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寝宫外,从宫里来传话的太监心焦不已地站在那里。刚才太子寝宫传出的动静可是不小啊。
“方统领,太子殿下和世子……”
方统领摇摇头:“咳,世子殿下的情绪,有时候会比较不稳定。”
“看出来了。”今天只要是在御书房外的人,都看出来了。
“方统领。”太子的声音传出。
方统领赶忙过去在门口说:“殿下,宫里来人,说皇上请您过去。”
“端一盆热水来,你亲自去。”
“是。”
方统领派人去端水,水很快端来了,他亲自端著盆进了屋。没有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太子表现出半点的惊讶,方统领把水盆送过去,小声说:“宫里来人,催得很急。”
“你告诉他不由这边有点事,等我安抚好了就过去。其他的不要多说。”
方统领点点头出去了。
没心思去管宫里的事,莫世遗端了水盆进去给月不由清理。成棣的卧房里随时都备著伤药和白布,这时候倒也方便了不少。
月不由已经不哭了,不过眼睛是又红又肿,身上不是牙印就是指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谁虐待了呢。莫世遗小心地给月不由清理了後穴,给他上了药,这才吐出一口气:“我刚刚,失控了。”
“不疼,没事。”月不由摸上莫世遗的肩膀,“我也抓伤你了。”
看一眼肩膀上的几道血痕,莫世遗无所谓地说:“小伤。”换了床单,把脏的塞到床下等晚上再处理,莫世遗也没给自己上药,只是换了身乾净的衣裳,上床搂住月不由。月不由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抱住。
脸颊轻蹭月不由的脑袋,已经冷静下来的莫世遗开口:“说不震惊,是假的。”
月不由的身体紧绷,莫世遗轻轻拍拍他,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月不由仰头:“我一开始没打算告诉你,可是……我越喜欢你我就越忍不住想告诉你,我怕你以後知道了,会恨我。”
“傻不由。”莫世遗吐了口气,低哑地说:“我那时候,太吃惊了,等我回过神来你已经走了,我吓坏了,赶紧出去找你,我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还好你没有走,还好你,没有走。”
月不由的眼眶热热的,在莫世遗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後他就听到对方说:“如果一开始你遇到我的时候,我知道你是我、你是我儿子,我可能会给你一笔钱,给你找一个住的地方,算是我对你的交代。不由,你该知道我为何会和那个女人有孩子,所以,我做不到对这个孩子生出什麽父子的感情。”
月不由点点头,没什麽生气的,他唯一在乎的是莫世遗会不会恨他。
“可是,你是月不由。”莫世遗淡淡地笑笑,“不管你投胎到谁的身上,我相信,你都会来找我。”
“当然,”月不由的眼睛弯弯,“你是天下第一,我肯定会去找你,我要把你的天下第一抢过来。”
莫世遗低笑:“你不是已经抢走了吗?云海山庄的‘莫世遗’可是被你抛尸山林了。”
“不许说!”捂住莫世遗的嘴巴,月不由不高兴了,“那是唬他们的,你不许说。”
拉下月不由的手亲了亲,莫世遗的眼里仍带著笑:“好,我不说,我等著你从我手里抢走天下第一。”
抱住莫世遗,月不由不安地问:“你真的不介意吗?真的吗?”
“我知道你是谁,你只是恰好投胎到这副身子里罢了。而且,我还挺高兴的。”
“骗人!”月不由立刻抬起头。
莫世遗收起笑容:“我不骗你,真的。”
“怎麽可能高兴。”月不由失落地说:“这副身子是你儿子,我知道的,当爹的不能跟儿子做生孩子的事,就跟做娘的不能跟儿子成亲一样。”
“那是对别人而言。”莫世遗摸上月不由的脸,在对方的怀疑下认真地说:“我这辈子,没什麽是我的,除了你以外。不由,我很怕,怕你会一声不响地又离开我。我今年三十五了,我比你整整大了十六岁,我怕有一天,你嫌我老,不要我了。”
“才不会!”月不由生气了,“说起来我才是比你老呢,我都五十多了。”
莫世遗笑了:“不过我现在不担心了。因为,”把人搂回怀里,他低哑地说:“因为,你的这副身子和我有无法割舍的血脉联系,不管你去哪里,你都是属於我的,独属於我的。”
月不由的心怦怦怦地快跳了几下。
“不由,你是完完全全属於我的。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血肉,都是完完全全的属於我的。我莫世遗,也终於有一个完全属於我的人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很後悔,我应该去找你的,我让你受委屈了。在那个女人身边,一定很不好过吧,对不起,我该去找你的。”要说莫世遗此刻最大的心痛是什麽,就是他让月不由受了十几年不应该受的委屈。尽管月不由没有提,他也能想到那十几年肖素梅会怎麽对待这人。
月不由的眼睛又模糊了,他大力抱住莫世遗,气鼓鼓地叫:“我不要喊你爹!”
“呵,随你。”
“你,你不许不要我,不许离开我。”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要求你不许离开我,不许不要我?”
