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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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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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烟烧到手指才被惊醒,然后捻息。
  唐鄢其一开始还没在意,本来若是坏消息,任谁都需要有一个能独自静一静整理心绪的空间,他不欲打扰,也没打算插足,只等龙邵成自己恢复,可当他几次从房间里出来发现龙邵成还是保持同一个姿势的时候,他忽然直直走到龙邵成面前,开口就是命令的话语,“跟我出去。”
  龙邵成抬头看了唐鄢其一眼,依旧沉默,点头将烟熄灭。
  唐鄢其拿起外套和钥匙,龙邵成也不问他打算去哪里,低头跟着唐鄢其出门的脚步,唐鄢其不由叹一口气,让他在门口稍等片刻,出来的时候手上又多了一件外套,却是龙邵成的。
  车一路开出墨尔本,沿着菲利普港湾朝南走,一上高速公路,唐鄢其脚下的油门就不必再松开,只见车窗两边景物飞速倒退,仿佛时间流梭,龙邵成支着下巴看窗外,神色虽平静,却始终一言不发。
  不知开了多久,单调的沿公路风景越显开阔,逐渐见到一条绵长的海岸线,碧蓝的海水与湛蓝的天空连成一线,一下子映入龙邵成眼帘。
  眼前的景色美得慑人,让人一瞬间屏住呼吸。
  那种蓝纯粹的像是宝石,在阳光下泛着晶莹动人的色泽。
  云层似在海面漂浮,洁白纯粹,海滩亦是白色的,衬得海水深深浅浅,天空就好像压在海面上一样,却又显得相当广阔,一时间只觉距离天空极近,仿佛一伸手就能够触摸得到。
  海边人数不少,海浪声不时入耳,依稀见到冲浪的人们在汹涌的浪潮中奋勇前行的身影。
  很快唐鄢其找到位置停好车,转头看龙邵成,“要去吗?”
  龙邵成很快点头,却道,“我不是很擅长。”
  唐鄢其的嘴角弯起一个相当好看的弧度,“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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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鄢其是个很好的教练,龙邵成很快找到诀窍,他的身体平衡度很高,很容易在冲浪板上站稳,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能顺利抓到浪,唐鄢其为他做示范,他无疑是个玩冲浪的高手,一个浪冲上去,整个人仿佛与海浪融成一体,无论波涛如何汹涌他都稳立其上,然后又很轻易冲上下一个浪尖,随着海浪的翻覆驰骋千里,龙邵成后来已能紧跟其上,远远看去二人并肩齐驱,于是整整一个下午他们都在与海浪搏斗,不知疲倦。
  很快天色逐渐下沉,海边的人也越来越少,唐鄢其还不够尽兴,他打发龙邵成去冲澡,跟他说车里有酒,又继续回去冲浪。
  回眸间只见烧红的夕阳整片燃烧在天际,云层压得很低,海水染上一层极炫目的晕红色,红日缓缓降下,唐鄢其忽高忽低的身影被日光所笼罩,远远看起来像是一幅油画,美得一塌糊涂。
  海浪声仿佛消失不见,一时间龙邵成不知自己身在哪里。
  怔怔在海边静立良久,龙邵成才抱着冲浪板离开,等他冲完澡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沉了下来。
  他从车里取来两瓶酒,回到海边。
  从他的角度看,除了月光照耀下盈盈泛起的粼光之外,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偶有一个黑色瘦长的身影在月色中伴着海浪一跃而起,几乎跃上星空,随即又消失不见。
  夜晚的海边就像是另一个不同的空间,四周都是黑色的,一不小心就让人陷入久远的回忆当中,无法自拔。
  这几年下来龙邵成已经忘却很多事,惟独那个人的事一旦想起了,就又鲜明得深入骨髓。
  但小时候的记忆也已相当模糊,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那张洋娃娃似的漂亮脸蛋被街上的小混混划出好几道血痕,她却毫不在乎地随手一抹,旋身做出极漂亮的踢腿,将那些以为能够欺负她的混小子们踢得哇哇大哭。
  她从小就练散打,功夫好得不得了。
  龙邵成本想上去帮忙,没想到见到如此惊人的一幕,那一瞬间的美丽身姿一下子跃入他眼底,再也忘不掉。
  他当即拜了她的父亲名为学艺,实际上为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八年了。
  从他父亲去世那一年开始,他已经离开她八年了。
  她比他大一年,以二十八岁的年纪来说,作为一个女人,的确应该结婚生子了。
  酒不够冰,却足够烈,龙邵成很少像这样喝酒,可不知为什么,仿佛只有喝下去,心口才不会觉得那么难受。
  八年之久,有多少爱能支持那么久?
