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由于买的是二手旧车,柱子说每月修车的花销最大,下来是租房,最后才是吃喝。
说话的时候,柱子总是习惯地摸着额头的伤疤,故意分下来的头发遮不住紫黑的疤痕,“这是三年前拉活时撞的,当时我把挡风玻璃都撞碎了!”柱子炫耀地说着,又撩起袖筒,他胳膊上一道长约20厘米的伤疤很是刺眼。
“这是去年在石景山的一个小区拉活儿时跟人干仗留下的,本来是我们先在那里拉活儿,看我们生意好,那帮人就有意挤对我们,因为周围的居民都跟我们熟了,都愿意坐我们的车,他们就跟我们火拼了一场,结果他们人多,我们吃了亏,我胳膊上挨了一刀,当时肉都翻起来了,露出了骨头,不敢上医院,这属于斗殴啊!那还不得进派出所?所以自己简单处理一下就算了。可这胳膊落下了毛病,基本也跟废了没什么区别,雨雪天就疼得抬不起来!”
中午没什么人,柱子捡了几张乘客留在车上的旧报纸,在车边的阴凉处铺开来,躺在上面打着盹儿:“车里太热,进不去人,过两天气温30多度更熬人!”
下午16点半,下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柱子媳妇亮开嗓子喊乘客上车,由于是排序发车,能赶上人多的时候对柱子来说相当不容易,所以柱子多等了一会儿,换来的又是乘客的一顿抱怨。
19点半,柱子的车作为收尾车载着15个人行驶在返回小屯东口的路上,柱子媳妇看到路边上有菜摊,对柱子说道,“我想买捆小白菜!”柱子应和着,停了车,转眼柱子媳妇气喘吁吁的提上来一捆叶子发黄的菜,两个西红柿。柱子发动车,嘴里念道:“咋买俩西红柿?够吃半辈子的了!”乘客哄笑,柱子媳妇红着脸说:“今天活儿拉得少,晚上就只准你花一块五。”柱子每天晚餐都要喝点啤酒,一瓶啤酒正好一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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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收费员的幸福生活
采访对象:王玉荣,女,32岁,河南信阳息县人
人物群体:看车人
人数总量:不完全统计北京约7000~8000人
群体特征:常年工作于写字楼、道路两旁的停车位边
月均收入:600元左右
没来北京前,对于全村最高学历的王玉荣来说,北京是个遍地可以淘到金的地方。而在农村不行,她的高中文凭没用,除了代人写信,也就是每年到镇上开几次会。她得和那些没有读过书的妇女一样,一起下地,一起带孩子……这样的日子在2002年的年初结束,王玉荣收拾行囊跟着丈夫来到北京,来到这个她以为能让自己的学识有用武之地的地方。
连续三天的求职经历,彻底击碎了她对城市的所有想象。习惯了村里人敬重目光的她,受不了城里人看她的眼神,“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回家。”王玉荣小心翼翼地与丈夫商量,丈夫只说了一句:“为了孩子,你就忍忍吧!”为了这句话,王玉荣到了丈夫所在的公联安达公司上班,干起了停车管理的工作,一个月600元,三套工服,不管吃住,一个季度发些洗衣粉、手套这样的劳保品。丈夫同她的收入一样,待遇也一样。
对于自己和丈夫每月1200元的收入,王玉荣这样分配:240元房租、400元的生活费,剩下多少全数寄回家。婆婆公公在河南老家不仅侍弄着她和丈夫的3亩地,还帮他们带着11岁的女儿和8岁的儿子。500元钱,对于家在农村的60多岁老人和两个孩子也不宽余,药费、学费两项支出远不止这个数。