月不由把自己的手伸进对方的手里,扣住:“你是我月不由的,莫世遗是月不由的,莫世遗只能跟月不由做生孩子的事。”
莫世遗也扣住对方的手,同样要求:“月不由是莫世遗的,月不由不许离开莫世遗,不许不要莫世遗,月不由,只能跟莫世遗做生孩子的事。”
“如有违誓,天打雷劈。”月不由抬头。
莫世遗低头:“若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月不由嘟嘟嘴,莫世遗笑著吻住。
好欢喜好欢喜啊……他担心了那麽久难过了那麽久的事这麽轻易地就解决了,他好欢喜好欢喜啊……
“莫世遗……我喜欢你……”
“不由,说爱我,说你爱我。”
“莫世遗……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不由。”我的傻不由。
嘿嘿一笑,月不由直接趴到了莫世遗的身上,要对方更紧密地抱住自己。离不开,早就离不开了。
抱著身上的人,抱著这个突然和自己有了更亲密关系的人,莫世遗的心里虽然还没有平静,但他知道,知道不管这个人是什麽身份,他都放不开,早就放不开了。
“莫世遗。”
“嗯?”
“我今天表现的咋样?”
“呵呵,很好。把他们一个个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月不由笑嘻嘻地在莫世遗的嘴上大大亲了一口,很是满意地说:“你也很不错啊。你瞧咱俩配合得多默契。”
这话莫世遗爱听。“你我心意相通,我自然知道你想做什麽。那两只蜈蚣是怎麽回事?”
“我跟许波讨的。”月不由得意极了,哪里还有一分刚才的痛苦,“我揍那俩人的时候偷偷放进去的。许波这小子挺有能耐,那两只蜈蚣还真厉害。我都不知道那两只蜈蚣居然砍不死。许波给我的时候说用公鸡就能破了,没说砍不死,早知道这麽厉害,我就留一只了。你看把那皇帝老儿吓的,要不是我当时心里正难受著呢,我肯定会笑出来。”
莫世遗不怎麽在乎地说:“越有钱有势的人越怕死。”想起来宫里还有事,他不耐烦地说:“宫里派人喊我过去。”
月不由马上爬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莫世遗把他拽回来,说:“你留在这里。我刚才跟他们说你情绪不稳定,这也好解释屋里为何会有那麽大的动静。我一个人进宫,方侍卫不明真相,你留在这里见机行事。正好,你现在是我儿子了,那女人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我才不怕她呢。”月不由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反正我之前表现的跟个傻子似的,我要怎麽抽风他们都没辙。不过你要小心,你现在是成棣,不能动武。多带几个人过去,我瞧那个皇帝已经傻了,不明是非,别人随便给他颗药他都敢吃,你小心有诈。”
“我知道,放心吧。”
莫世遗坐了起来,月不由扯扯他,气鼓鼓的。
“怎麽了?”
“我发现你爹比你娘还可恨!”
莫世遗面色平静地说:“若不是为了成棣,我根本不会见他们,更不会叫他们。他们不是我的爹娘。不由,不要再理他们了,等这些麻烦事结束我们就去塞北,回去成亲。”
“嗯!”月不由的眼睛瞬间弯成了一条缝。莫世遗还愿意跟他成亲呢,呵呵呵,莫世遗还愿意跟他成亲呢。
月不由的喜悦感染了莫世遗,心中因为想到那两人的烦闷立刻消散。让月不由继续在床上躺著,莫世遗自己束了头发,穿好衣服又亲了月不由几口这才离开。在莫世遗走後,月不由一头栽回床上咬住被子,脸上是傻笑,是把一切秘密都说出之後仍被爱著的傻笑。怎麽办,他好想大喊几声“莫世遗我爱你”。讨厌!什麽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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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背火辣辣的,坐在轿子里的莫世遗舔舔被月不由咬破的嘴,笑了一声,随即又吐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那人,竟然会和他有血脉联系。难怪那人不喜欢别人说他和自己长得像的,那人心里很排斥吧。
又吐了口气,莫世遗揉揉额角,介意吗?他,不知道。在他介意之前害怕月不由离开他的恐惧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也因此,他才会失去理智地要了那人。他这半辈子没执著过什麽,月不由的出现让他知道自己还有执著,还有想要紧紧抓在手里的“东西”。
眼前是月不由的泪,是月不由的伤心,莫世遗的心顿痛。难怪前阵子这人总是突然的就伤心起来了,真是傻不由,一定偷偷难过了很久吧。
是儿子,又如何呢?他是莫世遗,那人是月不由,仅此而已……仅此而已……要说这世上谁会为他死、为他毫无怨言地上到山下火海,也只有他的傻不由了。
淡淡一笑,莫世遗又深吸了一口气。
“傻不由。”
“太子殿下,到了。”
轿子停了,莫世遗的眼里是厌烦。整了整脸部的表情,在轿帘掀开时,他威仪地下了轿。面前是帝王的寝宫,莫世遗在心里冷哼一声,迈出步子。真不明白成棣为何喜欢当皇帝,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地方一步了。
进了皇上的寝宫,不出意外,皇后在、御医在、朝中的几位重臣都在。太子一进来,皇后就站起来了,大臣们也向他作揖行礼。让几位大臣不要多礼,太子来到床边,床上的人脸色惨白,气色十分的不好,和刚刚在御书房的愤怒与威仪相比,差了太多。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太子嘴唇上的那抹刺眼的伤痕,太子面色平静地碰了下伤口,解释:“不由被吓到了,情绪不大稳定,儿臣安抚了他半天才哄他睡下了。”
