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烬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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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烬一世-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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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瞧了瞧四周,低声道:“有奸细!”

  沙无赦一愣,随即摇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这里的人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可能是那个混蛋的走狗?”

  我冷笑了一声,道:“我敢打赌,霍无名这次的目的是浩灵山庄!”

  沙无赦又是一愣:“为啥?”

  “不为什么,就凭武昌那么远,浩灵山庄又在蜀中,地利人和,比去武昌要省时省力!霍无名不是傻子,哪边划算一些稍作权衡便来!”我道,“若是我的话,定是先夺浩灵,再取武昌,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沙无赦道:“当真?”

  我道:“要不我煮给你看看?”

  沙无赦一拍大腿:“兄弟们,从今个儿晚上起,咱们就盯紧浩灵山庄,有个风吹草动咱就上,这次绝对要将那姓霍的小子逮住了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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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凉尽江湖第五十章。讨债冤家

  之后的三天,沙无赦真的将兄弟们都分配到浩灵山庄附近去蹲着,一有消息立刻来报。我和他窝在浩灵山庄附近的酒楼上喝酒,当然,这里是没有多少消息的!

  到了第三天晚上,沙无赦越发觉得我的推断不靠谱,问我:“我说慕小弟,这霍无名一般三天之内必定得手,如今我们在这里都守了三天了,浩灵山庄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抿一口上好竹叶青,爽快地道:“沙大哥你先别急,安心等着吧,待会儿少爷我给你看一出好戏!”

  沙无赦瞅我一眼,道:“你小子又玩什么把戏?”

  我嘿嘿一笑,正准备说话,却突然寒光一闪,端直截了我手中白玉瓷杯,啪嗒一声,长剑插入旁边窗框内,我手中剩了几块碎杯片!

  一声熟悉的怒喝道:“慕凉,老子找了你三天了,这次量你再插翅难逃!”

  说话间,一个红彤彤蹦到我们面前。

  一见来人,我顿时嬉笑颜开,丢了瓷片跑过去拍他的肩:“哎呀,原来是小红鸢!这是怎么了,跟少爷我开这么大玩笑?刀剑可是不长眼的!”

  上官红鸢怒气冲冲,仿佛我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将小手往我面前一摊:“一共五百八十两,给老子还来!”

  还真是来讨钱的!

  我后退两步,笑道:“小红鸢真是近墨者黑,这么漂亮的小嘴吐出这么粗鲁的话,真可惜!还是叫人家好听!”

  虽然“人家”两个字老是让人冒鸡皮疙瘩!

  上官红鸢狐狸眼一挑,眼角鸢尾嫣然绽放:“你他娘的少打马虎眼,快给老子还钱!”

  我道:“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他道:“我哥上次给你的五百两,还有老子在女儿红压的一锭金子,加起来一共五百八十两,你别想赖账!”

  我道:“人家哪有想赖账嘛!银子是你哥给的又不是你给的,金子也是红姐给人家的,你只管找红姐要去就是了嘛!”

  在场的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抖,抱着双臂寒不自胜。

  上官红鸢道:“你……你怎么这么恶心?”

  我扁着最摇头:“人家这才不是恶心,人家只是在教小红鸢你说话而已,听听,你以前的调调多好听!”

  上官红鸢红了脸:“我……我以前哪有这样说话!”

  “有啊有啊,就是少爷我自杀那次,你不是一口一个‘人家要在上面嘛!’,那个时候叫得多动听啊!”

  上官红鸢脸更红了:“你少胡说,我哪有这样说过!”又将手一伸,“废话少说,快还钱来!”

  我努努嘴,怎么这小子记性这么好,少爷我岔了这么会儿了还惦记着钱的事!遂说:“早说了,那些钱都不是你给的,干嘛要还你!”

  他道:“老……我才不管,你快给我还回来!”

  我转转眼珠,凑到他跟前去,神秘兮兮地问:“你小子,不会没成功吧?”

  他脸色已经成了一个大番茄:“这能怪谁?还不是你这家伙的法子不靠谱?这样还想白收我那么多银子,快还我!”

  我一副明了的表情“嘁”了一声,道:“怪不得你小子脸色这么差!不过这些银子都是你哥给的,我只答应他让你乖乖跟他走,你不是屁颠颠地跟他回去了么?少爷我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现在事情办完了,你却来找我还钱,还有天理么?你们上官家就是这样跟人做交易的啊!”

  上官红鸢辩无可辩,道:“那五百两我不要了,你将我那块金子还来,那是我老哥给我的一个月零用钱!”

  我抽口气,这小败家子,一个月零花钱是值八十两银子的金子!哪像少爷我,路费还得自己辛苦挣呢!

  我冲他勾勾手,道:“小红鸢,做人要讲道理的,你出门左转直走,然后抬头,就可以看见女儿红的招牌了,看见了没,你的零用钱正在那里向你招手呢!”

  上官红鸢道:“女儿红老板娘说了,金子被你偷了,你畏罪潜逃,要老……我来找你!”

