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夕照道:“不能太急,七天吧。”
赵构点头,阴冷一笑:“好,七日之后,我就来教教你,如何能让一个人后悔他的背叛。”
两人又站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时辰到了?”
秦夕照道:“王爷难道没听到里面的声音?”他已没有笑容,赵构的表情,让他都心寒。
一边的侍卫带了一个少女过来。是个容貌极秀丽的女孩,满面泪痕。
秦夕照心里发冷,问道:“王爷,这姑娘是……他的……”
赵构笑道:“你猜到了,又何必问我?”
秦夕照强笑道:“王爷……是要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赵构脸上又是那种没有笑意的笑容:“你说呢?”挥手命把少女带入牢中,然后对那个已不成人形的人道:“你把你女儿强暴了,我就给你药。而且……天天给。”
秦夕照心中暗暗发指,道:“王爷,这……王爷,这太……”
赵构不理他,对那人道:“做不做,在你。”
秦夕照再也忍不住想吐的感觉,转身便往外走。赵构一手拉住他:“这样就受不了了?好戏还没上场呢?”
秦夕照怒道:“王爷,这哪里还是人做的事情?你就要他一刀杀了女儿,我也没话可说,可你这……完全是违反人伦,与禽兽何异?”
赵构却笑道:“是你自己说的,吃了这药,本来就不是人了,是禽兽。”
秦夕照与他说不明白,看那人已把少女压在身上,更是作呕,甩开赵构便想走。赵构倏地一指,点了他穴道,扳过他身子,笑道:“我就要你看完,看这一出天伦惨剧。我说我对你很容忍,你现在该相信了吧?用在你身上的,不过是一点小惩而已。”
秦夕照听着那少女的惨呼声,头痛欲裂。咬牙道:“夕照知道了,王爷可否放开在下?王爷喜欢看,就自己欣赏了,我没有王爷这般高雅的趣味。宁可见血,也不愿见这一幕!”
少女的呼叫声越来越惨厉,秦夕照虽然闭上了眼睛,仍旧恨不得能把耳朵捂住。苦于穴道被点,劝弹不得。
赵构却是安然自若,微笑道:“夕照,记好了,如果哪一天,你背叛我的话,你的下场会比他惨十倍,百倍。”眼睛一转,又道,“如果把这药用在你身上呢?”
秦夕照咬紧牙,一字字道:“无人例外!这药已经超越了人所能承受的极限,没人能例外!”
赵构笑笑,“你总该有解药吧?否则,你绝不会给我这种药。”
秦夕照道:“王爷是聪明人,若不是老想着在我身上打主意,我又何苦为自己留后路?”
赵构盯着他,冷笑道:“秦夕照啊秦夕照!本王真不明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秦夕照咬牙道:“王爷,放开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赵构伸指解了他的穴道,秦夕照冲了出去,大吐特吐。少女的哀叫还在耳边回响。赵构,你实在不是人。你根本不把人当人。我狠,我至少还有个原则,而你……你才是禽兽不如。
摸住怀中那个玉瓶,拔开塞子,又是那股令人眩晕的香味。是啊,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赵构?这比最毒的毒还毒的毒,就是从自己手中制出的!
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一阵恶心,又开始吐,这次吐得连苦水都出来了。正站在那里喘气,赵构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这个人走路是从来听不到声音的!
“等你今天把苦水吐完了,我就希望,你从此,不要再有迷惑。”赵构捻起一朵花闻了闻,把那朵花掐了下来,一点一点,捻成粉末。
“否则,我会像这样,一点一点,把你全身的骨头捏碎。再慢慢地,捏成粉末。”
花的碎末飘下来,秦夕照的眼神却飘到了不知何方。
21
也许官场本是黑暗的地方,而皇室的阴暗,更是不能为外人道之的。秦夕照想,自己恐怕当真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宋徽宗被金掳走为质,国不可一日无君,赵构力主立赵佶之子赵桓为帝。这一作法正大光明,没有人能提出异义,包括定国侯方道衡。定国侯思及再三,也想不出赵构此举有何用意,加之赵构手下兵权太重,又才平定辽国侵宋,威望亦高,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赵桓登基之事,已成定局。
赵构坐在房内,面前是一壶酒。他已闷闷地喝了半日了,忽然有人敲门,便叫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林岩。林岩道:“王爷,明日便是新帝合基之日,王爷所图谋的大事,就算是成了一半,还有什么忧心的?”又笑道。“王爷如此烦心,怕是因为宁远侯吧?”
赵构手一颤动。杯中的酒泼了出来,他也不自知。
林岩暗暗摇头,道:“王爷,你不可在意他。你若在意,你必后悔。”
赵构猛地站起:“为什么?你与母亲都如此说,到底为什么?”
