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压压惊。”杨诚给郭笑天递了一杯红酒,笑着说:“安之,先申明一下,我事先也不知道啊。”
的确需要压压惊,郭笑天接过玻璃杯,狠狠灌了一口,晃了晃脑袋,再来一口把剩下的红酒全部喝了下去。
杨诚说:“好些了没?”
“唔。”郭笑天呼了一口气,说:“太意外了,嗯,这红酒怎么劲头这么大?头有点晕。”
杨诚的眼笑成月牙状,他看着郭笑天脸上迅速染出的红晕,说:“再来根雪茄?”
郭笑天又晃了一下脑袋,觉得头还是很晕,说:“唔,不会抽。”
杨诚说:“我教你。”
郭笑天愣楞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杨诚,杨诚优雅的点燃雪茄,吸一口,呼出一个小圈圈。然后杨诚抬起没拿雪茄的右手,捏住郭笑天的下巴,抬起,唇落了下来。
一个响亮的“啵”得一声之后,杨诚直起身体,再吸一口,吐出圈圈,再亲上……
如此反复几次后,杨诚含着雪茄,双手抱胸,吊儿郎当的说:“没人告诉你,面对调情,要么激烈的反抗,要么热烈的扑上?”
郭笑天噗嗤一声笑了,终于恢复了正常,郭笑天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一本正经的说:“圣人说,相敬如宾,方能相濡以沫。”
杨诚把雪茄熄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眯了眯眼,说:“有道理。欧洲有句名言‘最简单的答复,就是行动’。”
下一秒,杨诚扛起郭笑天,扔到床上,笑得很邪恶:“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偷了,给个印象深刻的回忆吧!”
郭笑天说:“你这个党国败类!”然后,双手轻轻环住了杨诚的脖颈。
☆、第三十一章(下)
第二天一早,陈哲奇就带着杨诚和郭笑天出门了,驾驶员开着小吉普等在巷子口,陈哲奇上车后,笑着对杨诚他们说:“车只能开到前面的路上,今天带你们体会一下山城的街道。”
吉普车开了一会儿,停了下来,陈哲奇带着他们往前走。郭笑天边走边打量,小小的重庆聚集了南京国民政府那么多部门,还有许多从上海、南京、武汉等大城市迁过来的达官显要,让本来就不算宽敞的重庆更加显得拥挤。
春节将至,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了灯笼一类的东西,还有各类抗日救亡的标语悬挂街头,街上一些学生模样的青年在募捐。
山城多雾,迷蒙的雾气中,灯笼与标语都看得不太真切,一并笼罩在墨黑的色彩中。
陈哲奇走到一家成衣店门口停了下来,推门进去后,这是一家以中山装、西装、旗袍等正装为主的成衣店。
老板很有眼色,从三个人站得笔挺的气度中,就已经猜到应该是军官,老板主动招呼:“军爷,看中了哪套,试试看!”
陈哲奇笑着说:“他们要去参加婚礼,老板给推荐一下吧。”
老板侧头看了看杨诚和郭笑天,走到衣服架里面扒拉了一会儿,递给杨诚一套藏青蓝的西装,说:“这位军爷长得洋气,穿西装好看,您试试?”
他又找出一套深灰色中山装给郭笑天,说:“这位军爷一身书卷气,穿这身试试?”
两个人换上衣服之后,陈哲奇点点头,说:“唔,老板眼光不错,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够喜庆。”
老板抿嘴一乐,迅速从里间找来两条红白色竖条纹相间的围巾,走上前去解开杨诚西装的扣子,把围巾直接往他脖子上一挂,说:“围巾搭配西装要随性一点,扣子别系,围巾就这么挂着。”
老板又把另一条围巾在郭笑天脖子上仔细围了一圈,说:“我们中国人的系法,就是这样的。”
老板后退一步,看了看郭笑天,说:“这位军爷可真是好看。”
陈哲奇哈哈一笑,拎起杨诚和郭笑天换下的衣服,掏钱,走人。
郭笑天出门后,看看杨诚和自己脖子上一模一样的围巾,有点不好意思,正要动手拿下来,杨诚在一旁轻声说:“别拿!”
