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不用宇文执开口,全远祺就会知道宇文执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什么都不带,能去什么地方。
宇文健留不得了,他害太后且不说,居然还对高奕瑄出手,宇文执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半夜,宇文健突然觉得身上一重,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壮汉骑在自己身上,拿匕囘首指着自己的脖子,他刚要喊,宇文执拿着蜡烛凑近了说:“叔叔在龙床上睡得可还舒服啊?”
宇文健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天,十分平静道:“你终于也忍不住要来杀我了吗?”
“你想办法杀我也就算了,母后一大把年纪了,你为什么要害她?!”宇文执怒气冲冲。宇文健大惊道:“你不要信口雌黄!太后是我的小姐姐,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现在我想杀你,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如果你老实交代,我还可以饶你多活几天。”宇文执威胁道。
“不用了,不用饶我了。自打我躺在这龙床上第一天起,我就没有睡过一天囘安稳觉。每天都提心吊胆,等着你来杀我。今天终于被我等到了。不过也多谢你让我当了这么久的皇帝,反正我想做的也都做了。你今天杀了我,也算是成全我了。”宇文健一心求死。
“你还做了什么?!”宇文执咬牙切齿。
宇文健呵呵一笑道:“还能做什么,我做的你都看到了啊。哈哈,长安城里谁不知道你宇文执的弱点就是高奕瑄,可他偏偏是你亲弟弟。你捂着藏着有什么用?!只要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就总有暴露的一天。你等着吧,高奕瑄是个细心谨慎的人,他会去查太后到底是什么人的。我死了之后,就看着你们兄弟两个一起不好过。就让你们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吧。”
第48章 第十六章
第三小节
宇文执怒火中烧,抢过唐胜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在宇文健的腹部。这时,在床帘之外,听到有声音,宇文执撩开床帘一看,正是宇文健的儿子——宇文灿。宇文执提着宇文灿的后衣领,把他提到床边来。宇文健看到自己的儿子,挣扎着要起来。宇文执又在宇文健腹部捅了一刀,血溅出来。宇文执狰狞道:“你不是说要让我们难过吗?我就先在你儿子面前杀了你,看你儿子好不好过!”宇文健手伸向宇文灿,声音低哑:“快逃……快逃……”唐胜从宇文健身上起来,宇文健挣扎着跌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宇文灿呆立在一旁,盯着宇文健,看着宇文健努力挣扎着爬向自己,看着宇文健的血越流越远,看着宇文健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了呼吸。他只是呆呆的看着。
夜里行事不方便,宇文执杀了宇文健之后,就匆匆要出宫去。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抓刺客。宇文执听到,并未放心上,听到有人喊:“他往泰安宫方向去了!”泰安宫是周国皇室放族谱的地方。宇文执一惊,瞬间想到高奕瑄,便急匆匆冲过去。
泰安宫中有大量纸质资料,不允许任何人持火把进入,大晚上的士兵们持火把找人,到了这里只能摸黑进去。宇文执也混到人群中,他知道族谱放在什么地方,如果能抢先一步拿到族谱,就不会被高奕瑄发现。可是当他找到族谱的时候,也找到了高奕瑄。
