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十六是花季,美丽的不得了。
李一记得自己的十六也很美,至少很温馨,有一个鲁子期曾经把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怕碰了、更怕惹恼了他。他原谅了鲁子期,却不代表接受鲁子期,他们之间有了一道鸿沟,有了不近不远的微妙距离。
当李一第二天早上洗脸时,忽然发现自己脑门正中间有一个大肿包时,他打算不原谅鲁子期。他还为昨晚的事想出了个回目:鲁禽兽恃强凌弱,苦李一头顶大包。想完了觉得不好便没同鲁子期提过这事。不同鲁子期提起,就更不能同别人提起了,难道要告诉别人,鲁子期恃强凌弱,霸占了他李一的身体?
当晚起的鲁子期看到李一头上的大包时,颇为不仗义地笑了,完全忘了自己正是罪魁祸首。李一怒了,指着鲁子期额头痛骂他为禽兽。鲁子期笑过之后见李一仍是怒火难消,气焰顿时萎靡,蔫头耷拉脑的坐在一旁,怯怯地说道:“我下次注意!”
鲁子期蔫头耷拉脑的样子逗笑了李一,完全没去注意鲁子期说了什么,而是颐指气使地让鲁子期去煮鸡蛋。
昨晚的事就在两人的嬉闹间过去了,李一如今再转回去想,只觉得年轻真好,什么都不过是一时烦恼,说说笑笑便过去了。
暖暖的鸡蛋缓缓滚过额头,温度正好不烫不冷,想来是鲁子期费过心思的,李一感动地很,也忘了鲁子期正是罪魁祸首。
李一正感动的一塌糊涂的时候,鲁子期告诉他一个噩耗:“李一,已经十点了……”
听到这话,李一一把推开鲁子期,窜进屋里就开始换校服,拖着鲁子期的校服外套和两个人的书包就跑到外屋。“麻拎儿的!”鲁子期笑着套上外套挎好书包,两个人就开始往学校没命的狂奔,到了学校门口已经是十一点多。
李一在学校门口扶着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哀叹:“完了,完了……”
“你腰不疼?”鲁子期边问边递过张字条给他,李一接过来一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字,瞬间感动了,就差抱着鲁子期吧嗒亲一口以示感谢了。
这要是搁在昨天之前,李一肯定这么干,昨天那事之后,李一肯定不能这么干,回了句谢谢就要进学校。
鲁子期跟在他身后又问了一次,“你腰真不疼?”
“滚!”怎么可能不疼?老子不光腰疼,脑袋还疼呢!鲁子期你丫就是个禽兽!
鲁子期跟传达室的大哥套了近乎以后,朝着李一笑笑就跑了,留下李一一个人扶着腰往自己班里挪。刚才跑得时候没注意,现在一松下神儿来,别说,这腰还真挺疼的,鲁子期你个王八蛋!
到办公室把鲁子期写的假条交给班主任后,班主任一笑,抖着假条问他:“你爸回来了?这又是六班那鲁子期帮你写的吧?腰怎么了?”
“昨天跟他摔跤摔了。”
班主任哼了一声,在考勤上写了病假三节,就轰李一走。“把上午落下的都给我补上!”
李一诶了一声,就往画室跑。坐在画板前面,李一有一笔没一笔的铺着颜色,心早已不知飞到何处。
李一记得自己当时是在思索着什么,似乎是在想为什么鲁子期会对自己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行为呢?是因为自己平时太不介在?总是对鲁子期又亲又抱的么?想着想着看到鲁子期的脸出现在画板之后,他经不住吓,沾满了普蓝的画笔直接就杵到了鲁子期脸上,白白蓝蓝的好不精彩。
班上自有那好事且好色的女孩子,拿着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画板前的李一一脸惊恐,画板后的鲁子期带着普蓝色的脸颊,同样是一脸惊恐。
鲁子期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这张照片,贴在了十六岁这一页上,下面写着:万紫千红总是春,万般情意总是笑。
李一收到相册时看到这一句噗嗤一声喷了出来,疑惑地问鲁子期:“爷,您这是自嘲呢么?”
