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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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在-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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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们几人侥幸跳入备用的小船逃生,一路漂流至此。
  几人九死一生,对救了他们的渔民叩谢不止,连连发誓从此改邪归正、本分过日子,请岛上的人收留他们。秦犷与江平明闻得有外人来,连忙出来找那几个海盗打听中原的消息,只听其中一个说:“现在民间不少人起义,已经有好几个首领自立为王啦!听从旧京传来的消息说,赫朝的八王爷抓住了前朝皇帝的小儿子,还叫前朝那个将军、叫秦——秦啥来着,带上灵帝的玉玺去换!”
  秦犷一听,差点没急死,抓住那人衣领大叫:“你说什么?!太子被大叶人抓去了?!”
  那人在海里泡了很久,本就体虚无力,被秦犷这么一摇晃,险些晕过去。他的几个同伙急忙来把两人分开,劝道:“抓他的人是八王爷,又不是我们,你摇他做什么!”
  江平明闻言也觉头重脚轻,一想到那虎头虎脑的孩子被央金抓了去,心里就阵阵抽痛,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回旧京去找他们。然而一回味方才那人的话,惊觉有异,忙问那伙海盗:“你们是说——大叶人让那将军拿玉玺去换太子一命?”
  那几人纷纷点头:“我们是这么听说的呀。”
  江平明与秦犷同时皱起眉头相视一眼,觉得事情发展得太过诡异——就连江平明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玉玺的,这期间宏光岛与中原完全没有往来,央金怎会知道秦犷得了玉玺?若他只是想威胁秦犷现身,只需透露太子在他手中这一点就已足够,为何会提起玉玺之事?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秦犷急得想立刻动身回旧京,却被闻讯前来的商宏晔拦了下来。商宏晔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只道:“你急也无用,现在这海的流向尚未完全改变,你若急于一时,就不怕落得这几个贼方才的处境?况且,依老夫之见,献帝的儿子目前并无性命之虞。那大叶的王爷怕是和你一个心思,都想得到玉玺,进以坐拥天下;你与玉玺没出现之前,他就得留着那娃儿的活口,以要挟你。再过几日就是出航之日,到时候,我自会安排人带你回去。”
  秦犷无言以对,只好谢过老人。
  商宏晔见那几人有悔改之心,就吩咐人带他们找个住处,以后每日跟船一同出海打鱼。几人又鞠躬作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事情解决后,众人作鸟兽散。秦犷一言不发地往回走,江平明跟在他身后,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海滩上的沙松软而细腻,踩上去一脚深一脚浅的。
  待到二人行至各自房门前,江平明忽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犷猛地扭头,“你……你说真的?”
  江平明目不斜视,仿佛对着门板说话:“我也想救出天骄……不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我放心不下。”
  “好!我们一起去!”秦犷激动地对他说。
  江平明推门入房,怅然若失。好像时势已经逆转,这天下又不知要落在谁的手里了。这点他不关心,只是一想到天骄在央金那儿受苦受难,他就无法坐视不动。那个孩子,不仅是这两年来跟自己最亲近的人,更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独自活了二十几年,江平明沉寂得如同静止的体内第一次感受到血液的涌动。
  