  这些年的生死经历,又有多少时间是能够拿出来好好想她的?
  他从未让她等,那一年父亲去世,当他毅然选择卧底这条路的时候,他们的感情其实就已走到尽头。
  可事到如今,他仍然想再看她一眼,至少,她当新娘子的今天,他应该到场给予她祝福。
  总是身不由己。
  当年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就算查明了真相杀死了凶手又如何?他的人生早已全盘倾覆,无论怎么走,仿佛都已是错。
  脑中昏昏沉沉,往事如过眼烟云一幕一幕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又再度消失,蓦然间,有一道人影如同一抹光亮,从黑暗中一步一步踱出来,笔直地站在龙邵成面前,恍惚中,龙邵成对上一双漆黑却闪着晶亮的眸,像是指引他前行的光一样,一瞬间将四周的漆黑全部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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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鄢其在龙邵成喝完第一瓶威士忌的时候已经上了岸,等他冲澡换好衣服将车开过来的时候,却见他身边两瓶酒都空了。
  车灯大亮的时候,龙邵成已躺倒在沙滩上,那张苍白的脸肃然面对星空,在灯光映照下熠熠生辉,那双微醺的眸对着漆黑的天空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唐鄢其本就是带龙邵成出来散心,见状他也不言语,只从车里又取出一瓶酒和两件外套,一件扔给龙邵成,一件自己披了,在龙邵成身边坐下独饮。
  夜风有点微凉,可喝下几口酒之后,整个人又暖了。
  龙邵成头脑微微发胀,两瓶酒下去,他脑中的清明所剩无多,方才乍亮的灯光让他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也不觉刺眼,忽然看清楚了从黑暗中步出来的人,他莞尔一笑道,“……唐鄢其……你结婚了吗……”
  唐鄢其原本还在欣慰他并没有认错人,即使那双眼睛已半眯起,眼底有了几分醉意,至少还能稳稳叫出自己的名字,但随后一句,唔,不知是何意。
  唐鄢其一直单身,他从未遇见过让他真正心动的女人,从未,这件事龙邵成不是不知道。
  “……你年纪到了……也应该成家了……”龙邵成恍恍惚惚地道。
  唐鄢其不跟醉鬼计较,在一旁闲闲地道,“若论年纪,你也到了。”
  如果记得不错,他们最多只相差一年。
  “我……我今天应该去喝喜酒……”龙邵成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明月,却不知为何,看着却有一股忧伤。
  唔……唐鄢其听出了些许端倪,恐怕今天是有什么人结婚,而且……是他在意的人。
  “只可惜……太远了……”龙邵成喃喃地道。
  “在哪里?”唐鄢其试着问。
  “……”龙邵成想了想回答道,“……我家吧……”
  家里人?唐鄢其皱起眉毛,或者说,是香港,他出生的地方。
  “她过得好就好……”龙邵成喃喃道。
  唐鄢其闻言,忽地转过身,一手撑在龙邵成脸侧,眯起眼睛凑近他问,“你呢?难道过得不好?”
