没问题。你们定个时间,我们回京。”
“饿……饿……我要,吃,肉……肉……”
那一声声可怜兮兮的饿让三人下了决心,许清水道:“现在就开始收拾准备,准备好了咱们就上路。”
“好!”莫世遗赶紧到床头摸摸一人凹下去的脸,哄劝:“不由,我们马上就回京,回京就有肉吃了。你再忍忍,再忍忍。”
委屈至极的人嘟起嘴,不能吃肉,就要安慰。许清水笑著出去了,波松也离开了,莫世遗把成棣轻轻搬到波松他们的床上,然後返回来含住某人嘟起的嘴,嘴角上扬。作家的话:可怜的娃,呵呵
(27鲜币)画堂春:第六十二章
既然定了要回京,那大家也就不耽搁了。准备路上的吃食,准备路上成棣和月不由要吃的药。路上没办法熬药,许清水还要做成药丸。而醒来的月不由不仅嚷著要吃肉,还嚷著要洗澡。三个多月没洗过澡了,他可不要臭臭的让莫世遗亲。
许清水、波松和许波在屋里收拾,莫世遗把月不由抱到了温泉池边。温泉能容纳五个人在里面泡著,莫世遗先脱了衣裳入水,然後把还不能动的月不由抱进来。双颊都凹下去的月不由躺在莫世遗的怀里,眼睛弯弯的。
碧蓝的天空、苍茫的雪山,不远处还有一条宽阔的河流,在这无限的银白中,莫世遗抱著月不由泡在温暖的池水中,一方天地,不一样的温情。待月不由的身子全部暖和起来了,莫世遗这才解开他的衣裳,为他脱下。月不由的眼睛始终是弯弯的,喝了那碗不怎麽好喝的面糊糊後,月不由的精神比之前又好了一些,起码,会明显地笑出来了。看著那双充满欢喜的弯弯的眼睛,莫世遗忍不住低头,吻上。
“莫,世遗……”
“我想……吃肉……”
摸摸月不由乾瘪的肚子,莫世遗为他挡住吹来的寒风。
“再忍忍,等出了山,我就给你做肉吃。”
“羊肉。”
“好。”
“牛肉。”
“好。”
“兔子肉。”
“好。”
眼睛更是弯弯的了,月不由的脑袋蹭蹭莫世遗的颈窝。他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莫世遗会来,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虚弱地躺在这人的怀里。
“莫世遗……”
“嗯?”
“我,听到了。”
“什麽?”
“听到,你来了。”
“……”
莫世遗一手托在月不由的腰下,让他在温暖的水面上轻轻飘荡,另一手揽著月不由的脑袋,让他能靠在自己的怀里。
阳光刺得眼睛疼,月不由闭上了眼睛,但还是弯弯的。
“我听到,你说,想我了。”
“听到你说,你哪儿,都想。”
“心里想……嘴巴想……身子……”
月不由的“想”被一人含在了嘴里,他张开嘴邀请对方进来。莫世遗,我也想你,心里想、嘴巴想、身子想、全身都想……
许波出来,刚迈出脚步他又立刻缩了回去,并轻轻关上门。不远处的温泉池里,两人吻在一起,他还是不要出去打扰的好。
一吻结束,莫世遗把月不由抱到怀里,给他擦身。虚弱地靠著莫世遗,月不由蹭蹭对方满是胡子的下巴。
“莫世遗……”
“嗯?”
“我第一次,见。”
“什麽?”
“你的,胡子。”
莫世遗摸摸自己没工夫刮的胡子,嘴角勾起:“不喜欢?”现在做这个动作他已经熟练多了,起码对著镜子看没以前那麽难看了。
“喜欢。”说完,月不由的腮帮子鼓了鼓,“为哈,我还,没有?”
莫世遗摸摸月不由湿乎乎的、光滑的下巴,亲亲:“再过几年就有了。你这个身子还年轻不是吗?”
这个身子……月不由的眼睛不弯了。
“不由?”
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莫世遗抬起月不由的下巴:“怎麽了?”怎麽突然不高兴了?
月不由不说话,气闷。
“不由?怎麽了?”莫世遗低头看月不由的脸,月不由却躲开,不让他看。
“不由?”莫世遗丢了布巾,直接把人往上抱了抱,不让对方躲开。
一声雪雕的啼鸣打断了莫世遗的询问。单手搂住月不由,莫世遗抬头,就见一只雪雕从高空飞下,他拿过放在池边的衣服缠在手上,抬起手臂。啼鸣越来越近,月不由忍不住好奇地抬起头,眼里的气闷立刻变成了惊讶。
“什麽?”
