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林拾遗- 第13部分

青州西南方和般阳交界处，有一座高山，高路直入云端，故称白云山。

白云山中有个黑风岭，岭下有条黑风谷，岭上有个黑风寨，是青州府进入般阳县军事要塞，是一个理想的屯兵之地。

现在这里驻守盘踞的，是闯王李自成老谋深算的军师牛金星的两个宠信人物，杨姓金银二镖弟兄。

二人个头身材一样高下。

哥哥杨金镖，面皮金黄，一部黄须，横眉冷目，黑衣黑马，使两柄木瓜长锤。

弟弟杨银镖，面皮白白，一部银须，眉横目冷，黑马黑衣善用两柄狼牙棒。

二人是一母同胞孪生兄弟，今年刚满三十岁。二十年前，其父母是河南嵩山一带有名的黑道人物。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截得湖广道上著名镇远镖局送往京城中原第一夜明宝珠一枚，被镖局高手追杀丧命，抛下二子恰被山西来做珠宝生意的杨忠收养，杨忠那年正好三十岁，家中娶妻无子，正好接就带回家乡抚养，并教授了自己所学武艺。兄弟二人生性凶狠却兼有心智，五年前杨忠视其才能而用，让他们仍在河南道上秉承珠宝营生，后被牛金星笼为亲信至今。两人的腾达得益于对杨忠、牛金星特别的孝忠。

杨忠到了般阳，掌管了般阳经济命脉，金彪银彪没少了报答养育之恩，把自己知道的义军情报接连报给杨忠，又得许多般好处，父子感情很是融洽。

黑风岭有两道关扼住过往山中大道，是青州般阳必由之路。

两道关中间是黑风寨，建在岭上，岭上有座三清道观成四合院状，分正殿、两厢、南大厅，人称聚义厅。

八月，多事之秋，大明江山已呈不稳局面。

北京城崇祯，对义军占了江山半壁，又气愤又头痛。对义军的势力认识不足，且多和女真八旗多尔衮贸易衣食，对有人建议联合消灭义军也不说所以。

这一日朝中，接奏报言山东地般阳济南及南直隶金陵、浙东、浙西中东部地区人心稳定，军征军赋完成，龙心稍作安定，立即诏令山东般阳籍吏部礼部高官张、王二位大人亲赴慰抚军政民心。金陵两浙亦是如此。

那一日，河南汝州，号称拥有百万之师闯王的中军大帐里，刘宗敏张献忠、牛金星、顾俊恩、李岩、宋献策等人齐聚一起，商讨大胜孙传庭后之大举。

闯王李自成正坐案前，案上展开着战略态势图。

众人围坐左、右、前三面。

闯王李自成道：“明朝腐朽，不挡我义军进攻之势，民心已尽归我们，今日共谋北进大计，须仗在座献计献策。”

牛金星道：“能阻我者孙部已灭，兵贵神速，我军可行攻据西安为上策，再直捣北京，可免冒进之弊”

军师宋献策、谋士顾俊恩赞挺牛金星主意。

顾俊恩道：“大军北上分两路为最佳，一路长驱，孤单易遭骚扰，二路即成倚角之势，可互援互补”

元帅刘宗敏、张献忠即表赞成。

闯王道：“众人所言，正合吾意，缴获马匹粮草军械即派用场，明日即可装备二路大军行事”

李自成言毕，众人无异。

牛金星力推闯王李自成进入西安建都称帝，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

他分析了义军发展趋势走向，预测明朝灭亡在即，言闯王大可稳固西安，再汇集中西部地区力量一举拿下北京。

牛金星言道：“但是大军北进之际，右侧翼山东青州、般阳、济南以及南直隶金陵、浙东、浙西一带，还趋于大明稳定操控之中。要想以后大成，必须动摇其根基，延伸渗透，发展势力，依据东昌，绕济南，占青州、般阳，后谋整个山东，以绝大明后路。。。。”

