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看,若即若离,让人觉得近在咫尺,却又触碰不到,他爱看,却不想看见,印瞳给他背影的时候,便是离去。
“你被他感动了还是他被你感动了?”狸儿看着印瞳,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有点儿难过,有点儿不忍,还有点儿愧疚。
“我们这是真情。”印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狸儿的额头,将他的头推开,狸儿忽而一笑:“是啊,世间有很多情,都是割舍不下的。”
“狸儿有什么割舍不下的情?”印瞳转头,低下头看着狸儿,眼神中带着点儿温柔,伸出手理了理狸儿的头发。
“很久以前的情了,总觉的自己该抛的都抛了,到头来却还是……”狸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印瞳低头以吻封缄,他睁着的眼睛缓缓闭上,伸出手搂住了印瞳的腰,印瞳伸出舌头,与他互相纠缠。
其实他不想听,不想听狸儿的过去,狸儿越是在意过去,便说明他越是个长情的人,其实印瞳早在狸儿往风尘树上挂方大冲和胡亥的名字时,便知道他心善。
狸儿喘得厉害,握着印瞳腰间的手指间微微颤抖,印瞳松开狸儿的口:“我知道你孤独,知道你心软,知道你不舍,不过我印瞳是个独专的人,我不允许你眼里,心里有其他人,一点也不允许。”
“呵呵……”狸儿笑,声音清灵好听。
“今晚撤离吧。”印瞳问。
“好。”狸儿轻笑,然后两人松开对方,印瞳挥手:“来人!发号施令,全军秘密撤离,与演戏时一样,三天内,让他上官靖落网!”
印瞳分三天,将整个七万人大军分三批离开军营。
那天晚上上官靖碰见狸儿回去之后,心里一直都不舒服,越是想要证明他是喜欢狸儿的,便越是想让印瞳死无葬身之地。和连悦华,他彻底闹翻了吧,他清楚连悦华,就算见上面也只是普通的公式化对话,绝不说半句与战事无关的,悦华他……憔悴了许多。
不!他憔悴了,和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将军,一个军师的关系,多余的一概不存在,即使以往还有朋友关系,可在那错误的一晚之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连悦华……他只是个普通人,像他这样普通的人,怎么和狸儿比,怎么能入他上官靖的眼。
“不可!不可轻举妄动。”连悦华听了上官靖的想法,猛的站起来。
“本将军是命令,不是征求你连军师的意见。”上官靖危险的眯着眼睛。
“上官靖,印瞳他这摆明了是圈套,他以落败来让你骄傲,骄兵必败,他不是要乘你不备攻打你,而是要让你攻打他,进入他设下的陷进!”看着连悦华脸上的表情,上官靖便越气,你既然心中有印瞳,又何必装作现在这副在乎他的模样?
“连悦华,我知道你聪明,也相信你说的是事实,可就算换成我上官靖去攻打他,打入他的军营中,陷入他设下的陷进,也不会输!”上官靖骄傲地抬起头:“你忘了我是谁了?!”
“我……”连悦华一时语塞,的确,以上官靖的本事,就算印瞳设下圈套,也拿他没辙,上官靖这一仗,必定会赢。
但是担心,为什么要担心,有什么可为上官靖担心的,他上官靖从始至终都没有失败过,这次也不例外。而自己呢……连悦华苦笑,自己不过是和上官靖无意间一夜风流的军师罢了,在上官靖的眼里,谁也比不上他心中的狸儿。
上官靖刚决定,便让军队整装待发,同时连悦华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按正常来说,三餐时分军中必定烟火高升,而现在看来每天的烟火都在减少,今日看过去就寥寥几点炊烟。难道那么大的营地,就几千个人?