鲁子期摸摸他的头,颇为赞许地说了一句:“都知道自嘲这词儿了,为夫甚是欣慰。”
“你大爷!你丫一天不损我你心里不好受吧!”李一跳起来跟鲁子期又开始上演全武行,企图以武力压倒对方,却被鲁子期再一次借力打压。
李一举着被铐住的双手看着鲁子期,终于忍不住问了他一个早在六年前就该问的问题:“这手铐你到底哪儿来的呀!怎么还随身带着呀!”
鲁子期晃晃钥匙,道:“你们家工具箱里的,本来是坏的我给修好了。”过去捏捏李一气嘟嘟的脸,笑道:“本来为夫是打算拿来防身的,只是没想到小娘子自投罗网,只好拿着它振夫纲喽!”
李一这个恨呀,恨什么?
当然是恨怎么不是自己发现的那坏了手铐,不然振夫纲的就是他了!其实他一直没想明白,鲁子期需要重振夫纲么?他的夫纲几时崩坏过?鲁子期所谓的振夫纲不过是哄着他玩而已。
李一看着照片想起鲁子期当天和自己的对话,再也笑不出来。
“你来我画室干嘛?”
“我听说你没吃饭,来看看你。”
“饭呢?没有饭你来看什么?”
“看你呀,顺便告诉你我准备对你负责。”
最后一句,鲁子期是趴在李一耳边说的,说的李一面红耳赤。
没想过,六年后,好男人鲁子期对别人负了责,李一只好安慰自己,又不是大姑娘,凭什么要他为我负责?只是怪鲁子期,为什么上了李一这辆车,又要上依依妈妈那辆车?是因为李一不要票么?
先上车还是先买票 正文 12。Your soft tenderness(Ⅱ)
章节字数:2188 更新时间:12…03…01 09:43
李一坐在台阶上看着哭着跑开的小芸,唇边逸出一丝苦笑,抬手捂住眼睛,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说不清是为了什么而哭。
小芸说:“李一,其实我喜欢子期。”
小芸说:“我和子期说过了,子期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小芸说:“我没想过,鲁子期喜欢的人竟然是你。”
小芸说:“李一,你真变态,竟然勾引鲁子期!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半个小时里,李一只说过两句话,在小芸所有的话都说完以后,李一揉揉充血的脑袋,指着她说:“滚!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抽你!还有,管好你这张嘴,别出去胡说八道,胡说一句我打你一次!”
然后呢?然后漂亮的女孩子哭了,一点不伤心,只是害怕而已,她没见过狰狞成这样的李一,她很怕,怕到很快就转学了。
当鲁子期在楼梯间找到李一的时候,李一仍旧在捂着眼睛哭,鲁子期蹲下来递给李一纸,李一没有接,只是捂着眼睛,一边笑一边哭。鲁子期抱着李一的头让他靠到自己肩膀上,半跪的姿势像极了在求婚,当然,对面正叉着大腿又哭又笑的李一定要换成一个娇羞的美人才成。
李一哭够了,抽抽鼻子说:“子期,我是不是特别差呀?”