他的才华谋略展示得到闯王采纳。

李自成听罢牛金星的分析，称其有韬晦远见，一切任由其行。

原来，闯王因手下不乏大明能人志士相投，才有今日势力，牛金星就是其中一。

他具相国之才，在大明却怀才不遇反遭陷害。

后来投靠闯王，取得信任，身居要职。

明着辅助明君，暗地里也秘密培植势力，也好有朝一日能进退自如。

他名正言顺，拥权行事，遂调拨三百骑兵，交由麾下黑马二雄杨金彪、杨银彪兄弟二人带领，并且亲授秘密指令，秘密潜入山东腹地。

青州布防稀疏，督军早已受贿巴结义军，诸事自保，让过金银二镖，使其迅速占据了黑风寨，贴出了招贤榜，招兵买马，招贤纳士，妄想来个腹地开花，开始了谋取般阳县行动。

（十八）同流合污

　（十八）同流合污

这天中午，县衙二堂，杨兴、杨忠在二堂议事，忽然有济南驿马来到，二人召见，就见来者手把文书口称敕令，交与杨兴。杨兴取出一看大喜，连忙取过印玺加盖回文，交付来者离去。杨兴高兴地对杨忠说：“好事好事，好事来了，哈哈，京城特派钦差张志携大人；八月十五来我般阳，抚慰你我并八大乡绅，可喜可贺呀，早作准备吧，哈哈哈哈”说着把文书递给杨忠观看。

杨忠看后立刻喜上眉梢，心想这次好好应付钦差大人，官升一级不在话下。于是和杨兴立即商办接待议程。

钦差由北京、济南再改道般阳，共有五日行程。

杨金镖、杨银镖黑衣黑马从黑风寨辰时出发，沿途边走边留心观察道路及两侧地形，用了四个时辰于申末到了般阳城县衙后门杨忠院门前下马。

这是颇具孝忠之心的双胞胎义子探望义父之行，又是一探般阳底细的侦察谋划。

杨忠般阳没带来家眷，只有心腹家人几个，轮流护院看门。

家人通报牵马进院，恰好杨忠回家不久，迎到当院，金银兄弟院内跪下叩见杨忠。：“义父在上，孩儿给你叩头”

“快快起来，不要多礼，起来说话，从哪里来呀？快屋里吧”遂叫家人沏茶。

“义父身体好，孩儿就放心了，我们从青州来的。”

三人屋内拉起了长呱。

“不瞒义父，我们在义军牛金星麾下，一来探望你老人家，二来有要事办理，必须仰仗你老了。”

于是将身负重大任务和杨忠一一讲说。

杨忠听到二人在义军之中得到重用，并且身兼要职身负重任，非常高兴。

当提到奉命在山东腹地中心开花，欲拿下般阳举旗壮大时，杨忠兴奋到了顶点，认为自己是赶上了时候，在般阳飞黄腾达扬名立万时刻就要到了，忙问二人带领了几万人马。

“这次长途迂回，只带了三百精骑”

“什么什么？三百人马？”杨忠心里顿时全凉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百人要占般阳？简直是梦话了”

“不是有义父你吗”

“我能顶几个啊，你若早来一步，还可拦取刚刚调出的一千军马”

“闯王等人开始举事时候也没多少人马，我们也就势来个揭竿而起，一呼百应，快速壮大吗”

“那可不行，错了错了，这是山东般阳，不是湖北河南陕西山西啊”杨忠急切之间言词连连。

“不用说三百人马，你就是三千三万人马，眼下也只能占领县衙一时，不用几天，都得趴下。”

“义父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真的有那么难吗？”

金银二子也想知道其中因由，请教杨忠。

就听杨忠说道：“般阳人心思定，别说一哄而起，就是十哄百哄也起不来的，我不是般阳的大贤义士，能叫人们甘愿相随的主，你要三百人来，只县衙秦淮一人领着三班三十九骑，就够你们呛得，极有可能有来无回”

于是把秦淮的本领叙说给二人听。

“更厉害的是高氏致远，他一呼百应，不用几天就能聚的十万人马。远的不说，城外东关东临蒲家、莪庄，黉寨每村就有护庄人丁近千，你区区三百对他们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啊”

“那有什么办法，让他们能为我所用吗？依义父的智慧韬略，一定助得孩儿成就大事”

“哎，法子不是没有，就是得从长计议啊”

“等得，等得，义父尽管说，若用着钱的地方，不难办到的。”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高致远和秦淮两个人”