他的疑惑统统和上官靖说过,可上官靖不知是否放在心上,只是嗯,然后便继续自己的事,连悦华感觉到空虚,最近,特别空虚。
一夕间好像没人能和他诉说心事,没人能对他笑,没人能陪他一起喝酒,没人能告诉他自己的看法了。一夕间,他变成了一个人,上官靖的身影每日都可看见,却始终不能靠近,他从站在他身边的位置,变成了后面,远远的,看着背影。
这一仗,上官靖抱着必胜的心态,亲自穿戴银色铠甲上阵,连悦华坚持要跟,身后带着大部队军马朝印瞳驻扎的营地前去,前后准备,总共三天,也正好这三天,印瞳下令军中人悄然撤离,整个大营已是空城。
上官靖的大队人马站在已经能看见印瞳军营的外面,只有几百个人冲了出来,拿着弓箭对准他们,现在已经是黑夜,里面流动的人影,好像有成千上万一般。
连悦华心里不好的感觉越来越重,这么多人影,不该在下午只有那么点儿炊烟,难道里面的人影都是假象,让上官靖不敢进入,空城计?
上官靖冷哼一声,再多的人有何可怕,他上官靖带领大部队军马过来,就是要踏平你印瞳的整个军营:“拿下十余人头者,赏!拿下百余人头者,重赏!拿下将领人头者,俸禄翻三!拿下印瞳人头者,我让他当将军!”
军旗高高扬起,深蓝色的军旗上印着一个大字——靖。
千万人马分骑军和步军,一团团像是乌云般朝印瞳的军营压去,很快整个沙漠便黄沙四起,烟雾缭绕,上官靖骑着马立在前方,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容。连悦华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他伸出手,拉住上官靖的衣袖:“你……小心。”
上官靖看了他一眼,黑夜中的连悦华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衫,和他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文质纤纤,像是风都能吹走一般,他刚想要伸手握住连悦华的手,对方便已经收回了。
此时的感觉却不如一开始那么强烈,他必须得战争,不像是先开始与谁在怄气一般,而是单纯的想要战胜。从他和连悦华合作至今,从未因为一个人而争吵过,他们一直相敬如宾,就连发生那样的事,也从未破坏过他们之间的情谊,一个印瞳,一个狸儿,将能毁的,全都毁了。
上官靖突然觉得不值,为了狸儿,舍弃连悦华,值吗?
“杀!!!”大军振奋,兵刃相交的声音在夜空格外清晰,铿铿锵锵的在上官靖的耳边响起,上官靖看着连悦华,低着声音开口:“若我不敌,你便逃命。”
“上官靖……”连悦华还未说完,上官靖便一夹马腹,朝前奔去,才打了短短一段时间,整个军营便空空如也,所有的油灯都点着,每个营帐中却没有人。
糟了!上官靖心里一阵紧缩,立刻勒紧缰绳:“撤兵!”
簌簌的周围顿时响起了弓箭的声音,箭雨朝自己的大军过来,不少步兵都被射倒在地,分明刚才还没有人的军营,周围已经密布人群,几千人留守大营只是为了给上官靖一个假象。他虽知道是空城,却像是着了魔似的没有退路往城里去,现在想要撤退了,突然发现原来的路早已封死,被印瞳的大军填满。
印瞳站在高高的沙丘上,整个军营是个凹地,那满身红色铠甲的人竖起满头黑发,身边一抹幽白的身影一眼便看出是谁。
连悦华虽然时刻告诫自己不可以因为一个相似的名字而抛去自己和上官靖多年的情谊与关系,可在看到那人时,又如同统统瓦解一般,心中的感情如潮水般涌来。
“果然,是他……印瞳。”
☆、四十二
“上官靖!你无路可退了。”江仇拉着缰绳,笔直的看着立在下面的上官靖,嘴角勾着笑容,小饭不懂功夫,躲在江仇的后头,看着上官靖和连悦华两人。江仇回头看了小饭一眼,突然开口:“喂!等会儿我打了胜仗,回来的时候你亲自煮饭给我吃好不好?”
“我还没打算原谅你。”小饭白了江仇一眼,他虽然知道主子和离先生的确很相配,但江仇上次那话说的太重,他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和他说话。
“还在生气?你也气太大了。”江仇撇了撇嘴,扬起手中的剑:“冲啊!”