“不是,你很好。”鲁子期在心里补上了后一句,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最好的。
李一又确认一遍,“真的么?”鲁子期自然是答他真的,李一笑了,好一副阳光少年郎的模样,满是冲劲儿地说了一句让鲁子期纠结至今的话:“一个小芸倒下去,千万个妞迎上来!子期呀,你看我们班班长长的怎么样?”看着李一已经定下了下一个目标,鲁子期只能默了,毕竟他家李一还是喜欢女人的呀。
李一身边的女孩儿不停地变换着,今天是班长,明天又不知换了哪个。鲁子期在旁看着,说不上心如刀绞,也说不上有多伤心,只能权当那一夜是场了无痕迹的春梦,只是每每想起,略带不舍。
李一现在想起那些日子,亦觉疯狂,那时候才是他与鲁子期离得最远的时候。
鲁子期依旧在他身旁,给着他关爱,可他们确实越来越远了。
原来的李一,除了鲁子期,鲜有要好的朋友,那时的李一用句很是文艺的话来说正是‘交友遍天下,知己独一人’;可是现在的李一,有那么多所谓的知己,套用他过去说自家爸妈的那句话正合适,臭味相投便称知己。
鲁子期远远地看着,不多说一句。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说一句。
没有等到更多,两个人就迎来了十七岁,转而进入忙碌的高三,他们谁也没有时间可以用来挥霍。所以当鲁子期看到李一身边的女朋友仍如走马灯那样、轮流变换时,他只能在替李一补课的时候,在他耳边规劝着:“李一,你别成天瞎玩了成么?”
李一笑着拍他肩膀,“子期,我是艺术类考生,不要求那么高的分数。我去画画了,你好好学!我的鲁老师!”笑着跑走的李一,只留给鲁子期一个挽着佳人的背影,鲁子期一直看着他,直到李一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才垂下眼继续看书。
李一身边的女孩中并不是没有懂事的,她们亦规劝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李一也同样一笑置之。
很快大家都裹上了厚重的大衣,迎来了新年,也迎来了李一最忙碌的时刻,艺考前的最后冲刺。鲁子期每天推开家门都会看到李一,看到他蓬头垢面地坐在画板后面挥洒色彩,铺陈调子。
两个孩子只好又一次交换妈妈,鲁子期住到了李家,李一则住到鲁家去。
春节还没有过完,李一就开始漫漫艺考路,他考了北京的两个美院,又远赴天津考了天津美院,许是功力深厚,或是命运使然,他的艺考成绩并不算低,三所美院的考试都过了。不过高考时但有艺考成绩还是不够,文化课的分数也要跟上,为此鲁子期他妈又带着李一去考了几个二类本。
晚上,李一趴在床边仍不肯入睡,心心念念着考试的事情,鲁妈妈拿了热牛奶进来,柔声道:“明天北师艺考,你要去么?”李一从没有过当老师的打算,他想学纯绘画,上师范便意味着不能学纯绘画了。鲁妈妈见李一不搭话,微微一笑,放下牛奶道:“子期是很想上北师的,他今儿吃饭时还跟我说,你要是大学也能跟他一学校多好呀……不过我跟他说了,我家李一是要当画家的,才不去做老师。干妈现在跟你说这事,也不过是问问你的意思,别我回了子期,你却心里也想着当老师,却因我的原因去做了画家。等到你长大后,心里恨我替你做主。”
李一确实像他干妈想的那样,只想做个画家而已,可是,子期很想大学也和他在一所学校,这当真让他动摇了。他确定自己不是gay,也确信自己对子期除了兄弟之情并无其他,只是,子期也曾为他放弃过重点中学,为什么他就不能为了子期去参加一回北师的艺考呢?此刻尚谈不上放弃,高考没有结束,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李一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去参加了北师的艺考,就能让鲁子期高兴这么久。他忽然觉得,就算真的不上美院,陪着鲁子期去当老师,也值了。
当鲁子期看到李一在填志愿的时候,第一志愿填的是北京师范大学时,鲁子期一直在笑,笑得异常开怀。打那天起,鲁子期便日日拉着李一一同复习,最终双双考入北师大,鲁子期仍是一如既往稳稳当当的考进,李一仍是过去那般打着擦边也算是考进了,这一回,他们仍没有分离。
收到录取通知那日,两家一同庆贺,鲁子期在桌下握住了李一的手,李一难得的没有打开。
先上车还是先买票 正文 13。the light in the sky(Ⅰ)
章节字数:2246 更新时间:12…02…05 17:02
十七岁这一页上与十三岁那一页一样,没有照片。不同的是,这一页上是一片空白,鲁子期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正上方用钢笔写着漂亮的楷体‘十七岁’,看起来异常孤独,字体一如既往的俊逸潇洒,正如写字的鲁子期那般潇洒。
李一想,十七岁时鲁子期对他定是失望透顶,要不怎会连句话都懒得留给他?
