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不是我叫他来的!冤枉啊!」他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这扫把嘴,怎么说什么什么成真啊!呃,那他说天上掉金条可不可以……
「苍狼备车,赤鹰迎特使进来主堂!」漠羽笑得温柔似水,拍拍赤鹰的肩膀,「这次你留守,苍狼随我入宫。」
惨叫声顿时响彻了雷霆山巅。
「不是吧,主子,他出的主意——」
第十章
随着皇家特使气派的踏上前往京城的路,不习惯前呼后拥的漠羽坚持坐在最后面的皇辇中,皇辇接人,十足说明尚隆皇帝对他们的感激与器重,此去一路定是拜官赏赐,然而漠羽的心却波澜不起。
车内温暖如春,车外的草原在雪中朦胧一片,他望着一个个闪烁光亮的镇子渐渐向后移去,不由被出门前龙寒柏孩子气的话引得失笑。
在主堂中,他淡令他起身。
龙寒柏听了原因后,竟梗着脖子咬牙皱眉,「媳妇儿没娶到,不去!」
「皇上的圣旨你也违抗?」漠羽冷冰冰的问他,却被赖皮的环住了腰。
「嫁我好不好?我不想被他们搬上皇辇跪着进京。」可怜巴巴的就差摇摇尾巴,龙寒柏巴着他,那模样没了威慑万人的可怕,活像只讨食吃的大狗。
他还是怕他的,在他凉丝丝的凝视龙寒柏一炷香后,他妥协的爬了起来,膝盖似乎跪得失去知觉般,走路有些蹒跚,但依旧跟在他左右为他呵手取暖。
此时,盘坐在他对面的龙寒柏正胡乱翻着他带的医书药本,一脸无趣。
「大哥真讨厌,再跪个几天羽肯定就答应了,他偏偏这会儿打岔。」天下敢骂皇帝的,除了叛贼就是他,骂完后,他端起小几上的八宝芙蓉羹,又夹起几丝美味酱菜凑到漠羽嘴边,「吃一口,乖。」
「……我又不是小孩子。」
「哈哈,你是我梦里的美人儿、今生珍爱的宝贝儿、未来的媳妇儿,伺候你是应该的。」
想必伺候人能伺候得这么得意的,除了得宠的姬妾,就是眼前的活宝了。
漠羽纵容的浅笑,张口含下一口粥,从随身的小囊中掏出一块药膏,「贴在膝盖上。」
「还是羽疼我。」
「到了皇宫大内不许再胡言乱语,皇帝不再是太子,不得放肆。」
「羽说什么,我听什么,你教我背的先皇遗诏我还不是背得清清楚楚,比诗词背得快多了。」他大剌剌的笑被一口粥堵住,莫名的眼睛眨巴眨巴。
「祸从口出,不知死活。」这男人怎么活这么大的?漠羽扶额。
龙寒柏皱眉歪头,挠挠脑袋,「后半句听懂了,前半句啥意思?」
「……」
「羽,你不生我气了对吧?以后我给你做根鞭子,生气就打我,千万别气坏了自己,明白不?」
「……」
漠羽失笑,想必这一路耳边不会清净,这家伙,真的比赤鹰还聒噪。
他这一辈子遇上了他,逃不掉,甩不了,也阻止不了他一点一滴深入心底,把平静的一潭心湖搅得一团糟。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开始心安了。
劳累的身体支撑不住,困意袭来,漠羽移了移位置,把头枕在聒噪的人腿上,惹得他张大嘴巴。
「羽……」
「吵了我小憩,我把你赶下车。」
「哦!」他居然主动亲近他?那一次之后,羽就再也不肯让他靠近他了,龙寒柏笑咧了嘴巴,「咱们哪天再切磋一下,我保证做的比第一次好,相信我一次……」
俯首时,发现怀里的人儿已经睡着,龙寒柏无奈的继续傻笑,轻轻吻上他的发鬓,为他掖好衣裘,「做个好梦,我的羽。」
一动不动生怕扰了沉睡的人,龙寒柏深情贪恋的注视着漠羽,仿佛能到地老天荒般专注至极。他想,如果可以,他愿意就这样一直做他的枕头。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浩荡的皇家车队永远到不了京城。
