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冤枉你?才刚刚认识,你就对我做出偷亲那种事;然后又把我软禁在北宸殿里,我出去想找你商量一下皇上的病情,还要与你那些手下一顿纠缠,跑得气喘吁吁不说还迷路了;后来我与阮哥哥重逢,不过是因为亲近才与他同宿,你竟给我安了个祸乱宫闱的罪名,还要掐死我;前几日皇上赐婚,你又是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我的手到现在还一动就钻心得疼,你说,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哪个冤枉你了?”
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清澈的眼眸也迷上了一层水雾,林习声嘶力竭地控诉姜熠的罪行。
“我不是。。。。。。”姜熠没想到林习竟然是因为这些事所以才讨厌自己,疏远自己,他刚要开口解释,林习却像是还没尽兴一般,继续述说着他的“穷凶极恶”。
“你说我负了你,骗了你,让你白白等了十年,可我在那个又暗又脏的牢里想了整整三日,我还是想不出来我什么时候负了你,骗了你。”林习声音有些嘶哑,一道道清亮的水痕爬上他白里透红的脸颊,分外凄楚可怜,“我还没想明白,你又把我扔到了姜炀的府里。你知不知道自从被你关进监牢,我几乎夜夜梦魇,你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一直在我耳边不断地说我负了你,负了你,可是你从没告诉我,我究竟负了你什么啊?”
泪眼朦胧地看着姜熠,林习已经泣不成声:“明明委屈的是我才对。第一次见你,我心中像堵了个石头一样难受,你却视而不见,只顾着和姜炀斗法;你偷亲我,我竟然不觉得厌恶,只觉得难过得想哭,可你又是毫无察觉;你要掐死我,我看着抓在你手上的血痕心疼,你却让他们把我拖到牢里关起来;我说我要和阮哥哥成亲,你竟然当真亲自拟旨昭告天下,一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明明是你负了才对,是你骗了我,伤了我;我讨厌你,我真得很讨厌你啊。。。。。。”
姜熠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埋首哭泣的林习,他一时忘了该如何思考。
他方才在说什么?他说看到自己就觉得委屈,不讨厌自己的亲吻,为自己流血心疼,还埋怨自己亲自拟旨赐婚。
突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熠一步一步挪到林习跟前,在他面前坐下,颤抖着抚上他的双肩,让他直视着自己。
“林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呜哇”林习忽然哭得更大声了,他一把推开姜熠的手,毫无章法地双拳紧握拍打他坚实的胸膛,口中仍然是断断续续的控诉:
“你个大笨蛋,大蠢蛋,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去赴约,我等了你整整十天,你知不知道?我去皇宫找你,你却不见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姜熠猛地抓住他胡乱挥舞的小胳膊,一把将他拉过来,困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那张泪痕斑驳的脸,他眼神灼灼:
“你记得我?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十年之前,自那日青梅树下惊艳相遇,两个人便经常在那里相会。姜熠因为学业枯燥而心烦,林习单纯可爱,常常耍宝逗趣让他开心,而当林习偶尔一身疲惫出现时,姜熠又会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安眠。岁月静好,时光悠悠,青梅的果子渐渐成熟,两个少年的心也越靠越近。
可是突然有一天,林习说他要走了,不能再来这里了。
姜熠皱眉不解,向他询问缘由去处,林习却像从不告知他自己身份一样,一点消息也不透露,古灵精怪的他,非要定下一个八年之约,他让姜熠亲手种下一棵青梅,青梅三年开花,五年结果。他说,等姜熠亲自种下的青梅树结出果子来,他就会回来找他。
可是,八年之期已过,果子已经熟了两次,他却仍然没有回来找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只知他姓名的姜熠,除了等待,不知这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自己该去哪里找他?而且万一他回来了,自己却不在,他一定会伤心难过。
不忍错过的姜熠,就这样在不知有没有希望的忐忑日子中,整整等待了两年。
然后,两年之后,忆郎轩的果子已经第三次结出的时候,林习终于回来了,他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容颜在微微跳跃的烛光下渐渐明朗,仍旧与当初一般眉眼精致,单纯无邪,可清澈的眸中却没有了彼时看着自己的那一抹光亮。
他不记得自己了,他忘记那个约定了。
姜熠在狂喜中从云端坠落泥沼。
以后种种相处,不过是希望落空,却仍眷恋至深时失去理智的反应。
可是现在呢?
仿佛一下又从泥沼飞回云端,姜熠觉得自己一颗心已经快要跳了出来,他恨不得一口将怀里的人吞入腹中,再不让他离开自己分毫。从此年年岁岁,朝朝暮暮,他们仍然在青梅树下聊天,嬉戏,看书,休息,眨眼已是百年。
执君之手,与君偕老,再好也不过如此。
似乎是方才那一番哭闹累了,林习靠在姜熠怀里默不作声。
“你好狠的心,明明还记得我,却装作不认识。”有了倚仗的姜熠说话也大胆了些,“我不过是一时情不自禁亲了你,你就把我的脸打得红肿;我不过是一会儿没看住,你就让别人上了你的床,我不过是。。。。。。”
“你还说!”听着他罗里吧嗦地开始问罪,林习猛地从他怀里起身,一双明眸,瞪了圆圆地看他,非但毫无气势,反而别样可爱。
“好好好,我不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认罚好不好?”姜熠举手投降,在林习面前,他一点太子的架子也端不出来,恨不能化身温顺听话的小妻子,事事以林习为重。
“那我问你,十年之前那个中秋夜,你明明说要陪我一起过的,你为何不来?我在那里整整等了你十日,从第三天开始就一直下雨,我风寒侵体,差点发热死了你知不知道?”