  我额头青筋跳两跳,这个两面三刀的红姐!正准备想其他招将这小子打发了,却突然听沙无赦在旁边道:“哎哎,我说你们两小子,快别再纠结银子了!”

  我抬头,正准备吼一句“少爷我也不向纠结的!”却在看清窗外火红天光的时候怔住了!

  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的!

  这时一个人撞撞跌跌跑进来,喊道:“老大,老大,不好了,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沙无赦怒骂:“什么烧起来了,你小子给老子说清楚点儿!”

  上官红鸢脸色却变得很难看,一把捞起那个人,吼道:“什么烧起来了?哪里烧起来了?”

  那人见上官红鸢脸色发寒,有些害怕,道:“浩……浩灵山庄……浩灵山庄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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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凉尽江湖第五十一章。火烧浩灵

  沙无赦叫一声不好,上官红鸢却已经早一步从窗户跃了出去,很快窜入夜市不见人影。

  我和沙无赦紧跟着追出去,但是上官红鸢跑得飞快,等我们跑到火场时,早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一大群青鲨帮的人围上来,说:“我们正监视着呢,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就看见里面起火了,还很大,人根本就进不去。”

  沙无赦道:“上官红鸢呢?”

  “上官家的人,应该都在里面吧?”

  沙无赦吼道:“废话,老子是问,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人跑来!”

  “有有有,刚刚一声不响地就冲进去了,我们拦都拦不住!”

  沙无赦吼一声:“那小子不要命了!”吼完就往火堆里冲。

  他那一群兄弟赶忙拉住,以沙无赦的蛮力竟都挣脱不开。

  “老大,这里面去不得啊,烧了这么半天了都没见个人跑出来,里面恐怕是有蹊跷啊老大!”

  我抬头看看漫天大火,漆黑的夜,连个半个月亮也无,就只剩几颗星子在火红苍穹黯淡无光。

  想不到浩灵山庄竟然是上官家,那么事情就更不可能了!

  我想也不想的,抢过一边救火人搬来的一桶水兜头淋在自己身上,一头冲进漫天的大火当中。

  炙热的烟火灼烧着肌肤,感觉身上的衣物都要融化了一般。越过了山庄大门,里面的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我冲到前方庭院中,看到满地腥红鲜血,和满地已经焦灼看不清面目的尸体。

  空气中烈焰散发着袭人的热浪,满地残垣,肉体烧焦的臭味萦绕在鼻端。火红的光芒映着上官红鸢一袭红衣,若朝霞一般的脸上,眼角的鸢尾花凄美绝伦。

  我向前走了几步,却见他突然走到另一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紫色长籇,上面沾着些污浊血迹,那是——上官紫轩的东西!

  我一时间如鲠在喉,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上官红鸢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缓慢起身,将长籇拿在手里,如同持着挚爱一般,一身红衣如同浴血。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却见他无神的眸子抬起来,望着我依旧无神。

  “两年前,我看见慕烬从聚丰庄的漫天尸海里走出,那个时候正是黄昏,火红的夕阳照着腥红的鲜血,像极了眼前这场大火。”

  上官红鸢身子摇摇欲坠。

  “只是如今,这里换作我自己,才发觉毁灭代表的不仅是绝望,还有剜心刮骨的疼痛和憎恨!”

  火光落入他的瞳孔,映出一片火红。

  正如他所言,这是一幕充满绝望的画面。火红的双目,滚动的不是浓浓烈焰,而是不断愤涌的血色力量。

  仇恨的力量。

  毁灭可以抹去一切力量,亦可以催生一切力量。

  上官红鸢体内此刻涌动的强大力量,足以毁灭另一个浩灵山庄,包括他自己。

  这个刚刚还在酒楼扬言找我讨还零花钱的孩子气般的公子,已在一瞬之间被迫长大。我知道他至此会背上满门倾覆的仇恨,并带着这份仇恨继续成长,一直到失却自己,万劫不复。

  我哑口无言地望着他,看着他那双映满火光的瞳仁缓缓闭上,又猛然的睁开。颀长的红色身姿孑然立于满院残骸之中,犹如立于世界之巅。

  他脚步摇了摇,嘴角突然溢下鲜血,那鲜红的颜色与火光融合到一起,似乎本来就属于同一个世界。

  我哑然张了张嘴,看着他瘦削地身姿遥遥飘落,一如一朵倾世的鸢尾凋落。

  沙无赦冲进来,怒骂着一把撞开我,手中的大刀与不知何处飞来的三颗细小石子相撞,碰出阵阵火花。大刀脱手,沙无赦亦是虎躯一弹,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蹦出一大口鲜血。

  “娘的!”沙无赦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吼道:“那个缩头乌龟王八蛋,有本事站出来和爷爷当面较量,暗算算什么好汉!”又一口鲜血冲口而出,连他的胡须都被染红了,他还不死心地骂道:“娘的!”