接住雪雕,从它的脚踝上取下一个小竹筒,莫世遗拍拍雪雕的脑袋,雪雕平行地飞到石屋的窗台上,那里有吃的。
“是世召留给我的,方便我传信回京。你醒了之後我就给世召写了封信报平安,世召该是给我回了信。”
嘴里解释著,莫世遗取出了竹筒里的信。月不由很好奇,莫世遗索性把信拿到他的面前,两人一起看。
信的内容不长,但是头两句话就让两人变了脸色。月不由的眼里是恼怒,莫世遗则是冷凝。看完了信,月不由开口:“马上回京,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毁了那封信,莫世遗亲亲月不由的嘴,安抚他,“你刚醒过过来,身子还虚著。等许哥把你和成棣的药配好我们就走。我这就给世召写信,让他多派些人手过来。我先找个安静的地方,你和成棣好好调养,我一个人赶回京。你放心,那家伙掀不起什麽浪,成棣现在早已不是以前。”
“我和你,一起!”月不由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别想,丢下我!”
“不由。”莫世遗拧了眉。
“哼!别想!”月不由气鼓鼓的,“我马上,就好了。不用等,回去,我就能好。你敢丢下我,我就,我就……”想一想,月不由说出自己最厉害的威胁,“我就不跟你做生孩子的事!”愤怒的他说话都没那麽气弱了。
不知为何,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莫世遗突然笑了,轻松地笑了。亲亲月不由气鼓鼓的眼睛、气鼓鼓的腮帮子和气鼓鼓的嘴,他双手抱住对方:“好,你和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回去。”
“莫世遗。”
“嗯。”
“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离开的日子太痛苦太痛苦了,除非,除非莫世遗知道那件事後怪他、不要他,要不然,他再也不离开莫世遗了,再也不离开。
莫世遗的眼眶热辣,双手用力:“我也不想,再离开你了。离开你的日子,我睡不著,吃不下……不由,你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丢下我。我可以忍受我的亲生父母不要我,可以忍受兄弟疏离我,但我无法忍受你离开我……不由……不由……”
“莫世遗。”
“嗯。”
“我想做。”
“……”
“做生孩子的事。”
“等出了山。”
“好。”
两人紧紧,月不由还使不上劲,莫世遗紧紧抱著月不由,月不由努力往莫世遗的怀里钻。不离开,再也不离开。离开的滋味,太难熬,太难熬。
世遗:
大事不妙。四皇子成聪突然回京,他不知跟皇上说了什麽,皇上不仅撤销了对他的追捕令还下旨命太子速速回京。王皇后被皇上下令不得离开寝宫半步,成安府外的侍卫被撤回,成安被召入宫。皇上派兵包围了云海山庄,王宗被囚,方统领让你速速回京救急。你回京之後我们再商量该怎麽办,皇上似乎知道了你还活著的事,你要千万小心。若成棣已醒,想办法把他带回京城。
“乾脆,把他们都杀了,算了。”某人不满的咕哝。
“不由,怕吗?”
“怕?哼。惹怒了老子,老子把他们,都砍了。”
“呵呵。”
用兽毯裹紧洗乾净的人,莫世遗迅速把人带回石屋。两人谁也没有提那封信的事,莫世遗只让许清水他们尽快准备。成棣仍在沉睡中,莫世遗给月不由穿好衣服後喂成棣喝了一小碗汤。握住成棣冰凉的手,莫世遗在心里发誓,他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他的兄弟。在一旁的月不由则在心里又一次叹息:把他们都杀了多好,省得麻烦。
※
准备了四天,许清水的药终於配好了。第五天太阳一升起,莫世遗和许波就把一样样的物资搬到犛牛的背上,他们要走了。两只雪狼在不远的山腰上看著他们,许波朝雪狼挥挥手。他现在知道是谁给他们送吃的了。
“我们要走啦,谢谢你们!”
