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下,火光冲天,映得高耸的城墙血气翻涌。
被团团围住的赤玺一行人在无数矛尖的夹围下前行。
「为什么羽你也要来涉险?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一次?」气急败坏的龙寒柏凑到漠羽耳边低语,却换来一记警告的浅笑。
「我听你的了,有穿软甲。」
「不是这个!」
「再啰嗦你就折回营帐抄书抄到我回来,不许去了。」
「……」呜呜呜,他又说错什么了,「那……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小心,不许离开这圈人,虽然他们也不可靠……唉!」
梭巡四周共同涉险的二十人,龙寒柏颓丧的表情让同样扮成侍卫的赤鹰脸绿。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漠羽眯起眼。
一辆美轮美奂的大马车停在他们面前,负责守城门的禁卫军小头目为难的掀开马车帘子,请赤玺一行入内。
马儿飞奔,离开九门,径直在一行跑步跟随的禁卫军羁押下,向着皇宫的方向掀起一阵烟尘。
皇宫内外,亮如白昼。
内外禁卫军森严的把守着,仿佛受了死命,如临大敌般充满凛寒。
马车穿过层层厚重的红底镶金巨门,在两行厚甲持戈的禁卫军夹道中,踏着青砖大理石直奔金銮殿。
金碧辉煌的皇家大殿,在这场腥风血雨中依旧庄重气派,穿着龙袍的赤顷面露凶光的站在镂龙石阶上,在众多黑甲心腹的簇拥中居高临下。
「皇兄,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傻,请君入瓮都看不出来吗?不过朕明日登基,定是不该少了皇兄的席位对吧!」他身边的上百心腹摆开阵势蜂拥挡在他身前,隔着百人,他冲着下了马车的赤玺仰天大笑,露出狰狞面目,「赤玺!明日朕要你跪着迎接太阳!迎接朕的登基大典!」往日积怨顷刻喷薄,只有他知道父皇生前最宠爱的是谁!
赤玺从容不迫的傲立,怒目圆睁,「你囚禁胞弟亲母,杀害朝臣忠将,蒙蔽禁卫军长李砍,用金买通皇家禁卫军将领,让其率军护城,达到你假传圣谕篡取皇位的目的,你该死!」
「该死?」赤顷阴森森的笑了,「皇兄想犯上?」
龙寒柏玩着乌枪,一歪头拍上赤玺的肩膀,「大哥,你这弟弟真不像话,家门不幸呢,你说,他的脑袋值不值百坛桂花酿?」
「你放肆!」左右侍卫呵斥声震耳欲聋。
龙寒柏掏掏耳朵看看左右,依旧自顾自对赤玺说:「你说的那个先皇遗诏在哪里?也让兄弟开开眼界。」
赤顷的眼睛登时充血,险恶的大笑,「先皇只有口谕,哪里有遗诏,胡说八道!倒是皇兄受累前来,朕在金銮殿前要为皇兄洗尘,来!」金黄色大袖一挥,他屏退左右禁卫军,只让百余心腹团团围住赤玺一行,向金銮殿走去。
两扇硕大的镂花巨门打开,露出皇帝的龙座与一地鲜艳的地毯,金碧辉煌的空荡荡大殿上立刻涌满了人,门,被再次关上。
「这是……慕容大人!?」看着被两个黑衣人拖上来的辅政大臣慕容友亮,赤玺惊道。
这哪里是先帝最器重的宰相,简直就是个被千刀万剐的血肉架子。
错愕中,他没有发现赤顷眼中的凶狠,慕容友亮被人狠狠一踹,摔扑向赤玺的方向,赤玺毫不犹豫的冲开护住他的人圈,接住了这忠心耿耿的老臣。
「大哥小心!」龙寒柏一声冷叱。
一柄雪亮的刀从背后扎入慕容友亮破碎的心脉,龙寒柏的乌枪同时戳穿偷袭之人的喉咙,瞬时把他化为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以致他本要穿过慕容友亮刺杀赤玺的刀尖被枪上传来的内力震断。然而垂死的慕容友亮只是弹动了一下,一双死灰的眼睛在对视到赤玺双眸时发出惊人的光亮。
「先皇……遗诏……凤于九天,龙显四海,老、臣、无、愧……」
血染的手指在赤玺的衣袖上抓出深深的血痕,一丝笑容掠过,慕容友亮瘫软的断了气。