郭笑天愣了一下,杨诚凑过来小声说:“就当佩花迎亲吧!哈哈!”
郭笑天瞪了他一眼,却没有碰围巾了。
陈哲奇又领着两个人买了新皮鞋,自己拎着袋子,带着他们去照相。
郭笑天很不好意思,往前走了几步,说:“陈哥,我来拎吧。”
陈哲奇挑挑眉,说:“我们家没有让新娘子动手的规矩。”
郭笑天红了耳朵,小声纠正:“新郎,不是新娘。”
陈哲奇微微侧首,伸出五指晃了晃,小声说:“了若指掌。”
郭笑天的脸腾的红了,杨诚一把夹住了陈哲奇脖子,拖着他走了几步,小声说:“陈哥,你是帮我呢,还是捣乱呢!”
三个人嘻嘻哈哈进了一家照相馆,老板认识陈哲奇,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按照陈哲奇的意思,杨诚和郭笑天要模仿平常夫妻的结婚照,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照一张照片。
可是郭笑天刚刚被陈哲奇戏弄了一下,死活不肯坐着,一头雾水的老板在他们折腾了半天后,说:“两位是结拜兄弟么?要么都坐着,要么都站着?”
杨诚说:“站着吧。”
老板调好了相机,说:“两位,站得靠近一些。”
杨诚点点头,一手搂着郭笑天的腰,两个人肩并肩靠在了一起。镜头后面,老板有点凌乱,这样是否太近了?不过,良好的职业修养,让老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正常:“好的,来,笑一个!一、二、三——”
咔嚓一声,闪光灯记录下两人灿烂的笑容。
从照相馆出来之后,陈哲奇看了看怀表,已经近十一点了,陈哲奇说:“穆白,报社离这里还有一截路,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吧。”
三个人进了一家小饭店,陈哲奇要了楼上的一个小包厢,一份红彤彤的水煮鱼,一碟几乎全是辣椒的辣子鸡,一碟炒青菜,和三碗豆花面。
郭笑天一向喜欢吃辣的,光是闻着水煮鱼的味道,就垂涎欲滴。陈哲奇笑了,说:“先吃饭,吃过了再说话!”
杨诚和郭笑天一直在前线,很少有机会这样安安静静的下馆子、品美食。两个人风卷残云,陈哲奇吃着可口的面条,忽然觉得心酸。
饭后,陈哲奇开始向杨诚叮嘱接受采访的注意事项,无外乎那几条:不能谈政府立场、不能谈派系斗争、不要涉及到共产党。
陈哲奇还叮嘱,杨诚接受采访,自己和郭笑天是来观望、打酱油的,不要介绍郭笑天。
下午一点,杨诚在《救亡日报》社,接受了著名记者凌振的专访,凌振请杨诚详细介绍了七七事变以来,杨诚参加的几场大战。杨诚告诉记者,中国与日本国力悬殊,独立团和全国其他的抗战队伍一样,都凭着一腔热血在打仗,这是一个军人,在国家危难时刻唯一可以做的。
在凌振问到战略战术之后,杨诚主动向凌振介绍了独立团的“秦川小队”。杨诚请凌振不要把这一部分写在专访里,杨诚说,作为一个军人,自己这种以人肉炸弹袭击的办法,有违道义;可是作为一个中国人,面对民族危险的时刻,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采访很快结束,凌振没有问任何过头的话,杨诚也没有脱离主题谈别的,双方都很满意。凌振和杨诚握手道别,杨诚等人走了之后,凌振喃喃的重复着独立团的口号——“守我疆土!护我同胞!以死报国!”心中悲凉与激荡并进。
下午,杨诚和郭笑天回到家里后,被陈妈指挥着按到浴桶里洗澡,陈妈竟然指使小陈亲自上阵,给他们两个人搓澡!杨诚和郭笑天连忙拒绝,在杨诚和郭笑天指天发誓,绝对把自己搓下一层皮之后,陈妈才放过了他们。
下午五点,一大家人齐聚一堂,从院子和门外,看不出任何异常,可是一楼的客厅和杨诚的卧房,已经贴上了“喜”字。
老太太穿着一身紫红色的棉袄,端坐在正堂。老太太的身旁的案几上,杨诚父母、舅舅、妹妹以及郭雨农的牌位都给请了过来。
邹东主婚,陈哲奇担任证婚人,一切竟然全部按照正常的婚礼流程来。
佣人们在陈妈的带领下,整齐的站在两侧,小孩子都穿上了新衣服,一脸好奇的看着杨诚和郭笑天。
很显然,邹东这个大家长做了充分而细致的工作,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没有不解、没有排斥、没有嫌弃……
这份情意,一生难报。郭笑天忽然很想哭,耳畔传来杨诚轻轻的声音:“别丢人,只有新娘子才会哭!”