族谱不会错,太后的名字自然也不会搞错。“尊先皇宇文朗之母武月为皇太后。”族谱上写的清清楚楚。武月就是高奕瑄的母亲。当时为了母亲能和自己的儿子们关系比较亲,母亲给宇文执和高奕瑄起名为舞玉和乌月,三个人的名字,如果叫得急了,就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见宇文执来了,高奕瑄盯着宇文执,眼圈通红,问道:“你才是舞玉?”宇文执无奈只得点头承认。高奕瑄丢下族谱,难以置信:“你是不是为了把我拴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宇文执无言以对。听到有士兵找过来,高奕瑄匆匆从窗子逃走。几个士兵赶到,宇文执说:“不用找了,没什么人。”说罢低着头,叫上唐胜,回府了。
终于还是被他知道了。
记得刚从洛阳回来的时候,宇文执跪在太后宫门外求太后原谅。全远祺来陪宇文执,劝他回去,宇文执怎么也不听。全远祺急了,喊道:“太后之所以这么坚定,是因为高奕瑄就是乌月,太后不想让你做出违背伦理的事啊。”宇文执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平静,道:“在悦川宫的时候,太后悄悄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消息吗?我去洛阳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不然也不会跪在这里求母后原谅。”
“那您……”全远祺不解。
“我中毒了,松不了手。”宇文执自甘堕落。
“他可是你亲弟弟啊!”全远祺吼起来。
“如果我是你亲哥哥,你会弃我而去吗?”宇文执反问。全远祺没了言语。全远祺在宇文执的道路上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也不想走。
宇文执九岁的时候,母亲失宠,被赶出宫去。宇文执一个小孩子,被迫成长,在宫里宫外找了两年,才找到自己的母亲,那时候,母亲刚刚生产,在一个小院里,一个人抱着一个孩子,连饭都吃不饱。宇文执见到乌月的时候,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给乌月喂奶。宇文执问这孩子是哪里来的。母亲笑得十分温柔,她说:“是娘生的,跟娘最爱的人生的。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你的弟弟,他这么小,还没有名字呢,我们叫他什么好?”
宇文执站着低头俯视他,他吃饱了奶,去抓宇文执玉坠子上垂下来的流苏。宇文执看着牙齿还没有长出来的小孩子竟觉得有些可爱。他解下自己腰上的玉坠子拿给弟弟玩。母亲说:“既然他这么喜欢乌月玉,我们就叫他乌月好不好?你叫舞玉,他叫乌月,我叫武月,这样,我们一家就是一个名字了。哈哈……”宇文执很少见娘笑。娘以前在宫里过得很不开心,整天不见笑容。有时候宇文执想尽了办法,也难逗娘亲一笑。如今一个小孩子,就让娘笑得这么开心。
宫里的皇后盯着宇文执,宇文执那时候没什么权力,不能跟皇后对抗,只能处处小心。为了保护乌月和娘。宇文执不能在小院里常住,偶尔才会来洛阳看看娘亲和弟弟。娘亲在外养了一个孩子,这件事必然不能被皇帝知道,宇文执只能偷偷来看乌月。来看他的时候,也没什么事,就是两人一起玩玩,却十分开心。乌月是个跟屁虫,见到宇文执来,就抓着他的玉坠子,一刻也不松开。
迫于无奈,宇文执娶了妻。那天,宇文执带着新婚的妻子来小院里看母亲。算是成了家,给母亲一个交代。乌月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宇文执和一个漂亮姑娘给母亲磕头。磕完了头,宇文执走到乌月身边,乌月一把抓住宇文执挂在腰间的玉坠子。仰着头问道:“舞玉哥哥,那个人是谁?”宇文执蹲下来说:“那是哥哥的妻子,是以后要和哥哥一起生活的人。”
乌月撒娇道:“舞玉哥哥不要和她一起生活,和乌月一起生活好不好?乌月也要当哥哥的妻子。”宇文执笑着摇摇头说:“不行,你还太小了。”
“那我长到多大的时候,才可以呢?”