  龙邵成睁大眼睛,待将人看清楚了,又闭上眼睛,嘴角露出微笑,“好……”
  唐鄢其目不转睛盯着他,龙邵成似是感受到上方压力,又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道,“哎唐鄢其……我骗过你……”
  唐鄢其双眸倏地转冷,“我知道。”
  “不止卿岚想杀我,所有人都想杀我……”
  “我知道。”
  “……我在,会令你为难……”
  “我知道。”
  “唐鄢其……你真应该成家了。”
  唐鄢其的黑眸牢牢锁住龙邵成,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醉鬼……就是醉鬼。”
  “我没醉。”龙邵成睁大眼睛,不悦地皱眉咕哝道。
  没醉的龙邵成可不会露出这种孩子气的表情,像是完全没有防备,也不会直接吐露与往昔有关的话,更不会提到与家相关的事情,相信他没醉,才怪。
  他忽然看见唐鄢其手上的酒,眼睛一亮,翻身坐起来说,“我陪你喝。”
  唐鄢其抚额轻叹,看了看手上只剩下半瓶的酒,遂递了过去。
  龙邵成接过酒瓶,笑意不自觉流露,唐鄢其看在眼里,心底不由一暖。
  龙邵成从来自制,又怎么会放任自己在别人面前喝得半醉,但此时此刻,他神情放松,一直以来收敛紧绷的情绪仿佛出现了片刻空隙,唐鄢其并不曾见过。
  那半瓶酒,一人一口,一直到喝完,唐鄢其都懒得再去拿一瓶,他枕着手臂仰望遥远星空,龙邵成忽然凑过来,他靠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似乎也泛着点点星芒。
  “如果真正到了那一天……你,一定要记得别被我连累……”
  唐鄢其深深凝视他,回他一句,“这种事,用不着你操心。”
  “真的?”
  “真的。”
  龙邵成困扰地拧起眉,盯着唐鄢其嘀咕道,“可我不放心……你总是嘴硬心软……”
  嘴硬心软……唐鄢其挑挑眉,忽地开口,“我是谁?”他盯着龙邵成,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龙邵成眯起眼,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才老老实实回答道,“唐鄢其。”
  唐鄢其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忍不住想伸出手用力捏醒他,最终仍是没动,只是微抬起头,低低地道,“我唐鄢其做事绝不言悔,你听清楚了。”
  嘴硬心软,这四个字说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实际上可能也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能看见自己这一面,换作其他不相干的人,恐怕连他的心在哪里都摸不着。
  唐鄢其重新躺回去,就听“咚”地一声,龙邵成整个人软了下去,脑袋正好砸到他的胸口。
  “唔……”唐鄢其有些懊恼地瞪着龙邵成半晌,才发现他已迷迷糊糊睡去。
  “都说是醉鬼了……还不承认……”
  唐鄢其对着星空低喃,人却不动,任龙邵成枕着,然后随手扯过刚才掉在地上的外套重新罩在龙邵成身上。
  如此宽阔的海边,仿佛无限接近宇宙苍穹,唐鄢其闭上眼睛,聆听时高时低的海浪声,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谁人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稳定而安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吹了大半夜海风,抽了一整个上午的烟,下午消耗体力冲浪,喝了两瓶半烈酒,直接导致的后果是发烧加咳嗽。
  实际上唐鄢其并没有放任熟睡的龙邵成在海边呆太久,他对龙邵成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所以只躺了一会儿就直接去到海边度假酒店开了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隐约传来的咳嗽声唤醒的。
  但咳嗽的声音很低,像是被什么压抑着,时远时近,一开始他几乎没有意识到这是在自己房里传出来的,甚至有些懊恼,总觉得很吵,可隐隐约约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等他蓦地睁开眼睛,发现龙邵成并不在隔壁的床上之后,就很快明白过来。
  声音从盥洗室传来,断断续续。
  唐鄢其起床推开门,里面亮着灯,龙邵成两只手撑在流理台上正咳得辛苦,从唐鄢其的角度仅能看见他低垂的睫和发红的双颊,还有被水濡湿的额前的发。