最令王玉荣头痛的是,她和丈夫每月吃紧的生活费不允许他们有额外花销,去年冬天最冷的那几天,丈夫看车受了风寒,在他们冷得冒寒气的家里躺了三天仍不见好转,后来经不住王玉荣的苦苦哀求,两口子到附近的医院就诊,只瞧了一眼划价单上100多元的输液费,丈夫扭头就走,无论王玉荣怎么央求,丈夫就是不再进医院的门,100多元钱对于他们两口子来说,是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是一件买给老人的防寒服,是一冬的蜂窝煤钱……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每天,王玉荣和丈夫都会骑50分钟的车到海淀区翠微路的工商银行门前上班,看管这里50多个车位。车来了,协助车主入位、开单,顶寒风、冒酷暑,就这么简单,就这样辛苦。
王玉荣也想过做兼职补贴家用,但每月两周早班、两周晚班的排班制,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早班:早上8点到下午14点;晚班:14点至晚上21点。夫妻两人轮班,定期专人查岗,不能换班,更不能连班上。
“像我们这样从村里来到城市打工的人除了干点家政之类的工作,其他还有什么工作能做?经常轮班也让我们很难找兼职。而放弃这份工作干家政,却有很多实际的问题,雇主说辞就辞,很不稳定,而通过中介安置的工作有些保障,但中介收费高,收入要比自己找少得多。就这么矛盾,就这么现实。”王玉荣说。
对于下班和上班前的这段时间,王玉荣绝对舍不得浪费,既然打不成整工,她会找点零活补贴家用,王玉荣和她一起租房的女人们一起给建筑工地的工人们做饭,去推倒的房子废墟间砍砖头,到一些大学的学生宿舍给学生洗衣服……这些每月大概一两百元的收入也让王玉荣全部寄回了老家。王玉荣说干这些活丝毫不比在家种田轻松,她摊开自己的手,那双满是疤痕的手记录着她在北京打工的艰辛。
来京4年了,王玉荣一家仍不宽裕,但比起她刚来北京的那段日子,实在是强太多了。上周,在村里读书的两个孩子寄来了两人的成绩单,她摊开孩子的成绩单,上面红色的一连串“优”赫然在目,王玉荣用她4年时光,换来了自己最陶醉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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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厕保洁员——生活在厕所的日子里(1)
采访对象:张栋,男,30岁,湖北南漳县武安镇人
朱素芬,女,26岁,湖北南漳县武安镇人
人物群体:公共厕所保洁员
人数总量:北京约2000人
群体特征:各居民区周边
月均收入:800元左右
7月1日,是张栋和妻子朱素芬在北京三里河公厕工作一年半的纪念日。这天,他俩双双向西街物业公司提交了辞职信,原因还是那个他们向公司提了多次的老问题——住宿条件太差。这一次,公司仍然是挽留,并开出了相对优惠的条件——给张栋涨150元的工资。这一次,张栋心动了,毕竟回家做生意的本钱还差点儿,所以他和妻子答应干到明年1月1日。
张栋夫妻工作的公厕位于路边,男厕女厕被他们住的2平米小屋隔开,对于张栋夫妻二人来说,这2平米的小屋是卧室,是厨房,也是工作之余生活的地方。一张2平米的床板放下来,屋里就没有站的地方了。春秋天还好,可一到寒冬腊月,床板与马路只有一门之隔,睡觉的滋味可想而知。“虽然挤点,但毕竟有个住的地方,这样省了房租和交通费。”张栋对这个小屋有着无可奈何的“满意”。