皇上深喘了两口气,挥挥手,御医和大臣们都退下了,王皇后看了眼儿子,也退下了。
人都走了,皇上拍拍身边,太子依言坐下。看了会儿太子,皇帝伸出手,太子伸手扶住他,皇帝藉著太子的力道坐了起来。
“父皇,御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捂著胸口喘了喘,皇帝语带後悔地说:“朕当时一听是长生不老药就乐晕了头,後来通灵道长看过之後也肯定那是长生不老药,朕就不疑有他的吃了。现在御医也查不出朕吃的是什麽。”
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莫世遗没有任何的感觉,哪怕此人可能会被害死,他心里也生不出一点的同情与亲近,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会令他窒息的地方,带著他心爱的人远远地离开。可是现在还不行,他是成棣,是太子,还必须在这里忍耐。
心思不过是一晃,莫世遗就恢复了冷静,想著若是成棣的话那人会怎麽说怎麽做。沉吟了片刻,太子道:“成安和成聪被不由点了穴道,不由现在的情况又不大好,等他们自行解了穴道之後儿臣亲自去问他们到底给您吃的是什麽。不过儿臣以为他们不敢在药上做手脚,顶多就是拿个普通的药丸来骗您。”
“哼!他们都敢带著蜈蚣来杀朕了,还有什麽是他们不敢做的!”似乎那药丸真的有问题,皇帝的胸口一绞,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太子急忙轻揉他的胸口,张口就要喊太医。
“别喊。”用力握住太子的手,皇帝咬牙,“敢如此戏弄朕,朕绝不轻饶!”
“父皇,您先别动气,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出那药里是什麽。等不由的情绪稳定些了,儿臣带他过来给您瞧瞧。他功夫好,又在江湖上行走了多年,也许能瞧出些什麽。”莫世遗不清楚成棣想不想要这个人死,所以才会这麽说。
皇帝的手明显一震:“那个月不由,果真,是你儿子?”
莫世遗点点头,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激动。
“他的性子……”皇帝也不傻,冷静一些之後就发觉他那个孙子似乎脑袋有点问题。
莫世遗叹息一声,藉著给皇帝盖被子的动作抽出被对方握著的手,说:“收养他的师傅性子怪,又非善类,经常责打他。不由早早的就没了娘,我又不在他身边,久而久之他就成了这副性子了。平常倒还好,跟常人无异,可一旦受了刺激要不就是大哭要不就会闹。闹起来也不管会不会伤到自己。我今日带他进宫本是想让他见见您跟母后,哪知……”
皇上这一听更是冷了一张脸,怒道:“若非你今日把不由带进宫,朕现在也许已经被那两个孽畜害死了!”
太子吐了口气,带著无奈和悲哀。无奈自己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悲哀於成棣还要忍耐这样的日子多久。
皇帝寝宫外的花园里,王皇后看著寝宫紧闭的房门心里怎麽也平静不下来。焦急地等了许久,寝宫的门从里面打开了,王皇后立马站了起来大步走过去。走到出来的人面前,王皇后无暇去管那人愿不愿意,她伸手抓住那人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太子,母后有话要问你。”
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太子看了看左右,态度恭敬地说:“母后先回宫吧,儿臣一会儿便过去。”
“母后等你过来用晚膳。”
紧紧握了下太子的手,王皇后带著自己的仆从离开了,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太子一眼。
注视著母后走远,太子问守在门口的人:“成安和成聪现在何处?”
“回殿下,谨王和四皇子现被关押在大理寺,等候陛下发落。”
太子看向跟他一起进宫的方统领:“传本宫的旨意,严加看守成安和成聪,没有本宫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斩。”
“是。”方统领走了。
太子又下令禁卫军包围谨王、四皇子和忠王的府邸,彻查他们谋逆的罪证。皇宫内气氛肃然,一批批的禁卫军从宫中出来直奔三位皇子的府上。
在门口站了会儿,太子又返回了皇帝的寝宫,再一次无奈,成棣醒过来没有?
(27鲜币)画堂春:第七十章
王皇后的寝宫内,寝宫的主人坐在自己的皇后宝座上心焦难耐,不停地派人出去看看太子殿下来了没有。太阳已经落山了,天都快黑了,太子仍旧没有来,王皇后越等越不安,太子今晚,会来吗?
就在王皇后望眼欲穿,因为某种猜想而眼圈发红时,外头传来侍女激动的通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王皇后腾地站了起来,急忙擦擦眼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慌乱地说:“快快,快去传膳。”
“是。”
同时,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太子殿下到——”
随著这声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