  龙邵成感觉到有人进来抬起头,边咳边道,“吵醒你了……”
  唐鄢其微一皱眉,龙邵成的情况一看便知,他抬手覆上龙邵成的额,果然烫得不行。
  龙邵成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这是由于五年下来持续三餐不稳定和睡眠不足的逃亡生涯所导致,他还有很严重的失眠症状,再加上不断受伤,身体会好才有鬼,能够支撑到他出狱,全凭他惊人的意志力。
  见他眉心的折痕,头疼是一定的,唐鄢其手盖上来的时候,龙邵成哑着嗓子说,“我好像发烧了。”
  “病了就该在床上好好躺着。”唐鄢其把他押回房,知道他是不愿吵到自己才会故意躲进盥洗室里咳嗽,还关上门,心里又气又无奈,只得盯着他看他躺好,再帮他盖好被子,把自己的被子也盖上去,顺手关了空调,将窗户打开,让空气保持流通,回头对龙邵成说,“你先睡,一不看好你你就不吃东西光喝酒,我去弄些早餐给你暖胃,再买点药回来,如果捂不出汗,下午送你去医院吊针。”他恶狠狠地道,语气带着威胁。
  龙邵成在被窝里只管点头,随即又闷头激烈地咳起来。
  唐鄢其纠结起眉,半晌弯腰轻拍他的背,好不容易咳嗽才停下来,唐鄢其重新把龙邵成裹紧了,掖好被角,只露出一颗脑袋,终于让他感到满意,但又觉得哪里不满似的伸手揉乱龙邵成的发,这才离开房间。
  海边的空气相当清爽,一夜过去,复又见一片蔚蓝,海滩人影错落,皆因无所遮蔽的日光而在洁白的沙滩上投下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影。
  去餐厅点了汤和全麦面包,再到一楼小超市买了退烧药,但却没找到润喉的药物,结账时唐鄢其问了收银员,对方还没回答,忽地有一个相当动人的声音传入唐鄢其耳中,“先生,润喉糖的话,这边的超市恐怕没有。”
  唐鄢其回过头,一名身穿比基尼踩着高跟鞋的金发长腿美女若有似无地靠近他道。
  自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幽香,有香草的味道,只见她一手摘下墨镜,镜片后那双美丽的蓝色水眸紧紧锁住唐鄢其,丰润而性感的嘴唇轻抿,唇角带着一丝撩拨的笑意。
  见到如此明显的暗示,唐鄢其只是露出礼貌性的微笑说,“谢谢你的告知。”说完他拿出钱递给收银员道,“既然没有,那就先买这个。”
  金发美女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退烧药,进一步问,“原来有人病了?女朋友吗?”
  唐鄢其闻言摇摇头,回答,“是男朋友。”
  他这句话让金发美女微微一愣,连同男收银员也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却似又被他俊美无双的脸庞微微吸引住,好不容易才收回视线,金发美女怔了片刻后忽然又笑了,她深深看了唐鄢其一眼,启唇道,“原来如此。”她笑得依然很有风度,随手戴上墨镜道,“润喉糖我有,很高兴认识你。”她从随身的手袋里取出一包糖放在柜台上,错身经过唐鄢其身边的时候,踮起脚尖在唐鄢其耳畔吐出轻语,“不客气。”
  唐鄢其拿起柜台上的润喉糖,回眸看了女人纤长的背影一眼,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是最简单的拒绝方式,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有没有感觉,会不会来电,有时候看上一眼就能知道。
  拿了早餐回房,让龙邵成趁热吃下去,同时烧水喂了药,之后在床头柜留下一杯热水,叮嘱他喝完并好好睡,就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贝尔斯海滩唐鄢其亦是第一次来,一直听说这里是颇有名的冲浪胜地,澳大利亚即使是冬季也不乏嬉水的人,现在已接近夏季,来这里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海滩被一块巨大的岩石阻隔,左边是冲浪者的聚集地,右边看似正在拍戏,唐鄢其攀上岩石,站在空旷之地向远处眺望,这里仅为太平洋一隅,却显浩瀚无垠,入眼只剩下一片蔚蓝,无边无际。
  “东方人?是来旅游的吗?”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男声,英文咬字字圆音润,却是标准的美国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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