林岩深深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王爷,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清楚,你为什么还不下手?你明知道这秦夕照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名利,你若是再不下手,他迟早会坏了你的大事!”
赵构缓缓坐下,道:“我明白,可是,我不忍下手。而且,我并没有发现他有背叛我之处。我是喜欢这个人,对你,我不必否认。”
“王爷是宁愿相信他没有背叛你之处,你根本不愿去查证!”林岩字字锐利,“难道一定要等到不可挽回的那一天,王爷才会后悔?王爷,我一直派人跟踪他,他曾偷入你书房,你难道不知?”
赵构点头:“我知。他想找的,不过就是当年那本记载了他的情况的册子。他却不知道,那本册子上有关他身世那一页,也已不知被谁撕去。”他的眼光陡然变得凌厉如刀,“能随意进出我书房的人并不多,是你?”
林岩却毫无惧色,道:“不是。”
赵构不再言语,又喝了一杯酒。
林岩垂首道:“王爷,请立即定夺。大事为先,秦夕照,留不得。他所怀何心思暂且不论,就他手中有解药这一点,就不能留他。”
赵构注视着他,目光如刀:“难道是因为他幼时那段经历?他如今想来找我报仇?他却不知,虽然明里是我父亲在主持此事,实际真正操控的却是我母亲……”
林岩叹道:“理由,王爷还是不要知晓的好。就算真如王爷所猜想的,留着他,总归对颜妃娘娘是不利的。”
赵构运劲一捏,手中的酒壶被捏扁了。他沉默半日,道:“让他好好上路,记住,不准任何人辱他。”
林岩道:“是。”脸上依然毫无表情,慢慢退了出去。
秦夕照摩挲着那支箫。那温润光滑的感觉摸起来很舒服。绿,绿得有些妖异。
“夜深露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一,二,三,四,五,六.秦夕照面上依然挂着笑意,心中却暗叫不妙。看这六个人的身法,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自己武功,要以一敌六,时间长了,终究不支。
心中恼怒,望着来人笑道:“何必蒙面?咱们又不是不认识。林大管家,连你也出手了?看来我的命,还不算是不值钱。”
最后走进来的确是林岩。他取下面罩,缓缓道:“宁远侯,王爷不想杀你,但他必须杀你。为什么原因,他并不清楚,而我知,你也知。如果你想好好上路,那就放下剑。”
秦夕照道:“你错了,我并不知道。如果我要死,你也告诉我为什么,不要让我糊里糊涂地上黄泉!”
林岩眉头微蹙:“你当真不知?”
秦夕照笑道:“人既将死,其言必善。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我当真不知。”
林岩凝视着他,沉默良久,道:“你的存在,便已是个错误。不能不杀!”一挥手,六人齐齐攻上。
秦夕照一手剑抵六人,若非怕他承影锋锐,不敢硬接硬碰,早已不支。六人联手,威力惊人,秦夕照额头已见汗。心中暗想,林岩竟叫了六名高手来杀自己,其实有三四个人已足够了,如此慎重,为什么势必要杀自己?一个疏神,已露出了破绽。
林岩见机,抽出长剑,这一剑可谓快、准、狠!就算没有六人联手,秦夕照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要抵挡他这一剑都需全力回击,此刻腹背受敌,如何还分得开身去招架?一时间万念俱灰,林岩长剑直指向自己咽喉,不由得长叹一声,承影剑已垂下。
人在死之前一刹那应该想些什么?秦夕照从前并不知道。从没有感觉过如此贴近死亡。
这一刻,自己想的是什么?
他笑了,自己想的是陆商阳。他想,自己是后悔了,应该在那一刻握紧他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握不住,就两个一起摔下去吧。毂则异室,死则同穴。我想的,偏偏一样都没有做到。当我发了疯地想要名要利时,我没有得到,反而失了惜晴。当我想要跟陆商阳一起策马江湖,快意恩仇时,我又执著于我的固执,我的骄傲,还有种在我心中的仇恨……于是,我就让机会一次又一次地从手中溜走,就像清风寨上从我手中滑落的那把黄沙。
我后悔了,我应该握住你的手的。那是我的幸福。不过,幸福于我而言,是那么遥不可及。
剑尖已划到咽喉。已可感到那逼人的剑气。
我后悔了,我宁愿,两年前,死在你的龙渊之下。
一道红影一闪,叮地一响,架开了长剑。秦夕照睁开眼睛,一管鲜红如血的玉箫。是赵构的凤血凝。他无意识地笑了笑。
最后,你还是不忍杀我。当一个人,违背了他自己的原则的时候,大概,就离死期不远了罢。你,赵构,也不例外。
“王爷!”林岩长剑已落地,赵构一挡之力,非同小可,已震得他手臂酸麻。
赵构手执玉箫,静静站在那里,注视着秦夕照,他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得仿佛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王爷!……”
赵构低声喝道:“退下!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
林岩动了一下嘴唇。他知赵构心意已决,既然他亲自出手,就决不容别人再动秦夕照一下。挥了挥手,与几名刺客退了出去。
秦夕照不再有笑容,道:“赵构,你比我想的还狠。”
赵构淡淡道:“如果我够狠,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
秦夕照不语,他知道赵构说的是事实。“如果你命人杀我便是为了来救我的话,你现在一样可以动手。“
赵构背转身去。“明天赵桓登基,我也遵守承诺,封你为宁王。你非皇室中人,封爵到此,已是极致。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弹指一挥间,如此而已。你不尽情享乐,一味追忆过往,有何意义?”他回眸,眸中竟有深切悲哀,“逝者,如斯夫。聪明如你,难道当真不懂?”