2004年9月,张栋从湖北南漳县武安镇老家来北京,经姐夫介绍进了北京西城西街物业公司从事保洁工作,每月850元的收入,张栋很知足,这可是他在农村半年的收入。农村老家地少,父母、哥哥一家加上他全家共8口人,一共3亩地,口粮都解决不了,更别提赚钱了。于是,2005年年初,张栋劝说妻子来到北京,进了他所在的公司,因为公司欢迎这样的“夫妻档”做保洁。妻子每天干与他相同的活,待遇却不同,每月收入750元。
凌晨6点至晚上23点,张栋和妻子要干足17个钟头,每位入厕者方便完,张栋和妻子都要做清理消毒,频率一般保持在十多分钟打扫一次。公司要求17个钟头都不得脱岗,公司对他们的工作检查很勤,却没有规律可循。按照公司的规定,每查出一次脱岗,每人要扣50元的工资。张栋说去年这个时候,一次妻子出去给妹妹的孩子买条裙子,来回也就20分钟,可就被公司查到了,买一条20元的裙子却扣了50元工资,妻子为此伤心了半宿。
这样的处罚措施并不仅仅体现在工作脱岗上,年初,公司没收了他们的电视机,并罚款50元。按公司规定:工作时间不许看电视,不许看书,一旦发现,立即处罚。“可除了上班时间,只剩下7个小时的时间睡觉,哪还有心思看电视?”所以现在,2平米的小屋里,最值钱的就是邻居送的那台电风扇了。
尽管公司一再强调不许在岗位做饭,可张栋两口子还是铤而走险,偷偷做饭吃。按照公司规定,保洁员可以在公司定饭,或是在周围买饭,但张栋两口子合计来合计去,总觉得两人一顿饭花5元钱划不来。于是,夫妻俩瞅准公司监察员吃饭的空当,在小屋外的一角做饭,而锅与厕所的距离不超过半米。“什么味儿不味儿的,能饱肚子就不错了。”张栋和妻子对饭不挑剔。来北京后,张栋夫妻俩也改掉了爱吃米饭的习惯,经常吃面,因为下面条方便快捷,被“逮住”的可能性小一点。
最让张栋想不通的是今年年初他回家探亲,来回12天,公司扣了他340元钱。张栋听周围邻居说,劳动法有相关规定,工作一年后,应该每年有15天的休假。可他并没向公司提,张栋说:“不知道具体是哪条哪款,我担心别钱没要回来,反而伤了和气,丢了工作。”张栋一直认为几年来与公司的几个领导处得不错;而妻子却坚持辞职的时候,一定要向公司要回来,毕竟这是在维护他们的权益。
“太闷了,没有假期、没有玩的,来北京快2年了,所有旅游景点一个没去过,整天围着厕所打转转,像坐牢。”妻子朱素芬不止一次对丈夫抱怨。她对北京景点的了解还仅仅停留在邻居给她的描述上。
对于朱素芬来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女儿,记账本里夹着的女儿的照片成了她的寄托。实在想得厉害时,朱素芬会背着丈夫悄悄地哭一场。朱素芬说:“他也想孩子,只是不说。”女儿5岁了,在老家由50多岁的公婆带着,朱素芬自幼失去母亲,她知道童年没妈在身边的痛楚,她实在不忍心女儿有她那样的苦涩童年。于是,她向丈夫提出回家的要求,不承想丈夫答应了,可公司的挽留还要让她再忍受半年的思念之苦。
公厕保洁员——生活在厕所的日子里(2)
张栋的计划是用两口子近3年打工的2万多元钱回家开个小商店,这次回去,他们不打算出来了:“外面的钱难赚,起码在北京是这样。”寄托在破烂上的希望
采访对象:陈鹏,35岁,河北保定人
人物群体:废品收购员
人数总量:北京约30万人
群体特征:各居民区周边、街道收购废品
月均收入:1000~3000元
谈到未来,记者突然一问,陈鹏停顿了很久。
不管在北京打工顺利与否,提起这个问题,都说是一件必须得想好了再说的大事。辛苦多年,多少期待和磕碰,不就是为了今天能够答出这句话来?