☆、第 36 章
                    
  到了九月,连绵不断的雨终于停了,中原的大涝总算有所缓解。先前各省已相继有叛军拥兵自立,但皆苦于天气,各路人马都蛰伏于自己的地盘内养精蓄锐。眼下天一放晴,诸军已按捺不住,先后杀往下沙城,赫朝已是四面楚歌。英帝每日焦头烂额,几次欲御驾亲征,都被大臣们以安危为由拦了下来。朝中众臣里不乏有二心者,如岑子东先头就主动请缨带兵讨伐叛军,在小赢几场仗后趁机窃取了主要几省的兵权,并与居于东南的五王子萨图联了手。五王子这两年一直心有不甘,如今更是私毫不顾旧日手足之情与亡族之危,欲也趁此机会卷土重来,返回下沙城去。
  再说义军方面,军中虽有将士不满朱明义带头龟缩、不去救出太子,但看到央金发出的公告后也对秦犷已得玉玺一事信以为真。朱明义表面上一脸欣慰,说如此太子就暂无性命之虞,号召众将士一鼓作气攻破下沙城,等待秦犷携玺而归,届时天下便可一统。义军闻言皆无异议。惟他本人心里暗自不快,想来自己在秦犷失踪后苦心经营这路兵马,结果到头来是为他人做嫁衣。不过,秦犷迟迟不归,眼下义军皆奉自己之命行事,自己还是有机会抢在秦犷前头立下大功的。
  在各路叛军中,义军是起家最早的一支,一路走来,不断纳入新血,如今人数更是已达十数万,居于诸军之首。数路兵马一同往下沙攻去,所经之处无不混战不断、生灵涂炭,此情此景比大洛亡国时更要惨上几分。未至下沙,中原几省已尸骨连路、血流成河,本就欠收的农田被马蹄无情践踏,秋风一过,草木萧瑟,妇哭子啼,实在哀怜。
  眼看着到了九月下旬,央金依旧没收到任何秦犷的消息。英帝连下几道圣旨,急召他回京抗敌。纵使央金百般任性,眼见国难在即,还是无法坐视不理,命手下挟着两个孩子一同回下沙。而他勇武过人这点确实不假,回京路上,杀得许多叛乱者溃败而逃。八王爷一路凯旋的消息传至朝中,多少鼓舞了军心,本已节节败退的大叶军竟又有了些起色。
  
  商宏晔没有食言,时近十月时,他派了一队远航经验丰富的桨手和三十个武艺上乘的青壮年汉子给秦江二人,让他们护送二人回中原去,并安排了岛上最坚固的大船,准备了足够众人吃半个月的干粮与淡水,还命人将岩洞里的十几箱金银都搬上了船。商宏晔甚至想亲自率领岛民们一同随江平明回中原,为他出力,却被江平明劝阻了下来。江平明一来自己没有称王之意,二来也不忍心见这位对父亲忠心耿耿了一辈子的老人迟暮之年勉强出战,只是好言宽慰,说待中原局势稳定下来,就能恢复两岸通航,到时再回来探望云云。
  商宏晔自知今日一别,十有八|九再无相见之日,秦江二人临行当天,这位铁骨铮铮的老人再度泪撒海边,江平明见状,心里愧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向他道一声珍重。
  这一路风吹日晒,两人又心系天骄的安危,每日都忧心忡忡。桨手们日夜兼程,幸得一路顺风顺水,花了十二日便抵达弦海岸。二人谢过桨手,道别后,不敢再耽搁,即刻率领那三十个汉子挑上金银,打扮成一群逃难的人,动身赶往旧京城内,想打探央金与天骄的消息。
  二人进城一路上只见沿途皆是断壁残垣,许多房屋已被废弃,四处都留下烧焦的痕迹。街市破败不堪。洛朝亡后,旧京虽日渐荒凉,却也还算是一处尚可安居之地,如今竟如此凋蔽,见者惊心。秦犷一行人又累又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门的小客栈,那客栈里一个客人都没有,留着山羊胡的掌柜正无精打采地倚着柜台呆坐,见突然来了这么多壮汉,吓得连连后退,口中直道:“军爷们行行好,小老儿这里已是无钱也无粮啦!”
  江平明是一行人中面貌唯一看上去不那么吓人的,便主动上前去和掌柜好言解释,好不容易才安抚好掌柜。掌柜吩咐小二去催厨房做饭,苦着脸道:“小店的粮米蔬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如今这旧京城被烧成这个模样,商人都不愿意来啦……你们吃了这一顿,下顿啥时候能吃上还是个问题呢!”
  秦犷皱眉问:“您说旧京被烧过?难怪外头到处是黑乎乎的焦痕……是何人如此猖狂,竟然放火烧城?”
  掌柜叹气道:“这不是如今天下正大乱呢,那些个军阀们都往下沙京攻打过去啦,八王爷原本驻兵在此,皇上前些日子下旨让他回京抗敌去,谁知他走的时候,竟放火焚城,这城里还没来得及逃走的人,都是死的死伤的伤,幸好小老儿我命大,放火那日我带着店里的人手出城补货去了,才侥幸逃过此劫……我回来后听人说,当日那情形,真个儿是人间地狱哟!”