郭笑天噗嗤一笑,哭笑不得。
礼成,老太太接过两个人敬过来的茶,拿出一个打开的盒子,递给杨诚和郭笑天:“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金镶玉,给你们了。”
两个人接过一看,是一对镶了金的玉如意。
郭笑天说:“谢谢老太太。”
老太太说:“喊人。”
郭笑天迅速改口:“谢谢舅妈。”
邹东把两个人刚刚签好名的婚书递了过来,对杨诚说:“把婚书放盒子里,我看这样,你们把东西交给妈保管。”
郭笑天迅速反应过来,两个人的这个事情,是千万不能外传的。郭笑天把婚书放在盒子里,盖好,递给了老太太:“舅妈,您帮我们保管,等我和穆白从部队退役了,再问您拿!”
老太太笑眯眯的接过了盒子。
晚上,热热闹闹的晚餐之后,邹东、陈哲奇、杨诚、郭笑天四个人坐在三楼书房的沙发椅上。
郭笑天说:“谢谢虎子哥,谢谢陈哥。”
陈哲奇笑:“小新娘子应该说,哥哥放心,我会好好服侍相公!”
邹东差点喷茶,说:“不说话不会死!”
杨诚开始把歪了的楼正过来:“虎子哥是不是有事要交代?”
邹东放下茶杯,说:“你们是明天下午的飞机,明天早上早点起来,九点半,我约了几个人,到时候我和哲奇给你们引荐一下。”
杨诚好奇的问:“什么人?”
陈哲奇说:“几个对你们有帮助的人,明天见了就知道了。虎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有完没完。”
邹东咳嗽了一声:“我在家里都交代过了,以后,我们就说安之是姑姑以前在世时认的干儿子。家里的佣人,来重庆前,我都仔细安排过的,不会有人在外面瞎说。你们两个虽然成亲了,这个婚姻,对外是要绝对保密的。我跟小七也交代过了,虽然有这个干儿子的幌子,回了部队,你们也自己注意一下影响。”
杨诚和郭笑天齐齐点头。
陈哲奇笑着说:“你就净吓唬小孩子,路你都铺好了,就算被别人发现了穆白和安之两个男人成亲,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战后,把他们都送到国外去,安之不是想去威尔士斯望西大学上学么?”
邹东实在受不了陈哲奇屡屡拆台,大吼一声:“我说了,不说话不会死!”
陈哲奇不以为意,继续笑嘻嘻。
杨诚忍不住笑了,说:“陈部长升职以后,在家里地位提高不少。”
陈哲奇得意的笑容噎住了。
邹东给陈哲奇瞎打岔之后,原来清晰的思路也乱了,于是草草结束训话,四个人各自散了。
☆、第三十二章(上)
第二天上午,郭笑天细心的把昨天两人穿的衣服和围巾叠了起来,收在衣柜里。
杨诚走过去一把抢了过来,说:“安之你这个脏鬼,我让陈妈安排去洗干净。”
郭笑天愣了一下,说:“不是有规矩,新服不洗么?”
杨诚哈哈大笑:“那是为了见证新娘落红,你落了么?”