“两个人还不好办吗？义父尽管吩咐”。。。。。。

一向把般阳二义看做眼中钉肉中刺的般阳实力人物杨忠发了狠心。

“要想成就大业，必须除去二人。”

“什么办法？”

“必须。。。。。。如此。。。。。。如此。。。”

黑风寨主一探般阳城，与义父定下了调虎离山颠覆大计。

总管杨忠住房的灯火，亮至黎明方熄。

黎明以后，两人两骑，黑衣黑马，挂带铁锤狼牙，出般阳城，走望暮山，在宝塔寺门前正墙上留下一张招贤榜，又向白云山黑风岭而去。

招贤榜上，白纸黑字：白云山黑风寨主替天行道，广募天下，不拘一格，招贤纳士，试才予兵、将、军参、军师之职，以圆志士宏图大愿。。。

下午，太阳离下山还有一竿子高的时候，黑风寨聚义厅来了两个应招之人。

其中一位身高八尺，一头黄毛挽成黄籫；高颧骨，炯炯眼；满脸杀气，瘦骨嶙峋；身披八卦道袍，胸前黑白阴爻鱼，背后八八六十四卦图；腰佩黄铜剑，口念大德无量尊。此人正是黄发太婆的师傅巫山黄毛道人。

另一位道姑打扮，五尺身段，青丝挽鬓，出家带发，年令二十左右，嫩白脸皮，两颊各一朵粉红梅花斑，身穿七色棋块尼姑长袖袍，柳眉弯两弯，怒睁杏眼圆，手执五色佛尘，垂在左臂肘下。此人正是绿蛇的三姐变化之身花蛇。

原来二人不约而同，在碧水潭畔黑松林一侧三堆坟前不期相遇祭拜逝者，互通名姓后同仇敌忾，欲行报复仇人，又见招贤榜文，正好借势寻仇，正可谓天赐良机。

黄毛老道展示了行兵布阵、撒豆成兵的本领，文韬武略答辩令金银二镖两寨主咋舌，口服心服，聘为军师。

花蛇展示喷雾布毒，能叫全军万马晕懵不战丧力之法，令金银二镖大开眼界，聘为军参谋士。

晚上大摆筵席庆贺，黑风寨如虎添翼。

一心想除掉般阳二义的黑、白、魔三股势力合为一股，志在必得，形成了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就在这一天夜晚，月落西山，三更以后。

一个青衣黑影，窜到般阳县衙管家后院墙上。

这幢院墙隔壁，就是杨兴后花园。

只见这人，身形虽然有点胖，身影却非常轻灵矫健，猫腰沾步，摄手摄脚，走到杨兴夫妇卧房门前。

他侧耳细听，只听得杨兴夫妇和南宜儿都在微微发出酣鼾。

他又轻舔门棂糊纸往里窺覗一番。继而取出熏香轻轻吹燃，从门缝，从窗棂间窟窿吹进阵阵香烟。

少时，他取出腰间薄刃，顺利拨开门闩，闪身而入，直走杨兴床橱跟前，拉开橱门，从二层木匣中拿出杨兴的行政命根子，揣在怀中，返身原路。

出的卧室房门，又取出一帕字绢，用薄刃插在室前立柱上，这才飞也似的直落后衙总管侧院。。。。。。

（十九）如期赴约

　（十九）如期赴约

天色已亮，杨兴醒转，哈欠连连，昏昏然然，无奈天明不好再睡，心里立即想到的是钦差张大人三日即到，到八月十五月圆人圆之时心愿也圆，不由慢慢高兴起来。

披衣坐起，发现床头柜柜门半掩，与往日大不一般。

急忙过去查看，发现印盒不见。

“坏了，坏了，印信不见了”杨兴脑袋轰得一下，顿觉头大如斗，急忙问庞氏可曾见得。

“没见没见，昨晚你不是好好的放在里面了吗”。庞氏连忙回答说。

“啊，来贼了，被盗了，快，快找啊”