  秦犷怒发冲冠,拍案而起:“那个混帐蛮子,竟这般没人性!”
  “唉呀,当今这乱世,真是前所未有哇,那些当兵的、尤其是做了头领的,有人性的没有几个啦……有好几路兵马口里喊着要驱逐鞑虏,还政于汉人,经过我这儿时还不是像伙强人一样抢钱抢粮,若他日真叫这帮人当了皇帝,我们小老百姓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啊……”
  众人闻言皆沉默无言。秦犷向掌柜的打探义军的去向,掌柜的摇摇头,说现在叛军众多,他分不清谁是谁,只晓得眼下大家都往下沙城去,叫他们去下沙城自然能找到。秦犷与江平明商量后,考虑到他们现在只有几十人,又带着这么多金银,一路都不安全,便决定迅速奔赴下沙,先与义军会合,再去找央金要人。
  众人在客栈歇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告别了掌柜,动身前行。秦犷感激掌柜的在这人人自危之时肯接待他们,给了他一锭金子。掌柜的看到一个完整的元宝,惊得眼都直了,稍后却叹息说,只怕如今这局势,纵使有了金子也买不到粮食了。
  一行人抄近路赶往下沙。沿路皆是从下沙方向逃出来的人,难民们都对在这个时候还要去下沙的他们投以诧异的目光。江平明想出一计,让众人将装金银的箱子换成棺材,如此挑着上路,其他人见了他们这般晦气,自不会来寻他们麻烦。不过即便如此,这一路也走得很是艰难,不仅要提防强人和如强人般的叛军,还要想方设法地找吃的,临近旧京时,商宏晔派给他们的三十个汉子已折了近十人。江平明不会武功,深觉拖累众人,然而那三十个汉子大概皆是当年俊王忠臣之后,对秦犷不怎么亲近,对江平明却是死心踏地,让他更感愧疚。秦犷更是一直护在江平明左右,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二人又要生离死别。
  与此同时,英帝下令将下沙城封城戒严,城门紧闭,城外的人进不来,城里的人也不准出去。各路起义军在下沙城外围展开混战,经常时几路人马互相开战,打到最后,当兵的连自己的头领是谁都分不清了。然而那朱明义也确实有些能耐,在上京的路途中,他就先与几路军队联合,十几万大军共同奔赴下沙。城外混战时,他带领义军在离城十几里地处安营扎寨,按兵不动。
  此时央金已带禁军在下沙城内守城。眼看着岑子东与萨图带兵在城外迎击叛军,高调做样子给天下人看,外人只道是五王爷与岑将军一心为国,只有英帝等人晓得他们的野心是要借此舆论,为日后篡权夺位做准备。然而经过长期争战,朝廷的兵力已是强弩之末,不得不倚仗于萨图和岑子东的兵力去御敌。
  几经波折,秦犷一行人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义军驻扎之处。守门的新兵已认不得秦犷,拦住他们不肯放行,还是里头一个百长先认出江平明那张脸,才赫然发现门口那个满脸胡子的汉子是他们的大将军,连忙跑去朱明义的帐子里报信。朱明义闻得秦犷与江平明失踪多时竟毫发无伤地归来,心里是惊大于喜,却要做足面子功夫,装作激动地冲出帐外与秦犷热情相拥。秦犷没想那么多,见到旧日兄弟格外欣喜,只把个宏光岛上的奇遇前前后后都讲给众将士听,大家听了都啧啧称奇。好在秦犷终究还算有所保留,没把江平明的身世说出去。商宏晔派来的那二十个汉子对其他人不大理睬,唯江平明马首是瞻,这让其他不明就里的将士们都大感疑惑,朱明义更是暗自纳闷不已——江平明何德何能,竟招揽到数十死士为他效力?