“等你不再扎两个角,头发长得像哥哥的一样长,全部束在头顶的时候,就可以了。”宇文执摸着乌月的头说。
“我知道。就是束发之年。”乌月紧抓着玉坠子说。
也不知道乌月走了之后,束发的那天有没有想起小时候的话。后来宇文执又娶了四个小妾,每次都能想起乌月小时候说的话。只是为了乌月的安全,他不能问乌月去了什么地方。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世界上还有乌月这个人。后来宇文苍死了之后,宇文执把娘接回宫里,问娘乌月去哪里了,娘只说:“你如果想在周国有权有势,就不要问乌月去哪里了,就当从没有这个弟弟吧,反正周国也没人知道乌月的存在。”再后来母后就被虏去了齐国。
宇文执知道高奕瑄是乌月的时候,高奕瑄已然是长发及腰,更幸运的是,也已成为宇文执的妻子了。
记得当初宇文执骗高奕瑄说,全远祺是他的哥哥的时候,全远祺含着泪来宫里找宇文执。全远祺的手刚刚受伤,逸铭说他可能这手再也用不了了,正是心如死灰的时候,又遇到这个事,他已经没有力气跟宇文执吵了。只是来宫里问宇文执为什么要说他是高奕瑄的哥哥。他跪在门口,离宇文执远远的,甚至不抬头看宇文执。宇文执万分心痛,却毫无办法。为难地说:“对不起。远祺,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全远祺一边哭一边喊:“我不要听你的对不起!你知道我听到高奕瑄说他是乌月的时候,我有多激动吗?我以为他知道了……我以为他知道你是他哥哥了,却没想到他却说了个那么荒唐的消息给我。你还真是会编啊,说我是舞玉,手里有乌月玉,就一定是舞玉吗?你还记得当初给我这块玉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那时候,宇文执承诺全远祺等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来接他走。可是全远祺不放心,他指着宇文执腰上挂的玉坠子说:“那你把你弟弟的玉坠子给我,我就放心在这里等你。”宇文执犹豫一下,把玉坠子解下来,放到全远祺的手中说:“反正我弟弟也走了,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就给你吧。我会像爱乌月一样爱你的。你好好保存,下次我见到这玉坠子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
乌月玉虽然是宇文执和乌月的东西,对全远祺来说,却是宇文执给的重要的承诺,所以他才会拼了命去保护乌月玉,可是当这个玉坠子真正的主人出现的时候,它对于全远祺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我记得。”宇文执说,“如果说我对你是兄弟之情的话,我对他不是,我是因为他是高奕瑄才爱上他,而不是因为他是乌月才爱上他。我知道他是乌月之后,也难过了很长时间,后来我发现,我根本离不开他,无论他是谁,他都必须要待在我身边。”
“不要说了,我知道了。”全远祺站起来语气冰冷刺骨,“我们这些年的情谊到此为止吧。我要走了。当然你放心,我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六爷的。好好照顾你的六爷吧。我的王。”
宇文执亲眼看着高奕瑄从窗子跳走,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没有追上去的勇气,当初他在洛阳知道高奕瑄是自己的弟弟的时候,内心是有罪恶的。但沉思之后,还是带他回了长安。因为他一想到要离开高奕瑄,就心痛万分。无论高奕瑄是什么身份,他认准的是高奕瑄这个人。在江陵受伤后醒过来,见到高奕瑄万分心疼的样子。宇文执就决定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放开高奕瑄。可是高奕瑄呢?奕瑄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怎么做?宇文执很害怕,害怕高奕瑄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作者有话要说: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第49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第一小节
天渐渐亮了,宇文执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似是出现了幻觉。总觉得一个人骑着马跟在自己马车后面,撩开帘子一看,后面却是黑漆漆的大马路。到了大司马府,下了车之后,宇文执心跳加速,期待着在门后面有高奕瑄等待的身影,看到他回来,会瞪他一眼,然后骂他。只要宇文执抱住他,就没事了。可是没有。门后只有开门下人。宇文执到了洛水谢,在门口站了良久,等着屋内的人给自己开门。门外的下人问道:“将军,您不进门吗?”宇文执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不进去了。反正也没人。”转身走下楼,走了几级台阶,停下来,又转身开门进了屋子。
虽然只是一天没来这间屋子,却突然觉得这屋子变得好凄凉。夜灯还没息,床铺很整齐。宇文执轻轻躺在床上,床上甚至还留着高奕瑄的气息。这一夜几多波折,皇帝死了,高奕瑄也走了。宇文执不敢回想,高奕瑄把族谱丢下时的表情。在高奕瑄的眼里,他的卑鄙让他无地自容。对高奕瑄,他确实做过很多卑鄙的事,但是宇文执从来没见过高奕瑄这样的眼神。那眼神中不只有鄙夷,还有悲伤。宇文执最见不得的就是高奕瑄的悲伤。
也或许,以后连人都见不到了吧?