他的话让赤玺震撼的瞠目,一双儒雅的眼中充斥血丝,满盈憎怒,「赤顷——」
龙座前的赤顷得意讥讽的笑道:「太子殿下,你为了不让辅政大臣在朕登基一刻亲口宣布先皇口谕,所以杀了他……不是吗?」
这个陷阱将让太子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马上他下令冲进来的禁卫军就会见证一切!李砍将完全的忠于他,诛杀这「叛逆」的太子!想到这里,他丧心病狂的仰天大笑,「赤玺,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赤玺攥紧了拳头,抱紧慕容友亮的尸身,微微侧头,干涸的喉咙中还未逸出呼唤,便发现漠羽已经凑耳旁听,聚精会神的水眸镇静明亮。
「太子,节哀,帝位为重。」
二十人背向背围成的圈中,漠羽的柔声恍若未闻,却令赤玺为之一震,他眼中迸出激烈的火花,低声道:「我的东宫,父皇赐我未来皇妃的龙凤枕。」
漠羽闻言沉眸,淡然一笑,那笑如磐石般令人心安。
「我去去就回,你们保护太子。」他厉声吩咐,却猛地一拍龙寒柏,凝眉咬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准你开杀戒,走!」
挣开了沉重的铠甲,月白身影点地飞出。在他身前,比他更快的一道寒光掠过,天间枪扫出的劲风把簇拥上来的黑衣人全部扫翻,碰撞产生的星芒恍若流星,所到处,那镂花巨门竟被破开碎成粉屑飞溅,把门外应令闯入的禁卫军掀得人仰马翻。
仿佛被解了枷锁的猛兽,龙寒柏兴奋至极的一声狂啸,眼眸明亮。
一枪出,三人毙,枪扫如同索命的触角,殡命声无数,血花翻天,在秋雨中弥漫。
「嘿嘿,老子的天间以前是酒喂的,今儿个尝尝血也不错!」
龙寒柏护着漠羽冲杀出去,直奔东宫方向。
身后是赤顷疯狂的怒吼,仿佛成千上万的禁卫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劫杀他们,誓杀叛逆般各个利落的下了杀手,刀光剑影里,出生入死的两道影子绞成一体,撕开一条血路向东宫掠去。
漠羽很强,敌十不敌百,令他们举步维艰。
「羽!你回去!」杀红眼的龙寒柏有心无力,护不住漠羽,猛地把他向上甩去,一掌柔风要把他送出。
「按我说的做……」
乌枪横劈,砍向漠羽的禁卫军立刻被分成血淋淋的两半,龙寒柏飞快的吻上漠羽朱唇,「放心!」
「小心!」交代他几句话,漠羽从袖中掏出定神丹塞入他口中让他含住,便被他用掌风送起推回金銮殿中。
身后,禁卫军蜂拥而上淹没了那道伟岸身影,龙寒柏桀骜的笑声却至阳至刚的传来,戾气冲天,霸气撼人,「羽,我的命是你的!谁要都不给!等我——」
他再无顾及的一脚往血路淌去,久战沙场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家禁卫军,竟在他一人横冲直撞中溃不成军。恍若天降神力,他双目泛红,在腥风血雨中利落的突向目的地,所到处,哀号声漫天,兵器掉落无数,活人死人翻滚,流血漂卤。如同索命的罗刹,令杀气滚滚的禁卫军节节败退。
「叛贼!找死!」一手持四尺大斧的彪形巨汉,气势汹汹的从追杀的禁卫军中跃出,横劈一斧,以蛮力砍上龙寒柏回手挡身的天间枪。
龙寒柏立刻被震得内力翻涌,眼神一亮,「滚你娘的蛋!老子今天让你知道谁找死!」
枪花舞出,人枪一体,恍如多了一截手臂,他横抡天间枪,在十招内便掀翻了李砍,又挥袖震飞了围攻上来的数十禁卫军。
随即,龙寒柏冲入东宫,把婢女小侍吓得抱头龟缩,他擦掉脸上的血飞身而入,按照漠羽最后的吩咐,直奔那从未用过的太子妃宫,蝉翼般的薄纱帘子被他撕得粉碎,尖叫中,婢女们惊惶如鸟兽散。
他的身后是一条血路,让人触目惊心。
龙寒柏左右梭巡,却在寻找时被人追上,冲入的禁卫军再次展开猛攻,把镂花门窗、昂贵瓷器全部打得粉碎,顷刻,这华丽的宫内一片狼藉。
羽说的龙凤枕!
