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劳烦先生赐字已是失礼,还请先生万勿推辞,要不然,学生可真就羞愧不已了。”夏鸿升赶紧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来。
“那……”刘先生看看折扇:“也罢,既如此,那老夫就厚颜收下了!”
夏鸿升赶紧道谢,随后便告辞了。这送出去了第一把,剩下还有其他的那几位先生,人手一把才是正是。夏鸿升如法炮制,去其他几位先生那里也求了字来,每到以为先生处,便留下一把,自己带走一把。看得出来,这折扇挺合他们的胃口,又特意提醒了他们,可以用流苏缀上,更显得风度翩翩。
一圈下来,夏鸿升手里还剩下六把折扇,上面都有书院先生的题字与落款,抛开折扇不说,单是这几位先生们的题字,就已经相当值钱了。可不敢叫他们知道自己要拿他们的题字去卖钱啊,要不然,这帮把名声看的比命都重要的老家伙们,岂不是要找我去拼命了。
第二十四章 茶叶买卖
恩,颜师的题字是最好最有价值的,当然要自己收藏起来,平日都不用,一代文宗亲题的字,放在那里都倍儿有面子。师尊的字中正大气,就送给徐齐贤吧,徐齐贤他爹也是读书人,得留一把给他,还指望着借用他家的渠道呢,自然要打点到位,那干脆再给徐齐贤他伯父弄一把好了,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徐齐贤他这个伯父才是徐家真正的控制者,这些事情想要做成,少不得得让他伯父张口首肯。这就四把了,剩下的两把,来回挑了挑,挑了自己喜欢的内容,自己平日里拿着用,挑剩下的拿一把,哈哈,当然是给书院里面最骚包的人准备的了。夏鸿升嘴里嘟嘟囔囔,迅速的将自己手中的六把折扇给安排完毕了。
那个白建之,整天一袭白衣自以为风度翩翩,走到哪里都要带一卷书来彰显自己的风度才华,这可是个活传单啊!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到,他一旦得到折扇,骚上加骚,会得瑟到哪种程度了。偏生他家里在鸾州城和洛阳城中都有产业,家里少不得客人,他自己偏又喜欢收小弟,喜欢被其他人恭维的感觉,这折扇到了他手里,传播的速度估计比到那些先生的手里还要快的多。
夏鸿升跑去找了白建之,白建之正被他那一群跟班簇拥着,坐在书院后面的亭子里款款而谈,至于是在吹什么牛,就不知道了。远远的,白建之就看见夏鸿升朝亭子走过去了,于是也站了起来,往外走了两步,说道:“夏师弟,今日怎么有空来找为兄了?对了,前几天为兄帮你找的铁匠,可还满意?”
白建之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夏鸿升心里笑笑,到底还是一个小青年,幼稚啊。夏鸿升走上前去,拱了拱手,说道:“今天正是来感谢白师兄的,那些茶叶很好,铁匠的手艺也很好。白师兄也知道,小弟家贫,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做了这把折扇,请先生题了字,送于白师兄吧。”
说着,夏鸿升取出折扇来,两指一推,刷的一下打开,轻轻扇动了几下,又啪的一下将折扇一合,递上了前去。
这一开一合之间,配上扇面上行云流水般飘逸的书法来,自成一种超然神韵,风度翩翩。
周围的那些学子,无不露出神往之色,白建之更是两眼中目光灼灼,恨不得马上就一伸手给抢过去一般。
“夏师弟,这……这真是……”白建之的眼睛紧盯着折扇,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将内心暴露无遗。
“白师兄前番帮了小弟的忙,这把折扇还请白师兄收下,万勿推辞。”夏鸿升很是契合时机的将折扇又往白建之的脸前送了送。
白建之艰难的挪开了目光,朝着夏鸿升故作镇定的笑了笑,说道:“呵呵,既然夏师弟如此坚决,那,为兄就却之不恭了。”
“如此,白师兄,师尊那里还有事情,小弟就先告辞了。”夏鸿升将折扇递给了白建之,然后告辞一声,转身离开了那里。刚走出没有多远,就听见了白建之在后面展开折扇的声音,继而就是一片叫好声和恭维声来。夏鸿升笑了笑,等徐齐贤家里说通,折扇就可以跟茶叶一起开卖了。
从白建之那里离开,刚回到自己学室那里,就正好看见了在外面乱转的徐齐贤来,看见了夏鸿升,就立刻大步走了过来。夏鸿升正准备掏出折扇给他,却见徐齐贤先行开口了:“师弟,我把你的话转告给父亲了,父亲邀你到家中一叙。”
“好,散学之后便去。”夏鸿升点了点头。
却见徐齐贤一副见妖怪了似的的惊疑神情看着夏鸿升,左瞅瞅右看看的,又说道:“静石师弟,你怎么会知道我家里还有产业呢?今天我问起来,父亲才跟我说了实话,原来家中真的有产业,都是父亲以福叔的名义在经营!”