  众人各怀心思,却也明白此下当务之急是去救出小太子。现在秦犷的确玉玺在手,然而此乃先帝传国之宝,自然不可能轻易将其交至大叶人手中,如何从蛮子手里安全地救出太子,成了困扰义军的最大难题。另一方面,萨图等人日益逼近,义军是战是退,都必须即刻作出决定。
  秦犷等人从宏光岛带回的钱财也在此时发挥作用,各路起义的人马经历多翻混战,大都人困马乏,问得前朝将军寻得玉玺和宝藏的传奇经历,纷纷前来投靠,以求个温饱。秦犷重新整编队伍,决定正面迎击萨图的军队。
  十月下旬,下沙已是北风呼啸,滴水成冰。是日清晨,大地尚是一片白霜未化时,义军在秦犷的带领下奔赴城门前,然而他们见到的不仅是萨图和他的人马,还有被捆在囚车里的天骄和平明。两个孩子被捆得结结实实,又冷又难受,远远见到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忍不住哭喊起来,“秦叔叔救我们”叫个不停。
  见到囚车上的孩子,秦犷不由大怒,冲敌军阵里吼道:“两军交战,与这两个孩子何干!这么冷的天气,你们竟然把孩子们绑来阵前,使出这种下作手段,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萨图在后方不动,差岑子东出面应声:“秦将军,您此言差矣!要说如今天下大乱,这个小男娃可是战祸之源呢!若您把玉玺交给我们,这两个小鬼我们也双手奉还!”
  这时秦犷身后有人提醒他:“这就是那个叛国投敌的武榜眼岑子东!”
  秦犷听了,更是怒不可遏,骂道:“原来卖国贼就是你!当初先帝命你把守京城,你却在关键时刻为求苟活,当了大叶人的走狗,真乃我大洛之耻!今日我便为民除害,杀了你这狗贼!”说罢便夹马冲至阵前,欲与岑子东一战。然而他刚有动作,大叶人的钢刀便伸至天骄和喜娘颈前,骇得秦犷连忙勒住马缰。秦犷的坐骑一跃而起,仰脖高声嘶鸣一声,仿佛是对让它突然止步一事甚是不快。
  岑子东见状奸笑道:“秦将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天下早已是赫朝的天下,皇帝都经历了两代人了,您何苦抱残守缺呢!良禽择木而栖,末将早就听闻您武功盖世、用兵如神,若能为我大赫效劳,必当官拜三品之内,末将劝您尽快认清事实,以免苍生再受战乱之苦!”
  “呸!你有什么脸跟我提苍生之苦!废话少说,是条汉子的,就放了孩子们,我俩捉对厮杀,战个痛快!”秦犷提刀叫阵。
  岑子东见劝说无效,便策马返至囚车前,亲自用刀架着两小儿,收起笑脸:“既然多说无益,我也不再跟秦将军套交情。要么你交出玉玺,要么他二人人头落地,你自己选!”
  这时只听义军阵里传来一声高呼:“玉玺在此,狗贼接好!”随着喊声,一个方正的包裹“嗖”地一下从阵里丢了出来,向大叶军中飞去。
  大叶人见状大为紧张,岑子东飞身向包裹落下处扑去。而就在这个当口,秦犷也从马上跃起,朝囚车直奔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囚车劈为两爿,一手抱起一个孩子,转身便朝己方阵营冲去,与此同时,义军擂起了战鼓,高声叫着杀进了大叶阵营。
  岑子东赶在包裹砸落在地上前接住了,心里一阵庆幸,急忙解开包裹,打开木盒,盒中赫然露出一块黑乎乎的大石头,这下他方知中计。然而此时两军已混战成一团,孩子也已被秦犷救走,大叶军先机已失。岑子东本以为今日有人质在手,他是胜券在握,不想却中了这么简单的调包计,心头火起,提刀直奔秦犷。秦犷本想将孩子托付给朱明义,却想起临行前江平明的反复叮嘱,让他若救出孩子,定要亲自护送孩子回营,便召了一队护兵与大叶军虚以周旋,自己抱着孩子策马与几个亲信往大本营狂奔而去。
  岑子东眼见着秦犷绝尘而去,自己却被义军团团围住抽不开身,气得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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