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凌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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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顾凌云去-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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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乱说话!”
  顾煜城突然训斥了他一句,吓得傅弘文立即站起来,对他敬了个礼,才闷声说道:“司令,是我逾越了。”
  其实平时的他很少这样,如今也许是过年的气氛有些使人放松了神经,再加上是有关那个三少的……他才不禁有些冲昏了头脑。
  “你要记住自己是军人!一句话足以要了你的命!”
  顾煜城说罢,便独自走进了书房,只留下了傅弘文一人站在大厅。
  天气似乎越发地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顾煜城在书桌前坐了一阵,看着那个放置在桌面上的电话,才缓缓地拿起,转动着轮盘上的号码,随即,又挂掉。
  他本想打电话给小孩……可是想想,不免有些不妥,这事情还没弄清,都不知要从何说起。
  按理来说,这场战役,若是能落个两败俱伤对于他来说不免是个好结果。可是两败俱伤,他却不忍看着他流血,情义这两字,还真是绊脚石。
  抽出了一根烟,让它慢慢地在指间点燃,烟头的点点火花都跟那缭绕的白雾交缠不清……他轻叹了一声,才拿起了电话,拨给秦雨泽。
  “喂?”
  “是我。”
  “司令!”秦雨泽的声音中不免带着些激动,他那边正是早训的时间,士兵齐声踏步声震耳欲聋,不禁有些掩盖了电话中的声音,他握着话筒,死劲往耳边按。
  顾煜城轻咳了一声,随后才说:“湖北的孙将军,你查到他什么底细没有?”
  这半年来,秦雨泽一直都在执行着有关情报的工作,并且直接听令于他,到底掌握了多少资料,谁都说不清,所以顾煜城只好亲自拨通这番电话。
  “孙将军这人……”他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复又说道:“湖北对外宣称他是参谋长的外甥,不过似乎还跟日本那边有些秘密来往。”
  这……湖北岂不是玩火自焚了。
  “是瞒着所有人来往?”顾煜城又加了句。
  “应该是。”
  看来这孙将军,表面上效力湖北,实质上已经是叛国投敌了,连带着他那做参谋长的舅舅……估计这场战役下来,想到两败俱伤的不仅是他,还有日本人。
  “好,若是还有查到其他立即报告给我。”
  “属下明白!”
  ……
  打完这通电话之后,顾煜城觉得百感交集,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头痛,连那支快要燃尽的烟都舒缓不了。
  一个上午,他都坐在书房里。
  傅弘文倒是有些怕了,不敢再去喊他,眼看着到午饭的时间,司令仍然不出来,他不禁有些暗自忐忑。
  宁萱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打笑道:“你跟他那么久还不清楚,若是现在去,肯定得把你轰出来。”
  “是,这都怪我。”
  宁萱只是笑笑不说话,到了真正午饭的时候,大家坐在酸枝木圆桌旁,上面的美味佳肴,泛着些许金黄的色泽,令人食指大动。
  傅弘文却食不知其味。
  吃罢,只好与逸峰聊聊天,他是个温和的孩子,看得出来,他的性子遗传了母亲,谦谦君子,波澜不惊。
  宁萱端着精致的木盘子,悄然来到书房前。
  她敲了一阵门,轻声喊道:“先生。”
  里面一阵沉默……当她都几乎以为不会有人应答的时候,里面却传出了他的声音:“进来罢。”
  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宁萱只是浅浅地笑着,恍如白梅绽放,直到她将红木盘子端到他面前,顾煜城看着,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鱼味春卷,小馄饨,酒酿饼……
  过了那么多年,她依然记得他最喜欢吃的几味菜肴,就是普通的苏州小食,家家都会做的小馄饨,宁萱也会变换花样给他做。
  香味溢浓。
  “先生,不吃午饭对身体不好。”她轻轻道,就像那时夜深了,她站在他身边为披衣服,此景应犹在……她复又说道:“我先走了。”
  随即,她迈着脚步踏出了书房,在那道木门被关上的瞬间,顾煜城却突然说道:“宁萱,谢谢。”
  她的手倚在了门边上,只能模糊看着里面的人的身影……清俊依旧,可已不是属于她的良人。
  她阖上门,只觉得眼角的湿润便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缓缓地滴落。
  真的以为……两年前,泪已经流干了。
  
  顾煜城拿起那双象牙筷子,精致的碗碟,精致的木盘,他真的想起以前老师说他教而不善……如今看来,似乎应了他的话。
  他随意地吃了两口,菜肴很合口味,胃口却不大,心里涌出情绪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张网,谁也逃不掉。
  等到了下午三点多,他终于给西安那边拨了通电话。
  电话要经过总线,人工转接,最后才能打到凌霄然那里。
  繁琐的过程,顾煜城不自觉地用钢笔轻敲着桌面,本来有些冰冷的金属话筒都被他握得微微发烫,转来转去……终于才接通。
  “喂,是顾司令吗?”