陈鹏16年前来北京时,还不满20岁,那个年龄在城市里应该在读书,而在乡下却已在地里挥汗如雨了。陈鹏来北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给患慢性肾炎的母亲挣医药费——靠家里那几亩薄地显然不足以维持家里的花销,于是,一没技术、二没经验,揣着12元钱,陈鹏来到北京。
在老乡打工的工地“蹭”住了几晚,包工头的眼神吓走了陈鹏,不是他不愿在工地打工,而是那时工地人员已满,不需要多余的劳力了。几晚天桥下的露宿,陈鹏找到了之后的职业——收破烂。直到今天,陈鹏仍不愿别人将他们这行叫做收废品,他说这词儿太文,尽管现在他已靠收破烂有了自己的汽车,可在他眼里,收破烂这活太脏太累,没地位,也没前途。
1995年以前,陈鹏一直是背着袋子边走边收;1995~1998年陈鹏买了自行车边骑边收;1998年开始,陈鹏在一些居民小区外定点收购。对于自己在事业上的“三级跳”,陈鹏很得意,这是自己十多年来努力的成果。
同是收破烂,也分档次和等级。陈鹏说“业界”有个说法——“刨不如捡,捡不如运,运不如换,换不如收。”坐在家里等人送,自办废品收购站,算是最高档次;像陈鹏这样在北京打拼多年,有了一定实力,定点收购废品,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中间层,陈鹏说自己在这行里实际上担任“二传手”的角色,他的工作是将散户的废品集中,运到废品收购站,赚取其中的差价,这样一个月下来,他能有2000多元的收入;层次最低的是捡破烂的,走街串巷捡垃圾,一般平均收入约在500多元到1000元左右。
2003年,陈鹏“有”了单位——海淀废品回收公司,干了多年收破烂,如今终于名正言顺了,因为有单位,不仅收购报纸、旧家具,还能打出招牌:“回收并出售旧家电;回收各种电料、废钢材……”虽说每月能多挣点了,可每年向公司交纳相应的费用让陈鹏很头疼。要想在社区门口收废品,必须每年向社区所属区县废品回收公司缴纳相应的费用。这笔费用可以与废品回收公司商议,去年陈鹏跑了公司7趟,终于把回收费减为12万元。原因是去年陈鹏在北京的租住地堆放大量的废品,不知哪来的烟头引来了一场大火,大火烧光了家里大部分值钱的东西,好在陈鹏当时不在家。为了看车,陈鹏经常在自己的驾驶室里睡觉。
检查废品,过秤,付钱。陈鹏已经知道怎样在秤上做点小手脚,好让自己多赚点。“要不咋生活?一公斤废纸赚5分,一个瓶子赚2分,利太薄!”尽管知道陈鹏的秤不准,周围的居民还是愿意把废品卖给他,毕竟是老主顾了,而且陈鹏为人和善,谁家需要添把手的力气活儿都招呼他,对大家而言,陈鹏是熟悉的老邻居,大家路过都会与他搭个话儿。
打工16年,陈鹏粗算了一下,不算每月寄回老家的,也该有10万元的收入,可现在这10万元钱也所剩无几:5万元买了现在运废品的轻型卡车,2万元用在1997年自己结婚上,还有25万元交了超生罚款,剩下的钱都在那次火灾中付之一炬了。
干这行也不是没有风险的,上个月的雨天,陈鹏接了一个大活儿,一个人拉来一车的废纸,由于下雨,陈鹏没有仔细检查每只麻袋,没想到,每只袋子里都有几块大石头,等陈鹏把废纸运到大兴废品收购站的时候,被对方检查出来。这一趟下来,陈鹏不仅一分钱没赚到,还赔进去300多元。这个损失对于陈鹏来说绝对是重创。当月的生活费没有了,陈鹏硬是厚着脸皮在旁边修鞋的师傅家里“蹭”了快一个月的饭。
除了年底交公司的钱外,陈鹏差不多每月还有1000~2000元的收入,而这不全来自于收废品,陈鹏还会跑跑运输,好维持养车的费用。
陈鹏始终认为,吃苦是件享乐的事,他也不介意自己干的活儿是苦是累。最让他不能承受的是人们对这行的歧视,而这种压力多半是来自乡下的家里人。当在村里的父亲从老乡口里得知陈鹏在北京以收废品为生时,气得住进了医院,父亲对他说:“祖上世代没收过破烂,你这不是打你爹我的脸吗?要让我在村里待下去,你赶紧别干了!”
因为村里人知道陈鹏是个收破烂的,谁家的姑娘也不愿跟他,直到1997年陈鹏才说上媳妇。1995年,陈鹏答应家人不再收废品,才回到北京,可没技术、没资金的他没几天又操起老本行。这回,陈鹏学聪明了,他告诉家人,自己现在从事资源再利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