等到李一做出那些令他喜悦的事情时,已到了最忙碌也是最紧张的时刻,不管是鲁子期还是李一都没有时间可以为这份说不清、道不明,又不合情理、不知所谓的感情浪费,及至高考结束,他们已进入了十八岁,走过了那十七岁的雨季。
所谓十七岁的雨季,正该如鲁子期这般,有烦恼,有忧愁,有泪有笑,有苦有甜,淅沥沥地下一场又一场说不清痛痒的小雨,间或有着一两场极大的雨,但最终定可看到雨后彩虹,初晴阳光。实不该似李一这般,沾染满身花香,徒留遍地风流,生生用一桩桩风流韵事,掩去应当落下的云雨,只将那云雨送去给了鲁子期,也给了那些被他抛弃或者并未注意过的女孩子们。
有时候,李一会想,是不是他的眼泪、他的雨都在十六岁的花季中下完了,所以他的花季与雨季颠倒?雨季在十六岁,花季却延迟到了十七岁?事到如今,谁又能说得清楚?他所记住的,想记住的,无非都是他的鲁子期而已呀!
鲁子期曾经问过李一上北师大是不是为了他?李一笑着扑倒在鲁子期身上,笑着说不是。鲁子期微微一笑,说:“不是我也当是,李一你为我放弃梦想,我自然会还你一个不会醒来的美梦!”
到头来,果真只是场美梦而已。只是场美梦,仅此而已。为什么还要恋恋不舍?
高三的那个暑假,李一每夜都流连于夜店或酒吧。
十八岁初长成之际,总想着把所有没有体验过的东西都体验一回,体验着便沉沦了。
鲁子期又一次在夜店门口从朋友手中接过醉酒的李一,朋友说:“李一这样你不管么?”
“我管了他会听么?”鲁子期搂着李一,听他又喊着要喝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朋友摇摇头,告诉鲁子期李一在夜店玩的很疯,总是喝很多酒。
鲁子期搂着李一,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又忍不住笑意。李一不管是什么时候,都知道要找鲁子期,就算喝的再多也会打电话给鲁子期,虽然只喊着子期,却已经满足了鲁子期不为人知的虚荣心。
酒后吐真言,是不是这个样子?酒后最信任的那一个,是不是最爱的那一个呢?鲁子期不得而知,李一更已是醉的人事不知。
十八岁的照片也是在那个暑假照的,成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的军属鲁子期其实迷信的很,求神拜佛的事没少干,更是白云观的常客。
十八岁这个暑假,李一第一次陪鲁子期去了白云观。
李一还记着去白云观那天是一个早晨,他直接从夜店出来吃过早点便过去了,鲁子期看到他后摇头叹气的样子像足了老人。鲁子期拉着他回家洗过澡后又睡了一觉,方才再来这里参拜,唯恐他亵渎神灵,造了罪业。与鲁子期分开后的日子里,李一也来过两回白云观,每次来他都不拜,只是在里面随意走走。
原来这个城市那么大,要走很久才能到白云观;原来这个城市那么小,走到哪里,都有着关于鲁子期的回忆。
李一站在白云观门口时,会听到鲁子期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着:“神仙本无踪,只留石猴在观中。”也会听到鲁子期悄悄附在他耳边说的:“这观里有三只石猴,门口那只已被摸的锃亮,剩下的两只见了门口那只受到这样待遇,觉着害怕就藏起来了,唯有有心人,才能找到。”声音极轻,神神秘秘的模样甚是讨喜。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