徐齐贤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在恼自己的父亲绝口不提将自己蒙在鼓里。
“徐哥也不必气恼,想来,徐叔叔也只是想让你一心进学,不去搀和这些事情罢了,毕竟,读书人家从事商贾,到底摆不上台面来,何况你伯父大小也是一方官员,传出去了影响也不好。”夏鸿升察言观色的能力早锻炼出来了,此刻见徐齐贤的样子,就宽慰道。
徐齐贤点点头,夏鸿升抽出了一把折扇给了徐齐贤,徐齐贤的表现竟然同白建之不相上下,不停的推开合上,还负手而立,一副世外高人的派头,可惜到底欠缺了底气,看起来就有些滑稽了。
下午的课业不多,散学之后,两人就一同往徐齐贤家里去,下去了魁丘山,还是那辆马车,低头往车轮子上面一看,夏鸿升就不打算坐了,上一次那颠簸的体验,肚子里颠的翻江倒海似的,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到了徐齐贤家里,徐齐贤就径直带了夏鸿升去了书房,他父亲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小侄见过徐叔叔。”到了书房,夏鸿升很是恭敬的向徐齐贤的父亲行了小辈之礼。
“贤侄无须多礼,坐。”徐父笑着摆摆手,招呼夏鸿升坐了下来,然后朝着外面轻咳一下,就立刻有丫鬟提着一壶热水进来了。徐父从木盒中捏出一小撮茶叶来,放入了杯中,丫鬟冲泡了两杯,放在两人面前。等丫鬟出去,这才又听徐父长叹一声,说道:“静石贤侄,老夫真真是看你不透了,小小年纪,却有如此伶俐的心智,若说先前那些诗作论解,只道是天资聪颖的话,那倒还可以说得通。可这叫化鸡,油泼面,还有那米酒,老夫也算走万里路,见多识广了,可就从没见过一样。更不要提那小吃车,折叠桌和马扎凳,家里下人们在集市上见了,回来都说机巧方便的很,你徐师兄亲手把玩了,回来说有那古之鲁班之材。听齐贤说,你还打算在书院里面创立一个格物兴趣小组?……恩,这名字也颇为古怪……格物之道,老夫也不是没有见过,最重经验,可你小小年纪,这些经验如何得来?”
夏鸿升拱了拱手,笑道:“徐叔叔,格物之道,是小侄兴趣所在,创立兴趣小组,也无非就是想着能找几个跟小侄一样对格物有所爱好的同窗罢了。徐叔叔,世上无难事啊,只要肯动脑,总能想出办法来的。小侄的嫂嫂每日里去要集市卖东西,要带的东西太多,小侄看见马车拉人,牛车载物,就想,能不能把马车的车厢改大一些,低一些,放到牛车上,然后把材料都放进去拉着走。我家又没有牛,所以就想着弄个把手推着代替,人在前面拉着走,这不就行了。后来客人渐渐多了,需要有地方坐下来,嫂嫂一个人,十来张桌子带不成,怎么办?小侄就想,要是那些桌子和凳子,都能叠起来放到小吃车里面,可不就解决了么?这些东西就是这么来的,徐叔叔,其实里面并没有多少门道,都源自于很简单很常见的东西,可关键在于,有些人想到了,有些人想不到。您看,我又不会木匠的手艺,只是有了这个想法,跟张大爷一说,张大爷就把东西给做出来了。可要是没有我这个想法呢?恐怕再过个几十年,这东西还是没人能做出来。所以想法和主意其实很重要,徐叔叔,很多时候,要是没有想法,这事儿就成不了。所以,徐叔叔,小侄觉得,茶叶这东西,小侄提供了想法,这就是很大的贡献了,更何况小侄还提供了技术,因此小侄觉得,自己可以占到五成。您看如何?”
