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苦笑的拉下面罩,半跪在地,行礼:“多年不见,甲一见过莫邪小姐。”
“……”莫邪姑娘低垂着眼帘,看着虽然多了沧桑但依旧俊挺的甲一,“小弟,我还有事,这东西你看就看,不看就扔了。”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杨小哥的手里,转身就离开了。
杨小哥有些尴尬安慰甲一:“不好意思啊,甲大哥,姐姐她可能还是有些生气。”
“属下知道。”
…………
深夜。
孙府后院的东厢房。
鸟鸣声突兀的响了几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惊到了一样。
本在熟睡的莫邪姑娘,瞬间睁开了双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自己夫君孙世茂的睡穴,在确定对方已经深入睡眠后,挪开了护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爬下床沿披上厚厚的皮裘,慢慢的走出外间,拉开了房门,“你来了?”
只见,还算亮堂的月光下,一袭黑衫的甲一,正半跪在门旁的阴影处,“小姐,安。”
原来之前在操练场上离开的时候,莫邪姑娘看似随意做的几个动作,就是暗语,甲一自然是认得的,“不知小姐找下属来有何事要吩咐?”
“……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变得这般生疏了?”一向跳脱的莫邪姑娘,第一次露出了有些疲惫的姿态,“一哥,这些年你好好吗?当初是我太年轻,为难你了。”
大家看出来了吧,这莫邪姑娘其实并不记恨当初拒婚的甲一,不光不记恨,甚至更多是关怀。
其实,当初的真相是——甲一和莫邪的确产生了一定的感情,但是是双方的,莫邪姑娘也的确去找外公要他赐婚,只是老将军不光没有同意,还愤怒的将这个胆敢起心拐带自己心肝的奴仆差点杖毙,没错,甲一虽然受宠,但他身份依旧是将军府的下人,一个下人敢窥探主子,将军大人自然是异常的生气。
为了纠正这个错误,老将军把甲一喊进房谈了整整一宿。此后,甲一就明确的拒绝了莫邪姑娘的好感,并持远离态度。
受尽万般宠爱的莫邪姑娘,实在不能明白,为何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情人怎么突然之间变了心,伤心无理智之下,就采取了故意折磨甲一的手段来平息自己的冤屈,直到,老将军也看不下去了,打发甲一远远的做任务去了才作罢。
再后来,莫邪姑娘出嫁了,从母亲那里得之了当年的真相,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最任性的那一个。
“……”甲一站直了身体,眼神变得宠溺起来,只要她过得好,自己又算什么,“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孙世茂对你……若有用到下属的地方,您只要开口——”
“很好,都很好,”莫邪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夫君虽然比不了将尉之才,但是待我之心可向日月,你大可以放心。”
其实,她也知道不该再招甲一过来,但是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心意,想再看他一次。不过,现在她已经有了丈夫,也明白自己所代表的势力和责任,不再是那个可以任意妄为的小女孩了,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
甲一楞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再次坦然跪下,“属下明白了。。。”然后起身飞走。
莫邪姑娘面无表情的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走回房间,看见自己的丈夫因为之间按压了睡穴依然睡得很香甜,半响,眉毛一瞪,她心情不好,他也别想好过,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
上前耸摇,“你给我醒一醒,儿子现在要吃水晶糕,你去给我找来!”
“啊”打了一个哈欠,“可是,娘子,现在这么晚了,我到哪里去找?”
“那是你的事情。”
“不要啊”孙世茂傻眼的看着自家夫人将他推出了门外,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
第二日。
孙家房。
中二少年李孜琼,蹲坐在一堆空酒坛中,用无比仇视的眼光,恶狠狠的看着对面那个喝了一晚上的大哥李孜冉:“你这个酒鬼,这么多酒,怎么就没喝死你!”
李孜冉砸吧砸吧嘴,无所谓的又喝了一口:“不怕,你哥哥我是千杯不醉,再说了,酒鬼有什么不好的?一醉解千愁啊”
说罢,扔出一枚棋子打在想偷偷溜出门的三弟小腿上,“别动,我答应了孙兄,关你禁闭的。”
“大哥,我才是你亲兄弟,你帮他不帮我!那个孙世茂也小气,不就是一份小道消息嘛,看得那么重,还让你关我禁闭!”
酒鬼大哥耸耸肩膀,“你都快十五了,做事总是这么不着调,路上拦姑娘家马车、回来抢兄长的东西,这就你自诽的英雄豪杰?”
少年涨红了脖子,“我那是被人误导!我怎么知道看着很可怜的母子会这般无赖,再说,那两个小妞也是舌尖嘴厉的,也没吃亏啊!”顿了一下,“再说我不是也想表达歉意嘛,所以才想看看这萧家小姐喜欢什么。。。”
李家大哥挖了挖耳朵,“这不是你犯错误的理由,再说了,个人觉得,只要你不出现,就是那姐妹两的福气”
要是青芸在这里,肯定会大赞这位大哥有见地!