雪小。
依稀停。
天空如被洗过一般,暖阳四射。
繁华喧嚣的天朝京城,就在彼方。
皇宫大内一片瑞雪兆丰年的热闹,洗去了硝烟的金碧辉煌宫殿充满了鼎沸的人声。
华灯四起,正是晚宴时分,成百上千个宫娥捧着盛满琼浆佳肴的金杯玉盘,成行的进出华夜殿,殿内温暖如春,百官围坐千人宴,歌舞升平在中间。
今朝在金銮殿上,皇帝特赦天下,论功行赏,正式颁封天朝龙卿一名,众目睽睽下,万人争先一睹那救皇上于水火的传说人物何等模样,当那带有异国风韵的俊逸男子上朝面帝,朗朗大笑、振振有词的谢主隆恩的剎那,唏嘘声几乎掀翻了宝殿殿顶。
而吸引眼球的另一道风景则是那在江湖上盛传其名不见其人的雷霆门主,落落大方的仙人儿让权势滚流的朝廷上下耳目一新,他的进退得度、绝代风华,瞬时风靡了无数红尘心。
然,这庆祝的夜宴上不见两人身影,令翘首企望却不得的扼腕叹息化作浊流,翻滚在殿上,久久不停。
风闻,一夕之间传递皇宫内外。
传说,口口相传顷刻颂在民间。
化作真人出现的天朝龙卿,神祇般被奉若天人,眼见即将被尚隆皇帝留在朝廷重赏重用,万民激动,百官折服,只等他带领守护即将到来的天下太平。
殊不知……
借口更衣的尚隆皇帝先行退席晚宴,遣掉他身边所有侍从婢女,只让心腹小太监把御花园的灯火点亮守在门口,他独自一人提着一个烫金食盒走进去,笑意盎然的直奔玉亭阁。
一片夜色下的银白,只有那珍珠梅带来点点艳红,铺展了偌大一园。
果不其然,不胜其烦的龙寒柏正懒散的坐在亭檐上,用脚丫勾着醇香的酒坛子往嘴里倒,酒水洒了一身、流了一檐,让赤玺错觉这玉亭阁变成了水帘洞。
真是糟蹋他这一身上好的麒麟官服,赤玺摇首,招呼道:「寒柏,朕知晓你心情不好,但百官联名上奏要见见朕的龙卿,朕实在无可奈何。」
「关我屁事?」醉眼惺忪,亭檐上伸下个脑袋。
赤玺朗声大笑的逗他,「对朕无礼,可是要诛九族的。」
「九族?」一道黑影风一般卷入,自顾自的打开赤玺带来的食盒大快朵颐,眼睛邪邪的觑他道:「你是我大哥,你算我九族吗?」
龙寒柏脸臭臭的凑过来,像个绞尽脑汁的孩子思考半晌,又道:「给我想个办法,让羽嫁我!」
赤玺思量了一下,轻道:「简单,只要朕金口玉言赐婚给你们,他就必须嫁你。」
「耶?赐婚?他不能拒绝吗?」邋遢的人登时眼睛一亮。
「当然。」赤玺把蹦起的龙寒柏按回座位。
他看得出他这贤弟非伊不娶,爱那神仙般的人儿爱得死去活来,他怎忍心,当然要撮合这事情,这也是他秘密传话给漠羽,让他今晚独处等他谈心的原因,恐怕寒柏要是知道他为何被赶出来……非亲手掐死他这大哥不成。
他诚恳的拍拍龙寒柏的肩膀,「那你肯留下来帮大哥吗?大哥求贤若渴、惜才如金,缺的正是左膀右臂,寒柏,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不耐烦的挥挥手,龙寒柏压根没听见自己答应了什么,一把拎住赤玺的衣领,火烧火燎的在他耳边狂吼:「快啊,赐婚,现在就下诏,马上写、立刻写、这就写!」
一掌拍碎了亭内唯一的玉桌,他飞身纵去,不消半炷香便冲了回来。赤玺一看便傻了眼,他拿的竟是书房龙椅上的虎皮垫子,一抖落,好家伙,笔墨纸砚奏文书简散了一地,合着他把一桌子的东西都取回来了!
「写!」怒目圆瞪,龙寒柏舔着毛笔尖,然后把笔塞到赤玺手中,搓手等待的焦急样子活像是在等媳妇生产的准爹爹。
赤玺无奈失笑。
想必逼宫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他一定要留住他,所以必须主这场婚,他连王府都已经命人在三月内加急赶建,离皇宫近在咫尺啊!