高奕瑄快步走在路上,毫无目的,心里很乱。原来宇文执跟高奕瑄去洛阳的时候,宇文执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平常地听高奕瑄讲自己和哥哥的事。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一样。也正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所以高奕瑄逃走的时候,他才没有阻拦吧?还把独孤越泽放回齐国去。宇文执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想法呢?想想真是卑鄙,为了得到一个人不择手段。还骗高奕瑄说全远祺是舞玉。高奕瑄天真地以为,无意间说出的话一定是实话,却不想宇文执每时每刻都谨慎。
且不说他,那自己呢?高奕瑄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月色。爱上了自己的哥哥,这违反伦理纲常的事,不一直是自己排斥的吗?
天刚蒙蒙亮,宇文执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
突然有人开门。宇文执心中一紧,屏住了呼吸来听屋子里的动静。来人轻轻走进屋子,在桌上放下了一个瓷盘子。然后缓缓走到床边。比人更先接近的,是食物的味道——是上次高奕瑄没有做成的扁食的味道。宇文执一翻身,猛地将来人抱在怀里,压在床上。
“太阳都出来了,你还不起床?”高奕瑄说。
“还在等你的问安吻。”宇文执笑道。高奕瑄捧着他的脸,在他鼻尖上啄了一下说:“起来吧,上次你害我东西都没做成,今天做好了拿给你吃。”
宇文执紧紧抱住高奕瑄,安下心来。没有言语,没有询问,没有辩解。
高奕瑄拉着宇文执的手,坐在桌旁,高奕瑄要松开手去给宇文执拿吃的,宇文执却紧抓着高奕瑄的手不松开。对高奕瑄摇摇头说:“不用你给我拿,我来拿给你吃吧。”然后拿筷子夹给高奕瑄,高奕瑄咬了一口说:“还好,就是没有娘做的好吃。”宇文执顺着高奕瑄咬的地方,咬了一口。高奕瑄看着宇文执嚼着,看着看着眼泪落下来。宇文执一只手擦去高奕瑄的眼泪,安慰道:“很好吃呢,不过还是有点咸。”
高奕瑄抱住宇文执说:“原来我没有搞错,我一直以为时间改变了我和舞玉哥哥之间的感情。原来没有,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不然也不会带你回府了。第一次见到太后的时候也是,因为身体里流的血,是变不了的。”
宇文执紧紧抱住高奕瑄,久久不能松开。高奕瑄捧住宇文执的脸,轻舔着他的唇瓣,含泪道:“你知道吗?在很久以前,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亲吻舞玉哥哥。却没想到如今这梦却成了现实了。”宇文执呜咽着说:“谢谢你,谢谢你,乌月。谢谢你是高奕瑄,也谢谢你不介意你是乌月。”
尘埃落定。
逸铭带了几个丫头来叫高奕瑄起床,推门进来看到两人连早饭都吃上了。便叫几个丫头下去,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宇文执说:“这是远祺差人送来的信。您看一下,然后去参加新帝的登基仪式吧。今天太子就该是皇帝了。”
宇文执打开信封,里面只写了“袁慈危险,保重自身”八个字。袁慈现在是战场上攻打齐国的主要将军。难道全远祺离开大司马府之后,去了战场?宇文执现在自己不在战场,攻打齐国的事全部交给袁慈,只要袁慈临攻陷青州的时候,宇文执赶到沙场就行了。可是一旦袁慈为危险了,战场上的事就不再由宇文执说了算。在这个皇室各势力纷争的周国,随时都有可能江山易主。
逸铭说:“送信的人还没走,将军您要不要给远祺写一封信让他回来?”
宇文执想起全远祺临走时悲痛绝望的眼神,叹了口气说:“不用了。还是不要让他回来了,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高奕瑄看宇文执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出什么