“将上官靖的人头拿下!”
周围四起的兵器声,黄沙如烟,印瞳看了狸儿一眼,说:“你就在上面呆着,别下来。”
狸儿明白的点头,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自己就算下去和那群人一起厮杀也帮不了印瞳多少忙,现如今是他的主场,是他的战争,自己在一旁看着就好。
印瞳回头再度看向他,最后一挥缰绳朝坡下奔去,直接靠近上官靖,上官靖在众人的拥护下往后退,要保住大局,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往前冲而让自己陷入囫囵之中。如果一方将领都陷入危机,那整个军队就如同散沙,不堪一击,他朝后退了退,连悦华一个上前与他并齐。
印瞳从沙丘上冲下来,火红的身子周围像是燃起火焰一般,他身下的黑马扬起前足,在沙场中嘶叫一声,印瞳拉住了缰绳,腰间别着的鞭子被他扯下来。拿出鞭子在空中挥出一个响鼻,戾气随着鞭子挥出的范围,前排挡在他面前上官靖的部下全都倒地,盔甲破裂,凡是受伤的地方皮开肉绽,鲜血不住的流。
他不轻易出手,一出手,绝对要人命,他的鞭子一旦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意思。有人拿着长剑过来,看上去像是上官靖那边一个不小的将领,印瞳冷哼一声,此时,真好让他练练好久没动过的身手,长剑往他胸口刺,他迅速躺在马背上躲过。此时伸出手挥了一下鞭子,对方拿剑鞘挡住,鞭子迅速卷住了那人手中的剑鞘,被印瞳一扯,硬生生裂成了两半,震得手心破开。
远远站在高处的狸儿目光没有离开过场内的印瞳,一对眉头没有紧皱,他相信印瞳的身手,相信他的能力,这里没有一人的武功可以和他平手。突然,天空中滑落下了两颗明亮的星星,坠了一半便在夜空中消失了,狸儿心中一顿,突然揪住,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看向烽火缭绕的战场:“今日,要陨落两颗星……”
那个缠住印瞳的人不顾手中的伤口,大喝一声丢开马匹双手握剑砍过来,一脚踢在马头上借力悬在空中,那匹马被他直接踢倒在地,可见他这一招用了几分力气。印瞳动用内力站在马背上,一只脚勾住缰绳,双手握住鞭子的两边,剑锋凌厉,朝他刺过来的时候他往后靠过去,整个人倾斜在马背上,双手用鞭子迅速缠住那人手中的快剑。
印瞳手中的鞭子缠住那人的剑,他伸出另一只腿直接踢在那人的腹部,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一圈,带动手中被缠住的剑,压在那人的脖子上,生生割下了那人的脑袋。转身回到马背上,印瞳松开勾住的缰绳,转而用左手拉住,黑马再度长嘶一声,他挥动手中的鞭子,撒掉沾染在上面的血迹。
“印瞳。”上官靖捏紧拳头:“印瞳!我要你死!”
连悦华立刻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上官靖脸部表情有些狰狞,他心中微微触动,那个人是六年前救过自己一命的人没错,是自己锁在心中六年的人没错。可眼前的人,上官靖是他决定要一生跟随的主子,他到底……
上官靖从背后拿出弓箭,箭他自己专门改造,入体便有百根倒刺纷纷展开,纠缠血肉,绝无可能存活,他拉开弓箭,瞄准目标。
江仇刚被人弄下马,气得他一挥剑砍断了那匹马的前足,马上与他纠缠的将军立刻滚了下来,江仇大笑,看向远处的司空傲,这家伙孔武有力,打起来也不吃劲,才一个转身,便看见面对着上官靖,却没发现他的印瞳。
上官靖拉着的弓即将离弦,印瞳还在与一干杂碎厮杀,江仇还为思考,立刻飞身上前。
咻——
“不要!”连悦华喊了一声。
第一箭,生生射在了江仇的胸口,箭锋划破他的皮肤直入身体,插在心脏边缘,江仇直接摔在了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脸色瞬间苍白。那入肉的箭倒刺纷纷竖起,从里往外扎着皮肤,在外看来他只是中了一箭,实际五脏六腑都被倒刺戳穿。
“江仇!”