最尊贵的客人才可进住的偏宫里,漠羽正在院中赏梅,一身白裘,一头散下的乌丝长发,在夜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没有人胆敢把他误认为女人,但是觊觎他这样男儿身的却数以万计,就在今日参加隆恩大典后。
满目皆是热烈的目光,耳边尽是交头接耳的嗡响,世人世俗,他再一次惶惑,而让他憋闷难忍的却是发现了无数女眷对龙寒柏的青睐爱慕,单单眼神就能把那洒脱的人大卸八块。
是啊,这样一身绝世武功、这样一场盖世功绩,他的俊逸、他的豪迈、他举手投足间的贵气霸势,为何他不曾想到,这些都是如此能轻易俘获女人心的呢!
想到他的傻笑、他的柔情、他的依赖、他的无悔会忠于另一个人,漠羽沉眸,翻涌的痛逼得他险些呕血。
「门主,朕可否进来?」朗朗大笑传来,一袭金黄龙袍在烛光下映出威芒。
「漠羽见过皇上。」他回身行礼,被赤玺扶起。
「寒柏被你轰出去,气得快呕死了,缠着朕为你们赐婚,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朕千两银子为他赶做的衣服被他当了擦嘴的帕子,一身酒气,他说你肯定也在赏月,他看不到你,只能和你看同一个月亮想你念你,可怜呢!」一语中的的说明来意,赤玺看看四下,不讶异的发现自己为他安排的婢子全部不见人影,只有一抹小身影在屋内暖炉边认真的读书识字,他笑道:「北儿好是聪明,朕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后继有人了。」一语双关。
「皇上不必影射,漠羽洗耳恭听。」漠羽仰首望月,目光缥缈含笑。
「你可是真心待我贤弟?」赤玺正色道:「我看得出你对他也有情,为何不嫁他?只要你点头,婚礼大事全部由朕接手,我定让他风光的迎你入门。」
「诏告天下?」
「有何不可?」赤玺坚定的颔首,「他的丰功伟绩自古未有,就算是破了我朝先例也不足为怪。」
「皇上倒是洒脱。」漠羽失笑,「就算我不嫁他,他今生也不会弃我而去,不是吗?」
「……但你不希望他开心吗?」
「呵!」苦笑一声。
赤玺试探的又道:「下嫁的不会是雷霆门主,朕可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晓龙卿娶的是何人,这个婚礼,是给你们的,是你给他的。」
挣扎的死结豁然松解。
久久的沉默后,漠羽一颤,心下五味杂陈,一丝微甜滑过心头,他轻轻抬手摸向那珍贵的梅花,「八重寒红,皇上可听说过?」
是啊,他要寒柏开心,他不要那孩子气的笑容里永远带着一丝失落,离开雷霆门的时候到了,他随他回雪山的时候到了!倘若只有他们知晓的大婚,他为何还如此坚持……
这是寒柏一直的夙愿啊!
啪的一声,那八重寒红的梅枝折在漠羽手中,他目光烁烁的回望赤玺,流华的笑容慑人心魂,连明月都为之失了光彩,「酒散愁肠泪,与君共折枝。」
清透的天籁之音,让赤玺面露喜色。
「朕明白了!」诚挚畅然的笑声洒出,赤玺炯炯有神的眼中带着祝福和一丝暖意,「不过,朕还要求你帮个忙,一个很大的忙……」
他望向聚精会神的小北堂,那小身影勾起他心底最不舍的痛,他十四岁就有的那先天病弱的第一子……无法托付那做不了主的寒柏,只得求这玉人儿了。
远一点也好,让他在他们的羽翼下得以长大,不要加入这朝廷纷争、皇室争宠!
絮絮道来事情的源头,卸去皇上的尊严,他只是个忧心忡忡的父亲,在漠羽面前坦露他一直小心保护的孩子的存在。他第一次收了房却在诞子时死于非命的侍女,他投身建功立业的时候无暇顾及只能送离京城派人保护的儿子,命虚赢弱无法成为太子时时可能夭折在奸人手中的儿子,今年已经七岁却病得令人揪心的儿子。他求漠羽,带他离开,与小北堂一起,自当多了一份羁绊。
「云晓。」漠羽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显然,赤玺为了保护这病弱雏子的安全,让他随了母姓,这样一个没有竞争力的孩子,令人怜惜,「皇上倒是信任漠羽,把这天大的弱点剖露给我知晓。」
他淡笑如斯。从赤玺流露的关爱来看,他爱子巨深,却无法保护他一生一世。
也罢。他款款跪倒,笑靥如花,白裘曳了一地,如同洁白的羽翼铺展在洁雪上。
「皇上既然信我,那漠羽自当收了您的皇子,我北儿到哪儿,便有云晓一席位置,您大可放心的惩恶罚奸、施展仁政。」
双手扶人的赤玺哽噎无语,感激的颔首再颔首。
这一夜过去,他想,他再也不用日夜揪心那孩子的安危了。
勤政爱民、平定天下、举国盛世、恩泽八方、做个好皇帝,恐怕只有这些才是他唯一能够给眼前人儿的……报答啊!