“嗷呜~”
两只雪狼似乎听明白了许波的意思,仰头嚎叫,很像是不舍。
“狼啊,我吃过狼肉,味道不怎麽样。”被莫世遗抱出来的某人看著那两只狼说。许波扭头,不满了:“不由哥,它们是好狼,它们经常给我们送吃的呢。”
“我又没说吃它们,我只说我吃过狼肉。”精神恢复了许多的月不由说话终於不会气喘了,就是还不能走动。
把月不由放在犛牛背上,莫世遗抱著成棣上了另一头犛牛。成棣的身子太弱,一路上莫世遗要护著他脆弱的心脉。许波和月不由骑一头犛牛,照顾月不由。波松和许清水骑一头。
看一眼他们住了近三个月的石屋和那间闪著光芒的冰屋,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感慨万千,只有一人催促:“快走吧,我要吃肉,吃肉。”
笑了笑,莫世遗裹紧怀里的人,在他耳边说:“成棣,我们要走了。”
用力抽了一鞭犛牛的屁股,莫世遗在前方带路。许波从後抱著月不由跟在莫世遗後面,波松和许清水则拉著其馀的犛牛走在最後。月不由很不喜欢别人抱著,更不喜欢自己这麽虚弱地躺在“别人”的怀里,可现在情况特殊,他不喜欢也只能忍耐。
两只雪狼跑动了起来,就见它们从山腰上下来飞快地跑到他们的前方,然後其中一只狼扭头朝莫世遗他们嚎了一嗓子,接著两只狼往前跑去,恰好是出山的方向。
“世遗,那两只狼是不是要带著我们出山?”波松猜测。
“很可能。”莫世遗驾著犛牛跟著两只狼,许波看得是连连惊奇,不停地庆幸自己当初没杀那两只狼。
有狼带路,他们出山就更快了。一路上,狼都不停,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地在前方奔跑。而且狼带会带他们绕过难走的山路,这对虚弱的成棣和月不由大有好处。一路上,几个人都不停,吃喝都在犛牛背上。这种寒冷的地方,就是上茅厕的欲望都会被冻回去。
天黑前,两只狼把他们带到了一个被冰雪覆盖的背风的山洞里。这可比在山坡上过夜好多了。莫世遗拿了一条生的羊腿远远地丢出去给那两只狼吃,心中万分的感激。两只狼也不客气,直接啃起了那只肥厚的羊腿。
“我饿,我要吃肉,吃肉。”月不由很羡慕那两只狼。莫世遗割了一块不是太肥的肉架在火堆上烤给月不由吃。月不由现在还是应以清淡的食物为主,但这样的要求在这种地方太难满足了。
在山洞里过了一夜,被狼叫醒的众人吃了些东西後再次上路。就这样,在狼的带路下,第四天的傍晚,六人走出了雪山。回头看一眼没有再跟上来的两只狼,大家用力挥手和狼告别。两只狼冲著许波的方向叫了两声,然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它们是雪狼,无法离开雪山,它们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它们的恩人。
“肉,我要吃肉,肉。我以後绝对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
刚出山的某人已经等不及了。其他人则还是看著雪山的方向发呆,没有想到这麽快就从雪山里出来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莫世遗收起心思,驾著犛牛去找被他留下来的那几个人。一人在他的身後叫:“我要吃肉,我要吃肉,牛肉、羊肉,什麽肉都好。”
“呵呵呵……”波松和许波笑了。两人的心里同样轻松,同样感慨,他们,就这麽出来了,还有点舍不得呢。那麽乾净、那麽纯粹、那麽安静的地方。
天黑之後,莫世遗在一间民宅找到了莫世召留给他的那几个人。看到他们平安回来,那几人都特别的激动。让众人先去休息,莫世遗单独和那几人说了些事情,最後拜托他们弄碗热腾腾的羊肉给某人解馋。
很快,屋里就飘起了羊肉的香味,莫世遗掀开一间屋的门帘,就见一人正盘腿坐在床上调息。心窝刺痛,他关了门,轻轻走到床边坐下。这一回月不由不仅拼上了自己的命,还损失了十年的功力。月不由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也不知道莫世遗已经发现了。
脱鞋,慢慢上床,莫世遗坐到月不由的身後,一掌轻轻贴上月不由的後心。月不由的身子紧绷了一下,但没有拒绝。莫世遗又贴上一掌,然後闭上眼睛,帮月不由调息。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头喊著吃羊肉了月不由才重重地吐了口气,收功。莫世遗收回双手,搂住软倒在他怀里的人。脸色苍白的月不由脸上满是虚汗,莫世遗握住他的手腕查看他的内力。
“你,发现啦?”月不由嘟嘟嘴。
莫世遗亲了亲,眼里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