龙寒柏在李砍挥斧砍上那黄花梨木镶玉柜时,在木屑四溅中瞥到了一抹飞龙戏凤的锦缎枕面,立刻回身停在李砍的斧头上,二话不说的抓向那枕头,他太过敏捷的身手把这统御九门禁卫军的第一武将气得七窍生烟,抡斧竟把墙砍塌一片。
「老哥哥真是好心眼,正好我不用走回头路!」龙寒柏可恶的嘿嘿一笑,从李砍砍出的大洞中飞身跃出,三翻两跳消失了踪迹。
「混帐——」如雷的吼声吓得天摇地动,太子东宫都摇摇欲坠。
哈哈大笑从夜空中传来,气得人吐血。
当禁卫军在李砍的带领下冲出宫殿搜寻贼人时,那一抹身影正屹立在东宫最高的屋檐上,琉璃金瓦辉映,飒飒身影在凛冽的夜风中挺立,血仿佛是他身上唯一的装饰,却令他看来威风异常、霸气擎天,一帧风景天地间。
面临着几千肃杀禁卫军,龙寒柏依旧笑得猖狂不驯,随手从枕中抽出一块黄帛抖散,枕头被李砍那一下砍得七零八落,化作碎布从他手中扬入秋风里。
雨,丝丝浓密的下着,恍若大了。
单枪匹马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胆怯,怡然惬意的表情令人惊为天将,亦令伤亡无数的禁卫军骇然至极。
「这他娘的写的什么玩意!」原来皇帝老子也是鬼画符!龙寒柏翻身,把枪抡成圆形以为盾,挡住要把他射成蜂窝的利箭。
「先皇遗诏——」
蓦的,他向天振臂一喝,面容英气逼人,一双硕目圆瞪,洪亮的吼声响彻了整个东宫,顿时,厮杀沸腾的禁卫军如被钉住,被这奉命要杀的「逆贼」可怕的气势骇住。
震耳欲聋的狂喝令暗夜之下遍布血腥的京城都为之撼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仁厚大德功绩显赫,多年捍我朝纲,力谏朕爱民如子,待朕崩殂,传朕遗命,太子赤玺袭承大统,御临天下,钦此——」
呃,他应该没有背错,这是羽出门前强令他记下来的……唉,这么拗口。
龙寒柏装腔作势的把遗诏捏紧举高,果真看到禁卫军中大大的骚动起来。
「你们助纣为虐,待太子依先皇真正的遗诏君临天下,你们论罪当诛!」
这胡说八道还真是痛快,羽教他骂人都这么文绉绉,唉!龙寒柏皱了皱脸,提气震开心脉,他并不护身,反而让真气流通全身经脉,他想是时候了……
回羽的身边!
微笑着跳入夜风秋雨中,他身上的血被雨水化开,溅散出无数道红带,再次杀人禁卫军中,他用尽十成内力以这身绝世武功在千万人中全身而退,而视死如归的禁卫军在骇人的事实前纷纷持刀让出道路,显然他们也混乱了,不知道该护的新主,究竟是谁!?不再前仆后继,再无一人敢近他身。
一条血路淌来,龙寒柏一步一个血脚印的杀回金銮大殿上,乌枪出,立刻轰开了团团围杀的无数黑衣人,把困局打破,单凭一人之力他力挽狂澜,控制住了原本劣势的局面。
没有门的金銮大殿内,是张皇失措、面露狠毒的赤顷一行人,及战斗至只剩几人的太子亲兵。大殿外,黑压压的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
「他……他是什么人?」赤顷捏着劲弓,不敢置信的看到那个笑得慵懒却带着地狱般戾气的男人用枪身打断了同时射出的十余枝箭,全部折断!
「有没有受伤?」压根不甩质问的人,龙寒柏用手掌擦着漠羽的脸颊,随手把怀中绣着龙纹的黄帛放在他手里。
漠羽抓住他的手腕,纤眉一皱。
还未开口,他却望见龙寒柏背后射来密如牛毛的箭雨,顿时心神俱裂。
「哼!」邪气的一笑,龙寒柏长臂一挥,连头都未回,准确的打落每一枝箭,这才懒懒的侧过身去斜睨偷袭的人,「你属什么的,我强你弱也看不出来……呃。」他觉得身上微微一热,猛然回头才发现脸色苍白的漠羽轻轻的偎在他身上,查看他的伤势。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化开,他小心的抱着他最珍爱的宝贝,生怕扰了他般轻轻把下巴放在他发顶。
这是羽第一次抱他……
好感动哦!