赵构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顿住,缓缓道:“夕照,不要逼我杀你。”
秦夕照冷笑道:“王爷此举,本来便是嫌我知道得太多,杀人灭口而已。”
赵构冷然道:“你心中明明知道,你是在强词夺理。你为何,我不知,也不想知。或许等到我知道的那一天,也就是你死于我手中之日!”
秦夕照道:“虽然这句话很俗,但我还是要说。赵构,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赵构猛然回头,直视着他道:“那好,咱们就来斗斗法。不过,虽然这句话也很俗,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你要知道,那个输的人,必然是全盘皆输,一无所有!”
秦夕照道:“我本来便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输掉的?不过是这条命罢了。”
赵构嘿嘿一笑,道:“只怕到了那时,你这条命也不是你的了,是我的。”
一转身摔门而去,门扇在风中左右晃动。
秦夕照望着他背影消失,慢慢坐了下来,衣衫已被汗水湿透。
赵构,我们就来斗斗法。
严命难违,我也是不得已。你不该,是拥有那管凤血凝的人。
我已失去所有,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秦夕照拈起一颗白子,慢慢放了下去。
输赢成败,又怎由人算。我尽力,由天定罢。
22
如今的宋国,早已是风雨飘摇。辽,金,西夏,均是虎视眈眈。所以,在如今的情况下称帝,决不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选择。所以,秦夕照佩服赵构,对于一个野心大得惊人的人,能够作这种决定,即使那个皇帝是自己手中的傀儡,也不容易。毕竟,对皇室的正统皇子而言,荣登大宝,是最大的梦想。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是梦寐以求的。只是,若不把宋国扶持得强一些,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赵构重兵在握,但徽宗虽然昏庸,却是固执。加之定国侯对他影响力甚强,徽宗一日在位,赵构一日不能随心所欲。定国侯再料神如神,也决想不到,外表一如既往的钦宗赵桓,心中所想要的却并不是皇位,只是赵构手中那一颗黑色的药丸
正如赵构笑着对秦夕照所言:“我喜欢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我也不在乎什么卑鄙、无耻、下流之类的说法。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秦夕照心中暗道,我倒想看看你赵构成“寇”的那一天,表情该是如何?于是当晚,夜探定国侯府。不,谈不上夜探,只是去拜访一下。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正大光明进去。越墙而入,秦夕照也就好整以暇地站在里面,等着有人来招呼。反正这府上高手不少,如果自己动手,决讨不了好去,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客人吧。
然而他却没想到,出来“招呼”他的人竟是韩铁凝。
“韩兄当真是忧国忧民啊,这么晚上还在府内巡视。我本以为在清风寨会遇上韩兄的。”
韩铁凝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很奇怪。“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一种人,明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还至死不悔,你已经弄到了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地步,你可知你最后的下场是什么?你有才,你要功名,侯爷一样可以助你,你为何要依附赵构?难道真如外间所传言的,你和他……”
秦夕照忍不住笑道:“韩兄对小弟的还真是关心啊,不过,这是在下的私事,不劳操心了。”
韩铁凝无言以对,无声无息间,一个身影出现,秦夕照又见到了那个人。
由江湖武人出身,如今却是位极人臣的定国侯方道衡。两年前,也正是他粉碎了端王篡位阴谋,也顺带地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秦夕照知道,要比官场上的伎俩,他决比不过定国侯,也决比不过赵构。论及此,恐怕随便找一个都比自己强得多,毕竟,他们是终生浸淫于其中,不离不弃。也许是生来如此,也许,你定国侯再说什么以天下苍生为重,你一样的有私心。位极人臣,那种感觉如何美妙,只有你定国侯自己知道。
所以,不用跟他耍心计,比心眼,比不过的。只要,简简单单说了自己的目的,便罢。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时,韩铁凝便呆立于院落中。落叶萧萧,飘零于地。花随风转,亭亭如舞。
是谁说,化作春泥更护花,那不过是文人不愿春光流逝的粉饰罢了。只有,落花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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