印瞳看着江仇从自己眼前倒下,落地的时候痛苦的呻、吟出声,顿时周围声音静止,他飞身下马,朝江仇跑去。
上官靖皱着眉头,他从未有过一次失误!说要瞄准印瞳,哪怕千万个人来挡,也都是送死!箭再上弓,拉弦即发,刚脱手,眼前一抹淡绿色的身影扑过,上官靖心中一疼,耳边风声战火声统统消失,他刚才……看错了吧。
“额啊——”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上官靖握着弓箭的手微微颤抖,眼神不可置信的朝前方看去,被他箭气带过两米外的连悦华趴在地上,箭直接穿过了他的背部刺破胸口,倒刺纷纷扎入血肉,疼得他差点昏过去。
他不能死,现在还不能死……
上官靖抛开弓箭,也不顾周围有多少凶险,朝连悦华那抹绿色的身影跑去,直接跪在了他身边,伸出手却不敢触碰,看着那缩成一团颤抖的身子,就连心都跟着周围的声音,统统停止了一般。
“连悦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挡这一箭!!!”
“上官靖……”连悦华想要转过身看着他的脸,他毁了上官靖原本可以胜利的机会,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上官靖从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上官靖发出的箭从不会有失误。他拉不回事实,只能用自己去挡住那事实。
有人说,人在死之前会看见自己一生中最在乎的人,他原以为是印瞳,显然他错了,有的人用一生的时间都搞不懂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是谁,用一生的时间去爱一个或许他根本不爱的人。只是他以为,他爱而已。
上官靖伸出手,将连悦华翻过来,抱在怀里,瞳孔中一片湿气,周围一切仿佛变得都不那么重要,谁也没眼前这个人重要,谁也比不上。他尽量稳住自己的手指,抚上连悦华被鲜血染红的脸颊,胸口疼到快要窒息:“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不会让你死的……”
“上官靖……上官……上官靖……”
“我在,我在这里,悦华,我在这里,你不要死,不要……”上官靖轻轻抱着连悦华,他怕自己抱紧了连悦华便会痛苦的死去,他怕自己碰到他的伤口,怕自己牵扯到他一点儿疼痛,那样自己会疼痛万分。
印瞳看着江仇,也不管周围战火硝烟,直接过去将江仇抱起来,远远看着的不光有狸儿,还有小饭,小饭睁大一双眼睛,竟然连靠近都不敢。刚才还生龙活虎和他斗嘴的人,此时怎么躺在地上,就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呢……这是假的吧?是假的,一定是江仇和他开玩笑的,他从来都喜欢开玩笑。
“江仇,江仇!你不会有事的,撑着点!”江仇一张脸瞬间惨白,刚才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死了似的,他伸出手,紧紧地攥着印瞳的袖子,一双眼睛却盯着小饭的方向,又是一口血从嘴里喷出。
鲜血直接染红了他胸口的衣襟,小饭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江仇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眼神和以前看着他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却在冥冥中变了什么。
“江仇……”小饭从怀中拿出止血散,扑到江仇身边就打开往他胸口的伤口撒去,手指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刚才还和他开玩笑,还和他说要原谅……江仇伸出手,拉住小饭撒药的手,无力的摇了摇头。
“没……没用的,这箭……满是倒刺,我……必死无疑。”江仇看着小饭,狸儿从远远的沙丘上赶过来,只看见江仇满身是血的躺在了印瞳和小饭中间,他没有靠近,他和江仇接触的不多,原以为自己不会动容,只要印瞳没事就好,看来不是这样,此时心里竟然跟着牵扯出一丝难受。
“你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