一个失神间,他没有发现再次张开劲弓的赤顷连上三枝箭,玉石俱焚的做垂死挣扎,那三枝绿色淬毒带火的羽箭竟直射漠羽,仿佛要把他和先皇遗诏一并焚毁,毒蛇般吐出狰狞夺命的信子。
「寒柏!」赤玺扑了过来。
「主子!」赤鹰横身挡去。
在所有人呆若木鸡的刹那间,龙寒柏比谁都快的扬手飞抢打去,发出震耳欲聋的迸响,他在惊骇中使出全力,却只打碎了两枝毒箭,见第三枝箭来势甚急,他毫不犹豫的用身体整个扑将过去护住漠羽,那第三枝箭瞬时撕裂了他的血肉咬入身体,火苗把他的盔甲熏焦,剧毒顿时弥散。
赤顷歇斯底里的大笑,狰狞的下令:「给我上,杀了他们!」
禁卫军见李砍脸色阴沉,无一动弹,而黑衣护卫则听令的一拥而上,仿佛恶狼扑羊。
敌众我寡的完全劣势,却在龙寒柏横枪用内力把冲在最前面的几人震得血肉纷飞的刹那被扭转,其余扑上来的人也被震得伏地吐血,守在赤顷身边的死士再也不敢上前。
回首的龙寒柏再也没了怡然自得的笑容,变得狰狞危险,像噬血的兽般盘踞在漠羽身前。
箭,深深的插在他的背上,几可见骨,却让他逼人的气焰变得可怕。
「胆敢伤他?我让十八层地狱收了你!」他一字字的道,笑容令赤顷不由胆战的退后一步。
「不,不可能!」赤顷惊吼:「那可是大内禁药,你沾了它,内力全废!武功全废!」
他的话令漠羽等人立刻脸色大变。
龙寒柏却飞快的把漠羽推回人圈之内,低吼一声「大哥」便鬼魅般向赤顷掠去。
想呼喊的声音却被哽在喉咙,让心都憋闷痛苦,听到那句话后漠羽五内俱焚,下意识的不顾一切追去,却被赤玺猛地拽住,赤鹰赶紧点了他的穴道护在身后。
「主子,回去你罚我跪一辈子祠堂都可以!」赤鹰不敢看他责难的眼,尽心尽力的打翻攻击过来的黑衣人。
他知道自己自私,但是对他来说,门主就是一切,谁的生命都不能同北堂漠羽等价!即使皇上……
与赤玺对视,两人心知肚明。赤玺把漠羽护在身边,不离半步,将刀枪全部挡在外围。他能为他义弟做的,只有这些!
说时迟那时快,龙寒柏天间枪出,把四个张弓拔弩的人串成了葫芦,但他赤手无法抵挡迎面射来的利箭,干脆咬牙瞠目迎身而上,躲也不躲,长袖一扫,生生用巨大的内力震散了赤顷身边的人,伸手间,他扼住的喉咙皆断裂,头颅皆飞,掠命无数,在惨叫中绽现了一幅人间炼狱的血景。
赤顷只觉得喉咙一阵剧痛,阎王便到了他眼前。
原本百余人的肉墙变成一地血块,竟没有一人手脚完整!
而龙寒柏腹部也被扎入三箭,手臂血淌连连,他掐着赤顷的手一丝丝的缩紧,直到赤顷面目通红无法呼吸,瞠裂的眼睛里无限恐惧。
「老子的内力,你废废看。」冰冷彻寒的声音一字字钉入地面。
魔鬼般的杀戮令在场人皆惊。
「鬼……」赤顷口出涎水,眼看就要咽气。
龙寒柏却手一松,把他扔在血堆里,任他猛咳。
「辱我大哥、伤我爱人,留你贱命何用!」他缓慢的从尸体上拔出天间枪,眼中的血红越来越浓。
早已准备抵死争夺皇位的赤顷竟在那盯视中,突然张皇如同一个孩子,拼命摇头求饶,透骨的恐惧令他泪涕并下,竟尿了裤子,湿了龙袍。
「死!」
龙寒柏失去理智的眼中掠过天间的乌光,闪电般射下。
「寒柏——」
赤玺出声阻止的刹那,那枪尖已然没入赤顷的身体,穿肺而出,引得他杀猪般痛呼,仿佛在经历人世间最残虐的痛苦。
笑却从那魔鬼般俊逸的脸上泻下,令人胆战彻凉。
「你要天要地老子不管,伤他?找死!」
枪拔出,再次扎入,穿肝而过,非人的惨叫声令金銮大殿都摇动。
龙寒柏突来的暴虐令赤顷的死士们都吓得连滚带爬的惊惶退开,血泊里,穿着龙袍的人奄奄一息,悔不当初。
所有禁卫军、所有黑衣人、所有太子亲信全部愣如雕塑,被骇然的钉在原地看着这可怕的一幕。
当龙寒柏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