郭笑天耳朵红了,杨诚开始贫嘴:“落白也是落——”
两个人收拾好,下了楼,刚刚吃过早餐,门铃就响了。
一楼狭窄的会客室里,邹东和陈哲奇给两个人介绍,来的几个人都是在国民政府有影响力的人,和邹东、陈哲奇一样,都是依靠着委员长蒋介石发家的“新贵”。
邹东和陈哲奇的意思很明显,请大家多多关照自己的这两个弟弟。中午,陈妈使出浑身解数,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老太太特意打发女人和孩子们回避。邹东和陈哲奇,带着杨诚和郭笑天与新贵们觥筹交错。
午餐后,几个人告辞。
陈妈迅速翻台子,安排老太太带着女人孩子们吃饭。
陈哲奇靠在客厅沙发上,说:“穆白,那个方司长,跟我私交甚笃,今天大家都在,不好厚此薄彼。你们日后有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方司长。”陈哲奇说的是新上任的军委会军政部军务司司长方渐鸿。
邹东接着说:“方司长手下的两个机要秘书也是灵活人,来日里,如果急需新兵,就给他打电话。”
郭笑天明白了,独立团所在第九战区,一定是有重大作战任务。邹东这个老母鸡放不下杨诚,不惜拖着陈哲奇亲自上阵,动用人脉关系,为杨诚铺路。
战火无情,要知道关键时刻,后勤部多给一门炮、军务司多给几个兵,某个关键部门帮忙说句话,都有可能对战局起着意想不到的作用。
郭笑天想到了这样的以权谋私,在八路军队伍里,是绝对不会存在的。可是,自己又怎么能质疑这样的“以权谋私”?
下午邹东和陈哲奇都有事,不能送杨诚等人,邹东让小陈开车送杨诚三个人到停车坪。
可能是邹东事先打了招呼,这回,没有一个人哭,曹逸昀的眼泪在眼圈里转了两圈,终于忍住了。
三人与一屋子人挥手告别,孟七不忘叮嘱曹逸昀:“要是怀上个女儿,记得起名字叫孟曦啊!多好的名字,不能浪费!”
大家忍不住笑了。
杨诚三人坐上了军统安排的小飞机,回到了湖南驻地。
时光飞逝,夏天很快就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夏天,第九战区代司令长官薛岳制定了“天炉计划”,准备在湖南、湖北、江西三省交界处,对日军进行诱敌运动的“后退决战”。薛岳将军的对手,是冈村宁次。
9月,战斗正式打响,史称“湘北会战”,又名“第一次长沙会战”。
按照天炉计划,薛岳布置了三道防线,分三步,把日军诱到“炼丹炉”中间“炼丹”。
冈村宁次押着10万大军,首先发动进攻。战斗打响的时候,上峰竟然没有同意薛岳的作战计划!
没有时间等上峰研究、开会再部署了,薛岳一个电话挂给了蒋夫人,在蒋夫人的默许下,薛岳开始故意不接上峰的传令电话。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湘北会战就在这么莫名的气氛中,拉开了帷幕。独立团按照指示守第一道防线:新墙河防线。
由于“天炉战法”没有得到上峰批准,独立团所在的第52军军部没有领会薛岳的意思,于是,给一线的独立团和第2师都下达了一个“死守新墙河北岸、不能让日军过河”的命令。
独立团背后是河水,无险可守,杨诚按照老办法,利用地形优势,在北岸小乔岭、铜鼓山一带,依靠小山开辟阵地。
面对独立团躲在小山体里作战的战法,冈村宁次想了个好办法:先在战场上升起两个红色气球,一个日军士兵站在气球上,用手上的旗帜指挥,日军炮兵只要看到那个鬼子的旗帜摆动,就朝着那个方向猛打。
日军用这样的方法,成功的破了杨诚准备的迷魂阵。战斗一开始,独立团就陷入了不利的境地。
此处不似华北地区平原作战,日军不用铁甲军,只是凭着炮火狂轰乱炸。独立团阵地上给炸的地动山摇,杨诚给每个营都下了死命令:死守,不得后退!
杨诚带着独立团寸土不让,顶着日军的炮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