从他怀里起身坐好,林习开始清算当年的事。
姜熠不知其中缘由,闻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若是当年林习真的因为等他而死了,那自己岂不是要等整整一辈子了?
不过,中秋之夜失约,也不是姜熠能预料的。当时姜炀刚刚服完母丧,从宫外回来。自己去父皇书房拿东西,就看到他偷偷地在往茶杯里放什么东西。
然后暗自调查,他才发现是慢性毒药,可是毕竟兄弟血脉,他没有向父皇禀告,只是自己将毒茶替换,之后几天也一直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中秋夜宴,自己本来打算稍待一会儿就过去找林习,却发现姜炀一直目光阴沉地盯着父皇。然后,向来不与父皇亲近的他,忽然捧着一杯酒要向父皇敬酒。
不及多想,他就夺了那杯酒来喝。毕竟年少,尚未见过宫中血腥,他以为那仍是慢性毒药,喝了再找御医看看就好,谁曾想下了几日毒药仍然不见动静的姜炀心烦意乱,有些心智迷失,一时偏执,他竟然用了一种从民间搜集过来的至毒之药。
于是,就有了姜熠口吐鲜血昏倒在地的那一幕。
所有太医院的御医在东宫住了整整一个月,日夜救治,姜熠才捡回一条命。
而当他能下床之后,再到青梅树下,那架秋千早已是落满灰尘,显然林习走了已有一段时日。
“你等我十日,我等你十年,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握住林习的双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胸前,姜熠目光牢牢锁住他的脸,神情竟然略带了些恳求。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林习被他看得面色发红,别别扭扭地从他手中躲开,他还有问题要问:
“那青梅树和秋千呢?你说会在东宫为我修建一架秋千的,可是我找遍了东宫都没有看到秋千,只有一棵看起来明显年份不对的青梅,你说,到底是你忘了约定,还是我忘了?”
看着那张喋喋不休的粉红小嘴,姜熠真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住,可是眼下他只能忍耐,否则惹恼了这个祖宗,自己想再一亲芳泽,估计要再等上二十年了。
“你什么时候去过东宫,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我这东宫守卫如此不严吗?回去定要好好惩罚他们!”没漏掉林习话里的重点,姜熠佯装正色道。
林习小脸一红,但表情却有些得意:“哼,我的轻功可是天下第一的,我若想去那里,就凭你那些手下,根本拦不住我。”
姜熠看着他与少年时一般情态,眸中情意登时浓了不止一分。
缓缓靠近,他在林习白嫩小巧的耳边轻喃:
“林习,我想亲你,就一下,好不好?”
像是被姜熠缱绻轻柔的声音蛊惑了一般,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林习一下愣在那里,耳边缠绵甜蜜的气息还未散尽,唇上已是一阵温热的触感传来。
那日在北宸殿偏殿,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他正俯身亲吻自己的脸颊,那一刻,他的心也像现在一般,几乎要沦陷进无边无际的沧溟之中了,可是念及当年的失约,他又不敢轻易接受他,只能狠着心打他,打得越重,才能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委屈。
林习方才哭得酣畅,本就柔软的嘴唇更是娇艳欲滴,明明说好了只亲一下,可是刚一触碰,姜熠就觉得自己已然失控。
紧紧地将这个小巧温暖的身躯抱在怀里,不断在他清甜如蜜的唇上流连,恨不能将那上面的蜜汁完全吮吸入腹,姜熠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只想着再抱他紧些,离他近些,一直与自己亲密贴合,再无缝隙才好。
“呜。。。。。。”感觉到他体温的变化,林习还来不及推开,唇上一痛,牙齿就被迫打开,一条软滑黏腻的舌头顿时挤进了口中,不停地追逐着自己的,不会换气的他几乎无法呼吸,被他圈在胸前的手忍不住就胡乱挥舞,想要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
可是他越是反抗,姜熠的身体却越来越热,亲吻的动作也逐渐加重,似乎要咬掉他的嘴唇一般。
情急之下,林习张嘴一咬,正好姜熠以为他要接纳自己,刚刚伸进去的舌头堪堪被咬了个正着。
剧痛传来,姜熠恢复清明,不舍地离开林习惯的嘴唇,他有些讪笑地看着他,浑然不觉自己疼得都麻了的舌头。
“你还笑?!”林习被他吻得嘴唇红肿,气息不稳,见他笑意满面,以为是欺负了自己正得意呢,心中登时就来气,一个威胁的眼神瞪过去,他的表情娇嗔可爱。
姜熠心中苦笑,面对着如此尤物,即使自己是圣人转世,自己也把持不住啊。更何况这么多年,为了等他回来,自己一直清心寡欲,身边从未有任何女人,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你叫他如何忍受?