二人忙做一团，这才看到窗纸捅破，房门半开，知道大事不好，衣冠来不及整理，想到二堂看看，是不是昨天忘记带回。

出的房门一下子看到立柱上一把薄刃尖刀插着一块手绢，急忙伸手取下，定睛观看。

只见上面写的是：‘取印高宅大士三花羽翎红衣仙姑，恭候白云山黑风寨’二十二个字。一见此绢上的字迹，杨兴心神略定：既然有人自报，不难查出索回，黑风寨又是何许人也，为何与我过不去？若是寻仇又不直取性命，可见其中定有大的缘故，待会二堂理事再议不迟。

于是回身安慰惊魂未定的夫人庞氏：“虽然事出紧急，此事万万不可张扬。”

丢印如丢官，失了印信，张大人坐堂没有依仗，按大明吏律，自己立马就会脑袋搬家。

若是落到江湖或反叛手中，杨兴九族也得跟着玩完。

杨兴越想越怕，一阵阵直出冷汗。

二堂上杨兴、杨忠、秦淮紧急私密商榷。

杨忠连续两夜不眠，两眼发红，面带倦容。

秦淮一手拿着薄刃，一手拿着手帕思索揣摩：定是江湖仇家所做，熟悉杨兴府第，不容置疑。疑犯有两种可能。

一是杨兴的对手抓其把柄，有意要行勒索，任其摆布，或要挟操控施政。

二是自己和致远、七仙狐仇人所作，调虎离山，请君入瓮，加以陷害。

秦淮闪过一念：难道是绿蛇黄鼠石狼师门同族吗？来得好快呀。

先行立案侦破，还是先赶往黑风寨，摆在自己的面前有两条路可行。

杨兴额头直冒汗珠。

杨忠急的直说：“怎么办啊，只有三天期限啦”

最后还是礼贤下士作风的杨兴拍板：“秦捕头啊，还是你和我到高宅，请高致远和红衣姑娘出山吧，我自己是不好请的，好些事愧对人家，还是你的面子嘛。”

自南宜儿得救以后，七仙狐被人称颂为红衣仙姑，杨兴在此称其为红衣姑娘。

“事发这么紧急，我看你就和大人去吧，般阳大事，全仗你们呢”杨忠随声附和。

此时，秉性忠义的三花羽翎秦捕头又能如何？

致远在不在家？见了怎么说话？对方是谁？目的是啥？又得分析案情，又得精心谋划，一夜之间也难定夺的事啊。

不提总管杨忠夤夜神不知鬼不觉盗印，也不说县令杨兴亲自去高宅请致远、红衣姑娘一揖到地，单说般阳县县令大印，这时已经到了白云山黑风寨聚义厅大殿。

金银二镖、花蛇花姑、黄毛道人正在紧锣密鼓的布阵，准备置般阳三义于死地。

两寨主调集所有三百人马，搬运物料，操演伏兵。

花蛇准备如何喷洒剧毒雾水。将蛇毒与甘露调和，浸入五色佛尘之中，一旦挥佛抛洒，能毒死千军万马。

黄毛道人则指挥布设五行二十八宿摄魂阵。

四面房上设置了四七二十八面旌旗经幡，显示东西南北、金木水火、白青红黑、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诸神位置。

青龙东厢屋顶七幡，代表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白虎西厢屋顶七幡，代表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朱雀南屋行事大厅房顶七幡，代表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玄武北屋正殿聚义厅房顶七幡代表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

黄帝位在大院外西北角，设置了北斗七星坛一座，自下而上安置了三十六天罡神幡，代表五行中、土、黄、帝之位。

七星坛高过大院房顶一丈，可以鸟瞰全院。

黑风寨寨主杨金镖、杨银镖势在必得，为了以防万一，于四面屋中各埋伏五十名刀斧手，占用精兵二百名。除了巡营瞭哨者，全部围绕道观大院四周，严防逃脱者。。。。。。。

八月十四日午时到来，般阳三义高致远、秦淮、红衣仙姑乘马过了黑风寨三道山栅门，如期来到聚义厅外，交由引路兵丁拴好马匹，进入院门，绕角门进入所谓聚义厅大院内。

留神观望，但见四面经幡招展，犹如进了阎王殿。

又见西北高坛一座，一个黄毛老道披头散发，手按黄色阴阳七星剑，坛顶闭目，危襟正坐。

坛顶上，还有一个唇红齿白，两腮各有梅花斑一朵的年轻尼姑，身穿七色棋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