…………
自从入了春,温度就一天比一天暖和,每天都是太阳当空照。
相较于他人喜笑颜开的感触,青芸的心也慢慢的沉寂了下来,看来,旱灾是免不了了。
她找出农业籍,说服了母亲,将自家庄子里的人手,一半用来种地里耐旱的粮食作物,一半的上山砍伐树木作大量的木桶,准备用来储水。一时之间,宋家庄子附近的山地,树木稀疏了好大一片。
…………
这日。
阳春三月,天气正好。
庆省的官家子弟和女眷们,结伴上山去踏青。
因为要上山,所以马车只能在山脚的地方停歇,然后众人要自己爬上去,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锻炼。
因为男女毕竟有别,所以,虽说众人是一道踏青,但前行的路上,还是泾渭分明,由已经成亲的嫂子们和她们的夫君分隔开来。
对于这种新奇的体验,男子们因为时常出来骑射觉得还好,但是难得可以接触到外男的大家闺秀们就格外的兴奋了,一路上,都是三三两两的叽叽喳喳。
山上绿化好,即使最近很好下雨,依然是绿树成荫,水汽朦胧,不时有小动物在台阶上蹦来蹦去,引得小姑娘们尖叫连连。
中途休息时。
青芸坐到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石头上,有些好笑的看着下边的小年轻们,那种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时时偷看对方的小模样,“年轻就是好啊”
“听这话,萧妹妹莫非认为自己老了?”一道温和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
青芸自然是听出了来人是谁,将歪掉的面纱往上正了正,笑眯眯状:“杨大哥这话可是羞煞我了。”
杨皖辛也是一笑,他今天其实是被莫邪大姐给逼出来的,不过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那日元宵节等会上的萧姑娘,很是惊喜,上前探问之后,发现对方也还记得自己,“萧妹妹为何不和其他姑娘在一起?”
青芸手指动了动:“你不也没和其他公子在一起,那你是为了什么?”
“人多是非多。”
“人少清静一些。”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就这么一人一句的聊了起来。
直到最后,众人又开拔了,他们才又伙入了人群,只不过,这会儿,总是在偶尔擦肩而过的时候,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
回去的路上。
走了大半天的青芸着实有些累了,一上了马车就半躺下,让丫环畔畔给她捏腿,紫竹给她揉肩。
正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突兀的停了下来,车夫请示道:“小姐,有一个公子拦车。”
青芸眉头一皱,难道又有人找茬?
“何人?”语气不是很好。
“萧小姐有礼,在下姓赵,”一道有些焦急的男声响起。
青芸想了想,她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于是示意丫环把自己扶起:“赵公子有事?”
“这——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问一下小姐,虽然知道很失礼,”赵昇有些急躁的说道。
“公子请讲。”
“请问萧小姐,为何,为何今日,二小姐没有一道出游,可是生病了?”赵昇硬着头皮问道,最近几次,他约心上人总是约不到,感觉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又探问不出什么,只有将主意打到了同样是萧家小姐的青芸身上。
紫竹一听这话,不由叱道:“你这公子好生无礼,怎么的询问人家未婚女子的——”
“紫竹,不可无礼,”青芸双手合十,沉默了一会儿,“请问赵公子,和我妹妹的关系?”
“萧二小姐与在下妹妹是好姐妹,这几日聚总没见到她,所以托我来问下情况,还想萧小姐解惑。”在没有征得双方父母同意的前提下,赵昇自然不会将两人是情人关系说出。
“原来如此,”青芸心想,你就装吧,“赵公子,其实我也有几日没有见到二妹妹了,因为母亲说她身体不适,要静养。”这话倒是不假,王氏的确是这么对她说的,虽然她个人知道这不过是推脱之话,可是和自己无关不是?
“若令妹实在忧心,可以来萧府拜访,”青芸嘴角勾起,眼里精光一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小女子有事需归家,先行一步了。”
“……”赵昇能怎么办,只好让路,“谢小姐告知。”然后直接拍马走人。
不一会儿,青芸的马车就到了萧府门前。
正准备进门的时候,青芸看到一个异常眼熟的身影骑着一匹褐色的马向这边跑来,“喂,前面的那个,你等一等!”
☆、the NEW
看到青芸一行人反射性的慢下了动作,李家小弟李孜琼得意之余,更加大声的喊叫:“那个谁谁,我有事和你说,你慢点!”
紫竹一向喜欢热闹,见到与众不同的神情惊讶,“诶,这是哪里家的公子?”莫不是姑娘的钦慕者?
畔畔一惊,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连忙上前拉了拉紫竹的衣袖,赶紧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那天可是她陪着姑娘出的门,那个男子有多无赖她还是记得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姑娘最后那极为难看的脸色。
青芸感觉到她们的小动作,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人一眼,吓得她们瞬间冒出了冷汗,“姑娘,我们知错了。”
“……”收回自己的视线转回头,青芸双手抄兜,眯了眯已经很不悦的双眼,无视越来越近的马匹,只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家里走,“哪里的狗在吠,还不给本小姐关门!”