徐父先是一愣,继而哑然失笑了起来,抬手指指夏鸿升:“好一张利嘴。”
“徐叔叔,小侄可以保证这炒茶技术只提供给徐家,茶叶分三五九等,这炒出来的茶叶也是如此,所以市场很大,从高官宦达到普通百姓都能卖的开,就是零碎的茶沫子,也可以压成茶砖往军伍里卖。普通的茶叶可以零散着卖,上品以上的就得走高端路线,在包装和格调上下功夫。再好一些的,就不放开了卖了,限时限量,一年说卖多少就只卖多少,价钱往贵了整,一斤茶叶开个三五百贯,让喝茶不止是喝茶,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极品中的极品,更要让他们有钱都买不到,一千贯能得到一把就是机缘,就绝对有面子。这还不算,服务上也要有所区别,买上品的,是青铜买家,对应一套服务待遇,买极品的又不一样,算是黄金买家,买极品中的极品的,那就是钻石买家了,就好生侍候着,要是他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不是不行。总之就是,花钱越多的就让他越有面子。徐叔叔,那些普通的茶叶和普通的百姓身上可挣不来钱,他们没有也不会花大价钱去买面子。这些上品之上的茶叶,才是利润之所在,可不要小瞧那些人,他们为了攀比和面子多少钱都能花得出去,只买贵的不买对的才是他们的态度,不要看不起他们,这些都是我们的财源!”夏鸿升舌灿莲花,高端奢侈品的路线就从嘴里蹦出来了。
徐齐贤的父亲刚开始还只是笑着在听,可越往后听,脸上就越没有了笑意,到了最后,就只剩下震惊了。生意原来还能这么做的?他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丝明悟来,对茶叶的前景顿时充满了信心,恨不能现在就立刻将这什么“高端路线”着手实施开来。
夏鸿升端起面前的茶押下一口,这些都是后世里常用的技俩,而且无数商家屡试不爽,就像月饼,一盒四个月饼,有的能卖到上万,月饼的成本能有几块钱?都是贵在包装和逼格上了。人的心理都是一样的,这种手段放到唐朝,效果只会更好。
看着夏鸿升气定神闲悠然品名的样子,徐齐贤的父亲突然流下了一道汗水来,这孩子,莫不是老君山里出来的妖怪,吃了原先的夏鸿升,然后变成的吧?!