  不是小孩的声音,他不禁有些怒气,却生生地压住,他沉声说道:“我找你们三少。”
  “这个……”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点为难,然后才说道:“三少还在睡觉。”
  顾煜城看了一眼桌上的怀表,已经四点钟,怎么还在睡觉?
  不禁皱了皱眉,他复又问道:“他可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是昨天太晚入睡了。”
  又是夜夜笙歌的生活。
  顾煜城不禁暗地说自己瞎操心,怎么就忘了他是那个风流的三少……若是小孩还为当时意见不一的事生气也好,至少他可以哄哄他,可是现在看来,他都把他抛之脑后了。
  算了……他轻叹了一口气,“算了,我晚点再打来。”
  本想放下电话,谁知那头却说道:“顾司令,你等等。”
  然后是有些杂乱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只听见有人说道:“是顾司令的来电。”
  一阵脚步声过后,那个话筒才重新让人拿起。
  “喂。”小孩的声音中透漏着些慵懒,直接就传到了顾煜城耳中。
  “睡醒了?”
  凌霄然打了个哈欠,直接就回答道:“没有。”
  “……”
  顾煜城忽然又想起小孩以前对着他撒娇卖痴,所有的思绪都萦绕在这根电话线上……想对他说的话几乎就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你经常这样作息无定时,肯定对身体不好。”
  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沉默,偶有斟茶倒水的声音,零碎的脚步声便交集在一起。
  许久之后,凌霄然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对我好。”声音中依然有些沙哑,就像这微弱的电流声,一同撞到了顾煜城心里。
  “知道就好。”
  “那你别再生气。”
  顾煜城有些怔住,没想到小孩居然说会这番话,他淡淡道:“我没有生气。”
  顾煜城又开始用钢笔轻敲着红实木的桌面,他拉回了主题:“听说你们迟点要与湖北开战。”
  “是……”凌霄然一边吃着从美利坚来的坚果酥,一边打电话,口齿好像有些不清楚,“他们老在边境搞来搞去,不打不行。”
  “你别冲动,那个孙将军跟日本人有关系。”
  早知道日本人在他们两省斗争中插手,不过那个孙将军是否真的帮日本人做事,这个还不明确……可是狐狸又这么叮嘱,他不禁也多了想法。
  “那么,你看如何?”
  “拖,能拖就拖。”
  陕西与湖北要是真正的开战,肯定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还不如一直拖着……能拖多久就多久,然后等他,等他统一了其它省,最后将湖北也一并纳入囊中。
  凌霄然自然知道他这样做为的什么,既然大家都想来占便宜,还不如将这便宜给了他。
  “那我想想,可那姓孙的未必等得,我只好与他小打小闹了。”
  顾煜城听到之后松了一口气,这小孩能听他的话,不禁有些喜悦漫上心头,“如此甚好。”
  “你就别担心,你要多久,我就能拖多久。”
  顾煜城停顿了一阵,琢磨着下一句话的分量,他缓缓喊道:“子墨。”他叹了口气,“最好能拖一两年。”
  “行!”凌霄然仿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就像那次他问他借兵,也是二话不说地就调了一支空军过来,这算是单纯还是有情义……?
  电话两头忽然都没人说话,只有凌霄然像似在嘟囔着什么,顾煜城生怕自己没听清,耳朵紧紧地贴着话筒,下意识地问道:“子墨?”
  “就说这一两年都不能见你……”
  这句话倒是有点委屈的意味,还真是长不大的孩子,想到这里,顾煜城不禁勾起一抹笑:“过了这段时间,还怕没机会?”
  “哈,我就是等你这句话!”凌霄然忽然朗声笑起来,总觉得这只狐狸把以后的时间都卖给了他,他总算将他勾到手了,不禁得意洋洋。
  消磨了些许时光……似乎两人都不想先挂电话,只好有的没的聊了一阵,小孩说到了那只白狐,他说它老是不愿意亲近人,疑心病重的很,很像某个人。
  某个人……?