  看样子他是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我赶忙按住他,跑过去将上官红鸢背到背上,沙无赦自知无趣,一瘸一拐的随我们慢慢跑出火海,最终体力不支,倒在青鲨帮一众人的惊呼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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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凉尽江湖第五十二章。劫后余生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沙无赦重伤昏迷。上官红鸢身中不知名剧毒,也是昏迷不醒。即使是在昏睡期间,也握着上官紫轩的那只紫籇,无论怎样也不肯放手。

  我将蜀中有名的没名的大夫请了个遍,却无一不摇头说这两人一个受伤一个中毒,都是无解之症,现在还能撑着一口气已是奇迹。

  青鲨帮众人早已人心涣散,虽然还处在一块儿等着沙无赦醒来,但是我估计若沙无赦真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去了,恐怕他们也就该散了。

  这样一群人,枉沙无赦将他们当作生死兄弟!

  这些天我一直在打听慕大哥和闻萧的下落,但是无果,想他们应该已经离开蜀中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曾想过去灵雾宫求助,但是别说蜀中到灵雾宫路途遥远,就凭灵雾宫是个寻不到的秘境之处,我到了雾山脚下,还不一定能够顺利找到慕大哥。况且,沙无赦和上官红鸢的情况,怕是撑不了那么些时日了。就算找到了,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正急的团团转,突然听到隔壁沙无赦房门口似有吵闹声。走出去,看到几个还算关心沙无赦的青鲨帮当家的聚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这些天我跟他们相处得时间长了,也渐渐弄清了他们谁是谁,慢慢的算是熟悉起来了。遂问他们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叫阿常的当家道:“刚刚有一个穿着杏色衫子的少年突然翻墙进来,二话不说就冲进了老大房间,还将房门反锁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会不会对老大不利!”

  我心道你要是真担心你家老大还不快踹门进去,愣在这里等着自家老大被人害死了哭丧啊!后来又一想,也罢,青鲨帮有些事,迟早是要解决的。

  我想了想,问道:“那个少年是不是十七八岁,样子很嚣张,头发长到这里,然后……头上插了根青色的簪子?”

  他们一愣,阿常道:“慕公子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慕公子认得里面的人?”

  我也是一愣,说到强闯人家房间的少年,脑袋里不自觉就浮现了那人的影子。突然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只道:“你们放心,就在房门口守着,待那少年出来,带他来见我好了。”

  之后我便回到房里等着,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听到一个轻脆脆的声音在外面嚷嚷:“少爷我是来救人的,你们拦着我做什么,信不信少爷现在就回去把你们老大整死!”

  我听外面众人杂七杂八地乱劝一通,觉得好笑,遂又走出去,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于是笑道:“这位公子,好久不见!”

  那人一见我,鼻孔顿时朝天:“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知道是本少爷,原来是你这只胖猫儿!”

  我强压下心中骂人的冲动,道:“公子既然来了,左边屋里还有一位病人,还劳烦公子帮忙看看。”

  他道:“你算哪根葱?本少爷凭什么要帮你?”

  我道:“你平白无故跑来救了沙大哥,又是为了什么?”

  他脸上神色越发得意:“自然是因为有人求我喽!”

  “有人求你你就会救?”

  “那要看是什么人!我忘川仙人是有名的四不医,非濒死之人不医,非疑难病症不医。非少爷我看中的人不医,无我想要的东西的不医!”

  我暗暗深吸一口气,道:“那么,公子想要什么?”

  他瞄我一眼,又哼了一声,道:“慕凉,我发现你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可爱了!看你这一副强作镇定的样子,少爷我想扁你!”

  我点头:“好,你打我一顿,然后进去替上官红鸢解毒。”

  他气得跳脚,直叫道:“你!你你!”

  我一扬眉:“公子可是说话算话?”

  他气鼓鼓瞪我半晌,只得咬牙道:“好,你等着,本少爷待会儿跟你算账!”说罢,小脚一跺,气冲冲地闯进上官红鸢的房间去了。

  我怡然自得,正准备回屋,却突然听到屋子里面发出一声惨叫,不是别人,正是中毒昏迷了数天的上官红鸢!

  我和青鲨帮一众人面面相觑,迅速挨到门前,拨了条缝儿瞅着,生怕那白净净的小公子一气之下将上官红鸢给咔嚓了!

  我看那位忘川仙人一边将三寸来长的银针扎进上官红鸢雪白的胸膛,一边拍他的脸,声音故意放得挺大:“喂喂,我说,你要疼死了也别怪我,要怪就怪慕凉那臭小子!”

  说着又一针扎下去,我看昏迷了许久的上官红鸢此刻居然已经醒了,只是脸上神色痛苦不堪,却生生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再不发一声。

  忘川仙人似乎有些不满,捻了捻他胸膛的银针,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可爱,学谁不好偏学慕凉那个臭小子一声不吭,小心少爷我将你整残了,一辈子再也叫不出来!”

  这个古怪的忘川仙人声声句句不离我的名字,还明显是鄙视奚落。我不禁想,难道以前我和他结了什么仇怨不成?

  不过最终他还算是言而有信,将上官红鸢医得半死不活了之后跑出来,一脚踏着门板一手插着小腰,看着我道:“慕凉,把你的手给本少爷!”

  我下意识的收手,问道:“你想做什么?”

  他头一扬:“少爷我给你把脉还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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