第二十五章 徐叔叔的教导
徐齐贤的父亲也是一个有眼光的人,他看的出来,夏鸿升这个人,比茶叶更有前景,就凭借他这玲珑心思,以后就是不读书只从事商贾,也绝对能够成为一方富贾。将这么一个人拉到自己的船上,未来可以产生的价值远远不是五成的茶叶份额能够抵得上了。所以徐齐贤的父亲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直接大手一挥就同意了与夏鸿升五五分成,正准备提笔写下字据合同来,却见夏鸿升嘿嘿一笑,已然拿了一叠纸出来了。上面是已然拟好的合同,徐父先是有些惊讶,这么小就会写合同了?不过随即想到夏鸿升的妖孽,也就释然了。接过合同看了起来,却见那上面先有甲方乙方,明确了合同双方,又逐条看过去,却心中越发的惊悚,一颗心冰凉起来。夏鸿升写下的那些合同里面,严谨的连一个字都插不进去,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写了进去,严谨到没有丝毫的人情可言,只有冷冰冰的数字和条约,一条条列举的清楚明白,拿着这份契约,想来以后就算是万一有了纠纷,官府甚至不用多想,按照条约直接宣判就是了。
这份合同严则严谨,详则详尽,仅仅从契约的角度来说,端的是一张完美的合同了。只是,它严谨到了毫无人情的地步,就仿若一个漠然冷眼毫无感情的怪物。这令徐齐贤的父亲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来。
徐父将合同放到了桌上,抬头看看夏鸿升,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份合同严谨缜密,无一丝一缝的疏漏,于两家各自的得失也不偏不倚,用你这合同上面的话说,就是各自的权利与义务明明白白。只是,贤侄啊,这份合同老夫却不想签下。”
夏鸿升闻言一愣,转头看着徐父,却见他神色肃然,眼中满是担忧,于是正正色拱手问道:“徐叔叔有何教导,小侄洗耳恭听。”
“贤侄啊,诚者,天之道,万物之始终,信者,人之道,立世之根本。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仁义礼智信,君子之五德,我等为人处事,何能丢了这诚信二字。你这契约,谨则谨矣,老夫却担心你的契约文本一旦流传开来,如此严谨之契约,世间商贾必模仿之,以此为范,没有丝毫的人情可言,只有冷冰冰的数字和条约,人与人之间重条款而轻约定,世间所有的信任都不复存在。贤侄,自古以来,我们就以君子立身,我们相信一诺千金,也做到一诺千年,我们相信这世间大部分都是好人,自己也做一个好人,我们相信朝廷的律法,也严格按照朝廷的律法行事,你献于书院的《三字经》,开篇就明言人之初,性本善,为何你却抱着人之初,性本恶的理念去做事?贤侄,我等读书人,一心正气,即便是有如此契约在,扔能固守心中仁义,可贤侄啊,这世上无数的人,难道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修养和学识么?若是这种契约传开,那些恶人、横人,欺辱着凌弱的百姓签下了如此之契约,岂不是要被吃干抹净,连一丁点的回旋余地都没有了?律法只能强制人们遵守,而道德却是人发自内心的良善,贤侄啊,若是有一天,人们只靠律法契约,而不顾道德人情,那这世间的万民,就全都只是冷血之辈,再无情义可言了!老夫半生苦读,虽无成就,也难言君子,但却也以书生自诩。贤侄曾言,读书人要目视苍生,胸怀天下,此言甚合吾心。老夫心忧天下万民,贤侄,民生疾苦啊,老夫不敢想若是方才所言成真,那人与人之间会成了多么一副可怕的场景,人间无情,便不复人间,老夫,断不能开这个头!”
徐齐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正一脸激动和骄傲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夏鸿升耳边仿若钟鸣,一时间杂绪纷纷。
谁能比自己还请楚道德体系崩坏之后的样子?
当你救了人之后被诬蔑为凶手,当你看到老人倒地却再也不敢过去扶起,当你看到乞丐第一个念头不是怜悯和帮助,而是怀疑和远离……甚至当你见义勇为,为救助他人而献出生命之后,自己的尸体还被人家明码标价,“从水里捞出来三万”的用来卖钱,情何以堪?徐叔叔说的没道理吗?有啊,大有道理啊!大唐的百姓多数善良淳朴,即便是升斗小民,也恪守着千古流传的道德。张老汉没有夏鸿升的张口,宁愿全家受穷也不给其他人打造折叠桌和马扎,屠户因为把猪下水卖给了自己三文钱而愧疚,结果就送了那么多的猪骨和好肉作为补偿,价值反而远超过了三文,这些人是傻子么?傻的可敬啊!自己家里,嫂嫂一介女流,带着自己过活,要不是邻里接济,岂能撑到如今?书院里的学子,哪一个不是见了先生五步之外就远远的躬身行礼问好了,谁会暗地了骂那些先生?在书院受了先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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