可是想归想,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情到深处水到渠成时再发生,那种灵肉合一的境界,才不枉费他们如此深爱。
但是,先尝些甜头总是好的。只要不做得过分,这个嘴硬的家伙一定也不会怎么生气。
这样想着,堂堂晟轩朝的太子殿下就开始了自己偷香窃玉的生涯。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堂思君,忆郎轩念卿。
将话说开,沉浸在甜蜜之中的两人,完全没有发觉门外有人。
见完客人的阮乘风,正想着来这里看看林习睡得是否安稳,就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本以为是有人闯入,他被欺负,正要进去相救,姜熠的声音却又在房中响起。于是,阮乘风踏出去的脚步就那样生生僵在那里。
听着林习看似指责,却是心性流露的表白,阮乘风这才明白。原来两人之间,曾有过的羁绊竟如此之深,他们的故事,竟然如此曲折婉转。
十年未见,不知姜炀是否还会记得自己的林习,故意装着忘记了他,却又时时刻刻不盼着他能向自己表明心意。而被爱人遗忘的姜熠,却因为心痛和无措而乱了平日章法,一次次做出失控之举。
如果不是皇帝赐婚,如果不是姜熠今日至此,毫无自信的林习大概还要继续装下去吧,一直装到成亲,装到两人都无法再承受思念之苦。
不知站了多久,房内两人亲密的呢喃和那让人脸红的絮语,阮乘风一句也没入耳。他只是在想,如今该怎么办?
本以为林习对他无意,所以自己才以成婚断姜熠希望,让他安心做他的一国之君。可是现在,两人竟是彼此情根深种,若是自己横插一脚,受苦的只能是三个人。
一个他默默爱了十年,一个他当作弟弟全心宠溺,他一点也不想伤害这两人。但姜熠的身份在那里放着,林习能忍受做他见不得人的男宠吗?能忍受他要大婚立后,要三宫六院,要绵延皇嗣吗?
他们的路,注定漫长而艰难,而且尽头也笼罩在深深迷雾当中,让人无法辨清。
思绪万端,阮乘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了房间,自然也不知道姜熠什么时候离开。
第二日,皇帝派人来传林习,阮乘风什么也来不及询问就送他入宫,看着林习明显比前几日高涨的情绪,他心头更是不知何种滋味。
常德帝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这几日按着林习的方子调理,虽不能治愈但至少可以暂时抑制病情。
他叫林习来,不过是问一些关于一个人的事。
两人正在闲谈,当然是林习一个人说得口干舌燥,皇帝大部分时间都是凝神细听。
李大人忽然带着姜熠进来了,而且看他那样子,显然是刚下朝就赶过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向姜恒请安过后,姜熠深情的眼就再也没从林习身上移开,正说得起兴的林习被他进来打断,本就郁闷,见他还这样当众“调戏”自己,小脸一红,一个眼神抛过去,恨不能在他身上瞪个大窟窿出来。
姜恒看着两人之间突然莫名的互动,心中更是百般不解,这些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无论事情如何,他都只想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切莫像他一样,用了一生的时间来后悔和思念。
“朕有些疲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罢了,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只要他们有需要,自己再支持就好。
姜熠本来就是为林习而来,见皇帝这么知他心意,心中欣喜,连忙行礼告退。
这大概是他在宫中行得最开心最认真的一个礼了。
林习昨天被他欺负了好几次,而且后来自己说得累了睡着,他指不定还偷亲了几次呢。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出来,始终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以防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这里可是皇宫,若是被人看到,那他就再也不用见人了。
姜熠哪里不知他的心思,挥手让后面跟着的奴才退下,他一把拉过他的手紧紧握着,就往东宫而去。
林习挣扎了一会儿,没什么用,不过见姜熠也知道避开宫中侍卫,他倒也安心了。
两人回到东宫,没有停留,姜熠便带着他直奔忆郎轩。
燕云在暗房里跪了一夜,今晨燕霜才终于把他劝说起身,这会儿准备去替姜熠熬药,忽然远远瞧见他和林习手拉着手往后院去了,自然是吃了一惊,不及细想,他已经挪动脚步跟了过去。
姜熠带着林习穿花拂柳,一直到了忆郎轩门口,让他暂且闭上眼睛,姜熠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
心里腹诽着他不知又在做什么怪,林习还是老老实实闭着眼睛,看他给自己什么惊喜,若是只惊无喜,那他就等着一顿拳打脚踢好了,自己下手可从不含糊。这一点他早就领教过了,想必还没忘。
“好了,林习,你睁眼看看。”
提前进去将自己昨天弄乱的石桌收拾整齐,姜熠一身明黄绣袍飘逸,站在青叶纷飞的梅树下,小声呼唤着自己的爱人。
林习听着他的声音有些远了,试探着睁开眼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