子夜晴空万里。
盛宴通宵达旦。
月儿弯笑。
结缘向圆。
盛大的婚礼,不亚于皇帝迎后,红毯从皇宫铺到卧龙王府,百姓夹道山呼,鞭炮震天价响。
禁卫军倾巢而出开出喜道,一行壮观的迎亲队伍从皇宫大内迎了新娘,敲敲打打的向新落成的王府浩荡行去,八抬大轿,千人送亲,皇辇送嫁,热闹非常。
然,天下人皆惊得动心骇目,一日间京城鼎沸得炸开了锅,眼看着这奇闻便要撼动天下,震荡四方。
天朝龙卿娶男人!
自古无先例,江湖第一起!
最可怕的是无人知晓新娘来历,更添神秘,这样的明媒正娶大大考验了天朝国民的承受能力,非议者有之,艳羡者有之,猜测者有之,评论者更有之,奇闻以京城为中心圈圈传荡出去,地动山摇。
繁复的礼节把那嘴巴咧到后脑勺的新郎官搞得不知东南西北,在迈了门槛、踩过火盆、拜过天地后,他再也等不及的在众目睽睽下抱起自己的新娘直奔洞房,主婚的尚隆皇帝只得哭笑不得的布宴,宾主尽欢。
禁卫军层层把守,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不放过,这样的洞房不但没人敢闹,连靠近都胆战心惊,好奇至极的唏嘘形如浪墙从八方打来,险些把那美轮美奂的红烛喜堂压塌。
洞房里只有张罗的嬷嬷一名,跪在新人面前说着吉祥话,接过新娘手中始终握着的代表平安如意的苹果。
红烛洞房,以竹筛覆床,桌上置铜镜压惊,新人共同坐在预先垫有新郎长裤的长椅上,意谓两人同心,并求日后偕老。
望着这古今第一例的特殊新娘,嬷嬷紧张的把两人衣角系在一起,将玉梳递夹那俊逸逼人的龙卿,啰哩啰嗦的道:「王爷洪福,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
「有完没完?」急不可耐的龙寒柏扬手捏碎了玉梳,把嬷嬷吓得险些屁滚尿流。
「王……王爷!交杯酒、吃甜汤……」
「出去。」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如获大赦的嬷嬷立刻奔出门外,早忘了自己一双罹患痼疾的老寒腿,门外禁卫立刻把红门关严,只留满屋暖色,一室曼妙静谧的喜红。
痴迷的望着身边的他的新娘,一身为男子特制的不失英气的凤冠霞帔,龙寒柏的心早已飞到九天上,他红着脸单膝跪下,那结在一起的一角让他终于感觉到眼前的人儿是他的了,他朝思暮想的羽……是他的了!他的妻、他的爱!
「你嫁我了……羽,你嫁我了!」不敢置信的掐着自己的脸,龙寒柏竟乐得感觉不到痛。
「喜秤,把盖头挑了。」漠羽低低淡淡的道。这种蠢事他这辈子不想再做第二次,像个女人似的被对待,要不是为了成全龙寒柏的「开心」,他几乎想要放这傻新郎的鸽子了。
龙寒柏立刻抓起喜秤,小心的挑起那绣着龙凤的盖头,目光倏地发亮。
「羽,你好美……」
「呆子。」漠羽兀自摘下沉重的头冠,卸下一头乌丝,没有任何妆点的面容如玉,目若清水,大红的衬托下,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感动得无法呼吸的龙寒柏紧紧抱住他,失声的不断喃喃:「我是不是在作梦?你竟然真的嫁给我了!」
「作梦?呵,那你穿上这身给我看看。」漠羽扯下一身喜服丢过去。
龙寒柏却如获至宝,「好!只要羽想看。」
说着,他毫不犹豫的脱下新郎喜服,把凤冠霞帔不分头脚的往身上套,那憨傻的样子让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