于是乎,待李孜琼奔下马冲到萧府大门前的时候,等待他的,只有冷冰冰的紧闭大门,和一干手持武器虎视眈眈的众家丁,“退后!”
“你们!”李孜琼看着众人不善的眼神,脸都气歪了!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哪个姑娘见到自己不是粉面含羞?自己不就是之前没有了解清楚事实真相误解过她一次嘛,至于这般小气一直记到现在,江湖儿女不应该豪气大方一些吗?
亏他为了向她道歉,多番打听身份,并为此还被大哥关了禁闭,结果急冲冲跑来,得到的竟然是闭门羹,实在是太过分了,“你给我等着!”
门内。
青芸一行人其实就站在门口阶梯处,并没有走远,所以李孜琼临走前的发狠的一句话,她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两个丫头刚刚被自家主子怒瞪过,自然是不敢再作怪了,老老实实的跟在姑娘身后,只是眼神还有些不老实。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敢和我耍横?”青芸脚下一个用力,将一只不知何事出现在她脚边的黑色小甲虫碾死在土里,“将脖子洗干净等着吧!”
扬长而去。
…………
孙家。
杨小哥推开自己的室房门,看到里面的状况时,“……”,带着脸上浅浅的微笑僵硬住了。
只见,里面一排四个丫环正围成一圈替自家大姐按摩,而姐夫则是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汤水的东西,喂给姐姐。
“姐,你的房间好像是在隔壁院子吧?”
“哟小弟,你回来了,今天有没有和心动的姑娘说上几句话啊?”莫邪姑娘看着自家小弟脸上的笑容得意的摇摇头,“看你那德行,肯定还不不止一句,啧啧”推开面前的勺子,她对这种补品早就不耐烦了,“夫君,我说了,不喜欢这个口味的,我喜欢酸甜型的,你去给我换。”
“娘子,这补品都是这个味道,为了咱家未来的宝贝,再吃一点吧!”孙世茂苦哈哈的说到,唉,为了完成老太太吩咐的每日补品,他都快殚精竭虑了,“小舅子,你也帮我劝劝你姐吧?”
杨小哥怜悯但毫不同情的安慰了一眼姐夫后,表示拒绝,她姐不愿意的神情,别人根本就强迫不了,他才不要被教训呢。
“你这是见死不救了?”孙世茂苦大仇深的看着他。
杨小哥冲着他温温和和的一笑,“姐夫,我这是和你学的。”
“……”孙世茂大败而归。
莫邪大姐一边慈爱的摸摸自己的肚皮,一边看着身边亲人的打闹:“小弟,你之前突然的跑来庆省,什么都没有带,姐都记着呢,看,这桌上上的衣物都是给你做的。至于那边的盒子,都是些小巧的女子饰品,给你追心上人用的,放心,姐选的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保证人家姑娘喜欢。”
“姐,我还没有心上人。。。”杨小哥无语的回答道。
“是,我知道,你只是有些好感,但是在你将这些东西都送出去后,她就是你的心上人了,是不?”莫邪姑娘表示,她完全理解自己小弟的羞涩,“你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成真相当一辈子的童子鸡?”
“……”杨小哥吐血三升,倒地身亡。
…………
晚上。
褪去‘外衣’的两人世界,温情默默。
孙世茂搂在靠在胸口的妻子,轻轻的拍打,眼里清明得很,一点也没有白日的混混沌沌:“邪妹,你似乎对于小弟的婚事有些过急了,他现在才不过冠年,何必这么急切?”
“茂哥,”莫邪姑娘脸色有些疲倦,揉了揉太阳穴,“前几日我收到飞鸽传,说是我爹和太师似乎达成了一个的协议,要将阮菲菲许配给小弟。”
“阮菲菲?”孙世茂想了想,“我记得,这个姑娘的风评在上京还是不错的,怎么,你不喜欢?”
“有点,”莫邪姑娘半闭上眼睛,我之前是见过一面的这个小姑娘的,为人什么都还不错,就是心眼太多,人品有些。。。多是可以共富贵但不能同患难的那种。”
孙世茂低声笑了笑:“邪妹,你这要求太高了点啊,官宦人家出来的闺秀,有几个是没心眼的?至于不能同患难就更不着边了,不说小弟他自己的能力,就说岳丈的官位,或者外祖的势力,他们也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莫邪姑娘也笑了起来:“就知道瞒不过茂哥,我娘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点的,外祖现在虽然受宠,但是因为兵权的问题,那位,总是怀有一定的戒心,我估计,到舅舅承爵的时候,肯定会有一定的变动。至于父亲,他的官位是熬资历慢慢升上来的,是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本来我并不担心,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起了要和太师一派结亲的念头,最近那位的身体又不大好,我怕会引起上面的忌讳。”
“我倒觉得你想得太严重了,朝臣结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位要是每一个都在意,还不会累死?再说了,我可不认为小弟会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孙世茂抓着妻子的红酥手慢慢的磨蹭着,“要是之前还可能,但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