  顾煜城总觉得他意指不明,又不好说些什么,两人兜兜转转,竟然聊了很长时间才把电话挂断。
  1922年,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1922年的夏天,陕西和湖北才在边境爆发了一场战役,但是陕西只守不攻,迂回战术,人员伤亡不多,但却消耗了不少时间,到了1923年才停了战。
  两边谁也没捞到好处。
  湖南,广西,福建,华南大省在1923年都归入了新政府的管辖,顾煜城晋升为华南地区的总司令,凌霄然在舞厅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收音机传来的新闻,他放开了身边娇如软玉的女子,专心听完了这一则新闻……不禁扬起了笑容,他那时所想要追随的领袖看来要慢慢变为现实。
  “三少,怎么了?”那个娇媚的女子不禁低声问道。
  “没事,我们继续跳舞。”
  
  从1923到1924年末,湖北的孙将军越来越急,加大了进攻规模,他已经等不下去了,凌霄然还是那副那样,在白河县该吃吃该喝喝;有时派一两支先锋队去扰乱一下视线,依靠着天然屏障,他什么也不做。
  毅然一副少爷兵的模样。
  “子墨,这样拖下去不行。”凌大帅这两年的身体差了许多,也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他忽然有些害怕了,怕自己打回来的江山都败在这个儿子的手上。
  而这两年凌霄然还用了大量的资金向美国购置了许多飞机,但却不用来打仗,他只是说道:“爸,我跟你说过,日本人横插一脚,这仗真要打起来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你我都得死。”
  此话一出,差点气得凌大帅喷出血来:“臭小子,你这话说了好几百遍,我看日本人也没多大动静,不像你说那样。”
  ……
  确实,日本人还是其次,他只是在帮顾煜城拖时间。
  “成了,你别瞎操心。”
  凌大帅一气便重重地坐回到沙发上,五姨太细致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帮他缓过气来。
  
  一语成谶。
  
  1925年的二月,天还下着鹅毛大雪,由于白河那边又有动静,凌霄然带了兵去驻扎了两天,又是没任何动静,他不禁有些纳闷,之前这孙将军还来势汹汹,怎么也跟他一样迂回起来了。
  他穿着大衣,军营里冷得很,张铭给他泡了杯热牛奶。
  “汉江都结冰了。”张铭搓了搓手,想驱赶一些寒意。
  军营的生活很无趣,只有孤灯几盏,打在了地图上,地图上红红绿绿的圈圈似乎一早丧失了意义,凌霄然不禁有点睡意。
  “少帅!”
  “少帅!!!”
  声音由远而近地传到了军营里,在荒芜的野原,就像嚎叫一般的凄凉,他不禁有些心寒了,便叫张铭去看什么事。
  谁知张铭一拉开帘子,便看到一个人摔倒在地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门口的警卫兵拦着他,凌霄然站起来身来,想看一下情况。
  那个人一见到他的身影,便又马上站起来,外面的天气冷,他却满脸通红,身体却是瑟缩着,他举起颤抖的手,敬了一个标准了军礼,嘴唇扇动,战战巍巍,“大帅他,出事了……”
  凌霄然站在了原地,像似还没反应过来似,只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说清楚!”
  那个人被他盯着一阵害怕,差点说不出话来。
  凌霄然忽然拔出一把枪,冰冷的枪管就对着那个人的头,他大声吼道:“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
  “三少,冷静点!”张铭一见情况不对,便拉抱着他,勉强将他的枪管压下。
  那个人怔在原地,看着这黑漆漆的枪管,差点没回过神来,只见凌霄然的眼睛已经发了红,他才低声说道:“大帅他……昨晚在帅府被人……被人枪杀了。”他不敢再看凌霄然的眼睛,复又说道:“我们还不敢对外声张,请少帅回来主持大局。”
  “砰砰砰!!!”凌霄然连发了几枪在地面上,将那水泥地打出了好几个窟窿,张铭想拉也拉不住,他望着那几令人心寒的窟窿,也不禁有些怔住了。
  似乎像似有血色弥漫在空中,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徒留一片空白。
  凌霄然把枪丢在了地面上,又是哐当的一声,声音听似平静,但张铭听得出他每一个字都在咬紧牙关,“你先出去。”
  那个人像似得了救赎一般,不敢多停留一步,马上就出了军营。
  凌霄然不说话,身上有着涙气,那双发红的眼睛,真的就让张铭想到了狼,就像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残存的狼,独孤地让人不敢靠近。
  张铭也不敢说话。
  那杯被喝了一半的热牛奶,不经不觉中已经变凉,就像一个鲜活的人,他的生命由沸腾到结束,原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凌霄然坐在椅子上,盯着那张挂在旁边的军用地图看,一言不发。
  张铭移动了一下脚步,却正好碰到了刚才被枪打过的窟窿,那些碎石发出了些微声响,他又停下了步伐。
  “张铭。”凌霄然忽然开口,那声音十分嘶哑,就像要撕裂人的心似地,他仍然盯着那张地图看,“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这不关三少的事。”
  不管他的事……是,不关他的事,但又是关谁的事?
  ……
  “臭小子,你这话说了好几百遍,我看日本人也没多大动静,不像你说那样。”
  “成了,你别瞎操心。”
  ……
  这些话语反反复复地在脑海出现,他就像被轰炸过一般,差点有些耳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话话语就像一团废纸一般,胡乱地糟成一团,哽咽在喉咙里。
  他都还没尽过孝……他的父亲就这样离他而去,他又忽然想到,也许老头子一天还在,他一天都不会尽孝,所以上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一个惩罚。
  他还记得小时候在他的背上,一边走一边砸他的军帽,弄得他在属下面前没有一丝威严;他说话声音又大,经常骂他臭小子;送他到美国,望子成龙,他却过着花花公子的生活,还把他的八姨太睡了……
  这些年的画面突然拼凑起来,就像电影一般的清晰,他逃无可逃,如同跌落了泥沼中,爬不出来。
  一个晚上。
  张铭笔直地站在水泥地上,双腿已经有些发麻了,可是还不敢移动,凌霄然依然坐在椅子上,除了很久之前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没有过话语。
  一切都像定格在了一个画面。
  除了那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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